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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大人使不得全文阅读

作者:莫伊莱     提刑大人使不得txt下载     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八六章 提审

    和袁牧聊了半晌,时候也不早了,回到房间之后,慕流云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眠,脑子里面转来转去都是早些时候自己和袁牧对于当年事的分析和推测。

    若袁牧说的是真的,那自己的这个老爹还真的不是什么一般角色,毕竟能够让人想方设法逼着他开口,

    自然也说明他的身份不一般,只可惜她见识不够广,猜不出端倪。

    以前老娘总嫌自己做事太高调,在外面过于招摇,自己还觉得老娘过于谨小慎微,没有必要那般终日小心翼翼,一直到后来在州府任职,

    在那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的杨知府手下做事,

    形势比人强,

    这才不得不学会了韬光养晦,小心逢迎。

    现在回头看看,若不是当初父亲一贯秉承着谨慎低调的态度,将家人藏起来,那自己现在恐怕也不会有机会用这条小命做什么司理参军,做什么提刑司推官!

    慕流云没有见过自己的老爹,却也因为这些年来听老娘讲起过去关于老爹的事情,还有她熟读了不知道多少回的那些手札,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爹爹倒也并不觉得陌生。

    今天和袁牧聊过之后,她的心情也变得更加复杂了几分。

    老爹手里到底有什么样的重要秘密,竟然值得蛮族这般大费周章?在一番想方设法都无果之后,那秘密最终是不是也随着老爹一起入了黄泉了呢?

    这个问题眼下注定无解,不过她倒是觉得,若是老爹身上的秘密真的如此重要,那他之前的真实身份便也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那么说不定回头找忠勇郡王一打听,这位与先帝关系相对亲厚的王爷还真能知道点什么!

    带着种种猜测,慕流云沉沉坠入梦乡,

    这一夜全都是怪梦,一会儿是她带着老娘躲避山匪追杀,一会儿是袁牧带她到京城去,结果大门口几个虎背熊腰,比袁甲还要更壮硕的护卫堵在那里,说王爷有令,不许世子带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进门。

    更离谱的是,她竟然还梦见了江谨一朝攀附上了朝中大元,去做了人家的乘龙快婿,沈傜心碎欲绝,说既然江大哥这般绝情,那干脆就嫁给自己师父算了!别的男人都靠不住,但是师父一定不会辜负自己。

    慕流云从梦里惊醒的时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抚了抚胸口,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想,

    是不是应该找个什么时候,和沈傜稍微渗透渗透,

    毕竟都收了人家做徒弟,若是引起什么误会,那可就不太好了。

    可是这种事终究是知道的越少越稳妥,沈傜心眼儿挺好的,个性也直爽,但是好与不好都在这没城府上头了,慕流云也吃不准把自己的秘密告诉那么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徒弟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转念一想,这事儿回头让袁牧帮自己拿拿主意不就好了么!他生长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见多识广,这方面的城府可比自己要深得多,让他帮自己拿拿主意准没错。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重新踏实下来,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早就过来平时早起搬砖的时辰,慕流云急急忙忙起身换好衣服理好头发冲出去,发现袁牧已经在等着她了,不过不是等着她搬砖练臂力,而是准备出发去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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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也不会太轻松,就放你一马,不让你一大早就劳筋骨了!”袁牧对慕流云招招手,“袁甲去市集上买了一些肉包子,还热着呢,路上吃。”

    慕流云连忙点点头,走了几步,又想起来还有事没有叮嘱:“大人,今日审案子,就不用江兄和沈傜一并过去了吧?我叫人告诉他们一声,别让他们枯等着!”

    袁牧很显然对慕流云又恢复了生疏客气的称呼并不是特别开心的,不过眼下在外面,有袁甲等人在一旁,也只能如此,他也只能依着慕流云的调子,公事公办道:“推官不必惦记着,我方才就已经差人去告诉过他们了。”

    “还是大人您考虑周全!”慕流云连忙跟上一句。

    袁甲在后面跟着,听他们了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表情有那么一点困惑:“爷,推官,怎么你们今天说起话来……这么客气呢?”

    袁牧假装没有听见,慕流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两个人偷偷对了个眼神,从对方的脸上都看出了几分欲盖弥彰,忍不住勾起嘴角,憋着不敢笑出来。

    袁甲别看一副粗枝大叶的模样,吃东西这件事上一向品味不错,他买回来的肉包子皮薄馅大,一口下去,咸鲜可口,慕流云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两三个。

    到了县衙那边,王岫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在那里等着了,看到袁牧和慕流云从马车上跳下来,赶忙迎上前来:“两位大人早啊!不知用过早饭了没有?”

    袁牧没理会他,径直走了过去。

    慕流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这么晾着人家,冲王岫笑了笑:“我们吃过了,王大人要是没吃的话,趁着还没升堂,你赶紧去吃点,别饿着肚子!”

    王岫冲她感激地笑了笑,他的确是饿着肚子呢,但是袁牧的态度,他也不敢真的听慕流云的建议跑去吃饭,只好默默跟在后头。

    堂上的桌椅已经重新摆放过了,因为有袁牧坐镇,所以高位自然是要留给他来坐的,王岫在这件事上脑袋倒是还算灵光,在主审的桌旁左右两侧各又放了一套矮一些也小一些的桌椅,是给他和慕流云坐的。

    三个人一次落座,很快,衙差就把唐家和廖家的家主夫妇给带到了堂前,袁牧看在两家人都刚刚失去了各自的儿女的份上,令衙差搬了椅子让他们四个坐在一旁,两家被带到衙门里的其他人都在公堂外面跪成一排,战战兢兢地瑟缩着,等待着袁牧开口。

    袁牧等他们都安静下来,对一旁的衙差说:“把唐家的那位表少爷带上来!”

第三八七章 轻薄

    衙差得了令,转身下去,不一会儿就把那卢英光从牢里给带了出来。

    自打袁牧和慕流云到了之后,王岫也没有再对卢英光和芍药用过刑,袁牧还叫人找了郎中去给他们看伤上药,这会儿卢英光虽然还是一瘸一拐,得衙差架着才好走路,

    但是至少已经能打起精神来,脸色也恢复了一些。

    被带到堂前,他规规矩矩地伏在地上:“小民卢英光见过袁大人,见过慕大人,王大人!”

    王岫对于卢英光把自己作为本县的父母官,却给放在了最后面显然是不大高兴的,

    但是慕流云这个推官是提刑司的人,

    又比自己高半级,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卢英光这么说也不算错,他更加不敢当着袁牧的面表现出来,因而只好偷偷瞥卢英光一眼,没有作声。

    “卢英光,本官问你,你与唐家大小姐唐婉心私定过终身,可有此事?”袁牧当着廖家和唐家两位家主和夫人的面,直奔主题开口询问卢英光。

    一旁的唐员外和唐夫人都瞪着卢英光,恨不能过去抱住他的脑袋,替他摇一摇头。

    卢英光却并没有让他们两个如愿,被袁牧问到头上,立刻就点了头:“回大人,确有此事!我与表妹婉心早已经是情投意合,只是苦于姨母和姨丈不肯成全罢了。”

    “那我问你,你与唐婉心,可有做过什么苟且之事?”袁牧又问。

    坐在一旁的廖老爷和廖夫人脸色铁青,

    咬牙咬得腮帮子都支棱起来了,唐员外和唐夫人则是愤怒里面又夹杂着几分狼狈,八成是对于卢英光能够做出什么样的答复也是心中没底。

    毕竟自家女儿能够在出嫁当晚假扮做丫鬟从婆家逃出去,与人私奔,这样出格的事情似乎都已经被坐实了,那在此之前她有没有做过什么荒唐事,唐员外夫妇也着实吃不准了。

    卢英光一听这话,连忙跪直身子,尽管之前被打板子的伤处还有些疼,但他还是高声喊冤道:“大人!冤枉!小民冤枉啊!我与表妹两情相悦,却从未有过任何逾越的举动!

    小民虽说屡考不中,至今还未有功名在身,但是怎么说也是饱读圣贤之书的人,那种遭人唾弃,还有损害表妹名节的事情,我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我对天发誓,我与表妹发乎情止乎礼,绝对没有过越界的举动!”

    “之前没有,但是你在与唐婉心约定逃婚私奔的那天晚上就未必了吧?”袁牧冷冷道。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卢英光急得一张脸都涨红起来,

    “我虽与表妹约好见面地点,但是枯等了许久并未等到表妹前来,

    我又怎么会做出那等苟且之事!大人,

    小民冤枉啊!”

    “既然都敢背着双方高堂私定终身,约定成婚当天逃婚私奔,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现在还满口的仁义道德,你是打算骗谁?”袁牧声调陡然升高,“来人呐!给我用刑,狠狠地打!若是不肯老实招供,便给忘死里头打!”

    卢英光方才还涨红的脸,因为袁牧的一声令下,登时就惨白一片,他大声喊冤,被两边的衙差直接按在了地上,作势便准备要对他用刑了。

    “大人!大人!小民冤枉!小民真的是冤枉的啊!”卢英光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对表妹做过任何冒犯的举动,那天夜里也根本没有见到表妹,大人要对我用刑便用,可就是您打死我,我也不能认下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啊!”

    “死也不认?”袁牧冷笑一声,“既然这般负隅顽抗,不肯认罪,那边直接打死吧!”

    一听说要直接打死,别说是和卢英光沾亲带故的唐家夫妇被吓了一跳,就连一旁原本脸色铁青的廖家也有些诧异,他们这样自诩书香门第的人,哪里见过这种要把人杖毙在当场的场面,一下子也有些慌了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劝阻还是不应该出声。

    卢英光被按在地上,浑身发抖,面如死灰,却没有做任何的挣扎,只是在辩解无效之后,有气无力地说:“罢了……我没有做过的事,便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认,但是若大人执意要将我打死,那便打死我吧,打死了我,我与婉心表妹也就可以泉下相会了……”

    袁牧看着卢英光的全部反应,在两个衙差作势要开始用刑时抬手,示意他们暂且停下。

    “王大人,方才的一切你也都看到了,这件事你是如何看待的?”他开口问王岫。

    王岫原本坐在一旁的小桌后头,眼观鼻,鼻观心,以为这个案子既然有袁牧坐镇,那自然就不需要自己去犯琢磨,所以方才正在偷偷出神,人是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的,但是魂儿就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这会儿忽然被叫到名字,一瞬间吓得灵魂归位,还有些找不到东南西北,一脸懵地看着袁牧,迟疑了一下才搞清楚对方在问自己什么,连忙开口道:“回大人,卑职认为这卢英光撺掇拐带着人家新嫁娘逃婚与其私奔,可见此人品行十分恶劣!

    一个品行恶劣之人,自然是无所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连私定终身和逃婚私奔都能够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会有所顾忌的么?!这种道德败坏之徒,杖毙也是死不足惜!”

    “哦?那王大人觉得他为何宁可被打死也坚决不肯承认当晚与唐婉心有过越界之举?”袁牧并没有得到一个回答就作罢,而是开口又问。

    “这……”王岫没想到袁牧问完一次还问第二次,搜肠刮肚之后答道,“回大人,我想八成是这厮撒谎成性,冥顽不灵,事到如今还想要负隅顽抗,存着侥幸的心思吧!”

    “王大人平日里段案子,也是靠猜的?”袁牧扭头扫了他一眼。

    王岫听着话头不对,顿时额头上开始冒汗,也不知道到底自己说错了什么,更不敢再随意接话,生怕自己再开口又说了什么让袁牧不悦的错话,只能硬着头皮不吭声。

第三八八章 赔本买卖

    王岫不敢说话,袁牧也没打算再让他开口,而是转向另一边,看了看慕流云:“慕推官,你对此事又是如何看待的?你也觉得这卢英光事到如今还在欺瞒本官么?”

    “大人,在此事上我与王大人的看法恐怕有些小小的分歧。”慕流云摇摇头,“依我的拙见,

    我倒觉得唐家的这位表少爷应该并没有说谎,那晚对唐婉心行不轨之事的人并非是他。

    我们之前已经从廖家的仆人、奶娘口中得知,当天晚上唐婉心的确是穿着丫鬟的衣裳从后门跑了出去,从我们找到的唐婉心的尸首身上穿着的也是唐家丫鬟的衣裳就可以认定此事没有作伪,虽然那晚带走唐婉心的人究竟是谁暂不得而知,但假定那人恐怕并不是卢英光。

    唐婉心之死,

    经初验和复验,

    可以断定并非死于意外,而是被人扼住喉咙活活掐死,

    之后又用石头塞在一群里头沉入湖中,不敢说是蓄谋已久,至少也不是临时起意。

    试问一个因为家中反对而不能够长相厮守的有情人,终于计划成功,能够一起私奔到别处去,第一时间该做的不应该是赶快逃离南顺县,逃离廖家和唐家能够很容易找到他们的范围,藏起来,待到风头过来之后,再去联络唐家,求得家长父母的原谅么?

    我着实认为卢英光并没有在把唐婉心拐出来之后,非要在那荒郊野外意图不轨,还将人掐死的可能,毕竟所有人在内,在出了唐婉心成亲当晚与人私奔这样的丑事之后,恐怕在场的诸位里面,

    最最不希望她死的人,就只有卢英光一个了吧!”

    慕流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廖家夫妇,又看看唐员外和唐夫人,廖老爷脸色难看的不行,对于慕流云说在场所有人里之后卢英光最不希望唐婉心死的这句话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毕竟这个刚刚抬进门的儿媳妇,不仅让自己家中红事变了白事,还因为与人私奔,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让他们廖家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若不是被律法制约着,廖老爷恨不能自己亲自打死那种不守妇道的女子。

    而唐家夫妇也没有做声,原本他们一直理直气壮地向廖家要说法,可是现在气话归气话,骨子里他们也是心虚的。

    虽然说这种是大瑞朝并不常见,但是若是有谁家的闺女与人私奔,还闹得人尽皆知,让娘家抬不起头来,

    最后娘家将那丢人现眼的女儿私刑处置了的,

    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律法并未禁止,

    做了也就做了,一般来说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责罚什么。

    虽然说唐员外和唐夫人很宝贝自己的女儿,即便不是唐婉心真的和卢英光顺利私奔,过后大概他们也还是会原谅自己这个女儿的,但这种话他们此时此刻也没脸说出来。

    慕流云也没有打算真的要他们表什么态,自顾自继续说:“卢英光若是与唐婉心私奔,一切顺利,两个人你侬我侬,那么他不光有一个容貌娇美的娘子,回头只要求得了唐员外和唐夫人的谅解,还能有一个阔绰富贵的岳丈泰山。

    这样一来,以后不管是继续闭门读书赶考,争取考个功名,还是跟着岳丈学习学习怎么打理生意,总之都算是有了一个依仗。

    若是被抬进了廖家之后,唐婉心改了主意,那么卢英光虽然没能和心上人双宿双飞,但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唐家毕竟还是他的亲姨母,亲姨丈,倘若日后赶考得中,唐家肯定也乐意与他继续往来亲近,有利而无害。

    所以无论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是杀死唐婉心,那他才是两手空空。”

    王岫一直竖着耳朵听慕流云说她的看法,又看看另一边袁牧未置可否,垂着眼皮没有说话,心里想着自己若是不说点什么,方才被袁牧敲打的那一句搞不好就要坐实了!

    这会儿吏部正在对各地官员进行考课,平日里也就罢了,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尊大佛觉得自己是一个查案子不动脑子,没有主意的人呐!

    这么一想,他赶忙开口,想要证明自己也是有在动脑筋思考问题的:“慕推官言之有理,只不过么……有一种可能是不是被推官一不小心给忽略掉了?

    廖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那在我们南顺县,乃至咱们整个江州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书香门第,多少姑娘做梦都想要嫁进这样的好人家呢!”

    他一边说,一边朝廖老爷偷偷扫了一眼,想看看自己这一记马屁拍得够不够巧妙,有没有得到一个良好的反应,结果廖老爷那边什么表情都没有。

    王岫表情略微僵了僵,只好继续说:“唐家小姐原本待字闺中,自然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外面的男子,唯有家中的表哥走得比较近,一时糊涂,以为是可以托付之人,结果等到上了花轿,进了廖家的门,她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傻,很有可能就想翻脸不认账了吧!

    之前两位大人审问廖家的下人时我也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那收了好处,帮着唐家小姐打从后门出去的那个奶娘也说了,唐家小姐同她讲过,自己就是出去一下,然后就回。

    所以说不定唐家小姐根本就已经放下了想要私奔的心思,想要在廖家与廖家大公子好好过日子,但是那卢英光哪里受得了这种背信弃义,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唐家小姐掳到城边,糟蹋了之后掐死沉潭,以此作为报复呢!”

    “王大人这么说倒也在理,”慕流云点点头,见王岫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得意的神色后,话锋一转,“那我倒是想要请教一下,不知为什么唐婉心已经起了悔意,打算在廖家好好过日子了,却还要大费周章跑出去与卢英光见上一面呢?

    新婚之夜偷跑出去私会表哥,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怕是唐婉心以后也别想在廖家好好过日子,廖家和唐家的脸面也差不多都要丢光了,她既然一心想要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又何必要做这种冒险又自毁名节的事呢?

    她就不怕被人撞见?她就不怕日后在廖家被那奶娘以此作为把柄相要挟反复敲诈钱财?”

第三八九章 言无不尽

    王岫本来也没有想过那么多,他只是抓住了一个能够反驳一下慕流云的点,想要在袁牧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其实也是有真的在动脑筋处理案子罢了,没想过慕流云又会反驳自己,并且抛出另外一个问题,一时之间也被问住了。

    慕流云也没指望他给自己一个什么回答,瞥他一眼,

    继续说:“还有唐家大小姐若是有了反悔的意思,并没有打算和卢英光私奔,完全可以让她的丫鬟出去帮忙传个话,这不就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么!哪有把丫鬟留下来,自己跑了的?

    难不成她那会儿就已经猜到新郎官会一夜都不到新房里面去,所以不用担心穿帮露馅?”

    她这么一说,廖老爷和廖夫人看向对面唐家夫妇二人的眼神顿时就不太对了。

    毕竟成亲当天,

    新婚之夜,

    又有哪个新娘子会无缘无故就笃定自己的新郎会在书房里呆着,

    一直不到新房里面去呢,这分明就意味着什么!

    面对廖家人冒火一样的眼神,唐员外夫妇如坐针毡,急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能看向慕流云,对她这一番话有了那么一些恼意。

    慕流云并没有理会他们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继续说道:“唐家的陪嫁丫鬟芍药说,唐婉心从廖家逃走的时候,带了一包嫁妆里面的值钱物件儿走,不知是否点验过都是什么?”

    袁牧看向堂前提刑司的衙差,那衙差立刻回答道:“回大人,昨夜我们同唐员外和唐夫人到廖家连夜点验了封存在那边的唐婉心的嫁妆。

    唐婉心带走的东西包括大概五六支金钗、耳环之类的首饰,都是金子、银子镶了宝石的,还有十两金子和三四十两银子,以及玉镯子两对。剩余还有几项嫁妆原封没动”

    “唐家的陪嫁还真是丰厚。”袁牧看了看唐家夫妇。

    “大人,我们唐家是诚心诚意想要结这一门亲,

    谁能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唐员外连忙起身,算是回袁牧的话,也算是一种自我剖白似的,同时也忍不住狠狠瞪了跪在中间的卢英光,自家的女儿已经不在了,他自然把这一切都迁怒于这个外甥。

    “那么问题就来了,唐婉心大费周章策划了从廖家后门溜出去,溜出去的时候随身还带着一包金银珠宝,价值不菲,若不是一心一意想要与人私奔,大晚上一个妙龄女子带着那么多贵重的东西跑出去,也实在是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慕流云继续说:“还有唐婉心我也找来稳婆仔细验看过,可以证明她在死前确与人行过苟且之事,看因为中途改了主意之类的原因,所以身上各处都留下了挣扎造成的伤痕。

    很明显,那天夜里唐婉心应当是把凶徒误以为是自己相熟的人,所以才没有在最初的时候奋力反抗,只是中途发觉有异,

    这才开始挣扎,

    继而被凶徒掐死。

    若是与其两情相悦的表哥,一开始都允了对方,何故中途又突然反抗起来?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吧?并且话又说回来,卢英光就算再怎么猴急,也不至于私奔都奔了,非要在那么一个节骨眼儿上,在城边荒郊野外的地方行不轨之事啊!这实在是说不通!”

    慕流云说完之后,又看看卢英光:“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卢英光尽管不能够完全抹清杀害唐婉心的嫌疑,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想要溜进廖家杀害廖文柏,困难程度虽然不至于犹如登天,那也是很难事先的,更别说是能让廖文柏毫不提防的遇袭了。”

    袁牧点点头:“推官所言甚是,不知王大人觉得如何?”

    王岫想要在袁牧面前好好表现一把,没想到适得其反,这会儿自然也不敢再不过脑子的胡说八道,连连点头称是,从声音到语气都虚得很。

    “先将此人押入大牢继续看管。”袁牧冲卢英光两边的衙差示意地摆了摆手。

    两个衙差立刻毫不含糊地架起卢英光就把他给拖走了。

    原本廖家夫妇看着卢英光就好像看到了杀子仇人一样,这会儿听慕流云这么一说,似乎也觉得卢英光应该与廖、唐两家的的悲剧没有直接的关联,这会儿便也没有说出任何反对的话,只是别过脸去,依旧不大想看到那个试图与自家新媳妇私奔的祸害。

    唐家的两个人表情就更加复杂了,唐员外看向卢英光的时候,眼光有些恨恨的,他始终还是觉得卢英光坏了自家的名声,也算是间接害了自己女儿,毕竟若是他不勾着,自家那从小乖巧到大,又善良单纯的女儿,怎么会动了想要私奔的心思呢!

    而唐夫人则毕竟看在对方是自己亲外甥的份上,一听慕流云说女儿的事情与卢英光应该并无关系,再看看卢英光衣服上之前受刑留下的干涸血迹,便没了那么大的怨恨。

    卢英光本来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心思了,被带下去的时候还有些发懵,回不过神来。

    袁牧这会儿也没有多理会他的心思,又示意一旁的衙差:“将那日在喜宴上帮过忙的廖家下人都叫到堂前来。”

    衙差立刻过去吆喝,很快就有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厮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略显瑟缩地跪在堂前,慕流云打眼一看,之前打过交道的杜仲在里头,就连那个结结巴巴的孙德也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跟其他人一起跪在堂前。

    “你那天也在前头帮忙来着?”慕流云有些惊讶地问孙德。

    孙德哆嗦了一下,忙不迭点点头:“我……我……”

    他越着急就越口急得厉害,一句话卡在嘴里说不出来,急得满脸通红。

    一旁的杜仲有点忍不住了,开口替他说:“回大人,孙德他那天一开始到前头去帮过忙,后来有来贺喜的贵客嫌他说起话来急人,他就被哄到后头去了,也算是在前面呆了一会儿。

    方才他跟我们说,他娘之前做错了事,他怕要是不积极一点的话,老爷和夫人不肯原谅,所以今日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三九零章 争执

    孙德估计是觉得杜仲帮自己说出了别在嘴里半天没说出来的话,忙不迭跟着点头。

    “你们那日都曾在前面帮忙招呼宾客,端酒上菜,可曾留意到过宾客之中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人或者事情?”袁牧没打算浪费功夫,直接开口问下面跪着的几个小厮。

    那几个小厮之前在廖家也见识了袁牧和慕流云的手段,知道若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必然会受到毫不留情地惩罚,好在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前一天夜里就已经认认真真回忆过了自家大少爷成亲当晚的事情,这会儿被问到头上也心里大概有数了。

    “大人,小、小人记得有……有……有一、一件事!”没想到几个准备开口的人里,最先开口的人竟然是孙德,不过他开了一个头之后,就扭头看向杜仲,一个劲儿的示意他。

    杜仲有些无奈地撇撇嘴,就像方才那样,又开口说:“那天晚上有一个来贺喜的客人,有一点怪怪的,一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等别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又跑回来,说要找外袍,说外袍弄脏了脱下来,喝醉了酒不知道忘在哪里。

    别人听说之后,就问他除了宴席上之前还去过哪里,他也说不出,支支吾吾了几句又说可能是把外跑丢外面了,也没等着帮他找到,就一个人急急忙忙走了。”

    “此事可是你亲眼所见?”袁牧问杜仲。

    杜仲摇摇头:“回大人,这事儿我倒是没有亲眼所见,是那孙德,他说他越急越怕就越说不出话来,不光自己着急,旁人也不耐烦,所以昨个儿晚上拉着我们,说我们都是嘴皮子利索的,他把他能想起来,说不准会不会派上用场的都讲给我们听听,到时候万一他急得说不出话来,就让我们帮他将。

    昨个儿夜里头他说来说去,也就只有这么一桩而已,所以他一说有一件事,我估么着就是这个。孙德,我说的对不对?这是不是你想要告诉大人的?”

    被杜仲问到头上的孙德,依旧很紧张,不过他这会儿倒是也不需要开口,忙不迭点头。

    “那位宾客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你可清楚?”袁牧对杜仲点点头,又问孙德。

    孙德却摇了摇脑袋:“小人不、不知!”

    袁牧也没有追问,又看看其他人:“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番,有一个人开口说:“大人,那天晚上,大少爷和他的几个同窗好像有过一点争执,好像惹得大少爷不太高兴。”

    “哦?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说看。”袁牧似乎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

    “回大人,那天宴席上,最初是老爷带着大少爷一起四处敬酒,后来老爷去应酬别的,剩下那些少爷的同窗之类的就是少爷自己招呼。

    那几个同窗平日里和少爷往来都很频繁,经常在我们家里出出入入,关系应该是挺好的,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说是对诗对对子什么的,我也不识几个打字,听不懂那些好坏对错的,就能看出来一开始他们对对子还挺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起了争执。

    那几个人里有人说一个什么典故,我家大少爷用得不对,大少爷自然是不服气的,他们各执一词,争得谁也不服谁,后来少爷就走了,说要去查一查典籍再回来和他们理论,然后就走了……

    剩下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忽然就都笑起来了,开始起哄,我也不能凑到跟前去,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反正那个笑……听起来挺不像是什么好意图的。”

    “那这些人里面可有你能够记得住名字,认得出脸来的?”袁牧问。

    那小厮想了想:“别的我倒是认不出来,有一位王公子,和大少爷在同一家书院念书,过去时不常会跟着大少爷往家里面跑,其他那些估计也算是和大少爷一起念书的,只不过不经常到家里面来的,我便认不出来。”

    “那位王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方才说话的小厮想了想:“王公子大名王吉,家好像是住在菜根胡同那边的。

    大人,这位王公子那日并未与我家大少爷起什么争执,反而是在他们吟诗作对说什么典故争起来的时候,一直劝着我家大少爷,两边说和,怕他们吵起来的那一个。”

    袁牧点点头,示意一旁提刑司的衙差:“你叫一个县衙的衙差带路,速速将这王吉带来!”

    衙差得令,叫了一个县衙的年轻衙差带路,两个人速速离去,没过多久便去而复返,带回来了一个瑟瑟缩缩的书生模样的人。

    “你是王吉?”袁牧端坐在上,打量了他一番,“可是与廖文柏关系亲厚的同窗?”

    那王吉虽然和廖文柏一样,都是中了举人,下一步就要奔着进士奔了,平日里也颇有些功名在身的傲气,这会儿因为知道堂上端坐着的是京畿路的提刑大人,也紧张得不得了,哆哆嗦嗦跪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大人,学生就是王吉。我与廖兄同窗多年,情谊较之旁人的确要更亲厚许多。”

    “好,既然如此,我便问你,那日廖文博成亲的酒宴,你可有到场?廖文博可是与你们当中的什么人起了争执?”袁牧问。

    “回大人,确有此事……”王吉也不敢隐瞒,连忙答道,“当日是廖兄大喜的日子,所以大家都很高兴,难免贪杯,多饮了几杯,酒劲儿上来之后,不知道怎么着,说来说去,就争执起来,有说是烛影斧声,有人说明明就是金匮之盟……”

    “休得胡言!”廖老爷在一旁一听这话,立刻跳了起来,指着那王吉大声呵斥道,“你们一群读圣贤书,有功名在身的人,论得自然是诗词歌赋!你怕不是那晚喝多了,记乱了吧!”

    王吉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打了个哆嗦,连忙抖着身子,上牙下牙直打架道:“是是是,学生当晚与同窗们争论的都是些填词作诗的事情,没有旁的!”

第三九一章 戏言

    这两个人的反应都很大,慕流云在一旁看着,倒是也能理解为什么廖老爷会吓成那样。

    什么“烛影斧声”,什么“金匮之盟”,说的都是那谋朝篡位的勾当。

    且不说先帝当年能够坐上龙椅靠得是夺嫡之战的剑影和血光,就说新帝继位之前,先帝刚过壮年,未知天命,先前也没听说过有什么顽疾恶疾,结果忽然一朝身子不适,御医们抓破了头也没能找出病症所在,眼看着每况愈下,没过多久便驾崩了。

    如今的新帝是当年众皇子之中颇为不起眼的那么一个,他的其他兄弟大多才学、头脑或者手腕远胜于他,私下里明争暗斗一直闹得很凶。

    先帝因为自己坐上龙椅的过程太过于残酷,因而对自己的儿子们之间的斗争也格外忌惮,但凡是流露出勃勃野心的便都会被打压下去,连翻身的机会都不给。

    结果突然之间先帝驾崩,那些皇子不是被贬就是戍边,甚至还有一个被罚出宫,贬为庶人的,于是原本不起眼,不争不抢,走着中庸之道的反而成了当时唯一的人选,被推上了高位,登基成了现如今的新帝。

    关于这位新帝能够这么顺风顺水的坐上龙椅,私下里民间也有很多议论,有的人觉得这位新帝单纯就是因为运气太好,天时地利人和赶在了一起,也有人觉得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恰好比自己更有竞争力的都被打压下去的时候,原本身强体健的先帝就崩了?

    然而这种种的议论都只能私下里偷偷的嘀咕,明面上别说是议论了,说到什么带有影射意味的,那都是大逆不道,直接被治罪,被打死,那都是小意思,搞不好还要株连九族。

    这会儿王吉一开口就犯了禁忌,难怪廖老爷要吓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慕流云看看脸色惨白的王吉,估么着这厮也是被叫过来慌了神,所以才会连需要回避的话题都忘记了,居然全盘给说了出去。

    不过这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至少说明这王吉已经吓傻了,连扯谎的能力丧失了。

    袁牧也一副并没有听到方才那些不该说的禁忌一样,继续问王吉:“你方才说同席都是同窗友人,廖文柏负气离开之后,这些同窗友人又是因何发笑?”

    王吉的脸色从惨白慢慢涨红起来,似乎被袁牧询问到这件事,有些尴尬,但又不能拒绝回答,只好支支吾吾道:“回大人……那晚大家都喝了些酒,酒后醉话做不得数……

    那日在廖兄离席之后,之所以众人会发笑,是因为我们当中有一位徐兄,说了一句醉话,玩笑开得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大家酒过三巡着实是昏了头脑,就笑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不合时宜的玩笑,如此好笑?不妨说出来,让在场的几位大人也都听一听,如何?”慕流云开口帮袁牧追问一句,不想听王吉再顾左右而言他。

    王吉结结巴巴道:“因为廖兄当晚与人争执之后,说要去书房查找典籍,无论如何要找到能够说服别人的记载,我们在一旁劝他不要那么较真儿,就当是一番戏言,过了就过了,可是廖兄不肯,拂袖而去。

    然后那位徐兄平日里也是一个酒兴上来了就容易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的,见状便调侃打趣,说……”

    他心虚地停了下来,偷眼朝廖老爷和廖夫人那边瞟了一眼,又迅速移开了目光,一副如芒刺背的模样:“他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乃人生之极乐之时,哪有人会在成亲的大喜之日,放着洞房不去,却要跑去书房的呢!

    他……他说,若是廖兄这般不解风情,倒不如干脆……他替廖兄去好了,总不能放着一个大美人独守空房,那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混账东西!”廖老爷哪里受得了这个,对面的唐员外也站了起来。

    袁牧看了看他们两个,抬手示意他们坐下,两个人阴沉着脸坐了下去。

    他这才又问王吉:“此人姓甚名谁?说了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之后,又如何了?”

    王吉小心翼翼道:“回大人,徐兄名子实,那次他出言无状,我也说了他,也叫旁人不要发笑,这对廖兄和他的娘子都是冒犯的,我们都是读书人,不该如此。

    后来旁人也回过味儿来,觉得这样着实失礼,便不再发笑,再后来……再后来廖兄迟迟没有回来,徐兄也因酒醉,一个人离席不知去了哪里,我看众人都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也觉得索然无味,就一个人先离席回了家了。

    再后来的事情,我便一概不知,学生所述皆是实话,绝无半句虚言。”

    袁牧并不去质疑他的话,而是挥手让他退到一旁去,又叫衙差去提那徐子实到衙门来。

    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徐子实就被人给带到了衙门里,他才刚刚在堂前那么一露面,原本跪在一旁,已经半天没敢吭声的廖家小厮忽然睁大了眼睛,伸手指向那边,高声道:“大人!大人!那日在宴席上笑得最欢的就是他!”

    袁牧看了看那小厮,并没有责怪他自行开口乱喊,而且语气平淡地问道:“你确定?”

    “小人确定!”廖家的小厮连忙点头。

    “大、大人!我……我也确、确定!”孙德一看同伴没有被呵斥,连忙结结巴巴也跟着开口,“就是他!那、那天跑回来找衣服的人就……就是他!”

    袁牧听他们这么说了之后,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案上,冲那徐子实大喝一声:“堂下嫌犯还不给我乖乖跪下认罪,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挨板子才肯认!”

    他这话一说出来,一旁的王岫连忙扭头看了看,一脸的吃惊,原本他以为这位提刑大人是个谨慎的主儿,结果才询问了几个人,没有一个明显的进展,这不是也压不住火气,开始变得急躁起来了么!

    看样子,郡王家的世子,京城里来的大官,跟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只不过一开始装模作样,故作高深莫测罢了!

第三九二章 书房

    那徐子实被猛地呵斥了一声,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稳下心神,皱眉打量了一下方才呵斥自己的袁牧,撩一下袍子慢慢跪下去:“学生徐子实,自问无愧于心,

    不知何罪之有!”

    袁牧端详着他:“你那日在廖文柏成亲当晚做过什么,难道还要来问本官不成?”

    一听袁牧提到廖文博成亲当晚,徐子实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依旧挺直着腰杆儿:“学生当日的确去给廖兄贺喜,席间多饮了几杯,喝得有些醉,

    散席便回了家,

    第二天醒来,前一晚的事情已经记得不大清楚,自认没有什么触犯律法的行径。”

    “哦?那我到要问一问,当晚你是几时离开的?又缘何去而复返?”袁牧厉声问,“你席间说过什么话,难不成真的睡了一夜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你执意说自己想不起来,那本官不介意让水火棍来帮你提提神!”

    徐子实之前还想端着举人的架子,让自己显得更有读书人的气节一些,这会儿一听袁牧问了让自己心虚的事情,又不由分说就要用刑,也吓得慌了神:“大人怎么能无端端对人用刑?我自认行得正,还望大人莫要听信小人谗言,错怪了好人!”

    “大人!小人绝对没有半句虚言!那日当众挤兑我家少爷,还拿我们刚过门的大少奶奶说笑的人便是他了!”廖家的家仆一看袁牧口口声声要用刑,又见徐子实这般言之凿凿,吓得不轻,生怕袁牧一扭头再反过来怪罪自己,忙不迭开口嚷嚷起来。

    其实他原本也未必认得徐子实,只不过方才王吉已经说出了那个有伤大雅的玩笑话就是徐子实说出来的,

    这会儿为了在自家老爷和夫人面前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人,小厮也就立马一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认得真真切切的模样。

    就连结结巴巴的孙德,开口说话是来不及了,也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

    慕流云绷着的脸,没让自己笑出来,心里感叹,前一天在廖家的两通板子果然没有白打,悄悄今天这一个个,那积极性,多高!

    倒是那王吉,之前说得清清楚楚,这会儿徐子实被带到了堂前,他倒是跪在一旁一声不响了,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忘记了他的存在才好。

    这倒也不奇怪,廖家自然是王吉不想招惹的,但是廖文柏毕竟已经死了,

    徐子实却是活着的。若是徐子实真的与廖文柏的死有关联,那倒也罢了,若是查了一圈,到最后徐子实洗脱了嫌疑,那这事情反而尴尬。

    廖家再怎么开书院收门生,廖老爷的仕途早就已经被他自己给腰斩了,徐子实却不一样,他论起才情来不比廖文柏差太多,若是日后高中,他今日恐怕就等于给自己挖了个坑!

    袁牧看着徐子实,质问道:“你那日在廖家吃个酒席而已,如何连外袍都不见了踪影?你若是实在想不起来外袍丢在了哪里,我倒也可以棒棒你,叫我的人到廖家上下仔细搜寻,想必一定能够找得出来,只不过到那个时候,你就能知道那些做了坏事不肯主动招认,还要负隅顽抗的人,我们提刑司是怎么招呼的了。”

    徐子实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再装什么孤傲,脸上表情十分难看地说:“大人,学生并未想要隐瞒什么,实在是有些事情真的记不清了!

    那日我到廖兄家中赴宴喝喜酒,喝了几杯之后有些微醺,的确说了不合时宜的话……但是那都只是酒后戏言,不能当真呐!”

    “酒后戏言做不得真,那你酒席过半之后,一个人离席又是跑去了哪里?”袁牧问。

    徐子实哑然,支吾道:“我……我那日喝醉了酒,乏的厉害,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小睡片刻,醒了迷迷糊糊往家走,走了半路发现外袍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我便回去寻,但不知道究竟丢在了哪里,寻不到,便算了。”

    “你在别人家里小憩难不成还要脱去了外袍不成?”慕流云开口问。

    徐子实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官,不过既然她可以端坐堂前发问,也不敢不理不睬,连忙解释道:“那晚在酒席上的时候,我的外袍被人给洒了些酒水在上头,弄湿了,我本身喝了酒晕头胀脑,湿袍子贴在身上难受得不行,就随手脱了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这功夫,方才跪在一旁一直没有坑过声的一个小厮忽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袁牧看到了,冲他点点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但说无妨!”

    “大人,小人那日在家中见到过这位徐公子。”那个小厮得了袁牧的许可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那日我干活儿的时候,看到过徐公子从大少爷那个院儿里出来。

    他当时走得很急,夜里头黑,我也没看太真切,开始还以为是我家少爷,因为他们身形液也相差不多,还想追上两步问问少爷怎么外袍也不穿就跑出来,夜里寒气重,可别受凉了,追上去两步发现不是我家少爷,就没有理会。

    今日方才咋看到他还没有认出来,在一旁瞧着,越瞧越眼熟,那头上的簪发的玉石簪子,怎么看怎么和那天晚上的一模一样!这才断定出就是他的!”

    “大胆刁民,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袁牧瞪视着面如死灰的徐子实,“到同窗家中去喝喜酒,你这醉酒小憩,怎么还就去了人家的内院?你究竟意欲何为?

    依我看,你当晚在廖文柏独自去了书房之后,也溜到书房里面去,将其杀害,又窃取了廖文柏身上的吉服,尾随唐婉心出去,见她独自一人便趁着黑夜佯装成廖文柏的模样。

    之后又利用唐婉心溜出去私会他人的心虚,对她行不轨之事,中途唐婉心意识到你并不是廖文柏,于是你便将她也掐死!”

    听到袁牧提到廖文柏的书房,徐子实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但听完后面的话,他又高声喊起冤来:“大人,学生冤枉!学生当晚虽然出言无状,却并未行任何不轨之事啊!”

第三九三章 打不得

    “哦?你的意思是,本官冤枉了你?你从未曾涉足过廖文柏的那个院子,为涉足过廖文柏的书房?”袁牧高声质问道。

    徐子实打了个哆嗦,脸上的表情满是纠结,最后把心一横,点累弹头:“大人,学生的确不曾做过任何冒犯廖兄和他娘子的事!那日我多饮了几杯,

    平日里便酒品不够端正,喝多了以后容易口无遮拦,所以出言无状的过错,学生自是不敢推脱。

    可是有的便是有,的确做错的我也认,无中生有的我却万万不敢认呐!”

    “大胆!区区一个举子,竟然敢再提刑大人面前大放厥词,说大人无中生有?!”王岫逮着了这个话头,

    赶忙开口呵斥,

    生怕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表现机会。

    袁牧倒是没有理会他的示好,冲徐子实冷冷一笑:“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本官的问题你为何故意避而不答?你那晚可曾涉足过廖文柏的内院和书房?”

    徐子实又一次被这个问题问到头上,脸色铁青,僵硬地点了点头,不敢再否认:“我的确去过廖兄的书房,但那并非我的本意!学生当日多饮了几杯,醉意朦胧,困意袭来就稀里糊涂地走,并没有意识到去了哪里,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廖兄的书房里睡着了,又想到那书房就邻着婚房,都在一个院子里,觉得不妥,便匆忙离开。

    到家之后,家人问我外袍到哪里去了,我这才发现外袍遗失的事情,

    一路寻回去,并未找到,也不敢再多叨扰,便赶忙回家去,未做逗留!

    大人,学生此番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请大人明察!”

    “哦?醉意朦胧偏偏就进了内院,去了书房?你还敢说自己不是有意尾随廖文柏?你前番所述又有谁能够维尼证实,证实你确不曾对廖文柏和唐婉心意图不轨?!”袁牧对徐子实的这一番说辞并不买账,继续质问。

    徐子实哪里答得上来,被问得紧抿着嘴,一声不响,跪在那里直打晃,半天憋出来一句:“学生自小熟读圣贤书,孰可为孰不可为心中清清楚楚!我确有过错的,认罚,不白之冤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背上的!”

    “好啊,一个两个都很有气节。”袁牧一挥手,“来人!把那卢英光再给我带回来!”

    衙差得令,很快便把卢英光重新带到了堂前,

    徐子实与卢英光并不相识,见他发髻凌乱,面如枯槁,皱皱巴巴的衣袍上面满是干涸的血迹,不禁被吓了一跳,更慌乱了几分。

    “廖老爷乃朝廷贤才,辞官回乡开立书院,也是大贤之举。廖家的大公子同样才学出众。

    现在廖家大公子和他刚过门的娘子在成亲当晚丧命,如此恶行于法于理都不可饶恕!

    既然你们一个比一个有气节,谁也不肯认罪,那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袁牧停下来,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看向跪在堂前的徐、卢二人:“今日我就要看看,到底是你们二人的骨头硬,还是衙门里的水火棍硬!来人呐,给我打!”

    一旁的衙差愣了一下:“大人,打哪一个?”

    “两个都打!”袁牧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两个硬骨头谁更硬!”

    衙差愣了一下,倒也不含糊,立马几个人上前,将徐、卢二人都给按在了地上,一副马上就要给他们两个人用刑开打的架势。

    唐员外还算坐得住,唐夫人却有点坐不住了,之前慕流云说卢英光没有理由杀害廖文柏和唐婉心,她也觉得很有道理,既然官府的人都觉得唐婉心不会是卢英光杀的,那对于自家的外甥,唐夫人难免就会心软不少。

    不止唐夫人一副坐不住的不忍模样,一旁的廖老爷看向袁牧的目光之中也带着疑惑。

    眼见着两个人已经都被众衙差按在地上,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再耽搁一会儿那板子可就真要打上了,慕流云也连忙从位子上站起来:“大人,不可啊!这板子打不得!”

    袁牧皱眉看她:“有何不可?”

    “大人,您一心想要查清这一桩案子,给廖、唐两家一个交代,卑职了解,但是卢英光的事情,咱们方才已经审过了,卑职仍旧认为他想要混进廖家去,趁乱杀害廖文柏,实在是难上加难,几乎不可能做到,更何况他也没有杀害唐婉心的理由。

    既然如此,再对他用刑也无济于事,之前王大人打也打过了,把那卢英光打得一条命就剩半条,他不也是宁可被打死,也不肯认的么!难不成大人还能真将他打死算了?”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王岫一阵心虚,心里面多少有些恼火慕流云的不合时宜,但是又不敢吭声,只能垂着眼皮坐在那里,专注于案上的木纹。

    袁牧被她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一点犹豫:“依你所言,岂不是那徐子实的嫌疑更大?”

    “大人!冤枉!学生实在是冤枉啊!我平白无故为何要对廖兄和他娘子下毒手?我已经有功名在身,没有理由如此自毁前程啊!”徐子实一听袁牧的话,慌得也顾不得在故作骄傲,一边哀求一边磕头,“请大人明察!还学生清白啊!”

    慕流云对袁牧点点头:“大人,卑职认为真的徐子实说得倒也对,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举子,身上有功名,对他用刑也不好过于草率。

    眼下廖家的下人也不过是证实了徐子实那天出言无状,酒后无德,并且确实到过后院,但是是否有更进一步的恶行,却也不好认定,这罪名……怕是难以坐实啊!”

    听她这么一说,袁牧皱起眉头,但同时也举手示意下面的衙差先不要对那两个人用刑。

    他面色阴沉地看了看下面两个大气都不敢出的疑犯,再看看一旁坐着一动不动,专心“欣赏”桌上木纹的王岫,忽然面露恼怒,将案头的惊堂木拿起,抬手一扔,很有准头地砸在了王岫面前的那张桌子上。

第三九四章 竹影

    王岫本来已经战战兢兢,那惊堂木咚地一下落在自己案头,吓得差一点没直接跳起来。

    “王知县可真是个贤才啊!”袁牧半眯着眼,声音冷冷的,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样,“发生在自己所辖县城里面的案子,查不清理不明,

    一塌糊涂丢到提刑司!

    既然如此,不如王大人此事过后便致仕回乡去享一享清福吧!这边朝廷自会另行任命!”

    王岫吓得一抖,连忙站起身,冲着袁牧深深作揖,把自己弓成一只虾米似的,搜肠刮肚,嘴里面也未能说出点什么来,

    只能弓着腰不敢抬头,就这样撅在那里。

    慕流云见状,赶忙说和道:“大人您先消消气,这案子的确有些棘手,也难怪王大人力不从心,好在王大人头脑机灵,知道自己解决不了的案子上报提刑司,没有一味的葫芦搅茄子,乱判一通,也是值得肯定的。

    依我看,咱们上一次在廖家时间太短,查看得也仓促,既然现在陷入困局,找不到方向,与其贸然对徐子实和卢英光用刑,倒不如再去廖家看上一看,说不定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袁牧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慕流云的建议,末了他点点头,看向廖老爷。

    廖老爷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带着几分困惑,

    但是见袁牧已经看向了自己,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连忙表示同意,袁牧叫衙差把徐、卢二人押回大牢,然后便叫上慕流云,带上提刑司的一众衙差,准备随廖老爷和廖夫人同去。

    从头到尾没人提过王岫到底要不要同去的事,这让他十分纠结,不过看了半晌,发现袁牧一个县衙的人都没有带上,便以此为理由,没有跟着一同过去。

    他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在袁牧那里得过好脸色,虽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却也不代表着心里面不窝火,所以思来想去,他也不想主动跟过去找不自在。

    横竖这位上官大人是看自己不大顺眼,自己再殷勤怕是也换不来什么好印象,不如作罢。

    一行人随廖老爷和廖夫人来到廖家,廖家的下人看到袁牧和慕流云都吓了一跳,估计前一天造成的惊吓还没有消除,

    哪怕慕流云今天看起来笑模笑样,也还是让他们战战兢兢。

    慕流云倒是也没有太在意这些,到了廖家之后,袁牧就全权交给她去随便处置,她就开始不紧不慢的在廖老爷的陪伴下四处查看起来。

    和前一次的严肃紧张比起来,这一次慕流云简直就像是在参观廖家一样,这里也看看那里也看看,却看不出来她重点关注的究竟是什么。

    廖老爷一直陪着慕流云这里看看,那里转转,不动声色地想要观察慕流云的意图,可是看了半天,他硬是没看出来这位提刑司的推官究竟想要做什么。

    转来转去,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廖老爷和廖夫人在内院的主屋。

    主屋前面的小院子也被布置的非常雅致,院子里种了一小片竹子,虽然由于江州这一代并不是特别适合竹子生长的环境,所以那些竹子生得瘦小,在那一片竹子后面还有一座假山石,倒也算是给那一片稀疏的竹子增加了几分趣意。

    这个院里一共有三间房,左边最大的一间是廖老爷的书房,中间一间小一点的是一个小客堂,估么着平时是招待一些到家中来的女客亲戚之类,右边的一间便是两个人的卧房了。

    慕流云看了看,走到那卧房门边,站在窗口不远处,朝周围看了看:“廖老爷这卧房的位置实在是妙啊!窗外正对着那一片柱子,瞧着屋子的朝向,到了晚上,若是月光皎皎,在屋里应该能够看到竹影憧憧吧?”

    “正是如此。”廖老爷虽然现在没有什么自夸的心思,但是被人看出了自己当初安排的巧思,也没好意思不应声,点点头,承认了慕流云的推测。

    “那么,那天夜里头,廖老爷和廖夫人瞧见鬼影,便也是这扇窗喽?”慕流云又问。

    廖老爷一愣:“对,正是这一扇窗。”

    “之前王大人说得潦草,不知廖老爷是否能够再为我描述一下当晚的情形?”慕流云问。

    廖老爷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当天晚上,我们两个被惊醒之后,发现窗外有一道鬼影,还有哭声,我夫人吓得不轻,我正要出去看看,就听见鬼影哭着喊爹喊娘,我夫人觉着是文柏的魂儿回来了,不许我出去,怕我把他给吓跑了。

    那鬼影一直哭得凄凄惨惨,我夫人便问他怎么了,他声音听起来哆哆嗦嗦的,一直说冷,嘴里头又是喊爹又是喊娘,然后就消失了。

    那时我连忙披衣服追出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我还特意查看了床边,没有发现什么脚印之类的,我夫人更加认定是文柏的魂儿回来了,哭的不成样子。

    我本也是将信将疑,然而后来文柏的尸首便在书房的木箱中找到了,吉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我夫人就此笃定那也便是文柏报梦,我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

    “那鬼的声音听起来与廖文柏是一模一样?”慕流云有些好奇地问。

    “那鬼声颤抖得厉害,我们两个当时也是又惊又怕,要说与文柏平日里的声音是否一样,这个我也并不是很吃得准。”廖老爷含混地说。

    “哦?既然如此,为何廖老爷和夫人却笃信那鬼影便是死去的廖文柏?”

    “只因那鬼影在窗外叫我们的时候,那称呼与我儿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廖老爷说着,也觉得有些伤感,忍不住背过身去,用袖子拭了拭眼泪,重新敛起情绪,对慕流云说,“我儿小的时候,说话不甚清楚,所以叫娘的时候就叫作囊,叫爹的时候也叫得和别人不太一样,到了两三岁才逐渐好起来。

    所以本来我还是有些迟疑的,但是听到那叫声,我和夫人便都乱了阵脚,什么旁的也顾不上去想了!”

第三九五章 借宿

    慕流云了然地点了点头,又在这个内院里面转了两圈,四处看了看,又问了问廖老爷那天晚上看到鬼影在窗边哭的大概时辰,心里面盘算了一下那天月升月落的大概时辰,便让廖老爷带着她又朝下一处去了。

    就这样兜兜转转下来,天色渐渐也暗了下去,廖夫人估么着事情处理不完,早早就吩咐厨房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便派了一个丫鬟过来询问廖老爷。

    廖老爷也是眼看着时候不早了,慕流云这里转转,那里看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自己这个不算特别大的宅子,愣是被这位推官给转出了一种高门大户那种府邸的范儿。

    都这个时候了,人家也不说要走,不招待饭肯定是不合适的,廖老爷连忙问过袁牧的意思,请他们和随同前来的衙差都留在家中用饭,袁牧欣然应允。

    吃过了饭,慕流云又把之前磨磨蹭蹭没有转弯的宅院都瞧过了,这才回去找了袁牧,袁牧看样子一个人枯等着,已经有些乏了,见慕流云终于回来了,面上微微流露出几分不满。

    “怎么花了这么久?可是都查看完了?”他开口问慕流云。

    慕流云连忙规规矩矩道:“回大人,可能还有一些拉拉杂杂的没有弄完,不过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您也忙了一天,不如咱们赶回去住处先歇息一宿,明日起早趁着衙门那边还没到升堂的时候,再过来这边跑一趟?您看这样成么?”

    “为何今日你不抓紧时间!路途遥远,难不成明日你要天不亮就出门?”袁牧不赞同地看了看慕流云,扭头又看看站在一旁不便开口的廖老爷,“不知廖老爷家里是否有空余客房,能让我与慕推官再次留宿一晚?”

    “若是不嫌弃,我家自然是有客房可以让二位大人留下来歇息的,只是……”廖老爷略微有点为难,“随同二位大人前来的诸位差官,恐怕就……”

    “无妨,我会吩咐他们自行回去的。”袁牧一听这话,爽快地唤来一个提刑司的衙差,“你们可以回去歇着了,晚上切莫私自跑出去饮酒作乐,若是误了明日升堂,严惩不贷!”

    那衙差抱拳答应着,袁牧挥挥手,他便叫上其他的衙差,一同里去了。

    衙差们走了,慕流云却依旧面露难色,看着袁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直说,莫要吞吞吐吐。”袁牧皱了皱眉头,示意她开口。

    慕流云一脸纠结,看了看廖老爷,又看了看不远处候着的小厮和丫鬟,下意识压低了一点声音,但还是足够让其他人听到:“大人……咱们今晚,真的要在廖老爷家中借宿么?”

    “有何不可?”袁牧反问。

    “这……”慕流云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大人您也知道的,我是一个遗腹子,没等出生爹就不在了,打小就和我娘生活在一起,人家算命的都说了,说我这个人八字轻得跟鹅毛似的,容易招惹到那些魑魅魍魉的东西……

    大人,要不然……您嫌累,您自个儿跟这里住,我趁他们几个没走远,赶紧跟他们一起回去,明儿一大早天不亮我也认了,我再过来找您!您看成么?”

    她这话一说,旁边的几个丫鬟和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开始偷笑起来。

    他们并没有见过慕流云验尸的模样,只知道这是提刑司来的推官,结果没想到竟然胆子这么小,开口闭口说的都是这样的话题,甚至因为害怕,还打算把自己的上官扔在这里!

    “胡闹!你好歹也是个举人出身,身为朝廷官员,饱读圣贤书,开口闭口说一些怪力乱神,也不嫌丢人!”袁牧一眼瞪过去,“今晚在廖家留宿已是叨扰到了,莫要再胡说八道!”

    慕流云一脸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拖着仿佛一下子变得千斤重的脚,和袁牧一起由廖老爷带着往客房所在的偏院,廖老爷叫家里下人迅速整理好了两间客房的床铺,让下人离开之后,自己却磨磨蹭蹭没有马上离开。

    慕流云给袁牧递了个眼色,袁牧先行回房去,剩下慕流云和廖老爷在院子里。

    “廖老爷,您还不回去歇着么?”慕流云转过身来问他。

    廖老爷欲言又止,想要和慕流云问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似的。

    慕流云当然看得出来他的那种纠结,对他笑了笑:“廖老爷尽管放心回去休息,我和袁大人这边你就不用费心了!踏踏实实的,早点睡。”

    廖老爷愣了一下,终究把到了嘴边的疑惑又给咽了回去,点点头。

    “廖老爷,昨日被我打了板子的那两个婆子还好吧?”慕流云忽然开口问。

    “还好,还好,”廖老爷连忙回答道,“推官虽然嘴上严厉,倒也叫手下的人留了情面,那两个婆子事后我也都找郎中来瞧过了,都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

    “那之后廖老爷打算如何安置那两个挨罚的婆子?”

    廖老爷叹了一口气:“这两个都是我们廖家的老仆了,在廖家做了半辈子的事,有错我自然是不能姑息,却也不忍心就真的么将她们带着伤赶出去,所以我叫郎中给她们各自看了伤,抓了药,等她们伤愈之后便自行离去吧,我也不会再留她们在我家中了。”

    “廖老爷果然心善。”慕流云笑了笑,“想来这些年,廖老爷在这南顺县倒也是个好伯乐,开书院育良才,想必平日里对于书院里的学生学识品行各方面,也都会有个估量吧?”

    廖老爷点了点头,承认自己的确是这样做的。

    “那希望廖老爷日后对于家中的下人也要多加留意,分辨善恶,莫要升米恩斗米仇。”

    廖老爷听了慕流云的话,有些发怔,若有所思。他很快回过神来冲慕流云拱拱手,扭头走了,并且似乎若有所悟的一个下人也没有给他们留在这个偏院里。

第三九六章 遇“鬼”

    慕流云见他走了,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憋一口气,她在小院子里面转了转,走了两圈,然后在回廊下坐了下来,抬起头看看天上,黑漆漆的天上看不到月亮的影子,

    倒是挺晴朗的,有一些星星坠在那黑色夜幕上。

    慕流云盘算了一下,十五早就已经过了,推下来今夜应该是弓月当空,那便是子时之后的事了,眼看这还有几个时辰,真是让人为难,早点休息也不是,

    耗着也没意思……

    正犯琢磨呢,身后袁牧住的那个房间吱呀一声开了门,慕流云托着腮正在出神,也没有留意到,直到一颗小石子不偏不斜地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打在她的腰上,她才回过神来,起身回头,看见袁牧站在门里,正冲自己勾手呢。

    慕流云瞄了一眼周围,快步走过去,进了屋把门重新掩上。

    “怎么了?”关好门,她压低嗓门儿问袁牧,“有什么事么?”

    袁牧却摇摇头:“没事,外面夜里面还是寒意浓,廖家方才给留了一壶香茶,叫你过来一起喝,暖暖身子,免得你冻着了。”

    一边说,

    他一边拉起慕流云的手,发现她手指尖发凉,便又干脆攥紧了几分:“哪怕不提神,帮你温温手也好。”

    慕流云手上虽然冷,心头却泡温水澡一样的熨帖,点点头,随着袁牧到桌旁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那杯热茶,闻了闻,的确是沁香扑鼻。

    “咱们能放心喝这茶么?该不会被人加了什么在里头吧?”她同袁牧开玩笑。

    “放心吧,有人巴不得我们晚上睡得轻,若是都昏沉沉睡得死猪一样,那今天夜里头的那一出戏该唱给什么人听呢?”袁牧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那种担心,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显然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不担心有人在茶里下药,也还是有所提防的。

    慕流云笑了笑,觉得袁牧这话说得有道理,将茶杯里的香茶一饮而尽,抹抹嘴角的水渍,

    对桌对面的人夸奖道:“今日在衙门里头,你的表现可真的是可圈可点!平时明明如此正派又做事有章法的那么一个人,怎么就把没头没脑还脾气急躁的模样做得如此活灵活现呢?”

    “京城里面向来不缺眼高手低的主儿。”袁牧说。

    “说的也是,我今日看那王岫的种种反应,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慕流云叹了一口气,“前有吴荣志地头蛇无恶不作,后有王岫这种糊涂蛋毫无章法,当地百姓真的是受苦了!

    最近吏部在各地对官员进行考课,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种平庸无能之辈揪出来。”

    袁牧没做评价,只是说了一句:“这王岫我不会留他在南顺县继续任职,总不能偌大一个江州,就只有李源一个聪明人在做事,还是要有一个相辅相成的。”

    慕流云也连连点头,这种感觉她太明白了,之前在州府的时候,那种孤掌难鸣,眼睁睁看着能够处理得当的是被一群人给搞得乌烟瘴气,却又无能为力,实在是太郁闷了。

    两个人坐在桌旁,喝着茶,小声的聊了一会儿,毕竟白天是结结实实忙活了一天,慕流云也的确有些乏了,忍不住打了几个呵欠,袁牧这才赶忙让她回去休息。

    为了做戏做全套,两个人还故意做出了一副慕流云胆小如鼠,生怕夜里遇鬼,赖在袁牧那边不肯回房,被袁牧给硬生生赶回去的样子。

    回了房间,慕流云衣服也没打算换,直接和衣而卧,躺在床上闭着眼,虽然说乏得厉害,脑子里面偏偏又异常兴奋,没有办法真正入睡。

    就这样躺了许久,半梦半醒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慕流云霎时睁开眼睛,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但是她没有动,躺在那里竖着耳朵继续听。

    那哭声听起来距离窗边并不近,声音和廖老爷形容的差不多,哆哆嗦嗦带着颤音。

    持续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流云的屋子里面始终没有动静,那哭声颤颤巍巍地靠近了一些,变得更大了一点,同时一道长长的鬼影也浮上了慕流云那间客房的窗子。

    慕流云等了一会儿,估么着时机差不多了,再拖下去也怕那“鬼”先没了耐性,于是连忙坐起身,用惊惶地声音喊道:“什么声音?!谁在那里?!”

    那窗上的鬼影晃动了几下,那哭声又高了几分,并且听起来也好像更加凄惨了似的。

    “你是人是鬼?!”慕流云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自己压皱了的外袍,气定神闲的样子,嘴上的回应听起来倒是慌得不得了,“我、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今日之事在这里借宿一宿,你何故夜里跑来吓我啊!”

    “鬼”也并不直接回应她的话,一边哆哆嗦嗦地哭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冒出几个字,有些含混,听起来像是“惨”,以及“好惨”。

    慕流云轻轻站起身,嘴上依旧是惊恐地语气:“你为什么要跑到我这里来喊惨?你是想要告诉我,你死得很惨?你是谁?你是廖文柏?!”

    外面那“鬼”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哭声更响了几分,一边哭一边还不忘那个断断续续的“惨”字。

    “你真的是廖文柏?你……我……我这人胆子小,你可千万别来吓我啊!”慕流云继续用带着哭腔的调子对外面的“鬼”恳求道,“我们辛辛苦苦过来查案子,帮你伸冤,虽说现在还没有什么进展,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说对不对?

    你生前也是饱读圣贤书的举子,不能不讲道理对不对?冤有头债有主,不管是有怨报怨还是有仇报仇,你可都找不到我头上啊!

    要不然……要不然你告诉我是谁害了你,我帮你去抓他,给他治罪,这样可好?”

    外面的“鬼”哭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在呜咽了几声之后,缓缓吐出一个字:“徐……徐……呜呜呜……徐……”

第三九七章 捉“鬼”

    慕流云听到那“鬼”口中一直不断重复一个“徐”字,便回应道:“你说的可是徐子实?”

    一听到徐子实的名字,“鬼”的哭声更响了,也更凄惨了几分,似乎是一种肯定。

    慕流云笑了,她害怕这一出戏白唱,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竹哨,

    放在唇边吹响,顿时一声不算响亮但是却悠长的哨音便飘荡在夜色之中,因为夜静的缘故,听起来格外清楚。

    窗外的鬼影似乎也被那突如其来的哨音给吓到了,那影子迅速从窗上退了下去,隐约还能听见外面有清浅的簌簌脚步声,慕流云也没着急,

    静静站在屋子里面竖着耳朵听,

    直到听见外面一声隐隐的惊呼,这才迈步来到门边,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小院子里,月光凉凉,照着周围的一切影影绰绰,抬头看看,果然弓月当空,应是子时已过,慕流云站在院子当中,很快袁牧那屋也吱呀一声打开门,袁牧从里面走了出来,同样穿着白日里的那一身衣服,没有更换过,就连头发都没有散开。

    很快,院子里就有了别的响动,人高马大的袁甲手里面擒着一个身形瑟缩,头上套着一个尖顶布口袋,

    把面目全部都给遮住,只留两个小窟窿看外面的白衣人。

    袁甲单手提着那人一点也不见吃力,将人拎到慕流云和袁牧的面前,开口问:“爷,推官,这厮被我捉到了!脑袋上那’遮羞布’,现在我就给他扯开啊?”??“别先别!扯开就没意思了!”慕流云笑着摆摆手,扭头看看袁牧。

    袁牧也从怀里拿出一枚竹哨吹了几声,他这个竹哨的声音比起慕流云那个可要响得多,哨声嘹亮,听起来还带着一种莫名的紧迫感,让人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被惊动了的廖家人便纷纷赶了过来,为首的廖老爷和廖夫人穿着中衣,估计来不及收拾妥当,身上披着保暖的披风,发髻散乱,脸上带着一点无措和茫然。

    “二位大人,这是……”廖老爷有些疑惑,随即他又看到了袁甲,

    被他那高大魁梧的身板儿吓了一跳,

    再仔细一看,他站在袁牧和慕流云身旁,很显然也是提刑司的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再看看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人,又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人?”

    “这边是你们那一夜遇到的’鬼’了。”袁牧对他说。

    廖老爷大吃一惊,虽然说他也并不笃信神鬼,只不过爱子刚刚遭了不幸,那天晚上又听见窗外鬼影用廖文柏幼年时候特殊的强调叫着他们,这才乱了心神,开始信了。

    现在一看所谓的“鬼”都已经被捉住,两脚乱瞪一副还想挣扎的样子,分明就是个人,不仅有些恼怒:“何人如此戏耍我们!快快将他那布罩子扯下来看个分明!”

    “廖老爷、廖夫人莫要心急,好戏还没开始呢,这会儿就揭开未免无趣。”慕流云冲他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时院外又有响动,她一听便乐了:“瞧,这不说着就到了么!”

    原本一起被惊醒,跟着主家一起过来查看情况的廖家下人们都围在偏院门口,这会儿开始纷纷向两边躲开,腾出中间一条路,几个提刑司的衙差拖着一个又哭又嚎的妇人。

    那几个衙差正是之前从廖家离开,按照袁牧的吩咐,本应已经回去休息的那几个,廖老爷和廖夫人定睛一看,被他们拖着鬼哭狼嚎的也是个老熟人——奶娘王兰香。

    那王兰香之前被打了板子,这会儿身上有伤,被拖着一路过来,嘴里面的哀嚎倒也不完全是在虚张声势,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被拖拽着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廖老爷看到王兰香又被去而复返的衙差拖了回来,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后又似乎多了几分了然,表情也变得冷凝起来,看到自己夫人想要开口询问什么,他拉了一把,摇了摇头。

    廖夫人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是被廖老爷拉住,也只能是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哎哟!哎哟!我这老婆子一身伤,哪能受得了这么个折腾!你们这是想要了我的半条老命啊!”王兰香被衙差拖拽着,嘴里一直哀嚎不止。

    被袁甲擒着的那个蒙白布的“鬼”在听见了王兰香的哀嚎声之后,也抖得更加厉害起来。

    王兰香被几个衙差拉到院子当中,手一甩,她便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疼得直哼哼,一抬头看见廖老爷夫妇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连忙带着哭腔道:“老爷!夫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吧!这几个后生是想要了我这条老命啊!

    我之前确是有错在先,可是打也打了,罚也罚了,难不成这罚还要罚两遍么?若是如此,倒不如干脆直接就把我这老妇给打死了事,给我一个痛快吧!”

    “奶娘这么说的话,这么简单的愿望还是可以帮忙满足一下的。”慕流云站在一旁,听王兰香的一番哭诉,直接笑了出来,“这五经半夜的,难不成你以为我们只是凑巧大家伙儿全都睡不着觉,把你拉出来就是为了消遣一番么?

    我今儿还就明告诉你,你这条命就算是想要留着,也是留不住了,毕竟若是还继续宽待你,只怕是天理不容,老天爷都不能答应啊!”

    王兰香没想到慕流云会这么说,吃惊地抬头看了看她,还想要装傻:“大人……大人何故说这么重的话!民妇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您不弄死我都不解恨?”

    慕流云没有理她,而是把视线投向了偏院小拱门外面,王兰香的话音才落,外面便又大步流星走进来了两个衙差,见了袁牧和慕流云一拱手,将手里面提着的一个包袱丢了出来,落在地上居然很重,哗啦一声。

    王兰香被声响惊动了,扭头一看落在自己身旁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顿时身子晃了晃,瘫倒在地上,哆哆嗦嗦,抖成一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第三九八章 失策

    “这是什么?”廖老爷心里头隐隐有了一点猜测,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廖老爷打开看一看就知道了,这都是我们提刑司的衙差,从你们这位劳苦功高的奶娘房里搜出来的。”慕流云指了指地上的包袱,示意廖老爷随便验看。

    廖老爷皱起眉头,蹲下身把那包袱上面严严实实地系扣解开,当里面的东西露出来的时候,一旁的廖夫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包袱里面裹着的,竟然是一些金灿灿的金锭子,白花花的银锭子,还有一些珠钗玉镯之类的首饰,分明与之前唐家点验过之后,说少了的那些嫁妆。

    这些东西都应该是被唐婉心带走的私奔盘缠,结果唐婉心的尸首找到的时候,包袱里面只残留了些许碎石泥沙,那还是杀害她的人用来沉尸装进去的,金银财宝早已经不见踪影。

    现在这些东西竟然在廖家的宅院里被找了出来,还是奶娘王兰香的房间里。

    “奶娘,你没有想到吧?”慕流云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兰香,“我们不光抓到了你,还在你房中掘地三尺,把你藏得深深的这些宝贝也都找到了。”

    王兰香也不敢吭声,喊冤都不敢,就只瑟缩着不吭声,恨不能把头扎进地里头去。

    廖老爷和廖夫人面色铁青,看了看地上抖作一团的奶娘,再看看另一头袁甲手里头擒着的那个“鬼”,心里面这会儿也已经大略回过了味儿来。

    “大人,能不能让廖某看看那’鬼’的真容?”廖老爷阴沉着脸,冲袁牧拱手恳求道。

    “这有何难。”袁牧点点头,给袁甲递了个眼色。

    袁甲会意,伸手将那“鬼”头上的布套扯了下来,露出了里面脸色惨白的孙德。

    廖夫人捂住了嘴巴,廖老爷皱起眉头,有些头痛地闭上了眼,微微摇了摇头。

    一旁围着的众仆从也吃惊不小,之前看到奶娘的房间里搜出了死去新娘子私奔带走的财宝,他们就已经感到十分诧异,傻眼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不敢做声。

    之前家中老爷和夫人夜间被少爷的鬼魂回来喊冷哭诉,之后没多久便找到了少爷的尸首,这件事是廖家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结果现在,那“鬼”竟然是孙德,而新娘的嫁妆又是从他老娘房中找到的……

    联想到这其中的关联,一众仆从都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向小院子里面的这对母子时的眼神也更多了几分厌恶。

    毕竟平日里廖老爷和夫人对待家中下人向来宽厚,比起许多苛责下人的富贵人家来说,不知道要好多少,平日里家中的仆人小厮互相开玩笑,说要是谁犯了错,就叫老爷给他卖去别人家里做事,好好吃些苦头,就知道自己有多蠢了。

    结果就这样以为宅心仁厚的主家,居然被家里养了二十多年的奶娘和她的儿子害了?!

    虽然现在朝廷来的大官还没有开口下定论,但是众仆从们心中也都已经确认了这个事实。

    现在这些人看着院子中间的奶娘和孙德,就好像看着一堆秽物一样,都是一脸厌恶。

    廖夫人打从看到奶娘被抓来就受了很大的打击,再看到孙德,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之后,眼泪就不住的往下掉,不管廖老爷怎么安抚劝慰都无济于事,越哭越伤心,最后眼睛一黑,身子一晃,若不是被廖老爷搀扶住,估计就要昏倒摔在地上了。

    廖老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招呼旁边两个凑过来的婆子帮忙把廖夫人先给扶回去休息,等她们走了之后,这才振作了一下精神,开口问慕流云:“敢问推官是何时怀疑上这毒妇的?”

    “说起来,应该算是这奶娘主动将唐婉心用来收买她的东西交出来的时候吧。”事到如今,慕流云也不打算再吊胃口卖关子了,“廖老爷可还记得她当日拿了什么出来?”

    廖老爷点点头:“有发钗有步摇,都是手工精美、价格不菲的东西。”

    “正是。”慕流云点点头,“我与唐家大小姐素不相识,虽然听闻她的一些所作所为,包括这一次蓄谋逃婚的过程,这位唐大小姐无论如何也算不得什么聪明绝顶的人,或许做得出来拿自己的嫁妆首饰出来打点旁人的举动,但是贵府的这位奶娘的脑袋可不是白给的。

    她可以那么周密地替唐婉心安排好的出逃的一切,扫清了所有障碍,用喜酒成功拐走了守门的婆子,又让自己的儿子孙德帮忙支开替那婆子守着后门的杜仲,不但帮忙清空了后门,顺便还给孙德找了个人证,制造出了孙德那晚也一直在廖家宅院里面忙来忙去的假象。

    一个如此心思缜密的人,又怎么会算不到,凡是能够给唐婉心带过来做嫁妆的,绝对不可能是寻常的东西,那都是唐家父母千挑万选为女儿精心准备的,而唐婉心想要戴在身上一并拿走,不舍得留在廖家的,也一定是那嫁妆当中珍品中的珍品,无论是价值还是工艺,一定都是最出挑,最能入了唐婉心的眼的。

    一旦唐婉心和廖文柏双双横死,廖唐两家势必打得水深火热,并且唐家人也绝对不会轻易放掉少了的嫁妆这一块,因而那些工艺精湛的发钗步摇,不论价值多少,都是烫手的山芋,既不能戴在头上,也不能拿出去典当,否则马上就会露出破绽,惹上嫌疑。

    所以依我推断,这王婆子十有八九最开始根本就没有要过唐婉心送的首饰,而是从她那里得了少许银钱,那些首饰金银根本就是这母子俩杀人弃尸之后卷回来的赃物!

    估么着王婆子也看得清清楚楚,本来好好藏严实了,等到风头过了,远走他乡,缓上几年再脱手,说不定也就没什么事了,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县令王大人因为搞不定这桩案子,求到了我们提刑司,我随提刑大人前来,把原本差一点就敷衍过去的疑点挖了起来。

    这时候奶娘意识到怕是躲不过去,打算丢卒保车,认个小错,转移一下我们的注意力,偏偏抖这个机灵的时候犯了傻,估么着是光想着发钗、步摇不好脱手,没有金锭银锭容易还钱,竟然挑了几个那么扎眼的宝贝出来!”

第三九九章 审“鬼”

    奶娘被慕流云说得答不上来,那些首饰金银就在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敢狡辩更多,只能结结巴巴道:“千错万错,都是民妇一个人的错,与我儿无关,还请大人别为难他!”

    “好一个母子情深,就是不知道你们母子两个恩将仇报,对自己的老主家痛下杀手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过那廖文柏也是父母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心头肉?”

    慕流云冷哼了一声,她对于那种干脆就坏到骨子里的恶徒倒是没什么所谓,毕竟本来就已经不是什么好东西,坏得彻底一些,坏到骨子里,对人对己都心狠手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反而是这种对别人丧尽天良,到了自己头上倒是心软得厉害的,着实让她压根儿痒痒。

    “大人,此事真与我儿无关!”王兰香不敢狡辩更多,但是又不死心,继续开口提孙德开脱,“几位大人,老爷夫人!你们是看到了的!我儿那脚干活儿的时候受了伤,都瘸了些时日了,他瘸着一只脚,走路都不方便,怎么可能做得了什么坏事!”

    “对了,你们母子之前就说什么廖文柏娶亲当日,孙德忙里忙外干了多少活儿。”慕流云点点头,转而看向围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廖家众仆从,“你们谁能证明那天晚上孙德一直在忙碌?有谁曾经和他一起做过事的?有的话站出来,替他做个人证!

    我们提刑大人明察秋毫,绝不姑息坏人,也不会冤枉好人,若是这孙德的确没有与他娘合谋,那我们自然也不会草菅人命,冤枉他,就请你们大家好好回忆一番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轻易对慕流云他们开口,一方面是怕说错了受到责罚,另一方面想到这对母子恩将仇报,他们也觉着不齿,不太愿意去替他们做什么人证。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偷偷议论起来,慕流云也不阻止他们,只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任由他们互相帮着回忆当天晚上的细节。

    七嘴八舌议论了一会儿,慕流云和袁牧在一旁倒是听出了一些门道。

    廖文柏成亲的那天晚上,若是说谁也没有见过孙德,似乎也是有点冤枉了他,从白天开始,他似乎就一直都很积极也很勤快,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在各处帮忙干活儿。

    不过到了晚上,在杜仲被他叫走去抬东西之后,就几乎没有人印象中还有孙德的影子了。

    虽然见是没见着的,不过打从第二天开始,奶娘王兰香倒是在不同的场合,向不同的人状似随意地提起过自己儿子在大少爷成亲的时候多么勤快,干了哪些活儿,甚至伤了脚。

    慕流云听到他们议论到这些的时候,扭头问被袁甲抓着面如死灰的孙德:“对了,你之前也提到过你的脚受了伤,我看这两日走路的确是有些跛,怎么伤得来着?”

    孙德本来就结巴,现在被袁甲抓着,抖得筛糠一样,嘴皮子更加利索不到哪里去:“我、我的脚是被、被斧……斧头给砸坏的!”

    “好一个斧头砸的,到这份儿上,吓得魂儿都快要出窍了,倒是不耽误你撒谎!”慕流云冷笑看那孙德,冲旁边衙差一挥手,“把他的鞋袜除了!小爷今儿就给他当场验个伤!”

    几个衙差毫不含糊,立刻过去,一人捉住孙德的一只脚,将他的鞋袜迅速脱掉。

    尽管孙德惊恐地想要挣扎闪躲,力道上哪里敌得过两个精干的衙差,只能任人除去鞋袜,露出了一双脚。

    周围的那些廖家的下人们都以为慕流云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是吃定了孙德脚上没有伤,只是在装模作样,没想到现在孙德的脚露出来,有一只脚的脚踝处肿的老高,那只脚的半截脚背也是又青又紫,还肿了起来,被一旁的灯笼照着,看起来显得分外凄惨。

    这一下子众人都有些疑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慕流云,都以为提刑司这位年轻的推官估计是猜错了,这会儿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圆回去。

    就连廖老爷也有些紧张地看向慕流云,不知道她要如何应对。

    慕流云却并没有众人意料之中的流露出丝毫诧异的表情,而是认认真真凑到跟前,也不嫌弃地捧起孙德的那只伤脚,仔仔细细验看起来。

    她先拉过一旁的灯笼,让光线更明亮一点,仔细看了看孙德脚背上的淤青,用手指在肿起来的脚背上戳了戳,孙德疼得打了个哆嗦,哼哼了两声。

    慕流云没有理他,而是手顺着脚背向上,摸到孙德的脚踝处,往骨缝位置忽然捏了一把,孙德一时忍不住,疼得嚎出了声,眼泪差一点从眼框里面飞出来。

    慕流云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一手托着他的脚,另一只手依旧抓着孙德到的脚踝,慢慢的小幅度转动了几下,孙德疼得一头冷汗,哀嚎不止,她又反复确认了几遍,这才把孙德的脚放开,转过身,袁牧已经默默递过来一个帕子。

    慕流云接过来,帕子是半湿的,估么着是袁牧料到自己可能会需要验看孙德的伤势,所以提前备下的,虽说她平日里验尸也不少,什么惨状都亲手碰过,但是碰过了孙德的脚也还是觉得脏污,若是没有这半湿的帕子好好擦拭一番,估计也挺难受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同袁牧有什么表示,只能看了他一眼,微微扬了扬嘴角,袁牧的眼神也柔了几分。

    不过眼下很显然并不是他们两个对眼神的时候,慕流云擦干净自己的手,看一眼冷汗涔涔的孙德,扯了扯嘴角,戏谑道:“你这脚上的伤还真是不轻,当时跑得应该不慢吧?怎么?头一次杀人夺财,心里面慌乱,就顾不得脚下的路了?”

    “大、大人,小人不、不知道您说、说什么……”孙德心虚,眼神闪烁。

    “你不知道我说什么?我倒觉得你清楚得很。”慕流云瞪他一眼,“被重物砸伤所形成的淤青必然有一个颜色格外深的部位,你这脚背虽然又青又肿,淤血颜色却是均匀地很。

    按脚背淤青,你反应不大,倒是脚踝处疼得又喊又叫,难不成斧头砸的还是脚踝不成?”

第四零零章 灰烬

    孙德瑟瑟发抖,接不上话来,慕流云也没有打算让他再有机会撒谎狡辩什么,伸手又往孙德脚踝肿的老高那一处按压下去,疼得孙德又是一番哀嚎。

    “踝骨处有明显的淤青肿胀,我检查过了,骨头本身没有断,这样的伤处明显是崴伤的,在崴脚之后,因为又马不停蹄地走路,所以肿胀蔓延扩散到了足部,足部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慕流云又重新擦了擦手,瞥一眼孙德,“夜里面从城边往回跑,本来路就崎岖不平,再加上心慌意乱,看你这时隔几日还肿得这么高,看样子是扭得不轻啊!”

    说完,她对旁边候着的衙差说:“你们到廖老爷和夫人住的那个院去,到那假山的山洞角落到处看看,瞧一瞧有没有什么脚印之类的,脚印是什么样子。”

    两个衙差一抱拳,转身就走,不一会儿便回来,报给慕流云说廖老爷和廖夫人那院子里的假山侧边有一个缝隙,正常身量的人稍微佝偻、瑟缩一点就能够藏身其中,藏进去的话,从外面并不容易发现,尤其是在夜晚这样的时候,更加隐秘。

    在那个缝隙里的地面泥土上发现了几个脚印,都是一深一浅,明显是跛子留下的。

    廖老爷听完脸色更加难看,旁人也小声议论纷纷,他们平日里与奶娘母子朝夕相处,只是觉得奶娘这人一副心高气傲,仿佛自己不是下人一样的嘴脸不太讨喜,而孙德虽然没有和他娘一样的毛病,但是结结巴巴,让人着急,总好像脑袋不太聪明似的。

    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两个虽然不喜欢,却也从没当做坏人去看到的母子俩,竟然如此处心积虑,心狠手辣,这怎么能不让人打从心底生出一阵恶寒。

    袁牧和慕流云却并没有在衙差找到了脚印之后就立刻开口说什么,而是耐心等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又跑回来两个衙差,一个手里捧着一件皱皱巴巴卷成一团的袍子,另一个两只手都黑乎乎,沾满了碳灰,手里面还拿着大小不一的几块碎布残害,边缘看起来焦黑焦黑的,中间被火熏得也只能隐约看出原本的花色。

    衙差回来,恭恭敬敬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袁牧也不嫌脏,伸手拿过来,在灯笼的光照下仔仔细细辨认了一番,扭头递给一旁的廖老爷,也不说话。

    廖老爷有些错愕,半愣神儿地接过袁牧递过来的碎布头,也仔细看了看,一愣:“这是……文柏的吉服?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袁牧看一眼那衙差,衙差立刻回答道:“吉服的残片是从一个偏院的小厨房灶坑里面找到的,我们奉大人的命将廖家所有灶坑都翻了一遍,果然找到了没有烧尽的这一点点布片。”

    “若是那徐子实偷袭了廖文柏,又偷了他的吉服想要冒充新郎行孟浪之事,那么事后要如何将这吉服偷偷找一个偏僻的灶坑烧掉,还要保证无人察觉呢?”慕流云开口道,“反而是王兰香和孙德这对母子,最初藏起吉服栽赃嫁祸给徐子实,过后还能有机会一烧了之!

    好了,说完了吉服,现在再说说那个袍子,在哪里找到的?”?捧着皱巴巴袍子的衙差立刻答道:“回大人,袍子就是在书房那边找到的,说来也怪,上一次我们明明将书房里里外外搜了一个遍,根本没有看到什么袍子,结果今日您让我们过去查看,这一看发现就皱巴巴一团,丢在角落里,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袍子自然不会凭空出现,只不过是有的人当日在我们要去查看书房的时候,因为心虚,带了个路之后就急急忙忙躲开了,没有跟在近前,所以没有看到我们当日是如何搜查书房的,这才昏头昏脑的后来又把这袍子扔了进去。”

    慕流云似笑非笑地瞥了孙德一眼:“之前没有把徐子实的外袍丢进书房里面,你们是打得另外一个算盘吧?若是唐家和廖家咬得不可开交,打得一团乱,你们便不用抛出徐子实来迷惑官府了,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看着两家打个两败俱伤就好。

    只是没有想到,王大人实在是断不明白这案子,直接报给了提刑司帮忙,你们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打翻了,一处错,处处错。”

    袁牧看他们要找的东西都已经找到了,便一挥手:“将这二人带去县衙大牢,好生看管。其他人便回去歇了吧,明日一早升堂,将此案做个了结。”

    衙差们不由分说过去架起王兰香和孙德,拖着他们往外走,熬了半宿,总算有了收获,他们也可以略微松一口气了。

    王兰香和孙德两个人都好像没魂儿了一样,倒是也没有做什么挣扎。

    其他人都在院子里面,谁也没敢轻易走动,廖老爷也似乎是有点回不过神来,或者是心绪实在是太复杂,看起来有些恍惚,被袁牧提醒过了之后,才回过神来,赶忙叫其他人都回去,然后自己一个人魂不守舍地也走了。

    慕流云看着廖老爷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明日才要在堂上正式审王兰香母子两个,但是这个案子的始末,就算猜不出个七八成,也已经知其三四分了,毕竟是自己家的奶娘,本应该是除了父母之外对自家孩儿最爱护的人,结果却是杀人真凶,这样的真相的确是有些残忍的。

    袁牧听到慕流云的叹息,走上前,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的捏了几下,像是在帮她放松僵硬的肩背,又像是在安慰她此刻唏嘘的心情:“时候不早了,一早还要升堂,需养足精神,快点回去歇下吧,不然这时辰夜露也凉了。”

    慕流云回过神来,点点头,两个人各自回了房间。

    折腾了半宿,慕流云也没工夫再更衣散发,直接和衣而卧,感觉也只是闭了会儿眼睛,袁甲便在外面敲了门,她赶忙一骨碌爬起来,把衣服头发整理好,出门去与袁牧一同赶到县衙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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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592/ 第一时间欣赏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 作者:莫伊莱所写的《提刑大人使不得》为转载作品,提刑大人使不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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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大人使不得介绍:
为保住家产,“遗腹子”慕流云女扮男装二十载,
只想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司理参军,
招招猫,逗逗狗,破破冤案,顺手再解救几个无知少女。
可是一不小心,怎么小辫子就落到了“活阎王”手里。
慕流云:“提刑大人,查案就查案,分寸还是要有的,莫要惹上断袖分桃的名声……”
某人:“你确定有袖可断,有桃可分?”
慕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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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小白,勿考据,考据就是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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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群:200144356提刑大人使不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提刑大人使不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