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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伊莱     提刑大人使不得txt下载     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六九章 寻

    果然如此!她就知道!

    慕流云偷偷叹了一口气,袁甲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他果然是那么的表里如一,看起来简简单单一根筋,脑袋瓜子里面也是简简单单一根筋!

    就说嘛!含含糊糊的虚张声势,顺便拿一坛子酒过来化解对方的疑心,这主意摆明了是那种心思缜密的人才能想出来的,就是让袁甲肩膀上扛三个脑袋也白费。

    不过么,袁甲的优点还是要予以肯定的,就比如说他方才唬那帮土匪时候,那一股子带着点傲气的威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临时装得出来的,分明是在郡王府里头养出来的!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对于一身倨傲的袁甲能够不起疑心,顺水推舟认为袁甲就是之前跟他们有过往来的那位大人的亲随,似乎那位大人的架子也不小。

    三个人蹲在那里又默默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庙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丝毫的动静,袁牧和袁甲慢慢站起身来,慕流云也跟着起来,蹲着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这会儿一站起来,顿时觉得两条腿好像针扎一样的麻。

    这边他们三个人一起身,很快,从周围的草丛里、大树后,甚至树顶上,又陆陆续续冒出来了几个武师,慕流云点了点数儿,一个都不少,全都在这儿了。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习武之人和她之间的差异,人家真的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让人丝毫察觉不到,而且甭管藏多久,一旦起来,就生龙活虎,腰也不酸,腿也不麻。

    “大人,现在怎么办?”袁甲竖着耳朵听了听,实在是听不出什么动静来。

    袁牧算了算时间,扫一眼面前的那几个武师:“找一个轻功好的,进去探一探。”

    那几个武师当中立刻就有一个毛遂自荐的,这人个头中等,身材偏瘦,一看就是个练轻功的好材料,他冲袁牧一拱手,慕流云就感觉瞧着他那腿在地上弹了一下,人就没了踪影。

    不一会儿,这个武师就去而复返,到了近前冲几个人点点头:“内院没有动静,八成是都喝了酒,这会儿全都没了知觉了!”

    袁牧点点头,手一挥,袁甲便立刻带着那几个武师翻墙进去,从里面将庙门打开,慕流云跟着袁牧跨步进门,往后院方向绕过去,而其他人已经先一步冲在了前头。

    因为有事先谈听过里面的情形,所以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有刻意偷偷摸摸隐藏,直接大摇大摆走进去,很快就惊动了禅房里面已经歇下的和尚,他们披着僧袍慌慌张张跑出来,看到这一群五大三粗的生面孔,都吓得不轻。

    “你们休要害怕,那些土匪假冒的贼和尚是不是都在那里头?”袁甲觉得他们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没眼看,冲和尚们一挥手,“我们今日便是专程来捉拿他们的!”

    那些和尚一听这话,都吃惊不小,有的面露喜色,有的满是忧虑。

    有一个胆子比较大一点的年轻和尚,伸手朝内院的方向一指:“他们方才抬了好些酒回来,这会儿都在那里头喝酒作乐呢!你们快去吧!”

    袁甲冲那和尚摆摆手:“你们都回去呆着吧,莫要出来碍手碍脚!”

    那些和尚估计平日里被这些土匪非打即骂,也是日子过得挺惨的,这会儿被袁甲吼了一嗓子,便立刻扭头往禅房里面去,一刻也不敢在外面多逗留。

    谷</span>

    慕流云之前误打误撞来过内院附近,只不过上一次小心翼翼,这一次大摇大摆。

    袁甲带着两个武师,三个人几下子就把那扇门给踹开,其他人跟着鱼贯而入,慕流云也急着往前走,被袁牧一伸手拦了下来。

    “不急,等等看。”他对慕流云摇摇头。

    慕流云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听劝的,毕竟自己实力不行,没有那个莽撞的资本。

    于是她就放慢了步子,跟着袁牧走在后面,进了内院这么四处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这群贼和尚还真的是在这儿占山为王呢!这小内院里面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个山寨的样子,中间一个篝火堆,还有一些火苗没有熄灭。

    旁边靠墙一排兵器架,上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慕流云认识的,慕流云不认识的家伙,满满当当,有的上面还沾染着些好像干涸的血迹一样的污渍。

    “爷!都在里面呢!一个个全麻翻了,跟死猪一个模样!”袁甲到屋子里面看了一圈,出来向袁牧报信儿,“马车是真的上不来,我这就去找几根木头,我们这么多人呢,就算是抬死猪也给他们都弄到马车上去了!”

    袁牧点点头,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就这么办,袁甲立刻招呼人准备起来。

    慕流云对那些死猪一样的贼和尚怎么被弄下山并没有兴趣,既然现在没有什么危机,她最着急的还是找到那些被困在这里的女子,但是袁牧兵不允许她到处乱走,说必须要等屋内的土匪都被清理出来之后才可以。

    袁甲他们动作也挺利索,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那些毫无知觉的土匪都给从各个屋子里揪出来,堆在院子里头,慕流云一眼瞧见了之前把自己吓得够呛的那个胖和尚,立刻怒从心头起,冲过去照着那和尚的屁股就踹了几脚。

    那胖和尚被她踹得摇摇晃晃,却毫无反应,就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慕流云虽然恼恨,但是却没有鞭尸的癖好,踹了几脚就算是解气了,确认过房间里面都没有人了之后,这才进去寻找。

    可是这个内院一共也没有多大,那几间房她都转了一遍,也都没有见到半点有女子在这边住着的痕迹,若不是有在门口捡到的耳环,还有那个小和尚的话,她都要以为这边只有这些贼和尚而已。

    不对,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是他们还没有找到的!那么多的女子,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了么!

    等等……之前江谨说他在风中隐隐听到有女子的哭泣声……之后他们再找过去,声音就又没有了……

    该不会那些女子……已然遭遇了不测吧?

第二七零章 地道

    慕流云站在院子当中,努力让自己有些急躁的情绪平稳下来。

    欲速则不达,越是心里面着急的时候,反而越要让自己沉下心来,什么时候不毛躁了,什么时候再继续考虑方才的问题。

    慕流云回忆着小和尚说的那些事,听他的意思,那帮土匪掳来的女子也不是一个两个而已,从江谨听见风中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哭声,到他们再找回去,这中间一共也没有多久,就已经什么动静都没有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静悄悄的迅速弄死好几口人,也有点难度。

    最容易做到这一点的,就是有人迅速将那些在哭泣的女子从一个地方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远离了原本江谨听见哭声的院墙那一边,所以才听不见了。

    可是院墙就只有那么高一点,就算站在院墙外,不能直接看到里面的一切,但是若是有人在墙内哭泣,一来声音会更加清晰,不会让江谨无从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二来有人要是过来驱赶墙内哭泣的女子,声音也一样会被江谨听到,不肯能无声无息。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驱赶的时候没有发出什么喝斥声,脚步声也总还是有的。

    所以当时哭泣的女子一定不在院墙内……

    慕流云在内院里转了一圈,发现这边有两面墙是直接隔绝内院和外界的,其余的两面墙都套在这座庙的后院里头,并不与外面相通。

    这么看来,那天江谨听到的声音,十有八九是从那边传出去的。

    慕流云来到后面那堵墙跟前,踮了踮脚,不够高,看不到外头,在周围寻觅了一圈,找来了一把有些不大牢靠的木头条凳。

    她这功夫也没心思挑三拣四,把那条凳拖拽到墙边,小心翼翼站上去,总算是顺着墙头能堪堪露出眉毛,再踮踮脚,倒也凑合能看到外面。

    天已经黑了,再远的地方也看不清,不够慕流云看到了墙外有一颗老歪脖树,这和之前陪江谨找声音来源的时候自己见过的一样,看来就是这个方向了!

    慕流云终于确定了一点事情,还没来得及感觉到欢欣鼓舞,就觉得脚底下的条凳似乎发出了一声让人心慌的“嘎吱”声。

    紧接着那条凳就朝一侧偏了过去。

    慕流云在上头站着,还是垫着脚的姿势,脚底下忽然这么一失去平衡,本能的就伸手抱住面前的墙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把自己挂住,而脚底下的条凳也四分五裂,凳不成凳了。

    一个平日里以验尸为主要差事的人,臂力能有多好?

    答案是……没多好……

    慕流云觉得自己的胳膊一直在向下滑,根本没有办法真正地抱住那个墙头,盘算一下方才那条凳的高度,自己这会儿抱不住墙头掉下去,估计也就是摔个跟头,落下点淤青,至多至多落地不稳,可能会扭到脚踝。

    那也比现在这么狼狈的挂在墙上好啊!更何况还挂不住!

    这么一想,慕流云便把心一横,松开了原本艰难抓着墙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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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就掉了下去,掉了一半,腰侧忽然被人托了一把,然后就稳稳地两脚站在了地上。

    慕流云松了一口气,一边抚着胸口,一边想要回身向这个及时帮助了自己的“恩公”道个谢,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袁牧,不由一愣,有些讪讪地看着他。

    “可是有了什么发现?”袁牧待她站稳便松开了手,气定神闲地开口询问。

    “大人,之前江兄说听见女子哭声,就是在这堵墙的外面。”慕流云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周围,“可是这里没遮没挡,蹊跷得很,那声音的源头一定藏得比较深……”

    说到这里,她愣了一下,脑海里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连忙看向袁牧,从袁牧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也已经猜到了自己这会儿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那种心照不宣是没有办法用语言去解释的,慕流云只知道自己和袁牧眼神对上的时候,从对方的眼神里,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袁牧已经懂了。

    慕流云又打量了周围一番,最终视线落在了距离这一堵墙大概一丈左右的一间柴房。

    “大人,我们去那里看看如何?”慕流云开口征求袁牧的意见。

    袁牧点点头,走在前面,慕流云紧跟在他身旁,两个人来到那柴房门口,这里的门敞开着,先前有武师担心这边藏着土匪准备伏击他们,所以把门打开进去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人藏身在柴房里便去帮忙搬运麻翻了的土匪了。

    慕流云走进这间小小的柴房看了看,墙角处堆放着许多凌乱的木柴,地上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连窗子都没有,看起来破破烂烂,黑咕隆咚。

    慕流云在小柴房里面转了一圈,脚步比平日里都显得沉重许多,这么走了机会,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便过去把堆在屋角的木柴往别处挪动挪动。

    才挪走了一大捧,慕流云就瞧见余下的木柴底下,隐约可见地面上有一道细细的缝。

    慕流云心中大喜,赶忙手忙脚乱的去清理其余的木柴,袁牧也上前来帮忙。要是放在平日里,慕流云肯定会觉得这种事情哪能让袁牧伸手帮忙,不过先突然之间有了发现,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毕竟其他人都忙着把那些失去知觉的贼和尚搬上马车,这边基本上之后自己和袁牧闲着。

    两个人动作都不慢,很快就把那一堆木柴都挪到了另一边去,在原本被遮盖住的地方,他们看到了一道位于墙角地面上的暗门。

    慕流云找了一根木柴过来,把细细的木条嵌进暗门的缝隙里,使劲儿撬了一下,那暗门的门板便被掀起了一条缝。

    袁牧伸手托住那门板,用力往上掀开,砰的一声,将那块沉重的门板直接掀飞到了一旁。

    而在原本被遮的严严实实的那个地方,一个黑漆漆的地道口暴露在他们两个人的面前,散发着一股潮湿之中还夹杂着些许腐臭的味道。

第二七一章 木笼子

    慕流云看着面前那个散发着潮湿臭气的地道口,心里头有一点迟疑。

    臭她是不怕的,这几年验尸的时候,多臭的她也都见识过了,基本上扛得住,但是这黑乎乎的地洞口,还是让她打从心里面产生了一种抵触情绪。

    当然了,心里面再怎么抵触,只要理智还在,她就很清楚,这地道还是得她来下。

    毕竟没有她站在一旁守着,让郡王世子、堂堂四品京官提刑大人撩着袍子往里爬的道理!

    “大人,您在这里稍等,我……”慕流云开口对袁牧说。

    袁牧抬手:“不急,待袁甲他们把外头的土匪清理干净,你我一同下去。”

    等外面清理干净了再下去探看,这样比较稳妥,这一点慕流云是能够欧理解的,但是她还是觉得袁牧这样的身份,钻地道下去有点不太合适:“大人,那就等一会儿他们外头清静了,我一个人下去就是了,用不着劳烦您也跟着走一趟。”

    “下面是个什么情形,是否有人在下面埋伏或者看守着,我们现在并不知晓,你一个人下去不妥。”袁牧摇摇头,“若下面都是些掳来的女子,我独自下去也不妥。”

    慕流云想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若是人手充裕,那自然是不用袁牧亲自钻这一趟的,但是现在他们人手不够,为了稳妥考虑,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守在地道口等了一会儿,外面渐渐清静下来,慕流云到门口看了看,见那些被麻翻的土匪基本上都已经被扛走了,院子里面清清静静的,只有一个留下来的武师,她便叫那个武师在院子里留意着一下周围的动静,自己和袁牧小心翼翼下了地道。

    地道倒是不算陡峭,两个人顺着梯子小心翼翼下到底,下面是一段需要弓着腰才能通过的通道,慕流云一边猫着腰摸黑往前走,一边在心里咒骂那些土匪,地道都挖了,怎么就不能挖宽一点,好歹让人能站直一点走也好啊!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明白了那些土匪的用意。

    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单方面的,把地道挖得很宽敞,土匪们下来倒是容易了,同样的,被关在里头的人想要往外跑,那不也同样轻松加愉快么!

    所以搞成这个样子,下去的时候费劲一点儿,里头的人倒也不容易跑出来。

    呸!这帮挨千刀的贼和尚!那点儿脑子都用在这种歪门邪道的坏事上了!

    慕流云心里面咒骂着那些贼和尚,摸索着向前走,转了一个弯之后,前方豁然开朗,不仅能直起腰了,甚至还有了光——他们两个人来到了一间地窖。

    这地窖足有一间房那么大,四角都放着油灯,虽然昏黄了一点,但好歹能够让人看清楚东西,潮湿依旧是很潮湿的感觉,并且因为没有直接的通风口,这下面的空气令人滞闷。

    在这地窖里头,摆放了四五个木笼子,木笼子高约三尺出头,长度则有五尺还多,每个木笼子外头都摆着一只碗,像是用来盛放猫食狗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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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些木笼子里头关着的却并不是什么动物,而是一个个妙龄女子。

    二人见状都吃了一惊,慕流云连忙从一个墙角端起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挨个木笼子看过去,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女子,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衣服,看起来非常虚弱,有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精神一点儿的,看到慕流云靠近还知道瑟缩一下。

    不过让慕流云能够松口气的是,这些女子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倒是还算整齐,没有衣不蔽体的,看上去也只是虚弱,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慕流云把油灯放在一旁,伸手拽了拽其中一个木笼子上的锁链,锁链倒是不算粗,可是上面挂着这的锁头却不小,反正不管是链子还是锁头,都不是靠手劲儿能扯开的。

    “大人,坏了!方才没想到底下是这样的情形,也没让袁大哥看看那些土匪谁身上挂着钥匙呢!”慕流云有些着急,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和尚庙里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开锁工具。

    袁牧倒是不发愁这个,他上前示意慕流云到一旁等着,自己抽出乌蛇剑,力道又快又准地挥向面前那个木笼子上的铁链,只听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之后便是哗啦一声——那铁链被乌蛇剑轻而易举地砍断,滑落在了地上。

    慕流云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惊讶那乌蛇剑竟然如此锋利,还是惊叹袁牧功夫深,能够将暗劲儿使在剑刃上。

    反正慕流云知道,现在把乌蛇剑那给她,她就算是使出浑身力气,也未必能砍得断铁链。

    很快,袁牧就把几个木笼子上的铁链都逐一砍断了,慕流云将笼子里面还清醒的姑娘一个一个搀扶出来,还有一个怎么也叫不醒的,她伸手探了探鼻息,虽然虚弱了一些,倒是还有气,于是便亲自动手,把人从笼子里拉了出来。

    那几个神志清醒的姑娘看起来害怕极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站在一起瑟瑟缩缩的。

    慕流云对她们笑了笑,然后意识到这边的灯光太昏暗了,自己的笑容人家也看不到,便直接开口对她们说:“你们莫要害怕!我们是京畿路提刑司的人,途经此处,听闻这边有一群土匪占了和尚庙,专门做坏事,今日就是特意来剿匪的!

    那些土匪已经被押下山了,你们都得救了!还不速速随我们从这地窖里出去!”

    那几个姑娘一听这话,当场就哭了起来,本就憋闷的地窖里顿时回荡起一片哭声。

    得!不用问!那天江谨能够听到的哭声,八成就是这么传下去的!之后也一定是土匪下来恐吓了她们,叫她们不许出声,她们又被吓得把哭嚎憋了回去。

    这种终于得救的喜极而泣,慕流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眼下实在不是一个恰当的时候。

    “我说!你们先给我冷静一点!”慕流云揉了揉太阳穴,大喝一声,“还有点力气的,帮忙掺着没有力气的,咱们先从这里出去,到外面喘匀了气,你们愿意哭还是愿意笑,都有的是功夫!”

第二七二章 失而复得

    那几个姑娘被她这么一吼,抖了抖,倒是真的乖乖把哭给憋了回去,两两相互搀扶着,往地窖口的地道里面走。

    那四个能够相互搀扶着走的,还算是不错的,但也只是自顾不暇,剩下一个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她们谁也没有那个余力再去照应照应。

    按说把人背出去倒是也没有什么难度,可是外面那一段地道非常低矮,一个人走着都得弓成虾米,怎么可能还背着另外一个人!

    不背着,那就得架着,可是地道不光低矮,还狭窄,很难容纳两个人同时经过,所以这也行不通,慕流云和袁牧在地窖里转了几圈,最后好歹找到了一条破破烂烂的布单,将那没有什么知觉的女子抬到布单上,由袁牧一路缓缓拖拽着往外走,慕流云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帮忙扶着一点,免得那女子从布单上滚落摔伤。

    到了地窖口,走在前面的四名女子已经爬出去了一个,剩下的三个体力不太充沛,不够力气自己爬出去,好在先出去的那一个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留守的武师,那武师找了条绳子过来,一个一个连拉带拽,终于把那几名女子都给弄了出去。

    终于出了洞口,慕流云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呼吸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不过累也是真的累,她一屁股坐在柴房门口的大石头上不想起来了。

    那几个女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就非常虚弱,要不是凭借着一种求生的本能,估计都根本没有力气支撑到地窖口,现在也是都摊在地上,只有喘息的份儿。

    袁牧倒是还好,看不出有什么吃力的迹象,和平日里的模样差不多,他招呼那个帮忙的武师:“你去禅房那边,问问庙里的和尚,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帮她们几个讨点来。”

    那武师连忙应声,扭头往外跑,去找和尚讨要吃的。

    慕流云趁着这个功夫,开口询问那几个女子:“你们都是哪里人?为什么会被关在底下?”

    她这么一问,那几个女子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还好其中有一个比较有精神的,抑制住了自己的悲伤,抹了两把眼泪,哽咽着说:“回大人的话,我们都是周围村子里的,外出干活儿、洗衣的时候,被贼人给掳了过来……

    他们将我们关在那黑咕隆咚的地窖里头,锁在笼子里,每天就只给一点点吃喝,我们又怕又饿,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跑也跑不掉……”

    这种情况确实是蛮惨的,慕流云有些同情地点点头,试探着问:“他们有没有对你们……”

    那女子被问得有些难为情,但还是摇头作答道:“没有,我被抓来得最晚,但是倒也听他们说过,他们说南边那头有的富贵人家,专门喜欢那种长得白白的,很瘦很瘦,走路一摆三摇的女子,所以才到周围的村子里去,见着模样好,又刚好落单的女子便掳回来。

    因为村子里的姑娘都是要做农活儿的,所以白是不怎么白的,也都是圆胳膊圆腿能干活儿的身架,所以才得关起来,不让太阳晒着,也不给吃饱饭,要硬生生把我们给变成他们要的模样,然后转卖给人牙子,将我们贩到南边去,卖给人家做妾,或者买到琴馆里去……”

    她这么一说,几个女子都觉得后怕极了,又纷纷哭泣起来。

    慕流云心里头五味杂陈,一方面觉得这几个女子着实是有点惨,被人掳来关得不见天日,还饿了个半死不活,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几个人倒也算是福大命大,虽说是吃了些苦头的,但是送回家去将养一段时间,总能恢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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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好过……

    “那土匪们从头到尾就只掳了你们几人?掳回来的人,就都这般关起来养着?”她问。

    另外一个方才没怎么说话地姑娘,这会儿也缓过来了一点精神,摇摇头:“我刚被捉来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女子被他们掳来祸害了……那会儿已经没了性命……

    那些人直接将她丢在后山,让野狗啃食尸首……我本以为自己最终也得是这样的结果,没想到老天有眼,我竟然还能活着从那地窖里出来!”

    她这么一说,旁边的其他三个人也都感慨万千,七嘴八舌开始说起了感激的话,甚至还想爬起来给袁牧和慕流云他们磕头,被慕流云拦住了。

    “你们快省这点儿体力吧!”慕流云连忙劝她们,“回头等你们吃点东西缓一缓,攒攒精神攒攒劲儿,我们还得将你们送回家里去呢!”

    听她这么一说,那几个姑娘都激动不已,为了能够顺利回家,倒也很快止住了哭。

    不一会儿,武师回来了,说和尚那边的余粮也不多,灶房早就熄了火,这会儿就有一些冷了的稀粥可以喝,慕流云一听,这倒也不错,这几个姑娘都饿了许多日,真要是一下子给她们吃上不好克化的大鱼大肉,那才是要了她们的命呢!

    几个小和尚端着半桶粥和几只碗过来,给那几个姑娘一人舀了一些,四个醒着的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狼吞虎咽地好像恨不得把碗都给吞下去。

    慕流云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什么人饿成这样,还是当初收留小五儿的时候呢!

    慕流云自己也舀了一碗,托着昏迷不醒的那个女子,一点一点给她灌了些米汤下去。

    最初的时候,什么也灌不进去,喂进去的都顺着嘴角流的满脖子都是,到后来,那人也渐渐有了一点意识,本能的开始吞咽起来。

    等慕流云给她灌了半碗米汤下去之后,她终于幽幽转醒了。

    慕流云让几个女子吃了东西就先好好休息,安心歇着,晚些时候再送她们各自回家。

    又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回来了几个武师,说是留了两个人跟着袁甲把那一车土匪送去玉邕县衙的大牢里锁起来。慕流云连忙叫他们帮忙将那几名女子搀扶起来,一道下山去,连夜将五人各自送回家中去。

第二七三章 满载而归

    还好这几名女子都没有什么伤,只不过是一直被关在笼子里面饿着,所以体力特别的虚,在庙里喝了些稀粥米汤,说是解饿倒是不至于,倒也多少补充了一点体力。

    毕竟她们也都那样忍饥挨饿很多天了,这种时候冷不防给她们吃一顿饱的,那才真要出大问题呢,所以眼下也只能这样。

    本来这几个女子没有什么力气走路是个大问题,不过他们几个也算是运气不错,慕流云问了问那几个女子家在何处,没想到其中一个下了山,辨明方向之后,发现她家就住在这附近不远的一个村子里。

    这就好办多了,慕流云叫一个武师牵了一匹马,将那女子扶上马背,另外一个陪着照应,将她先送回家里去,顺便问问有没有马车之类的东西,可以借来临时用一用。

    那两个武师都是麻利的人呢,牵着马按照那女子的指引,大步流星朝那个村子找了过去。

    慕流云和袁牧,还有另外的武师一起,在山下守着那几个虚弱得只能坐在旁边的树桩上喘息,一个两个瘦的脖子都快要撑不住头了。

    慕流云在一旁看着,心里觉得不落忍,明明都是好好的大姑娘,硬是被关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活生生给而成了皮包骨一样,这简直太不是人了。

    若是到时候人牙子收走了,卖出去,落到那种买主手里头,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若是在人牙子手里头耽搁久一些,就这一个个孱弱的身体,搞不好就一命呜呼了。

    再者说,万一没有人牙子瞧上眼儿,那些土匪会如何处理砸手里的“赔钱货”?慕流云下意识摇了摇头,觉得有点不敢想。

    幸亏他们来了一趟玉邕县!幸亏吴荣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暴毙了!

    这厮一辈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临死临死的,倒是间接促成了一点好事!

    过了一会儿,老远就听见小路远处有些动静传出来,慕流云半眯着眼睛仔细看,实在是太黑了,也看不清什么,其他几个武师也都纷纷站起身,一副戒备的样子。

    没多久,那声音近了,慕流云这才看清原来是两辆马车,赶车的人穿着质朴,一看就是附近村子里的农户,马车本身也是农家最常见的那种没有棚,又可以载人又可以拉东西的式样,两个武师就坐在头一辆马车上,去的时候骑的那匹马拴在车上跟着跑。

    马车到了近前,两个武师帮驾车的人指了指袁牧他们几个,两辆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两个人冲到慕流云他们跟前,扑通一声跪下,纳头就拜。

    慕流云他们都被吓了一跳,几个武师赶忙把两人从地上拉起来。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方才驾车的时候还看不出,这会儿磕了两个头再被拉起来,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才缓了一口气,能开口说话了。

    原来这个中年汉子就是方才被送回家去的那个女子的爹爹,后面跟着的那个后生是那女子的弟弟,爷俩做梦也没有想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足足三个多月的女儿忽然被人送了回来。

    在知道了事情经过之后,爷俩立刻把自家的马车给套上,一听说还有四个和自己家闺女一样需要送回家的可怜女子,又跑去邻居家借了邻居家的,爷俩赶着车载着两个武师急急忙忙赶了回来,说是要帮忙把四个女子各自送回家去。

    慕流云同他们客气了几句,便把四个女子都分别扶上了车,其他人也都纷纷上马,慕流云当着其他人的面也不好意思再去和袁牧同骑一匹马,干脆也上了马车。

    一行人再次出发,将那四名女子也分别送回了她们的家中。

    这一趟折腾下来,几乎过了午夜,路程倒是没有多远,主要是这四家人面对着失而复得的家人都非常激动,拉着几位恩人的手,又是要跪拜,又是要杀鸡宰羊招待他们。

    袁牧他们当然不会让他们招待,尤其是其中一家,住着低矮破败的屋子,家里头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只打鸣的公鸡和一只下蛋的母鸡。

    在一番推辞之后,他们坚决阻止了老两口想要杀鸡招待他们的心意,临走的时候,慕流云还把自己怀里仅有的碎银子都掏出来留给了这一家。

    “这点碎银子你们就收着吧!”慕流云对流着眼泪不敢收的老夫妇说,“你们女儿是几个人里面身子骨最虚的,这段时间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就算不为别的,你们不也得买点吃喝,请个郎中,抓几副补药,给她的身子好好调养调养么!”

    听她这样说,老两口才感恩戴德的收了下来。

    饶是什么都不肯收,等终于把几名女子都送回家之后,几个武师的马上还是被那几家人,还有他们的同村、邻居挂上了一些乡下土产,沉甸甸地返程回去。

    袁牧知道慕流云在几个武师面前会有些尴尬,于是找了个由子与他们分头走,回去的时候照旧让慕流云坐在自己身前。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因为已经过了午夜,他们当初出城没有人盘问,这会儿回来城门可都关了,守城的兵士态度还挺蛮横,带到袁牧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之后,才不得不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哪怕看着袁牧马上还多带了一个用兜帽遮住了脸的人,也没敢多问。

    回到客栈之后,武师们把东西都堆在客栈后院里,毕竟时间太晚了,也没再耽搁,分别回房去休息,慕流云也和袁牧打了个招呼,便急忙上楼去。

    “慕推官留步。”

    慕流云才上了几级台阶就被袁牧叫住,她回过头,视线正对上袁牧那双深潭一般的黑眸。

    “推官的脸为何那么红?”袁牧问。

    “八成……回来时候风大,吹着了……大人早些休息!”慕流云支支吾吾道,说完冲袁牧露出一个讪笑,趁他没有后话赶忙跑上楼,急匆匆回了房间。

    袁牧看着那个有些慌张的身影,嘴角动了动,最终挑起了一个向上翘的弧线。

第二七四章 口出狂言

    这一晚上,慕流云睡得一点都不好,起初是觉得脸上发烫,之后又觉得心一直砰砰乱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过,搞得她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总算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终于漫了上来,她的神智开始昏沉起来。

    骑马真是太吓人了……以后还是不要学骑马了吧……迷迷糊糊之中,她这样想着,然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就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慕流云是被一串脚步声给吵醒的,前一天着实有些累着了,她从床铺上坐起来的时候感觉头昏脑涨,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是袁乙回来了,于是她赶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她果然没有听错,袁乙正在走廊里面和袁甲小声说话,看样子袁牧应该也才刚刚起来,因为没有被人近身伺候的习惯,这两兄弟就在门口说说话。

    慕流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袁甲刚给袁乙讲完他们前一天是如何用那几坛酒放倒了十几个土匪,从庙里解救了被胁迫留在那边打掩护的和尚们,顺便还救了几个可怜的女子。

    看到慕流云从房间里出来,袁乙连忙冲她抱拳行了个礼:“推官,你醒了!”

    “袁二哥,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出去这一趟辛苦了吧!”慕流云看袁乙回来了,估么着是之前袁牧交代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也很高兴。

    “不辛苦,这些事情我们兄弟早就习惯了。”袁乙摇头,笑着对慕流云说,“本来我还想着,推官还没起,那就等吃过了饭之后,我再向你们禀报之前的发现,现在既然推官也已经起来了,那呆会儿我们爷换好了衣服,我便先同你们说一说!”

    正说着,一旁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袁牧出现在了门口。

    他身上穿着一件松绿色暗纹锦袍,黑发用一顶小冠束在头上,面色淡淡,目似寒潭,立在那里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同时又带着一种清冷的味道。

    而在看到慕流云的那一瞬间,他眼睛里原本那一层薄冰便悄然化开了似的:“慕推官昨夜面色不大对劲,怕不是出去的时候受了风寒?今日身体可还有什么不大爽利的?”

    “没有了,没有了!”慕流云连忙道,“昨夜八成是出城上山什么的,吹了风,散了汗,睡了一夜便好了!现在生龙活虎,什么事儿都没有,还让大人惦记着,真是惭愧!惭愧!”

    袁乙看了看袁牧,又看了看慕流云,垂下眼皮没有作声。

    袁甲倒是不拿慕流云当什么外人,立刻接口道:“推官这身子骨儿也着实是弱了些!回头就算不肯靠习武来强身护体,起码也得弄几服药滋补滋补,调养一下!一个大男人,总这样弱鸡似的,也不是个办法!”

    “承蒙你惦记着,我真是谢谢你了……”慕流云拿眼瞪他,咬着牙挤出一句。

    嗯,我谢谢你!我谢谢你全家!

    “推官现在也是咱们自己人了,不必同我客气!”袁甲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一个说话直截了当不会拐弯的人,脑袋也是直来直去的,根本没有意识到慕流云是在恼火,“这就是你不肯吃那个苦,不然跟着我练,我保你三个月后就改头换面!”

    改头换面?我看未必吧!搞不好转世投胎了倒是有可能!慕流云暗暗腹诽。

    “慕推官习武之事,过后我自会亲自督促,你且下去把早上吃的张罗一下。”袁牧对袁甲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袁甲没想到袁牧说他会亲自督促慕流云习武之事,不由愣了一下,随后听到袁牧轰自己下去弄吃的,连忙应声,带着几分茫然下楼去了。

    “你二人都进来吧。”袁牧对慕流云和袁乙说,然后自己转身回了房间。

    慕流云站在门口同袁乙客气,示意他先进去,袁乙却坚决不肯,坚决让慕流云走在前头,他走在最后,关好门,然后规规矩矩立在屋子当中,等待袁牧问话。

    袁牧等慕流云坐下了,才开口问袁乙:“此番暗查有何收获?”

    袁乙道:“爷,那贾英才与吴荣志之间的确过结颇多,两家原本都是玉邕县势均力敌的富户,只不过吴荣志从年纪小那会儿就一门心思惦记着想要谋个一官半职,贾英才却一心只想经商赚银子,。

    来人各有志,倒也各不相关,不曾想吴荣志当上了这玉邕县令之后胡作非为,将所辖范围内许多营生都变成了他自己一家独大,贾英才家的生意就首当其冲损失巨大。

    我打听到贾英才屡次试图与吴荣志交好,好让他手下留情,但是均未果之后,贾英才便也起了捐官的心思,偏偏他还不要别的,就要吴荣志的那个位置,据说当年也是上下打点,费了不少功夫。

    可是吴荣志命硬,在这个前头连续死了几任县令的是非之地竟然平平顺顺,什么事都没有,导致这个贾英才一直未能如愿。

    这个贾英才曾经在外饮酒作乐之时,微醺之下向友人吹嘘,吴荣志的官职要不了多久就会落到他的手里,待到那时就由不得吴荣志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他的友人劝他不要一心就执着于将吴荣志取而代之,毕竟对方是出了名的命硬,别把人得罪了以后更要穿小鞋,但是贾英才却并不在意,说很快吴荣志就要死于非命,待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上任了!其他人权当他酒后胡说八道,也没往心里去。

    这个贾英才,还被我查到他是食天下的老顾客了,而且还因为曾经跟着食天下的大掌柜到楼上的雅间叙话,一度在玉邕县的富商当中颇有颜面。

    另外,我还找到了那日与吴荣志家小妾私下里见过面的小厮,一路跟过去,发现果然是贾家的!”

    袁牧蹙眉听着,听他说完,点点头:“吃了早饭我们就出发,到贾家去拿人。”

第二七五章 有异

    袁乙一听这话,立刻就来了精神,那点夜以继日,一夜没合眼的疲惫瞬间就一扫而光,应了声便跑下楼去,招呼留下来的那些武师,准备一会儿去贾英才家里头拿人的事。

    那些武师前一天虽然说也忙活了半宿,但是捉了一窝土匪假冒的贼和尚,还救出了几个被囚禁在地窖里面的无辜女子,这让他们这些本就怀着侠义心肠的习武之人油然而生了一种自豪感,尤其是在面对着村民的夹道欢送时,愈发强烈。

    所以今日一听说还要去捉拿另一个作恶之徒,都摩拳擦掌。

    哪怕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劫镖的贼人,帮师兄弟找回清白,但是陈师兄已经带了人按照那个慕推官的安排着手埋伏,也不耽误他们顺便行侠仗义一番。

    等袁牧和慕流云下楼吃饭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要出发了。

    吃早饭的时候,慕流云也没瞧见江谨,袁乙说他傍天亮回来的时候,见江谨那屋才吹了灯,估计是熬到天亮才刚刚歇下,慕流云听了点点头,也没再多打听。

    袁牧之前对江谨的提议,她是感念在心的,于公于私这都是一桩好事,至于肯不肯接着,那当然是江谨自己的事。

    虽然很无奈,但是慕流云也做好了两个人将来可能渐行渐远的准备,毕竟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当初江谨死活不肯继续考功名,她也没死命反对,非要逼着他去考。

    现在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往哪里走的权利,谁也不能一句“为你好”就去逼着别人拐弯。

    吃了饭,一行人便立刻动身,由袁乙带路,直奔贾英才的宅子。

    贾家也是玉邕县里头数得上的富户,所以家里头的宅子也是很阔气的,那宅门的堂皇程度比起吴荣志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流云看着面前的这一扇广亮大门,还有门口那一对儿书箱形状的石头,颇有些诧异。

    袁乙在一旁替她解疑:“这贾英才早年捐了个功名,是个例监。”

    慕流云撇撇嘴,这厮还真是喜欢附庸风雅!明明就是一个不学无术,靠捐功名买官职的腌臜货,偏偏还要学人家书香门第,在门口立什么书箱!

    袁甲大步流星上前敲门,就他那个大拳头,与其说是敲,倒不如说更像是砸。

    眼见着那两扇门被他捶得发颤,敲门声震得慕流云耳朵都有些不舒服了,可是别说是开门了,就连个应门的人都没有,门内一片寂静,仿佛是一座空宅子。

    不管怎么说,大白天的有人来敲门,总得有个人应个声,问上一句吧?

    袁甲耳力向来也不错,慕流云相信他站在门边上,假如里头有人悄悄凑近或者溜走,他也一定会有所察觉,可是看现在这个架势,似乎是没有的。

    谷

    袁牧看了看袁乙,袁乙脸上的表情也很困惑:“爷,昨夜这贾家还灯火通明,出出进进,听着丫鬟小厮一大群,没道理连个应门的人都没有!

    我今天早上傍天亮才回去的,他们那么一大家子就算想要跑,也不可能跑得这般利索!”

    “进去看看。”袁牧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袁乙立刻会意,转身冲袁甲点了点头,袁甲也听见了袁牧的话,等袁乙到跟前,他微微蹲下一点,两手托在身前,袁乙往他掌上垫了一步,被袁甲往上一托便利落的翻过了贾家的墙头,很快就从里面将门打开。

    门外众人一拥而入,才拐过一座影壁,眼前的景象就让所有人不得不停下脚步不再向前。

    袁甲、袁乙两兄弟跟在袁牧身边的年头足够久,又陪他一同到北境历练过,倒也算是见多识广,只是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而在他们身后的那几个武师,别看都是习武的一把好手,但是毕竟平日里再怎么比武也是以切磋为主,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几乎傻住了。

    院子里面横七竖八倒着几个人,从身上的衣服来看,应该是家里面的仆人丫鬟之类,他们分散在不同的位置,有的在回廊下面,有的在院子当中,全部都或仰面朝天,或趴卧着,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尽管周围看不到半点血迹,也让人一眼就看得出,这里没有活口。

    慕流云叹了一口气,她比那几个武师还早回过神来一些,迈步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将她翻过来,脸朝上,探了一下鼻息,确实死了。

    有一个胆子大一点的武师,看慕流云过去查看尸体,觉着有些好奇,忍不住跟了过来,在她身后探头一瞧,被吓了一跳:“这……这人怎么脸上生红斑的!”

    另外一个也跟着过来伸头看了一眼:“这……难不成是被人达成了这副模样?”

    那死去的丫鬟半边脸都是一片青红,看起来的确像是遭人殴打所致。

    慕流云用手指在那“红斑”上面按了按,发觉皮肉还是比较柔软的,并没有什么硬块,手指按过的地方,皮肤就又变回了白色,手指抬起来之后,那一小块皮肉慢慢慢慢又青红起来。

    “这不是被人打的。”她摇摇头,对那两个武师说,“这是她死后这半边脸贴在地上,血脉不行,因而生出了发变。这血障用手指按一按还能散开,松开又重新聚起,看来这些人应该死掉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已。”

    说完,她又将那丫鬟周身打量了一遍,见其衣着完整,就连头发都未见多么凌乱,死相也并不狰狞,便伸手往其后脑摸了摸,没有摸到什么异常,又一路向下,摸到了脖颈,之后眉头便皱了起来。

    “推官可是有什么发现?”袁牧来到慕流云身后,看着地上的丫鬟尸首,开口问。

    “回大人,这丫鬟是被人扭断脖子而死的。”慕流云用手顺着丫鬟脖子上的皮肉摸着一处异样的凸起,“从这里,颈骨直接就被人给扭断了。”

    【发变即尸斑。】

第二七六章 灭门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面色都有些复杂。

    从他们方才一路过来,玉邕县里一切照旧,周围的人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来看,贾家院子里面发生的一切,应该是安静而又迅速的,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惊扰到周围的人。

    而这院子里面,光是横七竖八的丫鬟下人,就有四五个,看这个架势,后院那边还能有什么活口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了……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扭断一个人的脖子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怎么在短时间之内,不引起慌乱就迅速下手,杀人于无声无息。

    这需要的不止是武力,还需要有一颗铁一样冰冷坚硬的心。

    慕流云没有他们想得多,她蹲在地上,简单摸了摸,没发现那个丫鬟身上还有别的伤处,再看看周围地上的那几个仆人的衣着打扮,心里面盘算着,估计这是后半夜里面,家里头做粗活儿的下人已经起来了,准备进行扫洒之类的活计,结果没想到就遭了毒手。

    这样一来,府里其他人会死在哪里,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既然是扭断脖子死的,这个检查起来不难,袁甲袁乙他们都可以做到,几个人很快就确认了院子里面这几个人都一样断了颈骨,且断裂的位置也大同小异,基本可以判定是同一人所为,然后就没有多耽搁,立刻朝后宅冲了过去。

    后面果然和他们的判断一样,贾家上下十几口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他们的卧房都是虚掩着门,门窗看不到什么被破坏的痕迹,人死在了床铺上面,同样是颈骨断裂,从七十多岁的老太公,到两三岁的小儿,竟无一例外。

    唯一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是这家的乳母,慕流云发现她的肋骨也断了几根,脖子两侧还有被人掐住之后留下的痕迹,手指尖也因为生前奋力抓挠儿指甲裂开,凝了不少血痂。

    袁乙看到了之后,都忍不住皱眉:“这……别人都至少还死状安详,这个奶娘怎么伤痕累累的?对方是对奶娘有多大的仇恨?”

    “仇恨倒是谈不上。”慕流云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奶娘的眼皮给抚下去,免得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你看她是头冲着屋内的方向仰面倒在地上的,距离孩子在的床铺又有一段距离,估么着是奶娘因为守着孩子的缘故夜里睡得极轻,听见一点声音就惊醒。

    凶徒闯入的时候,她正想要跑出去查看情况,被闯进来的人一脚踹在身上,断了肋骨,于是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奶娘便大声呼救,凶徒怕她吵醒别人,赶忙掐住她的脖子,奶娘在这个过程中还试图抓挠对方,却不敌那人的力道,被人扭断了脖子。”

    她一边描述着,一边比划着大概的位置,其他几个人听着,眼前仿佛也看到了那样的情形似的,纷纷对这一结论表示信服。

    “这位大人,你还真有两下子!之前都没看出来!”一个武师对慕流云夸赞道。

    在接触到袁牧他们一行人之后,这些武师都知道袁牧是个大官,身边的两个护卫袁甲和袁乙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接触下来也觉得功夫不低。

    至于慕流云这个他们师妹新认的师父……这些武师谁也没觉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只当这是个长得好看的书生,是袁牧身边的师爷、主簿之类。

    毕竟沈傜这个在武馆里面泡大的女子一向对孔武有力的习武之人见怪不怪,反而对那种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另眼相看,他们都早就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俊秀男子,一进院子就敢摆弄尸首,看出死因倒是不算稀奇,他居然还能分辨伤痕和发变,说出这些人是什么时辰里被人杀了的!

    慕流云笑了笑,对于他们的惊讶也很了然。

    她先前给吴荣志验尸的时候,这些武师还没有来到,到了之后吴荣志那边都快处理完了。

    所以没有见识过自己的本事,所以现在有点大惊小怪的反应就再正常不过。

    “大人,这里的情况,也不是咱们几个人能够处理得了的了……”慕流云站起身对袁牧说。

    袁牧从方才开始,脸色就一直非常凝重,作为设计毒害吴荣志嫌疑最重大的人,贾英才全家十几口人,竟然一夜之间无声无息的惨遭灭门,这意味着什么,别人或许不那么清楚,但是他却是心知肚明的。

    晏州地界或许没有他提刑司的眼线,但对方的耳目看来却是不少的。

    袁牧眯了眯眼,他接手京畿路提刑司到现在时间还不算长,很多事情都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原本打算按部就班,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急与不急的问题,很多事情远比他原本以为的还要更加严峻得多,不能不从长计议。

    “去通知县衙,把他们的仵作和手力伍人都叫过来,处理贾家命案!”袁牧对袁甲说。

    袁甲应声往外走,走了几步,停下来:“爷,玉邕县现在可没有县令……”

    这个问题不用袁牧来作回应,袁乙就能解决了:“这案子就算是新县令到了,恐怕也找不出什么真凶来,爷就是叫你找县衙那边的人过来将这些尸首都处理了。”

    袁甲这才回过味儿来,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连忙一拍脑门儿转身走了。

    慕流云又逐个屋子走了一遍,一是为了清点人数,二是赶在县衙的仵作来之前,再把这些惨遭灭门的贾英才的家人再逐个验看一番。

    尤其是贾英才本人,可以说是她此番二次眼看的重中之重。

    贾英才是死在了自己的卧室里面的,人就躺在床上,如果不是颈部有一处诡异的突出,昭示着他的那一节颈骨已经彻底断了,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极其安详,甚至比那个企图呼救的奶娘都要安详数倍。

    所以说,对方对贾英才全无仇恨,就单纯的,只是想让他死啊。慕流云暗暗地想。

第二七七章 假身份

    袁甲走之后,剩下的人就都撤回了前院,站在那里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

    几个武师过去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这会儿一个两个都显得多少有点心绪不宁,尤其是看到家中年幼的孩童也遭毒手,这着实让他们有些恼火,可是却又不知道能够把这把火往什么地方去发,只能一个个闷着一股劲儿,戳在那里不吭声。

    袁乙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查清楚了贾英才的事情,甚至包括他曾经光顾过食天下,食天下的大掌柜能够帮玉邕县里的富商搞到一些别人搞不到的稀罕物,因而玉苍髓极有可能就是打从食天下买出来的。

    结果这些收获都还来不及拿出来去和贾英才对峙,贾英才一家老小就都成了冤死鬼……

    这种感觉实在是窝火极了,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听起来这似乎是一个令人痛快的局面,可是当自己充当的是中间那只螳螂的时候,滋味可就不那么好受了。

    袁牧没有同他们站在一起,而是一个人立于回廊里,眼睛看着客堂的房檐,眉头微微隆起着,目光幽暗,似乎涌动着浓烈的情绪,又似乎已经结了冰。

    慕流云看了看袁牧,叹了口气,决定这会儿什么也不说,免得给他添堵。

    如果不是从江州出发的时候,袁牧塞给自己的那本册子,她现在也不会心里装这个秤砣那么沉甸甸的。

    作为一个刚刚成为提刑司推官不过月余的前任小司理,朝堂之上,衙门之间,还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是她没有领教过的,本来她就有些忐忑,不知道袁牧想要让自己帮的忙,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能力做到,现在就更加心里没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甲带着一队人来了,这些都是玉邕县衙里头原本的衙差、手力伍人,还有一个看起来得有七十多岁的老仵作。

    那老仵作的脸上全是皱纹,就好像是一枚核桃,干干巴巴,麻麻赖赖,稀拉拉的白胡子一共也没有多少根,随着他颤巍巍的步伐一抖一抖的。

    那些手力伍人和衙差也好不到哪里去,胖的胖,瘦的瘦,矮的矮,老的老……

    慕流云叹为观止,觉得这要不是在玉邕县,随便换一个地界,想要在一间县衙里凑齐这么多的虾兵蟹将,恐怕都没有那么容易!

    这地方还真是绝了!

    “爷,没别人了,只能拉来这些!”袁甲也是满脸哀怨,“原本吴荣志豢养的那一帮在他死后就吓得都跑掉了,衙门里就剩下这些原本不受待见的还在。”

    袁牧看了看那些人,眉头似乎又皱紧了一些,有些厌烦地挥了挥手,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袁甲赶忙带着人开始着手干活儿,一众人把贾英才一家老少都从各个房间里面抬出来,在前院摆成了一大排,那两眼浑浊,走路都喘的老仵作,艰难地一个一个验看了一遍,最后能得出来的结论也就只是和慕流云最初说的一样——都是被人扭断了脖子。

    之后贾家老小的尸首就被从宅子里面搬走,还算那几个衙差有心,临走的时候倒是还记得在贾家的宅子门上贴上封条,毕竟回头新县令到任之后,有一些过场还是必须要走的,虽说都知道十有八九是查不到什么的,但不走个过场又很难向州府那边交代。

    好在这件事倒也没引起太大的轰动,贾家宅子离着吴荣志家不算远,那附近都是玉邕县里富户的大宅,都是深宅大院,谁跟谁也不紧挨着,周围也没有什么集市,又少了来往行人。

    在他们往外搬运尸首的过程中,邻居那一户出来了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八成是听见外面有人声,出来看看情况,结果一探头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大对头,就立马缩了回去,把大门关严,一直到慕流云他们离开都再没出来窥探过。

    因为如何做后续的处置,这是慕流云所熟悉的,她跟着那些衙差到县衙里去处理余下的事情,袁甲不用袁牧叮嘱,很自觉地跟着慕流云就一起去了。

    玉邕县这个鬼地方,他怎么可能让自家推官这么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人单独行动!

    袁牧带着袁乙和几个武师回到客栈,折腾了一上午,回到客栈里却没有人有胃口想要吃东西,几个武师干脆跑到后院里面去练功,袁牧独自上楼去,刚回房间江谨就来敲门了。

    “袁大人,玉邕县的户籍册目果然有问题。”江谨进了门,还来不及坐下,就忙不迭把他之前从县衙里带回来的那些户籍册目都堆在桌上,将其中被他标注出来的部分递给袁牧看,“这几处的印信不对,应该有的暗纹随是水纹,但司户的印信上面,一共三道水纹,每一条水纹上面四道凸起的纹路。

    而这几本上面的印信,水纹的确是三条,凸起纹路却每一行都多了一个。

    还有这几处,大人请过目,这几处不仅印信有伪,就连地名都不是真的,这几处地方,并无这样的地名。

    我任江州司户这几年,我大瑞朝上至都城下至县乡,每一处地名我都熟记于心,绝不会有错,这几处地名乃是伪造出来的。”

    “所以呢?江司户对此有何高见?”袁牧听他说完,又把他特意挑出来给自己看的都过目一遍之后,抬眼看着江谨,开口问。

    “既然大人对慕流云的情况也是清楚的,我也不遮遮掩掩,慕流云家中也曾有过受她庇护的苦命女子,是经我之手改名换姓,更换了户籍。

    正因如此,我才看得出来,这些都并非晏州司户所为,乃是旁人私下里安插替换进去的,若是到晏州府去索要总目,说不定这些人根本没有在册。”

    袁牧看着手中的东西,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忽然从窗外街上传来了路人的喊声:“快去看看呐!县衙着大火了!”

    江谨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还没等回过神来,只觉得面前一阵风卷过,定睛再看时,袁牧早已经出了房间。

第二七八章 大火

    江谨不知道袁牧为什么忽然就冲了出去,但是这些天他也看得出来,这位袁提刑绝对不是毛毛躁躁的个性,能够让他这般焦急,一定是有什么事。

    随即他也忽然意识到,慕流云没有回来,似乎是去县衙处理贾家余下的事了……

    江谨有些慌,赶忙也跟着往外跑,但是他的脚程哪里比得过袁牧,等他追出客栈的时候,袁牧早就没了踪影,江谨倒是知道县衙在哪里,便赶忙往那边跑去。

    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人也在往县衙那边走,只不过没有几个是急着过去帮忙救火的,更多的人只是想要过去看看热闹.

    江谨心急如焚,一路小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玉邕县衙外头,之间里面火光冲天,外面有些人正在张罗着运水进去灭火,还有一些身穿着衙门里衙差的衣裳,被呛得满脸黑灰的人,或者帮忙运水,或者瘫坐在一旁,神色颓然的样子。

    衙门里头的火势很大,黑色的浓烟从房顶一直天上冲,俨然是一条黑色的蛟龙,让人看了就觉得心头发紧,恨不得能躲开远一点。

    换做平时,江谨肯定也会躲开远远的,可是想到慕流云可能在里头,他万分焦急,在门口转来转去,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他意识到袁牧方才是跑在自己前面的,自己才出客栈就见不到他的踪影,没道理这么久了人还没到,可是这周围的人,他看来看去,偏偏就是没有看到袁牧的影子。

    他赶忙拉过一个在一旁张罗着运水的老者,用手比划着问:“老丈,敢问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约摸比我高这么多,穿着墨色长衫……”

    他话还没说完,那老者便点了点头:“见着了!见着了!方才跑过来,听说里头还有人没跑出来,抢了我手里的一桶水兜头给自己淋了个湿透,就头也不回的冲进去了!

    唉,这可真是勇气可嘉啊!这里头那么大的火,居然还敢往里面冲!”

    江谨一听,意识到这的确是一个能够防止自己的头发衣服被火烧着,能够冲进去救人的好办法,于是想要伸手也学着先前袁牧那样,拿水浇湿了自己冲进去找人。

    可是他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却下意识地瑟缩了,心里面产生了一种浓浓的恐惧。

    虽然说,用水把自己淋湿,就不会立刻被里面的火点燃头发衣服,可是那么大的火,周围的温度必然也是炙热滚烫的,一身的水很快就会被烤热起来,那种贴身滚烫的感觉也相当痛苦,更不要说还有浓烟呛着口鼻,可能眼睛都睁不开……

    抬眼看看前方院子里的滚滚浓烟,还有舔着棚顶的火舌,江谨伸出去的手忍不住抖起来。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只听里面轰地一声,周围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江谨回过神往里面一看,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县衙被烧塌了,浓烟依然滚滚冲向天空,方才还能够看得到的房顶屋檐,此刻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随着轰然倒塌而四处飞散的烟灰和火星。

    江谨木然地坐在地上,心里面的感受十分复杂。

    他有点清醒,若是方才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自己也学着袁牧的样子淋了水冲进去,这会儿恐怕就已经被砸在那坍塌的房屋下面了。

    同时他又有一种绝望,慕流云……从此就天人两隔了么?在她出发去捉拿贼和尚之前,自己还对她冷言冷语,只顾着自己内心里面的别扭……两个人连句好话都没有说……

    江谨觉着自己胸口好像被一块无形的大石头给压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鼻子又好像被人给打了一拳,又酸又涩,眼睛胀得发疼,却又流不出眼泪。他就那样坐在地上,耳边嘈杂的声音忽而近了,忽而又飘远,忽而又变成了一团乱哄哄的嗡嗡声。

    “有人!你们快看有人出来了!”忽然,人群之中有人高喊了一声,那语气听起来很振奋。

    原本已经停下运水的众人一听这话,连忙朝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有人,还不止一个,而是两个!

    一个高一个矮,矮个子的被高个子搀扶着,两个人从那滚滚浓烟之中脚步略显踉跄地走了出来。

    原本站在院外的一个抱着水桶的后生第一个回过神来,连忙抱着水桶迎了上去,兜头就把木桶里的水泼了那两个人一头一脸。

    “你干什么呀!人都出来了,你怎么还泼水?!”后面有个妇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口喊。

    那后生扭头对她说:“你懂什么!他们两个在里头被火烤得都快要糊了!我不帮他们降降温,难道你要看着他们被烤熟么!谁受得了那一股子热劲儿!”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之后,周围的人似乎也都觉得这的确是很有道理的,于是手里还端着水的百姓便纷纷冲上来,劈头盖脸将水泼了过去。

    慕流云被袁牧找到的时候,正被困在一团浓烟之中找不到出路,出来的一路上也是被火焰制造出来的高温灼烤着,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烫,口鼻一片火辣辣,难受的不得了,所以那后生的第一桶水泼过来的时候,她还真觉得有一种终于从炙烤当中解脱出来的感觉。

    反而在那之后……左一盆右一盆……左一盆右一盆……左一盆右一盆……

    此时此刻,浓烟给口鼻带来的灼热感早已经不复存在,慕流云被鼻子里的水呛得直咳嗽,内心里甚至有一点绝望……

    总不能火场里面没有烧死呛死,却在获救出来的第一时间……被救火的水给淹死了吧?

    袁牧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过此刻他也做不了许多,只能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把慕流云挡住一些,他自己也被水泼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好了!好了!别泼了!够了!”终于,那个老者先回过神来,“俩人能走着出来,估计问题不大!你们再继续泼下去,他们非得受凉了不可!”

第二七九章 气味

    众人在老者的提示下,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发现两个从火场里面冲出来的人,现在已经被泼成了彻头彻尾的落汤鸡,的的确确是不能再泼了……

    慕流云感激地看了看那位老者,觉得虽然被冷水泼得瑟瑟发抖,自己的小命终于保住了。

    她现在有一种虚弱感,如果不是一条手臂被袁牧架着,搞不好这会儿就已经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了,方才本来带着老仵作正在衙门最里面的殓尸房里处理贾家十几具尸体的事,忽然听到前面似乎有一些慌乱的人声。

    最初慕流云还没有当回事,毕竟她跟着过来的时候就发现,玉邕县衙里面真的是一团乱,所以闹腾一点也不足为奇,而她身旁的老仵作,耳朵都是聋的,想要对他说话基本上得靠吼,前面的人声他连听都没有听见。

    一直到慕流云从窗口看见外面滚滚浓烟向天空中飘散,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赶忙拉着老仵作急急忙忙就往外跑,只是没走多远,老仵作就被浓烟呛得一口气倒不过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慕流云一眼瞄见一旁有一只水桶,里面竟然还有一点点水,赶忙将自己的袍子撕两条布下来,沾了那桶里的水,一块掩在自己的口鼻处,另一块打算拿去给那老仵作。

    而下一瞬,屋顶上的一根梁带着燃烧的火苗砸了下来,发出轰得一声巨响,那老主簿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那一片火海之中。

    在那种绝望之中,慕流云一度认定自己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而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袁牧湿淋淋的身影忽然穿过浓烟,冲到了她的面前。

    那一瞬间,慕流云觉得他原本就高大的身影宛若天上的神祇。

    这会儿在袁牧的搀扶下终于冲出了火场,虽然说浑身湿淋淋,甚至还觉得有那么一点冷,但是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心里面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哎哟,这个后生可真了不得啊!”那个老者看着袁牧,由衷地感慨着,他并不知道袁牧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面对熊熊烈火并不畏惧的普通人,所以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跟着称赞起来,袁牧却并没有心思理会他们,他已经感受到了慕流云的瑟瑟发抖,只可惜自己现在也是浑身湿透的状态,想要脱一件干爽的外袍帮她罩上都做不到,只能对周遭的声音充耳不闻,搀扶着慕流云往外走。

    走几步,他扶着慕流云站稳,然后蹲下身,让她伏在自己背上,背起她大步流星往前走。

    如果不这样,等到夹着她走回客栈去,估计人都要着凉了。

    慕流云这会儿也没有什么精力去和袁牧客套,她趴在袁牧背上,脑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闭上眼睛之前,似乎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像是江谨,可是又提不起神再多看一眼,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流云只觉得周围都热烘烘的,一阵阵的热气直往脸上熏,却又不像之前在火场里面那样炙人,反而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浴桶里面,热水一直泡到了肩膀。

    慕流云被吓了一跳,慌忙抓着桶沿想要站起身,结果手脚酸软,一下没站住,又重新跌坐回去,搅得那浴桶里的水哗啦一声,漾出去了不少。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自己是整个人,连同衣服裤子,都一起被泡在热水里头。

    “你醒了?”

    袁牧的声音忽然从屏风外面响起来,把慕流云吓了一跳:“大、大人?”

    “身子可有什么不适?”袁牧隔着屏风问。

    慕流云心砰砰直跳,连忙摇摇头,随即意识到自己摇头人家也看不见,这才改成了开口说:“没事,好得很,哪里都没问题!”

    “那就好。”袁牧沉默了一会儿,“你方才浑身湿透,不方便替你更衣,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起码不至于着凉。现在既然你已经醒了,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我便回去了。

    等你收拾妥当了,再过来,关于县衙起火的事情,我们还有些事情必须得做。”

    说罢,屏风外面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又有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袁牧似乎已经出去了,房间里面重归寂静。

    慕流云被那一桶热水熏蒸着,脸颊一阵阵热浪翻涌,她站起身来,从浴桶里面小心翼翼地爬出来,趁着身上的热气还没有散,赶忙找了一套干爽的衣服给自己换上,擦干了头发,也没敢耽搁,就直接开门出了房间,到袁牧那边去找他。

    袁牧的房间敞开着门,他本人端坐桌旁,袁甲和袁乙立于一边,一见慕流云穿着单薄的袍子从外面进来,袁牧微微皱了皱眉,起身到床边捞起之前给慕流云穿过的斗篷,大步流星走上前,把斗篷给她披在身上。

    “注意保暖,莫要着凉了!”他把斗篷带子系好,根本不给慕流云推拒的机会。

    袁甲在起火的时候刚好被慕流云派到前院取东西,火起的时候县衙里面一团乱,不断有人跑出来,又有黑烟熏得人睁不开眼。

    他急忙往后面跑,半路见有人从里面跑出来便拉住对方询问是否看到自家推官,那人听了他的描述,慌慌张张说好像是已经跑了出去,袁甲连忙出去寻人,找了一圈都找不见,这才意识到可能是叫人诓了。

    他再想返回县衙里面的时候,袁牧已经冲了进去,他也跟着进去打算分头找,等再出来看到了被袁牧救出来的慕流云,她已经昏了过去,毫无知觉,看着让人心里头怪不安的。

    这会儿一看慕流云醒了,还好端端的,精神头儿也不错,袁甲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口对她说:“推官,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不会是被火给烤着了吧?看着就跟个大姑娘似的!”

    话音未落,他胸口就被一旁袁乙狠狠怼了一肘子,一口气差一点卡在里头上不去下不来。

    “慕推官坐下来说话。”袁牧重新坐下,一边将慕流云又迅速打量了一遍,一边问道,“当时你在县衙之中,是否有注意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慕流云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回大人,不寻常的人我倒是没见着,不过往外跑的过程中,我倒是闻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儿!”

第二八零章 蛛丝

    “哦?怎么个不同寻常法?”袁牧问。

    “我觉得在那黑烟里面,似乎闻到了一股很像松油的气味。”慕流云答道,“只有刚刚闻到那烟味儿的时候能够察觉得到,后来被烟呛得喘不过气来,反而闻不出了。”

    袁牧微微挑眉:“松油?你的意思是,那一场火被烧到的东西里面有松木?”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晏州地界并不适合松树的生长,我们不管是来的时候一路上看到的,还是最近出城去那座和尚庙,翻山越岭,都不曾见过一棵松树。

    松木本身因为太容易开裂变形,并不适合用来盖房子,县衙整体来说都是砖石改成的,房梁一般也会选用杉木,衙门里头的木头门不是红樱木便是椴木,一般来说都不会选择松木。

    即便是偶尔有松木制成的,经过了那么多道工序,反反复复上漆之后,也不应该还能闻到那么重的松油味儿才对!所以方才大人问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我便想到了此事。”

    “你同衙门里头的衙差们刚回到玉邕县衙的时候,是否也闻到过什么异味儿?”

    “不曾。”慕流云摇摇头,“玉邕县衙里面今日原本也没有几个人,基本上都被叫去贾家帮忙了,听说连衙门里头的厨娘都在吴荣志死后跑掉了,不肯继续留在那里做饭,所以那些留守在衙门里的衙差们连晌午的时候去哪里混口吃的都还不知道。

    因而那衙门里头别说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了,就算是草垛、木柴这一类容易烧起来的东西都是几乎没有的!就没想到后来会忽然起火。”

    “推官,这事儿我方才倒是去县衙周围简单的问了几句。”袁乙对慕流云说,“周围百姓说,感觉好像是忽然之间,衙门就起火了,从最开始发现起火了,到火焰冲天,这中间感觉不过一瞬的功夫,让所有人都感到措手不及,毫无防备。”

    “这火起的稀奇……”慕流云皱着眉头,觉得自己方才深陷其中的火有些蹊跷。

    然后她一拍桌子,从椅子上噌地站了起来:“大人!不好!那些贼和尚!那些贼和尚都还被我们关在县衙的大牢里头呢!”

    袁牧没有动,对慕流云这会儿突然想起来的事情自然比她记得要更清楚一些,所以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更不见半分着急。

    “慕推官不必着急,你且稍作休整,待县衙那边的火彻底熄灭了,我们再去看看也不迟,到时候还得推官仔细眼看一番呢。”袁牧对她说,语气平静之中又似乎隐含着淡淡的怒意。

    慕流云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愣之后,心里面也就了然了,这大火起的太蹊跷,晏州地界河湖丰沛,玉邕县也是雨水较多的地方,并不存在着天干物燥的情形,更何况是一间县衙,连厨娘都跑了的县衙,大白天连个点灯的人都没有,怎么会突然之间就着了呢?

    更何况这个时间也着实凑巧了一点,偏偏在起火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衙门里头凡是还能被使唤的人,都被叫去贾家搬运尸体了,前前后后也被叫出去了很久,回来之后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火就突然烧了起来。

    不用细想慕流云也知道,这妥妥是有人趁着衙门里的人都被叫走了,空荡荡的衙门里头也没有什么人在用心看守着,于是趁机在里面放了一些有助于火势蔓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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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东西必须不是灯油之类容易被人瞧见甚至不小心就摸了一手、踩了一脚的东西,一定是隐秘的,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却又不会轻易被那些衙差发现的……

    自己方才不是闻到了松油的气味么……

    慕流云忽然之间心里面清明起来,抬眼看向袁牧:“大人!是松香!这东西一块一块的,丢在角落里面也并不起眼,本身自己也不大容易被点燃,可是如果周围的东西烧了起来,把它给烧化了,那它也会让小火苗迅速变得火光烛天。

    衙门里的人跑去贾家帮我们处理那十几具尸体的时候,如果有人溜进县衙里头,把松香撒到各个不起眼的角落、木头制成的门窗家具附近,是不大容易被人发现的!

    若我关于松香的推测是对的,那么将贾家上下十几口人加上一众仆从统统杀害的凶手,与今日在玉邕县衙防火的人,应该是有些关联。

    对方等的就是我们去贾家,发现贾英才一家惨遭灭门,于是找帮手过去,他们便可以趁机潜入县衙,布置下后续防火需要做的一切。”

    说完之后,她忽然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如果对方可以轻易的潜入玉邕县衙,那么能够做的必然不止是防火这么简单。

    着火虽然很可怕,但是毕竟火势是不受人操控的,变数太大,若是存心想要制造出什么样的结果,光靠一把大火还是不够保险,太容易出岔子。

    既然在暗处的人都已经有充分的机会进去藏一些助燃的玩意儿,又怎么会单纯指望那一把火来完成自己的真实目标呢?

    恐怕一场大火能够起到的真实作用,是让县衙里面的一切,看起来都更“干净”而已。

    怪不得方才自己提起那几个贼和尚的时候,袁牧看起来那么淡定,估计他已经猜到了这一层,知道那几个人已经必然不会有活口了,这功夫再怎么着急也是无济于事。

    这么看来,他们打从到了玉邕县开始,一举一动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眼睛里。

    这里有一些东西,是对方不想要他们碰的,但是他们却碰了,于是那些线索和痕迹就必须要抹除掉,原本打算深挖的线索,这会儿却已然变成了风中的蛛网,眨眼就不见了。

    那藏在暗处的势力,想要以此来证明什么呢?他们是大腿,而袁牧只是一条胳膊?

    慕流云方才还觉得泡热水泡得热乎乎的,现在想到这些,不由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爬上了脑顶。

第二八一章 没有烟灰

    她看向袁牧,以为袁牧会脸色凝重阴沉,没想到却看到他面色平静,不但没有更加压抑低沉,反而好像连先前的困扰都不见了似的。

    一旁的袁甲和袁乙也是看了看自家世子爷的面色,立在一旁谁也没出声。

    “饿不饿?”过了一会儿,袁牧忽然开口问慕流云,说的却并不是与先前有关的事。

    慕流云的脑子里装的还都是这几天接二连三发生的那些事,一下子还没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袁牧,然后才意识到他问自己的是什么。

    这种时候别说她受了一番惊吓,差一点丢了小命,现在连自己的胃都快要感觉不到,更别说什么饥饿感了,就算饿到前胸贴后背,在这种时候也不可能真的跟自己的上官说饿啊!

    大事当前,必须要有一个积极的、废寝忘食的态度!

    虽然官职不大,但是这点混迹于衙门口的小心思慕流云还是很通透的。

    她连忙昂首挺胸:“大人,我不饿!我现在就想赶紧去县衙那边看看情况!”

    慕流云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分寸准确,堪称下属回答上官此类问题之范本!

    可是,她却看到袁牧的嘴角颤动了一下,向上勾了勾……似乎是……笑了?

    这是觉得自己态度表得好?还是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傻?她有点参不破。

    袁乙冲袁甲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对袁牧说:“爷,您方才也受累了,我们哥俩这就去张罗点吃吃喝喝的,呆会儿咱们填饱了肚子再过去县衙那头也不迟,不然若是火还没有彻底熄灭,咱也不能贸然进去,以免有什么不妥。”

    袁牧冲他点点头,袁乙便拖着袁甲出了房间。

    慕流云听了袁乙的话,忽然想起来,自己方才连人带衣服被泡在热水桶里,一时之间有点发懵,之后急急忙忙跑过来,又一开口就被袁牧带着说了正事,她还没谢过人家的大恩呢!

    思及此,慕流云赶忙站起身,冲着袁牧纳头就拜:“大人!方才若不是您闯入火场,我这会儿估计就跟那老仵作一起没了!大人的救命之恩,慕流云没齿难忘!日后自当尽心竭力为大人分忧,来世便是结草衔环……”

    “不必来世。”袁牧伸手把慕流云给拉了起来,“我这人只相信今生之事今生毕,从来不信什么修来世之说。”

    “大人的如此大的恩情,我实在是怕今生无以为报……”慕流云没想到他会回自己这么一句,有些讪讪地接话。

    袁牧淡淡一笑:“会有机会的。”

    过了一会儿,午饭就准备好了,前一天晚上他们救了那几个女子并把她们送回家,那些心怀感激的村民塞了许多东西给他们,所以今日的午饭也显得丰盛了许多。

    江谨这会儿也下来了,慕流云冲他招招手,他对慕流云笑了笑,看起来和以往差不多,倒是没有再继续同她赌气的样子,这也让慕流云松了一口气。

    “你这是……刚起?”慕流云看江谨走路脚底下好像有些发飘似的,以为他是前一天晚上一夜没睡,所以这会儿才会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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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江谨点点头,“你这是才忙完回来?”

    慕流云本想告诉他自己差一点被困在着火的衙门里,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改了主意。

    不然还是算了吧!要是把这事告诉江谨,搞不好江谨又要对自己说教一番,两个人这会儿刚刚缓和回来,江谨又在考虑袁牧许他的美差,这节骨眼儿还是别闹矛盾了!

    她把火灾的事情咽下去了,一点也没有了流露出来,江谨也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只有袁牧抬眼默默朝江谨看了看,倒也没有戳穿什么。

    吃了午饭之后,袁甲先跑了一趟,到玉邕县衙那边探看一番,没多久便回来,说是火已经都灭了,那边一片狼藉,在起火的时候逃出来的人也不肯继续驻守,都跑掉了。

    袁牧招呼所有人一起出发,再次前往玉邕县衙,或者说,被烧毁的玉邕县衙。

    火熄灭了之后,这边也没有人再围观,破败的县衙看起来更显寥落,慕流云看到这烧得残破不堪的院子,想起自己之前的险象环生,不觉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一边在心里面后怕,看向前面袁牧的背影时,她心里面的感激之前也愈发浓厚。

    一行人穿过湿漉漉的前庭,绕过还有残烟冒出来的废墟,终于找到了原本大牢的位置。

    玉邕县之前有吴荣志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县令,自然政事是不可能兢兢业业的,平日里有什么不爽就是打板子,打得满身是血直接拖出去丢在门口大街上。

    百姓对他敢怒不敢言,即便真有什么闹了矛盾要打官司的,闹到官府来,最后也是被他搞得一塌糊涂,不了了之都是好的结果,颠倒黑白也是常事。

    因为这样,所以玉邕县百姓也习惯了凡事不“麻烦”这个县太爷,于是乎吴荣志就更加不用操心这些,县衙大牢里面除了那一伙贼和尚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

    大牢毕竟是整个县衙最坚不可摧的地方,即便被火烧了,也依旧屹立不倒,只是里面原本木头的牢门、栅栏,还有牢里用来保暖的稻草垫子,都在这一把大火之中烧成了灰烬。

    慕流云这回可是有备而来,到了大牢里面,找到了那几具早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这些尸首早就已经看不出来谁是谁,都只剩下一个囫囵的人形,她娴熟地将其中一具尸体翻过来,自己的那只木匣子放在一旁的地上,从里面取出一根长竹签,再撕一小块儿棉絮,将棉絮熟练地扭在竹签一段,将竹签插进那具焦尸的鼻孔之中。

    待到那竹签抽出来,上面的棉絮还是原本的样子。

    慕流云又撬开尸首的牙关,将竹签塞进去擦了几下再拿出来,也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她又用同样的方法眼看了旁边的几具,皆是如此。

    “大人,死者鼻子和嘴里都没有烟灰,果然是被人打死之后才放的火!”至此,慕流云已经不需要再浪费时间,站起身对袁牧说。

第二八二章 报信儿

    说完之后,她小心地看着袁牧,觉得他应该不会喜欢听到这个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可是让她惊讶的是,袁牧听后,却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别说是生气或者愤怒,他看起来甚至比之前刚知道贼和尚,刚发现食天下的异样时都还要更加平静。

    “袁乙,你回客栈挑一匹快马,带着我的腰牌出城去驿站,叫驿丞差人火速赶往州府,通报玉邕县情况,令州府立刻派人过来处置这边诸项事宜。”袁牧招手,示意袁乙到跟前来,接下腰牌递给他,令他速速去办。

    袁乙略显疑惑:“爷,从此地到州府衙门路途不算远,若是那么着急,何须去找那驿丞!他们办事哪有我来得妥帖!不如我直接带着腰牌骑马过去一趟吧!”

    袁牧却摇摇头:“不可,你且依着我的意思去做,莫要自作主张!”

    袁乙见他这么说,立刻应声,将腰牌再进怀里便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

    袁乙走后,袁木才又问慕流云:“推官可还能看出这些人死去多久?”

    慕流云摇了摇头:“若是没有这个一场火自然是不在话下,经这火一烧,这会儿却是难以分辨大概是什么时辰被人杀死的了……”

    她这么说,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一个不信服的,瞧瞧地上这一具一具尸首,都只是徒有一个人形,看起来跟焦炭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怕想要弄清楚具体什么时辰死的,就得是去地府把阎王爷的生死簿拿来瞧一瞧了!

    即便如此,慕流云还是大体检查了一下,发现他们的死因竟然和贾家十几口如出一辙,都是被人生生扭断了脖子而丧命的。

    这样的结论袁牧同样没有丝毫讶异,等慕流云验看的差不多,他便带人离开了县衙的废墟,重新回客栈里面去。

    袁甲问他需不需要自己留在这边守着,袁牧也只是摆摆手,示意他跟着一起回去。

    回客栈的路上,慕流云偷偷留意了一下跟着他们一起来,全程却都没有怎么开口说过话的江谨,发现他虽然很沉默,但是整体的脸色和状态倒是比在吴荣志家的时候好得多了。

    回到客栈里,袁牧让那些武师都各自回去休息。

    “慕推官和江司户也都回去歇着吧。”他对慕流云和江谨说,“在那只会放迷烟的猿猴被捉住之前,这边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只需要休养生息就行了。”

    慕流云和江谨都有些疑惑,但是这里论官职没人比得过袁牧,论头脑也差不多是一样的结果,所以他这样安排,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同意见。

    能够休养生息自然是好的,慕流云原本还以为这一趟跑晏州和松州,最难过的也就是舟车劳顿,结果没曾想,松州都还没有去呢,就晏州,确切的说,还只是玉邕县这一站,她就先是中了猿猴放的迷烟,又撞见了贼和尚,最后更是险些丧生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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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这几日里面她所经历的这一切,简直比她之前的二十年加在一起都刺激!

    有那么一根弦绷着的时候,倒是也撑得住,袁牧一说让她可以休养调整,慕流云松下这口气,之前在县衙里面所受到的惊吓,从滚烫的火海中冲出来,被人泼了不知道多少盆冷水受得寒,还有这几日累计的疲惫就一股脑涌了上来。

    下午回房间睡下之后,慕流云几乎是昏过去了一样,当天晚上她就把自己烧成了一个小火炉,要不是袁牧差袁甲上楼叫她下去用饭,袁甲的大巴掌几乎快把客栈房间的门板都给拍碎了也不见屋内有回应,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有人发觉。

    于是郎中又给请了过来,检查之后发现只是寻常的受凉,外加还有点惊吓的成分,于是开了几服安神压惊和驱寒的药就走了。

    慕流云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醒过来之后有点头重脚轻,一时之间连自己身在何方都有些想不起来,迷迷糊糊披了衣服下床去开房门,一打开门,靠在门板上打瞌睡的袁甲身子一歪,立刻惊醒,同时察觉到身后有人,嗖地跳了起来。

    他转过身定睛一看,见是慕流云醒了,立刻撒腿往楼下跑。

    “袁大哥,你干嘛去啊?”慕流云也没想到门口有个人,等看清是袁甲的时候,袁甲都跑出去一丈远了,她赶忙开口问,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得厉害。

    “爷说了,郎中交代的,只要你一醒就得赶紧煎药!”袁甲一边往楼下冲一边头也不回的说,“推官你快回去躺着,等一会儿药煎好我给你端过来!”

    慕流云确实是还有些头昏脑涨,也没打算逞强,就又披着衣服回了房间,靠坐在床上。

    隔壁房间的房门吱呀一声,袁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房间门口,慕流云看到袁牧大步流星走进来,想要起身行礼,被袁牧伸手示意拦住了。

    “你我不需要如此拘礼,身子还不太舒服就歇着吧。”袁牧拿了一把椅子,坐在慕流云床边,眼睛在她的脸上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前受了惊吓发了热,现在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没有,大人,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慕流云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那么脆弱。不过眼下的的确确还是有些虚弱,她决定不要逞强,否则适得其反就更尴尬了。

    “那就好。”袁牧见她脸色比先前已经好了不少,神色松弛了些,他微微向前探出些身子,长臂一伸,将手背贴在慕流云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发现的确不热了,这才算彻底放了心。

    慕流云没想到袁牧会有这么一个举动,一时之间一股热浪从脖子根涌上去,方才还正常的脸色,这会儿又染上了一片红霞。

    袁牧看到慕流云的脸一下子红起来,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略显亲昵了,把脸微微转向一旁,干咳一声:“之前查看你的情况的时候习惯了,慕推官勿怪。”

第二八三章 猿来

    “劳烦大人照顾,感激都感激不过来。”慕流云嘴上客气了一句,觉得还是不要再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然自己脸上的热怕是褪不下去了,“大人,我这是睡了多久?没有因为我耽误什么正事儿吧?”

    “昨天夜里那只猿猴已经被那几个武师给捉了回来。”袁牧对慕流云说,说完就见她急着想要起身,拦住她道,“不必着急,昨夜那猿猴是被几个武师秘密带回来的,那猿猴还没有来得及放迷烟,所以猜想背后的主人应该也不会那么快就意识到猿猴被捉了,所以咱们有时间做个局,请君入瓮。

    想要让对方肯自投罗网,就必须让他着急,不够急就会瞻前顾后,逼急了才会奋不顾身。所以我们的时间很充足,你无须着急,只消好生休养,之后的好戏我必然会留给你看的。”

    慕流云听袁牧这么说,连忙点点头,好好坐了回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袁牧的头脑慕流云还是相当信服的,他向来冷静,做出的决定往往高瞻远瞩,兼顾周全,所以这件事他已经安排下去,自然是不需要太过操心的。

    那么一只通晓人性的猿猴,想必训练出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猿猴的主人一定不会愿意轻而易举的就放弃了自己这么趁手的“工具”,但是人都是有自保之心的,所以就像袁牧说的那样,只要让对方足够着急,自然就会把顾虑抛到一边,会比较容易现身。

    更何况不管什么人什么事,但凡急躁之下,往往就容易露出破绽,而对方的破绽自然就是他们的机会,所以夜里头才把猿猴捉了回来,这会儿的确不用着急。

    于是她也不着急了,就是还忍不住有些兴奋。

    之前不管是贾英才一家还是好不容易活捉了的贼和尚们,前脚他们有了点线索和眉目,后脚就有人抢在前头将线索砍断,手法还利落到毫无人性,冷血凶残。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说心情上没有一丁点的波动,那也是不切实际的,慕流云一直都觉得胸口里面窝了一把火,无处发泄,憋闷得很,现在感觉扳回一局,自然心中爽快。

    这回猿猴被他们给捉了,算是他们扳回一局,毕竟玉邕县里的这个局面,吴荣志与州府,州府与外族,外族与贾英才,贾英才与州府……其中的关系犹如一锅粥般,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理也理不净,摘也摘不清。

    所以也不用理,也不用摘,不管是哪一环,只要让他们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就算赢!

    不一会儿,袁甲把煎好的药端了上来,慕流云趁热喝了,虽然苦是苦得很,喝下去时候却结结实实发了一身的大汗,也让慕流云头脑清爽了一点。

    喝了药之后,袁牧就让慕流云再继续休息休息,慕流云没有推辞,本以为躺下小憩片刻缓一缓精神就起,谁知道这眼睛一闭上,再一睁开的时候,外头的天都要黑了。

    这又睡了一天的慕流云总算是真的神清气爽起来,她起身在屋子里活动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头重脚轻的那种感觉了,这才整理了仪容,出了房间。

    下楼梯的时候,袁甲正要上楼,一看慕流云气色不错地自个儿下来了,也松了一口气:“推官,你醒啦!我正准备上去看看能不能叫醒你呢!晌午吃饭的时候喊你,你就一点动静都没有,我险些要把那郎中拎过来重新号脉重新看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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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总算醒了就好了!赶紧下来吃饭吧!本来体格儿就不行,再这么长时间没正儿八经吃顿饭,那什么身子骨儿也顶不住啊!走走走!吃饭吃饭!”

    说着,他热情地拉着慕流云就往下走,慕流云被袁甲这么一拉,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他手里头的一个破布娃娃似的,踉踉跄跄下了楼梯。

    袁甲是觉得自家这个推官可真是大不易啊!体格儿又单薄,胆子又小,偏偏还遇到起火这么糟心的事儿,差一点连小命都搭里头。

    这一次慕流云连惊带吓,又受了寒,病了一场,袁甲倒是一点也没生出什么鄙夷的心思,毕竟遇到那种大火,换成谁也淡定不了多少。

    他之前只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推官最好使的就是那颗脑袋,要是再把这个脑袋给烧傻了,那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好在这会儿一看,喝了药睡了一天之后人也精神了,估计脑袋没什么事,他也就放心了。

    吃饭的时候江谨也下来了,不过慕流云倒是没怎么有空跟他聊天,毕竟饿了那么久,这会儿只觉得前胸贴后背的,恨不得把面前所有的东西嚼也不嚼就囫囵吞下去。

    其他人看她吃得狼吞虎咽,一方面欣慰,毕竟能有胃口就说明身体没有大碍,这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同时他们也多少有些担心,饿了两天的人,一下子吃饱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最后还是袁牧伸手过去,把慕流云的碗直接给拿走了。

    “肚子空了太久,先吃个半饱吧。”他把慕流云的碗放到自己那一侧,像是摆明了知道慕流云没那个胆子从自己这里往回抢,“先让肠胃适应一天。”

    慕流云哪能有什么意见,表情略显哀怨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种事当局者和旁观者,真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自己先前从和尚庙的地窖里救出那几个女子的时候,不也是叮嘱人家先喝点稀粥,免得饿那么多天,一下子吃饱了身体吃不消!

    结果到了自己这儿,那种饥肠辘辘的折磨在面对着香喷喷热乎乎的饭菜时,似乎又被放大了许多倍,一下子什么理智都没了,就只觉得好饿,想吃一顿饱的。

    果然,人都是长了一张说别人的嘴,管起人来头头是道,轮到自己照样抓瞎!

    估计是看她的哀怨表情有些好笑,袁牧看着她蔫头耷脑地坐在那里,忍不住轻笑出声,有点无奈地摇摇头:“我房里有点心,呆会儿给你送过去,饿了就垫一垫肚子,不过,记得每一次不要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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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592/ 第一时间欣赏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 作者:莫伊莱所写的《提刑大人使不得》为转载作品,提刑大人使不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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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大人使不得介绍:
为保住家产,“遗腹子”慕流云女扮男装二十载,
只想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司理参军,
招招猫,逗逗狗,破破冤案,顺手再解救几个无知少女。
可是一不小心,怎么小辫子就落到了“活阎王”手里。
慕流云:“提刑大人,查案就查案,分寸还是要有的,莫要惹上断袖分桃的名声……”
某人:“你确定有袖可断,有桃可分?”
慕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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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小白,勿考据,考据就是你对。
普通群:114962225
V群:200144356提刑大人使不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提刑大人使不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