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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伊莱     提刑大人使不得txt下载     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八四章 还有救

    这是什么语气?!这是什么眼神?!

    这位是把自己给当成什么贪吃的小毛头了么?

    慕流云偷偷腹诽,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出息地向袁牧道了谢,因为她的肚子实在是饿,没有那个骨气义正言辞的拒绝对方能够提供的小点心。

    吃过了饭,袁牧也果然回房拿了一包点心出来给慕流云。

    慕流云道了谢,接了点心却没有收起来,而是抱在怀里,问袁牧:“大人,不知道那只猿猴捉回来之后关在哪里?我能去看看那个小畜生么?”

    袁牧对她提出的这个请求也并不觉得诧异,似乎早就料到了慕流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点点头:“有何不可!你随我来。”

    慕流云连忙跟着袁牧往楼下走,到了一楼七拐八拐,来到了一间房门口,袁牧推开门,慕流云发现这间房怪不得会被用来关这只猿猴——它没有窗!

    这个没有窗的房间里面放了一个笼子,那笼子看起来像是一般农户家里面养鸡的,慕流云再仔细看一看,还真是,那不就是之前他们回来的时候,被村民死活捆在马背上的那个笼子么!那笼子也就三尺出头,高度也就比一只鸡高不了多少。

    在这样的一个笼子里面,蜷缩地躺着一只猿猴,笼子里面的空间甚至不够它神志双腿,只能勉强翻翻身罢了。

    虽然说之前看到过关于驯养猿猴去替自己干活儿或者偷窃的记载,但是这还是慕流云第一次亲眼见到一只活的猿猴,她也非常好奇,忍不住凑近了想要看清楚一点。

    那猿猴身形很瘦,一身黑毛,只有脸上有些白毛,乍一看倒是有点像长了一把白胡子似的,它双臂很长,估么着若是让它站起来,双臂搞不好会垂到膝盖下面去。

    慕流云还一脸惊叹地在看着,那猿猴却忽然从笼子缝里把爪子伸了出来,冲慕流云就挠了一把,把慕流云吓了一跳,赶紧往后跳开一步,心里着实庆幸自己这反应速度,要是再慢一点,怕是就要被那猿猴挠上一把了!

    怪只怪这猿猴手臂实在是太长,本来以为站在那个位置上根本不需要担心这种事的!

    一旁在这边轮班看守猿猴的袁乙见状,从身侧凑出一根树枝,唰地朝那猿猴的爪子抽打过去,猿猴一门心思想要挠慕流云,猝不及防地被树枝抽打到,疼得叽叽哇哇怪叫一通,倒也学了乖,把爪子缩回去,不敢随便伸出来了。

    “推官,给!”袁乙把把树枝递给慕流云,“抽它!还反了这畜生了!之前给你放迷烟,这笔旧账都还没来得及算呢,居然还想出爪伤人!”

    慕流云摆摆手:“算了,方才它也没真挠着我,你也已经抽了它一记了!就算是替我报了吓一跳的仇了!归根结底,它也不过是一个畜生罢了!说白了,就跟你们手里头的刀一样。

    一把刀能有多大的恶意呢?是砍瓜切菜,还是专砍人脑袋,是挥向迎面冲过来的敌人,还是反手刺向自己人,归根结底,都是拿刀的那个人做的决定嘛!

    这猿猴儿没有什么罪过,只不过是比较倒霉,跟了一个不学好的主人罢了!”

    说罢,慕流云想了想,问袁乙:“袁二哥,这猿猴捉回来到现在,可曾喂过吃喝?”

    谷</span>

    “不曾喂过。”袁乙摇摇头,“那几个武师恼恨这猿猴害他们师兄弟蒙冤受屈,所以赌气不给它什么吃食,我倒是给了它一些水,但是一想到之前它跑来客栈放迷烟,我这心里头也有气,所以吃食也是没有给过的。”

    “甚好!甚好!要的就是它肚子饿!”慕流云对这个答案相当满意,扭头看看袁牧,“大人,您配合我一下,咱看看这畜生到底还有没有得救!”

    袁牧点点头,并没有拒绝慕流云的这个请求。

    慕流云把原本抱在怀里的点心递给袁牧拿着,小心翼翼地打开包在外面的油纸。

    袁牧这糕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买的,还挺新鲜,一打开就闻到了香甜的气味,慕流云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没办法,方才吃饭只吃了一个半饱,现在看到香香糯糯的点心就在面前,满鼻子香甜气息,确实有点忍不住。

    慕流云偷眼瞟了瞟那只被困在狭小笼子里面的猿猴,只见它两只小黑豆子一样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这边呢,鼻孔一动一动的,嘴巴也张了张,看样子也已经嗅到了食物的香味儿。

    人类在饥饿面前或许还会出于种种原因而表现得矜持,但是动物看到了食物,那种反应可就直接也强烈地多了。

    那猿猴在笼子里颇有一点躁动地翻动了两下身子,好让自己用一种更加舒适的姿势盯着袁牧手里头的那一包香喷喷的点心。

    慕流云对这个反应很满意,于是冲袁牧讨好似的拱拱手,然后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规规矩矩地看着袁牧。

    袁牧心领神会,捏起一小块儿点心放在慕流云的手心里。

    慕流云捧着点心闻了闻,一脸夸张地陶醉,然后把点心故意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吃掉。

    那猿猴在笼子里几乎按捺不住,嘴里叽叽哇哇叫个不停。

    慕流云也不理它,又冲袁牧拱了拱手,一摊手心,袁牧就又放了一小块儿点心在她的手心里面,慕流云再津津有味地吃下去。

    就这样循环往复,到了第三块小糕点进了慕流云的肚子时,那猿猴忽然把两只爪子都从笼子的窟窿眼儿里伸了出来,也学着慕流云的样子,冲袁牧拼命的拱手,摊开掌心,再拱手,再摊开掌心,很显然是故意在模仿慕流云方才的动作。

    慕流云一看它的这个反应,也乐了:“行!不错,这小畜生还有救!”

    一边说着,她一边捏起来一块点心,小心翼翼地伸向猿猴,猿猴也眼巴巴地看着她,爪子掌心朝上使劲儿往外伸着。

    慕流云把点心放在它的掌心,猿猴迫不及待地把爪子缩了回去,食物一口塞进嘴巴里,都看不出嚼没嚼就囫囵个儿的咽了下去。

第二八五章 饵

    慕流云觉得有意思,拿着点心一直抖那饥肠辘辘的猿猴,那猿猴倒也的确是很有灵性,慕流云教什么就学什么,中间稍有表现出攻击性的举动,袁乙就在一旁用树枝唰地抽过来。

    这么一来二去,猿猴倒是也规矩了很多,慕流云意犹未尽,看着冲着自己频频拱手的猿猴,又伸手去拿点心,却摸了个空,扭头一看,袁牧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纸包换了一只手。

    “只剩下一块了,你吃还是它吃?”他眼睛里面含着几分笑意,问得倒是一本正经。

    慕流云这才发现自己玩儿得太起劲,竟然把原本就不算多的一包点心基本都喂了那猿猴。

    这到底是一只猿猴还是一头猪!怎么这么能吃!

    慕流云瞪了那猿猴一眼,果断做出了选择:“我吃!”

    她冲纸包伸出手,袁牧却又躲开了。

    慕流云疑惑地看着他,袁牧却只是嘴角噙着笑,并不回应,只是那样端着那一小块点心。

    慕流云一看这表情这姿态,还真眼熟,不就是方才自己逗猿猴时候那个样子么!

    她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冲袁牧拱了拱手,然后摊开掌心。

    袁牧笑了,把那块点心捏起来,放到慕流云的手里。

    被人当成猿猴一样逗弄了一下,还真是让人怪害臊的,慕流云面红耳赤,有些羞恼地扭头瞪了一眼那只贪吃的猿猴,嘴里嘟囔着有些乏了,赶忙离开了这个小屋。

    袁乙在一旁忍着笑,问袁牧:“爷,推官看样子是恢复得挺不错的了,还用继续喝药么?要是用的话,一会儿武师过来换班了,我就去煎第二服。”

    袁牧点点头:“她身子骨单薄,不若我们这般,还是多吃两服,确保要好利索。”

    “是!”袁乙立刻应声。

    于是慕流云晚上又喝了一服苦药,还是袁甲和袁乙两个人盯着她喝的,本来她想要说自己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喝这种哭得让人想掉眼泪的黑药汤,但是瞥一眼桌旁立着的袁甲,她又忍不住要志气起来,不想让人看扁了,硬是一仰头,喝了一个底朝天,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一瞬间,慕流云甚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荡漾着一股子英雄般的豪迈。

    上一次喝药的时候,她头昏脑涨,嘴巴里面似乎也尝不出什么味道,没觉得苦到这个地步,现在也只能是一直苦到心里头去,嘴上还得撑住了不能说。

    见慕流云喝完了药,袁甲满意地走了,袁乙又拿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

    “袁二哥,这是什么?”慕流云有些疑惑。

    “我家爷让我交给你的,”袁乙笑眯眯地说,“爷说若是推官一口气喝光了药,那便是勇气可嘉,我可以将这个留给你。”??说完,他拱了拱手,笑着退了出去,顺便帮慕流云关好了门。

    慕流云把那个小纸包打开,里面躺着两枚蜜饯。慕流云捻起一颗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很快就驱散了原本从舌根一直弥漫到鼻端的,一股酸甜的果香把原本的药味儿替代掉,慕流云也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又休息了一晚上,再加上拿点心逗猿猴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儿,第二天慕流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感觉都好回来了,吃早餐的时候,还好心地给那只还有挽救余地的猿猴也拿了点。

    沈傜之前见慕流云病了还挺担心的,想去看慕流云却被袁牧拦住了没让她过去,这会儿见慕流云整个人的状态都好了,才跟着她一起去喂那猿猴。

    别看她是武馆的大小姐,从小就家境殷实,因为师兄弟有做镖师的,平日里也没少拿一些天南海北的稀罕物件儿回去孝敬师父,所以也拓宽了沈傜的眼界,但是这种猿猴毕竟在中原一代甚少见到,所以她也是乐不可支,觉得有趣得紧。

    “师父,你说这小畜生回头是不是不能再交还给它原来的主人了?”她问慕流云,“那厮能够让它帮自己又是放迷烟又是做坏事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猿猴要是再落他手里头去了,那岂不是还得继续偷鸡摸狗!那可不成!”

    “那自然是不能还回去的!不如你带回家里去养着?”慕流云本来想着以后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把这猿猴带着走个远一些的地方,确保原主人不会再找到它,就将它放了,不过现在沈傜这么说,她就忍不住逗这小徒弟一句,“不然你带回去养?”

    “行啊!太好了!那师父,这猿猴以后可就归我了!你要是想跟它玩儿就去西泗县我家里头,随时都可以来!”沈傜很大方地对慕流云说,就好像这猿猴她马上就运送回家中似的。

    慕流云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主意似乎也不坏。

    这猿猴一看就知道是从小被人饲养着,又并不是来自中原一带的野外山林,这种情况下如果是要把它放归,能不能活得下去都不好说。

    被沈傜带回家去养着,一来沈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不差多一只猿猴的吃喝,二来这猿猴万一又闹腾起来,武馆里想抓它想修理它也都容易得多。

    就是不知道沈傜她爹会不会愿意女儿往家里带这么糟心的一个玩意儿。

    于是她就没说放归山林的事儿,打算等余下的问题解决完了再研究猿猴的具体去处。

    吃完饭就该忙正事了,抓到猿猴只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那群武师有了这个进展之后,倒是对慕流云他们更加信服,现在都眼巴巴地等着接下来的行动呢。

    之前的主意就是慕流云出的,所以后续的事情袁牧也都交给她来安排。

    “余下的事情也好办,你们今日起,就去实际上面找那种木匠啊,铁匠啊,专门询问打一个能够装得下一只大猿猴的笼子要多少钱,再跟人讲一讲你们无意之中抓到一只大猿猴,什么都会,问问集市上的人,有没有知道这么一只猿猴能卖多少钱的。

    袁二哥,你帮忙在城外找一处小院落,咱们临时赁下来用上十天半个月!几位兄台在集市上散播过手里有猿猴欲出售的消息之后,就报那个小院的位置,之后咱们就可以继续等着下一只’兔’了!”慕流云说。

第二八六章 瓮中捉鳖

    她的这个安排也没有什么人提出异议,毕竟之前捉猿猴的计划就是她提出来的,收效显著,于是众人立刻分工下去,在确保足够低调的情况下各自张罗。

    最先动手的就是袁乙,他一个人穿着不显眼的粗布衣裳,骑着一匹呲毛搭撒的马,非常低调的出了城,本来袁甲想要随他一起去,后来也考虑到自己的形象也确实是比较惹眼,跟着去多有不便,于是便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袁乙也是一个办事痛快的人,只半天的功夫,就赁下了一个院子,位置出城之后不算远,但是又比较偏,前后左右都没有什么别的人家,听说是那家死了男人,妇人也跑掉了,家中的孩子也被族亲过继抚养,之后那还不算小的院子就一直荒在那里,无人问津,村里人都嫌不吉利,位置又偏,村里都没有人想要买下来。

    有人肯去租,那家的族亲还挺高兴,要的价钱也不高,所以十分顺利就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那些镖师的任务,他们按照慕流云的要求,非常高调的在市集上开始到处打听打造笼子的价格,尺寸又要得很大,听着足够装下一个半大孩子了,并且还反复打听够不够结实,能不能确保笼子门不那么容易被打开,这愈发惹得旁人好奇起来。

    在旁人拐弯抹角地盘问下,那几个武师半推半就地把他们的“遭遇”给讲了出来,说他们是一群途经此处的客商,本来是打算旅途疲惫稍作休整,然后就继续赶路,不曾想竟然遇到了一只灵巧又通人性的猿猴,被他们直接给逮到了。

    那猿猴能识人言,学东西也奇快,所以他们觉得这也算得上是奇货可居,于是决定打造一个结实的大笼子,关着猿猴带去外地卖掉。

    眼下他们只有一只破鸡笼,那猿猴蜷缩在里面极其不舒服,他们也怕时间久了万一把猿猴给关坏了,回头卖不上价,那不就亏大发了么!

    其他人听了之后啧啧称奇,纷纷支招,还有好信儿的打听能不能给看看,几个武师一副讳莫如深的神秘样子,对想要看一看的一律避而不答。

    他们越是这样,就越勾着人心痒痒,于是不出两日,市集上关于有一伙外地客商抓了一只灵性十足的猿猴,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的事情就被传得沸沸扬扬,明明谁都没见到那只猿猴,却照样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甚至还有人言之凿凿说那猿猴有这样那样的本事。

    就这样,到了第五日天刚亮,城门刚开的功夫,两个武师急急忙忙跑回客栈来,兴奋地告诉慕流云和袁牧,他们抓到了一个人。

    慕流云一听也很高兴,立马就准备出发过去看看,倒是袁牧比她沉得住气,示意她稍安勿躁之后,开始让袁甲和袁乙收拾行装,找了一辆马车连人带东西一起装上,离开客栈到那个城外的小院去。

    还没等到那个小院,老远坐在马车前头的袁乙就看到有武师站在路边等着他们呢,也是一脸兴奋,估计是师兄弟被劫镖还要被诬陷这一口气憋在他们心里头也实在是太久了,现在终于开始有了眉目,能够让自己的兄弟沉冤得雪,实在是压抑不住那股子喜悦。

    终于马车来到了这座农家院的门前,袁牧和慕流云跳下马车往里面走,剩下的人把东西从那车上面搬运下来,收到院子里面,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们就要在这个院落里面小住了。

    袁牧对于捉到了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所以表现得非常淡定,倒是慕流云,看了看院子里守着的那几个武师,怎么看都不像是与人有过打斗的样子,心里有些好奇。

    “那个意欲劫走猿猴的人,你们是生擒的还是智取的?”她问带他们去后面的武师。

    “智取!不费吹灰之力!”武师非常高兴,崇拜地朝袁牧看了看,“之前袁大人给我们画了一张图,让我们按照上头那样将柴房的门改造一下,再加固房顶,之后便可以事半功倍!

    我们就是照着袁大人的安排布置的,那厮潜进去之后,果然就被困住了!”

    慕流云更加惊讶,愈发好奇,连忙加快了脚步过去,到了那间柴房门口,没着急做别的,先凑到门板跟前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点门道——这柴房的门是向外开的,门上面有一个门环,而那门环看起来和寻常的门环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那门环的底部比寻常的门环显得要略高一些,再仔细看看,柴房的门板似乎也比一般农户家的柴房门板要厚实不少,慕流云伸手摸了摸,弓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这么厚的门板,声音听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发空。

    这门板有夹心!慕流云登时就明白过来,既然门板有夹心,这门环肯定也是藏有玄机的。

    “人呢?”袁牧问。

    一旁的武师连忙恭恭敬敬答道:“回大人,困住之后,就被我们进去按住捆了个结实,绝对跑不掉也挣不脱的,您尽管放心!”

    袁牧又招来袁甲:“你去打听一下,食天下的那个收过咱们好处的小伙计家住何处,把他给我带过来,指认我们抓到的这个人是不是他们店里的大厨。”

    袁甲得令,立刻转身就走,袁牧这才冲慕流云示意了一下,让她过去开门。

    慕流云知道袁牧看出了自己对这门上的机关好奇得紧,所以这是给自己机会体验一下。

    她连忙走上前去,伸手一拉那门环,这才发现这门比一扇普通木门明显要略沉一点,当然了,如果是急急忙忙的情况下,这种分量上的差异是完全会被人本能地忽略掉的。

    门环也不似普通门环那样死死固定在门板上,拉动之下,能感觉到门环会有微微的松动感,然后门就开了,慕流云没有忙着进去,而是先看了看门内。

    门内倒是和寻常木门一样,光板一块,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那这门到底是怎么把人给困在里头出不来的呢?

第二八七章 高调行事

    很快慕流云在低下头看过脚下之后,就找到了答案。

    那柴房的门底下,并不似寻常的柴房那样平平整整,而是两个可疑的孔洞,借着外面的光线,还能看到里面微微反射出一点金属的光芒。

    慕流云抬头又往上看了看,果然在上面的门框上面又找到了两处同样的孔洞。

    她踮起脚,费劲儿地在门顶上摸了摸,果不其然地摸到了两个凸起。

    所以说,这是一处机巧,拉动门环的时候,被藏在夹层门板中间的疑似铁条的东西就会缩进去,待到门关上了之后,铁条就会卡在上下总计四处孔洞中,将门牢牢固定,偏偏门板里面是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饶是推也好,撞也好,想要破门而出都难了!

    这柴房本就是在一个内低外高的状态下,门板又因为特别加工过,所以重量比普通的木门要重上一点,只要开门的人松手进去,这门就会在自重的牵引下关闭起来,把一间看似普通的柴房生生变成了一座牢笼。

    那猿猴的主人能过训练猿猴出去给人放迷烟,一方面肯定是因为怕惊动对方,造成很大的声势。另外一方面也说明这人在武功方面并没有什么优势,所以才会力求图财的同时还要保护自己的周全。

    这样一来,被困在这样的一个牢笼里面,就更加的插翅难飞了。

    这法子好极了,机巧也用得很妙!

    就像自己许多稀奇古怪的见闻都来自于老爹了留下的那本笔记一样,袁牧这种关于机巧的妙想是源于哪里,想一想也能猜得出来!

    慕流云深感老王妃的血脉真的是够强大,生出来的儿子头脑和她一样的好!

    只是可惜了她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若是能够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不要那么在意旁人的眼光,能够在袁牧的身边悉心教导,相信一定会给袁牧带来更多的助益!

    当然了,眼下可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慕流云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跟着袁牧进了柴房,袁乙好像门神一样堵在门口,以防万一,另外的几个武师鱼贯而入,将被他们捆成了粽子的那个人团团围在中间。

    好不容易,这个当初对他们师兄弟放迷烟、劫货物的贼人被他们给拿到了,沉冤得雪就在眼前,他们谁都不能够允许这中间再闹出什么岔子来。

    慕流云这才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这人看着身量即便比不上袁甲,至少也和袁乙一样,都是比寻常人显得更高大一些的大体格儿。

    不过不同于袁甲和袁乙两兄弟的那种常年习武、一身腱子肉的健壮,这个被捆得结结实实,正坐在地上怒目瞪向他们的男人并不是多么壮实,更像是单纯的骨骼粗大。

    他的眉弓骨和颧骨都比一般的中原人要高上不少,衬得眼窝就凹下去了一点点,一双眼珠如深琥珀色,毛发也更加旺盛浓密,似乎带着一点自然卷,胡子乱蓬蓬弯弯曲曲的,不过颜色却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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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就不对了!慕流云皱了皱眉头,她记得父亲的笔记上面曾经有过这相关的记录,说的就是中原一带的人,因为眼珠子是黑的,所以发须皆黑,而蛮族却并非如此,他们黄眼黄发黄须,却没听说过有黄色眼珠却黑发黑须的!

    “大人,事情果然和您之前的判断一模一样!我们这些天一点也没敢露出会功夫的迹象,没让人瞧出来我们是练家子,对外一直说猿猴被关在一个小的鸡笼里面,所在小柴房,这厮果然是暗中踩过点的,趁着夜深就潜了进来,直接就被抓了个正着!”一个武师兴奋地对袁牧说,满眼都是佩服。

    慕流云打量了一下那人,见他被捆得十分结实,胆子也打了几分,靠到跟前,弯下腰,把鼻子朝那人头顶凑近了一点,嗅了嗅。

    旁人看她这个举动,无不流露出惊异的神色,就连袁牧也是带着几分探究地看过来。

    被捆着的黄眼珠对于慕流云的忽然欺近感到十分不爽,想要躲开,无奈被捆得紧紧的,想动也动不了,只能阴沉着脸将脖子努力歪向一旁,以这种举动来躲开慕流云。

    “几位兄台,能不能劳烦你们谁去给我煮些热水来?”慕流云对那几个武师说,“水一定要够热,再带一块能够净面的布巾来。”

    离她最近的那个武师连忙应声出去,其他人都在那里耐着性子等着。

    过了一会儿,那个武师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进来,盆里是冒着气的热水,盆边还搭着一块布巾,一切都和慕流云方才提出来的要求一模一样。

    慕流云向他道了谢,伸手摸了摸,盆里的水果然很烫,她把布巾泡到热水里面,想要捞出来,却因为水实在是太热了,怎么都捞不出来。

    “我来吧。”袁牧把她拉到旁边,自己伸手进去把已经全部浸湿的布巾从热水里面捞出来,“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照着你说的办就是了。”

    “就是拿沾了热水的湿布巾擦拭他的胡子。”慕流云指了指那黄眼珠,“反复多次,保证每一次的布巾都是烫的,都是湿的。”

    袁牧点点头,一手托着热腾腾的湿布巾,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按住黄眼珠的脑袋,就往他的胡子上面擦,黄眼珠自然不愿意这样任人摆弄,拼命想要躲闪。

    袁牧的手劲儿很大,黄眼珠根本没有办法与他抗衡,袁牧把他那满脸弯弯曲曲的大胡子用热布巾擦了一遍,又重新去木盆里沾热水,再擦第二遍。

    黄眼珠躲又躲不开,抗又抗不过,只能拿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袁牧,好像恨不能把他给生吞活剥了似的,紧闭着的嘴巴里面,牙齿被咬得咯吱咯吱响。

    就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袁牧的手都已经被热水烫得发红了,而那个黄眼珠原本乌黑乌黑的胡子,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颜色眼见着就变浅了,从乌黑变成了棕黄色。

第二八八章 自投罗网

    袁牧见状便停了手,慕流云也是一脸了然,旁边的其他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形,这会儿眼见着那黄眼珠在一块普通布巾和热水的擦拭下,眼见着胡子的颜色就变了,都一脸惊讶。

    黄眼珠在布巾的擦拭下,胡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这一衬托,就让他原本已经带着异域特色的的脸看起来更加不像他们这边的人了。

    “这……”一个武师诧异极了,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同伴,“你方才取来的,就是普普通通的热水,普普通通的布巾么?怎么会……敷几下擦几下,颜色都变了!”

    他的同伴也同样是一脸困惑:“我……我真的就是端了一盆热水过来……”

    “这没什么稀奇的。”慕流云看他们一脸懵,好心替他们解释,“不过就是一种普普通通的民间染色法罢了!将黑豆用醋浸泡,泡上个一两天、两三天,泡烂为止。然后过滤掉渣滓,熬成糊膏状,涂抹在头发胡须上面,敷上一段时间,再洗干净就黑了!

    只不过这种黑色看起来没有半点光泽,凑近了还有一股子酸溜溜的气味儿,想要分辨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袁牧把那沾了黑色印子的布巾丢一旁,一脚踹在那个黄眼珠的身上:“说,你是什么人?”

    那黄眼珠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一声,并不说话。

    “大人,这厮一直就是这副德行!我们之前问他也是如此,闭着嘴巴,一言不发,就好像是哑巴一样。”有一个武师恼火地说,他们之前试图从这人口中挖出关于那些丢失货物的下落,但是这黄眼珠也是这样一副要吃人的眼神,根本不开口。

    “爷!要我说,这厮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货色!”袁乙在门口听了半天,这功夫伸头进来,故意粗声大气道,“干脆,他要是不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便把他舌头割了喂狗吧!”

    黄眼珠很显然是能够听懂他们说话的,听了袁甲的话,突然一口唾沫就吐向面前的人。

    还好慕流云他们反应比较快,及时躲开,并没有被他吐到。

    一个武师恼羞成怒,一脚踹过去,把黄眼珠踹翻在地,因为被捆得太结实,黄眼珠想要翻身起来也做不到,只能那样歪着身子栽倒在那里。

    不过生气归生气,武师的理智倒是还在:“大人,咱们可不能真割了他舌头啊!我们师兄弟的清白,还指望着这厮还上呢!他若是被割了舌头,有个三长两短的……”

    “放心,我没那打算,这院子里也没有养狗,割来无用。”袁牧冷冷睨着地上的黄眼珠,很显然这人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乎,只不过是没有好处,不值得去做罢了。

    慕流云蹲下身,看了看那黄眼珠的两只手,虽然因为骨骼粗大的缘故,他的手也很大,手上却并没有习武之人会有的老茧,反而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过都是在手指、手背之类的位置,看起来像是被刀切伤,或者被热油溅伤。

    “你主子也是挺为难你的吧?”慕流云蹲在黄眼珠旁边,问他,“明明是一个不会做饭的人,偏偏要你跑到玉邕县里假装什么京城名厨,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黄眼珠闷哼了一声,也没有什么后话。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潜伏在晏州?为什么要假惺惺的开个食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杀吴荣志?是不是因为他断了你们的财路,所以你们就得把他给除掉?”慕流云就好像完全看不出对方不想跟自己说话似的,心平气和的对黄眼珠说。

    黄眼珠仍旧一言不发,撅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过说起来我也觉得挺生气的,你们被吴荣志断了财路,日子不好过,你就训练那无辜的猿猴,跑出去打家劫舍?啧啧啧,你自己坏也就罢了,猿猴招谁惹谁了!”慕流云捡起旁边的一根木柴,用力朝把黄眼珠身上敲了几下。

    黄眼珠吃痛地瑟缩了两下,奋力扭动着身体,似乎有些恼火,想要起身来对对慕流云动手,尽管他根本就做不到这件事。

    同时,他嘴里面还咬牙切齿地嚷嚷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像是在咒骂或者威胁。

    因为听不懂,一旁的武师们都一脸戒备,袁牧皱眉,慕流云却仿佛能听得懂一样,一脸平静地面对着那黄眼珠,面对他嘴里怪异的语言,时不时还会点点头。

    等了一会儿,慕流云伸手拍了拍被捆成粽子的黄眼珠:“行,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回头逮到你家主子了,算你立一功,给你留条狗命!”

    说完她便站起身,顺便抚了抚袍子上的褶皱,再一抬头,发现身边的其他人都在惊讶地看着自己,这个其他人,也包括地上的那个黄眼珠。

    “推官能听懂蛮族的语言?”袁牧有些疑惑,他也问出了其他人的疑惑。

    “听不懂啊!”慕流云回答地那叫一个痛快,“我怎么可能听得懂那些叽里哇啦的话!”

    “那你方才……”旁边一位武师一脸茫然。

    “哦,谁知道这狗东西是在那儿骂我什么呢!我猜按照咱们骂人的习惯,八成是把我老爹,把我祖上,都给轮流骂个遍,顺便再诅咒诅咒我,威胁有朝一日要怎么怎么杀死我呗!估计不会有什么新鲜的!”慕流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骂便骂,只要肯开口就好了。

    咱们这个小院子,有那么多人守着,外人肯定是没有办法凑到近前的,不过保不齐会不会有他们那边的探子远远地窥探。

    既然是远远地窥探,那声音自然是听不见的,唯一能的不过就是从那边那个小窗隐隐约约看到我蹲在这里,这孙子一直总跟我说话!

    既然是他开口同我说的话,你们也都在一旁听着呢,那到底说了什么,说了多少,到时候还不是都由我们说了算?他招了也是招了!不招也是招了!”

第二八九章 引蛇出洞

    武师们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理,这不就是所谓的兵不厌诈么!

    “这厮被逮着的时候,随身都带了些什么?”慕流云问武师们。

    “我们都收起来了,一会儿拿出来给两位大人看!”一位武师回答道。

    不一会儿,武师们就把黄眼珠随身携带的东西都给拿了过来,倒是不算多,一包迷烟,一根竹管,还有一些用纱布包裹起来的草药。

    慕流云对迷烟和竹管并不是很感兴趣,倒是对那草药非常关注,拿在手里翻来倒去看了看,又放在鼻端闻了闻,隐隐可以闻到一股清冽的气息。

    “大人,您说这是不是可以防止吸入迷烟导致神志不清的东西?”她饶有兴致地问袁牧。

    她这么一说,武师们也想起了一件事:“我们当初网住那只猿猴的时候,他脖子上也套着这么个东西,当时我们也没多想,现在想一想,八成原本是套在嘴上的,因为被兜在笼子里,挣扎的厉害,所以就掉到脖子上去了!

    那猿猴随身带着的迷烟和竹管儿就跟这没有两样,所以肯定是这样的!”

    袁牧也看了看那一包草药,捏起一点用手捻了惗,转身递给候在一旁的袁乙:“这里面的东西看着应该没有什么稀罕物,你拿去找个药铺,照着这草药包里的东西多配几包回来。”

    袁乙接过纱布包,整理好,妥妥当当放进怀里,冲袁牧行了个礼便出去办差了。

    又过了一会儿,袁甲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食天下的那个小伙计,看样子这小伙计倒也不是情愿过来的,只不过面对着已经不需要收敛,浑身煞气全都放了出来,黑面神一样的袁甲,他实在是没有那个拒绝的勇气罢了。

    小伙计这会儿也知道了袁牧他们的身份,哪里还敢像之前那样鼻孔朝天摆出一副傲慢脸,畏畏缩缩,都快没胆子正眼看着他们说话了。

    袁甲先带着他从柴房外头隔着小窗看了看里面的黄眼珠,小伙计当场就指认了这黄眼珠就是当日在食天下袁牧斥重金想要求见却未能如愿的“京城名厨”。

    黄眼珠的身份算是没跑了,但是问到食天下的那位神秘的大掌柜,本来以为作为那里的小伙计,他应该是能够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没想到他却也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小伙计说,那个大掌柜为人神秘得很,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摸不准他出现的时机,并且每一次出现的时候,都是头戴帷帽,遮住自己的面容,若是在楼上会见贵客,甚至会提前要伙计清空店里面的本就不多的食客,连小伙计都得一并回避。

    食天下里的小伙计们私下里也有一轮,都觉得大掌柜应该是一个脸上有疤的人,因为面容丑陋才不敢露脸见人。

    袁牧和慕流云问了这小伙计半天,最后也听得出来,这厮压根儿就不是食天下里头的什么心腹人士,所以除了知道那位所谓的“京城名厨”长了一张异于常人的脸,应该是个冒牌货之外,别的什么也不清楚。

    他之所以会一直留在食天下当小伙计,目的也非常的简单,就只是发觉吴荣志虽然在玉邕县里作威作福,却对食天下似乎始终有所忌惮,不敢轻易招惹,所以他只要在食天下做事,就不用担心会惹上什么别的事情,可以有个保障,仅此而已。

    袁乙的动作很麻利,当天下午就把草药包给配好了带了回来,袁牧给他们没人发了一份,让所有人都随身携带着,以防不时之需,之后就开始着手布置下一步的计划。

    袁牧叫袁甲带着几个镖师按照之前江谨的发现,将那几个身份有伪的人捉拿起来,看看是否真的是蛮族人伪装的。

    而袁乙则带领另外几个镖师,打着提刑司的旗号,到玉邕县内去张贴布告,号召玉邕县的百姓踊跃提供线索,找到有蛮族人在这一代活动的线索,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

    江谨已经早就把那些身份存疑的名单整理地清清楚楚,这倒是给袁甲他们省了不少的力气,如同按图索骥一般,根本不需要费什么脑筋便把那几个人全都给捉了回来。

    捉回来一看,其中有两个是在别处作奸犯科逃窜到玉邕县,花钱买了一个假的身份便安顿下来,被袁牧直接丢进了县衙大牢里——虽说上一次县衙起了大火,但是大牢里除了几个贼和尚死于非命之外,损坏并不算严重,倒是也还能关得了犯人。

    至于剩下那四个蛮族人,袁牧将他们和黄眼珠一并关押在他们赁下来的那个院子里头。

    袁乙那边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尽管他每日带着几个镖师在城中敲锣打鼓,张贴告示,费了不少的力气,但是从头到尾就只有看热闹的人多,真能给他们提供出线索的却没有。

    袁牧对此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十分淡定,只是叮嘱所有人近期不要单独外出,不要落单,尤其是慕流云和江谨这两个没有武功的。

    还有就是那草药包一定要随身带好,绝对不要随手放在别处忘记了。

    所有人都把他的叮嘱谨记在心,因为慕流云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跟在袁牧身边,考虑到江谨的安全,就询问了一下沈傜能不能请一个她的师兄跟着江谨。

    沈傜一听这话,直接就把这事儿应承下来,不过倒没有安排给她的哪一个师兄弟,而是选择了自己好像小尾巴一样,白日里天天跟在江谨身边。

    按照她的话说,她的那些师兄弟们是最最不耐烦书生的,如果这事儿交给他们去做,只怕是要跟江谨相看两相厌,未必是什么好事,倒不如她自己跟着了,毕竟她一直觉得读书人脑子好使,聪明,比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强多了。

    最初沈傜跟着江谨,江谨也是十分不自在,本是想推辞的,但是考虑到他自己的实际情况,又怕关键时刻拖累其他人,耽误了全盘计划,于是便硬着头皮没有提出什么反对,任由沈傜每天小尾巴一样的跟在自己身后。

第二九零章 负伤

    就这样过了几天,一切都是那么的风平浪静,除了玉邕县百姓并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他们,其他倒是一切正常。

    直到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静谧的小院落中忽然闪过一道人影,这人一身黑色劲装,脸上也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黑衣人脚步迅速越过庭院,直冲向柴房,他手里攥着一把刀,那刀很锋利,刀刃泛着寒光,一刀披在柴房门上的锁链上,锁链顿时就断开了。黑衣人推开门,一个闪身进了小柴房,无声无息欺近柴房一角的地上,那里有一个人盖着一床破棉被,正在熟睡。

    黑衣人不由分说挥起手中的刀便朝那盖着棉被睡在地上的人挥了过去,看那力道,若是真的砍中了那人,估计当下就得身首异处。

    就在那刀眼看着就要落下之时,地上那人忽然利落地向旁边一滚,堪堪躲过那一刀,刀劈在地面上,铛地一声响,差一点就冒出火花来。

    黑衣人没想到自己这么迅速又没有什么声息的夺命一刀竟然就这么被躲过去了,不由一惊,这时原本裹着破棉被躺在地上的人此刻灵巧地从地面上一跃而起,破棉被随手扯开朝黑衣人兜头扔了过来。

    黑衣人连忙退开两步躲开那棉被,再定睛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陌生汉子,不由得更加错愕,一双厉目都瞪圆了几分。

    “你是谁?”黑衣人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语调也略显古怪。

    “怎么?你这孙子大半夜难道不是特意来寻你爷爷我的?现在到不认识了?”袁甲冲那人讥讽地一笑,“爷爷为了等你,在这个破柴房里一睡就是好几宿,现在你来都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连声爷爷也不叫!你爹妈就是这般教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腰后抽出自己的那把朴刀横在身前。

    那黑衣人眼中闪着寒光,对袁甲分明已经分外恼火,起了杀心了,可是他却并没有如袁甲期待之中的那样恼火地大喝一声挥刀砍过来,而是迅速转过身去,就打算往门外跑。

    刚刚冲出柴房门,黑衣人的脚步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依旧静谧的院落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青年,正立于庭院中央,一双眼睛冷冷的睨着黑衣人。

    “想要找你的’京城名厨’?”玄色袍子的自然是袁牧,此刻袁乙和其他几个武师已经在院子里头排开,将黑衣人团团围住,“这么急着闯进来,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讲,敢问这位朋友,你是急着救人?还是急着灭口?”

    “爷,救人可没有往地上砍出一道沟来的!”袁甲在后面冷笑道,“我看这厮那一刀力道十足,一招劈空,这会儿虎口便是不裂开,肯定也早就麻了!”

    其他几个武师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这几日,他们一直静待着的就是这黑衣人的“到访”,在察觉到被人从外面窥视“暗访”了几次之后,袁牧才安排了几个武师隐秘而又低调的讲那黄眼珠运走,带回京畿路提刑司关押候审,这会儿黑衣人的目标早就出了晏州地界,所以他们自然心中有底。

    黑衣人并没有否认袁牧对自己的称呼,只是一看这架势,也知道自己是着了道,二话不说便大喝一声,挥刀直接冲向袁牧,袁牧身边的袁乙见状赶忙挥刀上前,很快院子里面的人就与那黑衣人战作一团。

    黑衣人的武功十分了得,身体也格外强健,虽然说以一敌多并不占任何优势,却也能够勉强周旋,并没有特别狼狈的直接落了下风。

    相比之下袁牧等人一心想要捉活的,所以出招的时候不免有所顾虑,与黑衣人招招奔着对人命门去的凶狠一比较,自然是占不到太多的便宜。

    打斗了半晌,黑衣人的体力也开始逐渐下降,隐隐现出了颓势,袁牧和那几个武师都看得出来,黑衣人自己更是心中有数,于是他忽然一改之前转着圈周旋的做法,忽然刀尖一转,直冲着袁牧大叫一声冲了过去,一副想要砍了袁牧以博取胜算的架势。

    袁牧没有太过躲闪,而是在对方冲过来的一瞬间,挥剑挡下那来势汹汹的一刀,剑花一翻,剑尖便如一道闪电一般刺向黑衣人的膝盖。

    乌蛇剑剑身窄长,因而比寻常的宝剑更显灵动,就在黑衣人被挡下了用力一击,正想要挥起大刀再来一下,乌蛇剑便穿透那一身黑衣,刺入了他的膝处,剑尖猛地一转,一股锥心刺骨般的疼痛便瞬间席卷而来。

    黑衣人吃痛,伤腿支撑不住身体,让他不得不单膝跪地,用刀支着以稳住身体。

    袁甲、袁乙和几个武师见状,连忙上前,打算将这黑衣人合围起来,生擒。

    就在这时,袁牧看到黑衣人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袖口,他顿时意识到不妙,连忙冲其他人喝道:“不要靠近!小心防护!”

    话音未落,只见那黑衣人两手朝周围猛地一扬,周围仿佛瞬间掀起了一小片白雾,没有来得及在袁牧的提醒下及时刹住脚步的三个武师顿时变了脸色,连忙无助口鼻也无济于事,两眼一翻便昏死在了地上。

    其他人距离黑衣人还有一点距离,听到了提醒立刻从怀里摸出草药包掩住口鼻,及时隔绝了迷烟,倒是没有受什么影响。

    黑衣人趁着他们用草药包掩住口鼻的功夫,迅速拖着一条伤腿冲到墙边,用那条好腿往墙上借力一蹬,两手一撑墙头,丢下一句“后会有期”,便一跃而下,消失了。

    袁甲哪里能甘心黑衣人就这么跑了,连忙带着几个武师追了出去,结果追了半天,最后别说是人,就连原本路上能够看得到的血迹都不见了踪影。

    没有追上黑衣人这件事让袁甲他们几个大感挫败,回来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反倒是袁牧,对此表现得淡定极了:“无妨。都说狡兔三窟,这大掌柜能够在玉邕县这么多年,若是没有什么人暗中庇护,只怕也不大可能的。

    方才那人此番落败而逃,还被我伤了膝盖,日后怕是要落下残疾,必然不会甘心,他日定会卷土重来,找我报仇,到那时再较量一番便是了。”

第二九一章 赶回去

    袁牧这样说,袁甲和袁乙心里面倒也少了几分懊恼。

    他们家世子向来不会好言好语的安慰人,事实是怎样便是怎样,理智起来甚至多少显得有点不近人情,所以他说这种局面的意料之中,并且不慌不忙,不急不恼,就说明这件事爷心里已经有了谱,接下来要怎么做,那就是听爷安排准没错。

    袁牧叫武师们在小院里面凑合一夜,第二日天明之后再回玉邕县城内,准备行装,他自己则带着袁甲和袁乙骑马连夜赶回了玉邕县。

    这一次因为对那个神秘的大掌柜并没有什么掌握,所以出于安全考虑,袁牧并没有同意慕流云跟着一起到小院来,而是留了两个武师还有沈傜这三个会武功的人从旁守护,将慕流云和江谨都留在了城内。

    没想到袁牧谨慎,那大掌柜也是一样的谨慎,只是在外围窥探,迟迟不肯现身,一拖就是好多天,这一晃袁牧都已经有五六日没见过慕流云了。

    这个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是一副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留在玉邕县内,不敢跟过来拖后腿的架势,估计这么多天肯定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外面的情况。

    袁牧脑海中此刻已经浮现出了一张翘首期盼的脸,脸上的线条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双腿夹了下马腹,又加快了些速度。

    经过城门口的时候,守城的兵士经过之前,也认得了袁牧的腰牌,不敢再有什么盘问,赶忙开门放他们主仆三人进去,三个人策马穿过夜晚寂静的街巷,回到了客栈。

    袁牧在院子里拴马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楼上有灯光从窗口透出来,估计慕流云已经睡下了,便也没想惊扰她,打算回房休息,等天亮她起来了再说。

    结果上楼梯才上了一半,就听见二楼吱呀一声,慕流云披着袍子从房门里探出了半边身子,一看是袁牧上来了,连忙迎上来:“大人!您回来了!”

    慕流云看起来应该是睡着了又惊醒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迷离,发髻半松开,一些碎发软软地贴着脸颊垂在肩头,见到袁牧全须全尾、毫发无损地回来,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如释重负的样子。

    袁甲跟在袁牧身后,一眼看到跑出来的慕流云也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推官,你怎么像个娘们儿……”

    话没说完,他就被袁乙夹着脖子捂着嘴,“唔唔唔唔”地拖走了。

    袁牧看到慕流云,也露出了微笑:“我以为你睡了。”

    “本来是睡了的,但是这几日心里有事儿,也睡不踏实,夜里听到点什么动静就总想着是不是你们回来了,便起来看看,方才听见后院有马的声音,之后又有人上楼,就赶紧出来瞧一眼,结果这回真的是您回来了!”慕流云一边说一边又把袁牧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看他确实是毫发无伤的模样,这才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我就总担心蛮族人太过凶残,不知道会有什么阴损的手段,好几日一点消息都没有,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这回总算放心了!”

    “外面寒气重,进去说话吧。”袁牧看慕流云只是披着袍子,身穿中衣,趿拉着鞋就跑了出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慕流云连忙点点头:“大人,那去我那屋吧!您那房间这几日也没人住着,晚上没给您放暖炉,屋里头也不比这走廊里头暖和多少!我那屋暖炉是燃着的!”

    谷</span>

    袁牧颔首表示不反对,慕流云连忙快走几步,帮他把门推开,一副恭迎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她披着宽大袍子的样子显得格外娇小,还是眼睛亮亮的模样过于生动,袁牧瞧着慕流云,觉得自己原本深沉的呼吸都变得有些紊乱了。

    屋子里果然比走廊里面温暖很多,空气中似乎浮动着一股子淡淡的馨香,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就是很好闻。

    “你焚了熏香在屋子里?”袁牧挑了离暖炉远一点的位子坐下,把离暖炉近的留给慕流云,毕竟她的衣裳更加单薄一点。

    “没有啊,”慕流云摇摇头,“我哪敢这种时候焚什么熏香呀!生怕半夜里又有什么人跑来放迷烟,若是有熏香的味道,迷烟我不就更闻不出来了么!大人为何这么问?”

    “只是随口一问,没什么。”袁牧轻咳一声,“你有这样的防范意识,这很好。”

    “大人,那边的事情处理地怎么样?”慕流云不疑有他,关切地问。

    袁牧将他们埋伏多日,终于等到了大掌柜现身的前后同慕流云讲了一遍。

    听到大掌柜跑了,其他人没有能够追上,袁牧便直接决定撤回来之后,慕流云沉默了片刻,然后点点头:“大人,那明日我也收拾行装,咱们应该是准备要离开玉邕县了吧?”

    袁牧笑了,从方才自己让袁甲、袁乙还有武师们不要再追之后到现在,武师们一头雾水,袁甲袁乙也只是凭着多年的经验,即便有些困惑却也不疑有他的执行自己的命令罢了。

    慕流云的反应,反而是所有人里面唯一一个明白了自己意图的,尽管她方才并不在场。

    对于这份通透和默契,袁牧既有一点惊讶,又莫名觉得理所当然,但他仍然想要问一问:“你觉得我是如何打算的?”

    慕流云通过这一段时间与袁牧的朝夕相处,对于自己的这位上官大人已经有了比较充分的了解,早就没有了之前担心自作聪明反遭杀身之祸的担忧,现在被袁牧问到,便大大方方开口答道:“经此一战,虽然和大掌柜交了手,但处境上依旧是敌人在暗,反而我们在明处。

    提刑司在晏州势力并不大,对方反而根系很深,盘根错节,若是留在这里继续与对方缠斗,最终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人并不打算就此挖出那些蛮族人背后的依仗到底是谁,因为对方已经有所察觉,两次牵着我们的鼻子,断了我们到手的线索,这种情况下若是还不见好就收,只怕我们不但难有收获,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第二九二章 出身不凡

    袁牧听了慕流云的话,点了点头:“你说得极是。能够织下这般大网的绝非寻常小喽啰,胆敢勾结蛮族,那就等于是连当今圣上都没有放在眼里,我一个区区郡王世子,身份显然不足以让对方有所忌惮。

    提刑司于玉邕县也是鞭长莫及,不论是提点刑狱公事还是郡王世子,我的身份对暗中的势力都不能构成足够的威胁,若是我们自不量力地还想奋起直追,对方发了狠,将我们害了,再伪造出什么天灾人祸,随随便便就可以交差,人证物证都造得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这种出师未捷就先把自己搭进去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慕流云忙不迭点头,她对此深表赞同,作为一个资深且坚定不移的保命派,她从来不认为不计代价、不计后果、不顾一切的愚勇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事。

    不管为的什么宏大目标,只有实现了,才有意义。还没怎么着呢,就先被人拆除了根本,那不就是满盘皆输!这样一来还玩儿个屁啊!

    “大人,蛮族人还有武艺如此高超的人么?”江州距离北境恨不得有千里远,慕流云过去从来没有和蛮族人打过交道,只从父亲的手札上有过一点点的了解,印象还停留在野蛮好斗和性格粗放等等方面,关于那些人是否也像中原习武之人那般醉心于各派武功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她对武功那些东西基本上可以算是一窍不通,但是想一想也能明白,袁牧这样一个高手,身边的甲乙两兄弟也不是什么弱鸡,那些武师在习武这件事上同样从不吃素。

    就算是想要生擒,所以有些放不开手脚,但毕竟以多敌少,能够让对方在周旋许久之后,负了伤还能趁着撒迷烟的功夫跑掉,足以看出那厮功夫绝不弱,并不是空有一身蛮力之徒。

    袁牧早就考虑过了这个问题:“我与那位大掌柜交手过程中,他的招数大开大合,的确是北境蛮族的路数,

    但是此人与寻常的蛮族武人又有不同,他的功夫在大开大合之中,又透着一种正统武术的根基,非常扎实,绝不是什么照猫画虎的角色。

    以我对北境外那些蛮族的了解,他们一般是不会学我们汉人的功法的,只有一些蛮族之中的贵族,才会特意请人教授孩子武学功法。”

    “那这家伙还是个蛮族里面的贵族?!”慕流云有些吃惊,“那他跑到这晏州地界开这么一家店,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设一个驻点?敛财,还是为了交换一些什么消息?”

    “这些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得知了,从吴荣志的死开始,到贾英才一家,再到那些山匪冒充的和尚,一桩桩一件件都在逼着我们不得不打草惊蛇,没有办法慢慢打探慢慢挖掘,对方的耳目实在是太多了。”袁牧对这样的一个局面并不意外,“不过往好处想,经过这一次,蛮族在玉邕县这边的驻点也算是彻底毁了,应该也算是一个收获。”

    两个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天色微量,慕流云和袁牧聊得兴致高昂,直到外面传来了不知道谁家的鸡鸣,才让她意识到已经这个时候了。

    谷</span>

    “大人,瞧我这人!我天天在客栈里面咸腊肉一样无所事事,不睡便不睡了!大人您刚刚跟那大掌柜恶战一场,我竟然光顾着拉着您聊天!把时间都给忘了!”慕流云扭头一看窗外,发现今天到了天明,不禁有些懊恼。

    “无妨,我本也没有什么倦意。”袁牧笑了笑,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不过,大人,您今日伤了那大掌柜的膝盖,他这伤……怕是好不了了吧?”慕流云有些担心地问,“我这人,医活人的事儿一窍不通,但是验尸验多了,那些伤不可逆倒是知道了不少。您今日那一剑刺进去再一转一绞,只怕他那条腿的髌骨是保不住了!

    您说,日后这人会不会真的心心念念的想要回来向您寻仇啊?”

    袁牧点头,对慕流云说:“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并且我倒希望他自己送上门来,否则我早晚也会找到他的,若不是想要日后好找一些,我也不用这样给他做个’记号’。

    推官怕么?你现在还从未真正暴露在哪些蛮族人面前过,若是想要抽身离开置身事外,此时此刻还来得及,若是继续与我一路走下去,咱们怕是就要变成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栓吧栓吧!老子跟那帮龟孙子拼了!”慕流云哼了一声,一副撸胳膊挽袖子恨不能冲出去和蛮族人打上一架的模样。

    说完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袁牧对自己的女儿身是心知肚明的,自己作为一个女子,在人家世子面前又是“老子”又是“龟孙子”的,实在是有些略显粗鲁,顿时又局促起来,摸了摸后脖颈,冲着袁牧咧嘴讪笑着。

    不过呢,她方才说得也都是心里话,虽然说作为一个保命派,小命是最最重要的,这毕竟是老娘晚年有人依仗的根本,但是在到玉邕县经历了这一遭之后,在目睹了庙里那些女子,吴荣志等人的所作所为这种种之后,现在要让她抽身而退,她还真有些放不开手。

    反正就算自己一直窝在太平县做一个小小的江州司理,若真有一日一不小心漏了马脚,想要她脖子顶上那颗脑袋也不是什么难事,到那时候孤立无援,不也很惨?

    慕流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心,她就是觉得在袁牧身边,心里面就踏实很多,袁牧一定会护住自己的周全,就像他承诺过的那样,也不会在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把自己推出来背黑锅,做什么挡箭牌。

    在原本那样一个迷茫的境遇下,能有这样的机缘,也算是上天赏赐的福分了,慕流云决定把心一横,跟着袁牧好好干,说不定不但脑袋没有搬家的危险,自己还能借着袁牧的东风,真真正正做出一些造福百姓的好事,将来便是不说流芳千古,至少也能青史留名啊!

第二九三章 大人物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一桌的人都忍不住偷眼瞄着桌上两个盯着黑眼圈的人。

    袁甲一边瞄着,一边在心里犯嘀咕,后续这是有多大的计划,怎么能让爷和推官两个人这么通宵达旦的谋划……看来最近还是要继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而被瞄着的黑眼圈二人,袁牧和慕流云面对着其他人的目光时,多少有那么一点心虚,两个人本来说的是那个食天下的大掌柜的事情,推测之前玉邕县所谓的不祥之地,就是大掌柜他们那些人搞出来的,用来除掉碍事儿的县令。

    毕竟慕流云中过一次迷烟,知道那迷烟所能产生的幻觉有多么厉害,足以让人产生幻觉,在那种幻觉下,人会受到惊吓,做出什么来,真的一点你都说不准。

    讨论过这些之后,结果不知道怎么,话题又跑到了之前袁牧在北境的一些遭遇和见闻,慕流云听得津津有味,又结合着父亲手札里面的内容和袁牧探讨起来。

    两个人,就……天亮了!

    吃了早饭没多久,一个玉邕县衙的老衙差慌慌张张跑来了客栈,说是县衙去了一些大官,有的他不认识,他就只认识一个晏州知府,说是要来收拾玉邕县这个烂摊子。

    袁牧一听,叫袁乙拿了赏钱给那个衙差,然后便带上甲乙兄弟和慕流云准备动身,武师们这会儿也开始准备启程的行装,考虑到把江谨一个人留在客栈里很显然是不稳妥的,于是他们便叫上了他一起,一行人直奔玉邕县那个破败的县衙。

    萧条了许多天的玉邕县衙今日终于热闹起来,大门外齐刷刷站了一排衙差,很是威武的守在那里,一脸肃穆,摆出生人勿进的姿态,玉邕县百姓围在周围,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想想也是,玉邕县好多年来就没有过什么称职的好知县,之前左一个疯了右一个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长久一点的,来了就开始作威作福,死后又牵扯出诸多问题。

    现在忽然又比县令更大的官儿来到这边查看情况,这些百姓也很好奇接下来玉邕县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新县令,他们今后的日子到底还有没有法过。

    慕流云老远看到门口的那一排衙差模样的人,也吃了一惊,江州和晏州差不多,都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州府,所以虽然说同样叫做知府,晏州、江州这种地方,和人家富庶之地,或者地处要塞那种都比不得,不管是威风还是排场都要小上不知道多少。

    以她过去在江州府混了几年的认知,这么威武,这么派头十足的绝对不会是区区晏州府的衙差,看起来倒像是和袁甲袁乙一样,出身不凡的护卫。

    “大人,咱们这是要见到什么大人物了吧?”她小声问袁牧。

    袁牧很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略微偏了偏头,对慕流云说:“不用慌,有我在。”

    那是!这位虽然说作为提点刑狱公事,只是一个四品官,说小不小,说大倒也没大到那种地步,但是人家还是忠勇郡王的世子呢!只要里头不是当今圣上,谁都得卖他几分面子!

    这么一想,慕流云原本因为没见过比知府更大的官儿而心里面冒出来的那点忐忑也迅速消散开,立刻就不怂了。

    袁甲和袁乙走在最前面,来到玉邕县衙那个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大门口,刚一靠近,立刻就有一个衙差向前跨了一步,伸手示意他们停下来:“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袁乙冷冷扫他们一眼,并不把他们几个放在眼里,掏出腰牌直接戳在那人面前,颇有几分倨傲地对他说:“京畿路提点刑狱司袁牧袁大人到,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拦着?”

    那个衙差倒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了一眼袁乙手里的腰牌,立刻恭恭敬敬放开门口,并向袁牧行礼:“属下不知是袁大人,多有得罪!袁大人里面请!”

    袁牧本身也未着官服,自然不会同这衙差计较,对他点点头,便带着慕流云和江谨往里走,穿过前厅,循着人声往后面走,在后院看到了里面的几个人。

    除去一旁的衙差和侍卫之外,这里还有三个人,一个身着知府的官服,正满脸堆笑,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另外还有两个和袁牧一样身着便服的人。

    这两个人年纪都差不多可以给慕流云当爹了,一个矮一点,圆脸圆眼,没有几根胡须,模样生得很是斯文,只是那一双眼睛目光锐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另外一个瘦高一些,头发胡子已经有些花白,负手而立,也很有威严。

    那三个人听见有人走过来的声音纷纷朝这边看过来,袁牧与他们一打照面,双方都愣了。

    “伍大人!谢大人!”袁牧客客气气向他们行礼。

    能让袁牧这么规规矩矩行礼的人,自然不寻常的,慕流云和江谨也都是有眼力的人,不用袁牧提醒,两个人齐刷刷地跟着深深行礼,规矩极了。

    那两位见了袁牧起初惊讶,见他施礼,连忙笑呵呵地冲他拱拱手。

    瘦长脸花白胡子的那个冲他笑得一脸慈爱,宛若看到了自家的子侄一般:“真是没有想到,我竟然能在这玉邕县遇见贤侄!”

    “我也不曾想能在此见到恩师和伍大人。”袁牧的态度算不上热络,但是也还是十分恭敬,“不知二位大人可也是为了这玉邕县县令暴毙一事来的?”

    慕流云立在一旁,规规矩矩的眼观鼻,鼻观心,脑袋里面飞快的回忆当今朝廷里面那几个赫赫有名的大官,虽然说她只是一个区区芝麻大的司理,但是对于京城里面的大员,那也是和神仙佛祖一样,没见过也一定是听过的。

    伍和谢,这两个都不是什么遍地都是的姓氏,慕流云想了想,大概就已经猜到了。

    圆脸圆眼的应该就是吏部尚书伍执秋,而另外那个瘦高长脸的便是刑部尚书谢重光了。

第二九四章 阴阳怪气

    谢重光对袁牧点点头:“正是,我收到上报,说是晏州这边有谋害朝廷命官的大案一直悬而未决,偏偏又是玉邕县这么一个多事之地,怕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便动身过来,半路上遇到了伍大人,伍大人一听还有这样的事情,便与我同来了。”

    伍执秋也开口说:“是啊,我本是到各地去抽检各处官员考课的准备情况,刚好也在晏州地界,偶遇了谢大人,听说这边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与地方官员有关,自然与我吏部有些牵扯,我便随谢大人一起过来查看一下情况。”

    “那恩师与伍大人这一次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袁牧对二人笑了笑,“我本是途径此地,打算到松州去查一桩陈年遗案,不曾想刚巧遇到吴荣志暴毙,便留下来查探一番。”

    “这倒也是你的职责所在。”谢重光对袁牧的决定表示赞赏。

    袁牧苦笑:“可惜,查了许久,到最后一无所获,买通他人谋害县令吴荣志的始作俑者先我们一步遭人灭门,没有任何旁的线索留下,此案已经成了一个死局。”

    伍执秋听了袁牧的话,皱起眉头,神色有些阴沉。

    谢重光更是恼火地一拳捶在自己的掌心里:“太猖狂了!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那就要问问旁边的这位知府大人了。”袁牧目光冷冷地扫向一旁的晏州知府。

    晏州知府原本跟着刑部、吏部的两位大员过来,就已经是战战兢兢,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被刑部尚书称为“贤侄”,又说他查吴荣志一案属于职责所在,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小角色的主儿,早就已经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这会儿被袁牧目光一扫,身子一抖,差一点跌倒。

    “这位大人……这……不知此话怎讲,下官着实惶恐啊!”他虽然没闹清楚袁牧是哪一路的,反正终归是比自己大,所以态度也极尽谦卑,“下官任晏州知府以来,不敢说鞠躬尽瘁,至少也是一心一意,忠君为民,请三位大人明鉴呐!”

    “是否忠君为民,这个见仁见智,一心一意倒是所言不虚。”袁牧冷笑道,“你在任期间是一心一意以权谋私,先是与吴荣志勾结,再后面还有贾英才,找玉邕县里为非作歹,豢养一群山匪,强占了庙宇假扮和尚,帮着你强抢民女,将掳来的女子如同牲口一样贩卖掉。

    更有甚者,你还在玉邕县中暗藏蛮族,私自为蛮族设置接头地点,与他们私相授受!”

    “什么?!”伍执秋原本听着前面种种就已经面色黑沉,这会儿一听居然还牵扯到了蛮族,顿时勃然大怒,伸手一指那晏州知府,招呼一旁的衙差,“真是胆大包天!身为朝廷命官,恣意妄为,鱼肉百姓,本就已经犯了大忌!你居然还敢勾结外族!

    来人呐!快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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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重光也十分恼火,招呼一旁自己带来的护卫:“你这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怎么敢在王土之上做出这般大逆不道、天道不容之事!来人,给我拖出去大刑伺候!先拖到大街上去,当着百姓的面杖三十,杀杀他的威风,也让当地百姓知道知道我们整治这里的决心!

    记住,莫要将他打死了!勾结外族不是小事,此人之后直接押送回刑部大牢,我一定要亲自审问,决不能让这种奸佞小人在外兴风作浪,为非作歹,败坏我大瑞朝的风气!”

    “如此甚好!”伍执秋点点头,对这个安排表示赞同,“身为朝廷命官,犯下如此重罪,自当交由刑部直接处理最为妥当!也请世子爷放心,伍某已经重新审查晏州各级官吏的任用,一定不会再让这种问题继续存在。”

    慕流云在袁牧身后偷眼瞄了瞄这位吏部尚书伍大人,心里面犯嘀咕,看来这位伍大人同袁牧,或者说同忠勇郡王这一门的关系……有些微妙啊!明明袁牧是一个四品提刑官,论起级别来要比尚书低了不少,他作为上官,又比袁牧年长许多,本可以就事论事,在袁牧处理提刑司相关事务的时候,与他以官职相称。

    可是他偏偏不这样,又是“世子爷”,又是“伍某”,看似抬举袁牧,实际上在疏离的同时,有多少带着那么一点阴阳怪气的抵触情绪。

    袁牧倒是对伍执秋的这种态度和语气并不意外,甚至习以为常,冲伍执秋拱手道:“那就有劳伍大人,伍大人向来知人善任,相信一定会为晏州寻得更合适的父母官。”

    说完,他也没有等伍执秋的回应,直接从怀里掏出之前吴二夫人交给他们的那本吴荣志留下的账册,递给谢重光:“这是之前调查吴荣志暴毙一案时获取到的账册,上面有他多年来如何打点晏州各级上官的账目往来,请恩师过目,相信对于后续的审问有所助益。

    另外,在这县衙大牢里面还关着几个蛮族人,都是之前伪造了户籍身份,潜藏在玉邕县的,恩师可以将他们一并押送回刑部,仔细拷问。”

    伍执秋看了看袁牧递给谢重光的账册,眉头皱了皱,看向袁牧的眼神里面又多了几分几乎藏不住的不悦,似乎是在因为袁牧没有把吴荣志收受贿赂的相关证据交给自己而感到不快。

    “哦?!”谢重光一听居然还抓到了几个蛮族人,更加惊讶,“贤侄真的是领老夫刮目相看呐!老夫素来知道你办事妥当周全,没想到现在长进到这样的程度!

    你说你是刚好赶上了吴荣志暴毙,想来到玉邕县的日子应该也不久吧?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便能够把潜藏多年的蛮族人都给揪出来,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恩师谬赞,袁牧愧不敢当。”袁牧侧开身,让谢重光他们能够看到站在后面的江谨,“我能够顺利揪出这几个蛮族人,全靠这位江谨江司户的帮助,若不是依仗着他的才智,恐怕也很难做到事半功倍。”

第二九五章 兵分两路

    谢重光和伍执秋两个人的目光顿时就都落在了江谨的身上。

    江谨略显局促,不过还是表现得很得体,冲两位大人施礼之后也没有多言,默默听袁牧向伍、谢二人介绍当时江谨是如何发现那些户籍有异的。

    袁牧向来行事磊落,该是江谨的功劳一点也没有藏着掖着,全都和盘托出,最后更是称赞道:“江司户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有对户籍印信的熟悉程度,着实助益不少!”

    伍执秋虽然对袁牧的态度有些微妙,可是在听了江谨的那些所作所为之后,对他倒是颇有些另眼相看,他把江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问:“据我所知,提刑司下面可没有司户参军一职,不知这位江司户是那个衙门的?”

    江谨被问到头上,赶忙恭恭敬敬答道:“回大人,我乃江州人事,在江州府衙任司户。”

    “江州?”伍执秋一听居然是那么一个小地方,不禁摇了摇头,“这位江司户的才能,屈居那样一个小地方,着实有些屈才了,当今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有这般本事,不应该这样被埋没,若是愿意,我可以引荐你到户部任职,你正是他们需要的人!”

    “伍大人这话说的!难不成这等青年才俊就只有户部才需要么?我们刑部也是求贤若渴啊!”谢重光在一旁捋着胡子笑道,“我们刑部最需要心思缜密又考虑周全的人,这位江司户我觉得也很中意,不知对刑部有无兴趣呢?”

    江谨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下意识朝慕流云看了一眼。

    他原本的打算明明是与慕流云两个人躲在太平县那样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地方,享一隅之安,两个都没有什么野心的人就这样作伴就好了。

    结果现在先是慕流云从江州府衙被调去了提刑司任职,自己这边还没从袁牧派下来的“美差”当中缓过来,忽然又见到了两位朝廷里面位高权重的尚书,也对自己如此青睐。

    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受宠若惊”,简直就是受到了惊吓一样,不敢有任何表示。

    袁牧在一旁微微一笑:“承蒙两位大人抬爱,只是袁某这次抢先了一步横刀夺爱了,此次江司户回去之后便要调任到我提刑司任签判。”

    “哦?”伍执秋看了看江谨,见江谨恭恭敬敬地对自己点点头,证明确有此事,才略带几分遗憾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好吧,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那若是日后有机会,我们再叙。”

    伍执秋这个人别看生了一副圆脸圆眼,没有什么杀气的模样,言谈举止之间却又透着一股子倨傲的劲儿,他这话若是换一个人说,八成也没什么,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多少有些不大好听了,怎么听怎么像是觉得江谨瞎了眼,放弃了一条明路,挑了泥坑似的。

    谢重光自然也听得出来,连忙在一旁打哈哈:“是啊,这位江司户青年才俊,更当人尽其才,为朝廷所用!江司户,若是我这侄儿苛待于你,你便修书与我,我定会协助你弃暗投明,给你在刑部安排一个更好的官职!”

    谢重光的话虽然说得似乎比伍执秋还不客气,但是从措辞和神情便看得出来,他调侃的成分居多,摆明了是与袁牧亲近,所以才会故意这般调侃,方才因为伍执秋的态度而略显尴尬的气氛,也随着他这一番话而重新融洽起来。

    “恩师多虑了,我定会善待贤才,不会让江司户去给二位添麻烦的。”袁牧微笑道。

    江谨也连忙弯下腰向两位大人鞠躬作揖:“多谢二位大人抬爱,卑职不胜惶恐!日后自当尽心竭力协助袁大人,尽量不去给两位大人添堵。”

    谢重光朗盛笑了起来,用手指朝袁牧点了点,这个话题便就此翻了过去。

    袁牧把他们在玉邕县里的所有收货,除却猿猴和食天下大掌柜被他所伤这两点没提之外,其他都向谢、伍二人和盘托出,没有什么更多的保留,接下来玉邕县这边的一切事务,就都交由这两位尚书亲自决定,袁牧与二人沟通清楚之后,便谢绝了一起用餐许久的客套,带着慕流云和江谨他们离开玉邕县衙,重新返回到客栈去。

    既然这边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又来了能够更妥善进行调遣和部署的人,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原本到晏州为的就是白容父亲当年的遗案,被吴荣志的暴毙绊住,已经浪费了许多时日了。

    回到客栈,袁牧派袁甲、袁乙出去重新置办些赶路的时候备着的干粮点心,慕流云抓紧时间回房间去写了一封家书,交给武师们为首的陈师兄,请他在返回西泗县之后,帮忙跑一趟太平县,将家书交给慕夫人,免得自己一走就是那么久,老娘在家里面要惦记着。

    陈师兄一口答应下来,在三保证到了江州就立刻快马加鞭给送到慕家去。

    这一次能够成功的抓住那个驯养猿猴放迷烟劫镖的蛮族人,让自家师兄弟洗脱冤屈有望,慕流云可以说是功劳不小,所以陈师兄对她也早不是最初那种单纯的对官府中人的抵触,而是十分敬重。

    所有人都在准备启程离开玉邕县,但是离开玉邕县之后,很显然袁牧他们与一种武师就要分道扬镳了,在关于沈傜的去留问题上,出现了一点分歧。

    武师们认为,沈傜是偷偷摸摸藏在车上跟出来的,这会儿自然是得赶紧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否则他们跟师父那边没有办法交代。

    可是沈傜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本来就不愿意一直窝在小小的西泗县里,想要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自然是要跟着慕流云一起走的。

    慕流云一再对她保证,拜师一事绝非戏言,待到自己回了江州,立刻就找她,到时候让她跟着自己在提刑司学习验伤技艺,这不就行了么!

    可是沈傜执拗起来也是倔得很,最后没办法,只好袁牧手书一封,交给沈家老爷,以提刑官的身份向沈家老爷保证沈傜在外的安危,这才勉强说服了武师们。

第二九六章 一声叹息

    沈傜终于得偿所愿,能够留下来跟着慕流云一道走,自然是开开心心,在挥别自己的一众师兄的时候,都没有半点伤感或者忐忑,真是让慕流云忍不住怀疑,这姑娘到底长没长心。

    武师们着急回去处理自己师兄弟的事情,所以夕阳西下的时候就急着启程连夜往回返,

    袁牧他们就没有那么急,加上晏州地界本来就不算熟悉,决定多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当天晚上,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知道他们要走,吴二夫人带着一众仆从直接找到了客栈里来,要为他们践行,被他们一同带来的还有许多沉甸甸的谢礼。

    慕流云哪里肯收,忙不迭与她推辞。

    吴二夫人却执意要把东西留下来:“大人,若不是您当时站出来收拾了那帮泼皮,我们那满院子的女子怕是现在都要遭了殃了!哪里还有什么活路!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大人您救下来的,这一点点薄礼本就不足以表达我们对大人的感激之情,您就收下吧!”

    “不是,二夫人,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也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不会视金钱如粪土,只是一方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是我收了你送来的这些贵重的谢礼,那之前我作为提刑司的推官,为民除害,不就成了公报私囊了?”

    慕流云对吴二夫人说:“再者说,你们现在满院子的妇道人家,今后何去何从都还不得而知,吴荣志死后,虽然你们还有许多田产地契在手里,但是毕竟断了许多吴荣志生前的许多横财,那么多口子人,花销可不小,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我们此番也不是专门为了吴荣志暴毙一事来的,之后也还要去往别处,你给我们拿了这么多的东西,我们也的的确确不便携带呀!

    所以莫不如这样,咱们就算是结下了善缘,你们好生安顿,日后但凡我们途径玉邕县,一定上门拜访,到时候还请二夫人一定好茶好饭招待我们一顿,不要闭门不理就好!”

    最后那几句话当然是在开玩笑,吴二夫人精于世故,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感激地对慕流云福身,知道跪下的话难免又要让慕流云过来搀扶,便没有那么瞎客套。

    “那是自然!日后如蒙不弃,有途径晏州的时候,提前修书过来,我们必定迎出城去,夹道欢迎!”她动容地对慕流云说。

    “说起来,你回头还是考虑考虑带着家里那些女眷换到城外庄子里头去过活吧!虽然说可能不如县城里那宅子来得堂皇,终究是个安稳的去处。

    你们留在城里,只怕是树大招风,日后免不得又冒出什么麻烦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玉邕县也好,晏州也罢,诸如吴荣志之流造下的冤孽也算是积重难返,便是重新委派官员下来,想要一下子就换了个世道一样,怕是也不容易。”慕流云忍不住提醒吴二夫人。

    “大人所言极是,我也正有这样的念头,从您几位把那些泼皮都给处置了之后,我就叫家里衷心的老仆人到庄子里面去打点安排,过些日子就打算带着家眷搬到乡下去住了。”吴二夫人连忙点点头,随后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大人,还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您关心不关心,在意不在意,就姑且说一嘴您听听。

    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七娘……之前您让我找人盯住她,结果看守她的婆子偷偷跟人一同吃酒,她趁着婆子醉了的时候,一个人收拾行装跑掉了……”

    “跑掉了?!”慕流云心里面咯噔一下,“什么时候跑掉的?”

    “已经有几日了!我当时就差人过来客栈寻大人您,想要跟您说一声,但是您不在客栈里面,后来我才听说什么和尚庙里有贼和尚,县里的贾员外一家又……唉……总之我怕耽误了大人您忙正事,就没敢再来打搅。”

    慕流云盘算一下日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罢了罢了!人蠢无药医!事已至此,也就权当万般皆是命吧!我们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最后,慕流云挑了一些吃食留下,其他贵重的一样也没有留下,都让吴二夫人的仆人都一担一担都挑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袁牧等人便收拾好行装,雇了一辆马车出城,到驿站去取回他们寄存在那边的上驷,启程继续赶往下一站——晏州府衙。

    之前在玉邕县查到的关于白容的生父白栋当年的验尸格目,错漏百出,疑点众多,但是当年验尸的老仵作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既无法直接推翻当初的结论,更无法坐实万茂槐的凶手之名,所以说接下来除了到松州去验骨之外,那个当年万茂槐口口声声说是被山匪掳走的小伙计就成了另外的一个关键。

    慕流云并不怀疑那个小伙计早就已经不在人世的这样一个事实,但是既然万茂槐谎称对方是被掳走了的,那至少说明小伙计极有可能并不是死在玉邕县地界的,而是出于保险的考量,被万茂槐杀死在了别处。

    想要把当年这周围各县都有哪些相关案件,那就必须得从州府衙门着手了。

    都说破船也有三斤钉,虽然说晏州府衙的管理实在是一塌糊涂,除了擅长表面功夫,里面乱成一团,但是挖掘一下,应该还是能够有所收获的。

    重新坐上那辆上驷,慕流云不得不在心里面暗暗感慨,上驷果然是上驷!和那寻常马车就是不一样,那软垫坐在上头真是舒坦,比玉邕县那家破客栈的床铺都舒坦!

    就这样行进了一上午之后,他们在一条小河附近停了下来,打算让马稍微歇息一下,喝点水,吃点草料,袁甲出去打水,没一会儿就去而复返。

    “爷,推官,吴荣志的那个小妾,叫七娘的那个,怕是找到了,”他对袁牧和慕流云说。

    慕流云一惊,连忙跟着袁甲过去看,几个人穿过一片小树林,在快到河边的一道深沟里看到了七娘的尸首。

    她已经死了几日,周围蝇虫纷飞,一双眼睛无神地瞪着上面的天空,却注定什么都看不见了。

    慕流云站在沟边看了看,叹了一口气,她早就警告过七娘,这蠢妇无论如何都不肯听,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只是依旧让人感到有些唏嘘罢了。

    事已至此,慕流云也没有必要再去验看七娘的死因,毕竟背后的原因不用猜也想得到。

    于是她也只能是叹上一口气,对袁甲和袁乙说:“袁大哥,袁二哥麻烦你们往这沟里弄些土,就地将她埋了吧,不让她曝尸荒野也算是咱们仁至义尽了!”

第二九七章 露宿

    七娘的死,慕流云是一点都没觉得意外,毕竟从她最开始的不安分和犯蠢,就让人早就有了这种预料,等到吴二夫人告诉慕流云七娘到底还是跑掉了的时候,慕流云就觉得这人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活路了,毕竟对吴荣志下手并不是贾英才一个人的主意,即便贾英才一家老小都被人灭了口,照样有人回去处理七娘这个“工具”。

    不过能够在荒郊野外以这样的形式遇到,倒是慕流云始料未及的,不过也算是七娘用尽了她这辈子最后的一点运气,换了一个不至于尸骨不存的结局。

    不过,为了将七娘的尸体掩埋好,他们也着实耽误了一些功夫,到了晚上也没有办法赶到下一处驿站,别说是驿站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最近的一个县城在哪里都看不到。

    若是一两个人,还可以考虑到附近的农户家里面去借宿,可是他们一行六人,寻常的农户人家,谁家又会有那么多的空闲屋子可以让出来给人留宿的呢?

    更何况还有袁甲和袁乙二人在,搞不好人家连门都不一定敢给他们开。

    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唯有在野外露宿一夜。

    这件事袁甲和袁乙肯定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毕竟过去在北境的时候也没少这么做,沈傜也没意见,她从小跟着父亲习武,虽说性格有一点小小的骄纵,却没有半点娇气。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下来,袁甲袁乙选了一个开阔的地方,把马车停下来,这地方旁边一边和树林还有一段距离,另一边紧挨一个石砬子,可以挡住一些风,夜晚也不会特别冷。

    两个人停好马车,手脚麻利的一个准备东西,另一个到树林里面去拾柴回来生了一堆火,周围顿时就明亮了一些,也温暖起来。

    他们又拿出了车上备着的干粮吃食,六个人围坐在火边一边烤着火一边吃。

    慕流云以前还没有试过这样的经历,围着火堆吃东西便没了那么多的规矩和束缚,自然热闹许多,一时之间觉得无比新奇,手里头的干粮都比别的时候好吃了不少。

    尤其是听沈傜讲她家武馆里的一些趣事,讲她爹是多么的强势、顽固,偏偏又拿她这个闺女一点办法都没有,被她气急了都差点把自己的胡子捋秃了,却也不舍得吼自个儿闺女一嗓子,慕流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要从眼角冒出来了。

    就这样闹腾了一阵子,夜深了,人也乏了,沈傜是个姑娘家,自然是该睡在马车上才比较合适,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直接就拍拍裙子上的草梗和灰尘,就上车去了。

    “推官,你要怎么睡?”袁乙看了看马车,忍不住开口问慕流云。

    袁甲在一旁笑道:“瞧你这话问的!莫不是这就困糊涂了?推官还能怎么睡!躺着睡呗!难不成还能和马一样,站着睡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袁乙有些无奈地看一眼一旁的大哥,“我是想说,推官从小被慕夫人宝贝着,一看就是没在野外露宿过的人,不晓得能不能住得惯。”

    “那倒是,不过住得惯住不惯,不也得克服克服么!不然的话怎么办?若是沈姑娘没跟着咱一起,推官自然是可以睡在马车里,现在就不成了!”袁甲两手一摊。

    袁乙悄悄朝袁牧看一眼,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连忙垂下眼皮,没有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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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因为那辆上驷够大,出发前里面准备的东西也够齐全,甚至座位下面的小柜子里还塞了几床小褥子。

    沈傜住在车上自然不需要再占用这些东西,所以一概搬出来给其他人作为铺盖。

    袁甲、袁乙两兄弟什么也不要,两个人平日里都是警醒惯了的人,找了旁边一棵大树下面盘腿而坐,就准备这么坐着闭目养神过一夜,褥子什么的就都留给了袁牧、慕流云和江谨。

    袁牧先分了一个褥子给江谨,让他自己找合适的地方休息,然后看了看周围,在靠近那个石砬子的一块平坦的地方把慕流云的褥子铺好。

    “你今晚就睡在这边吧,背风,不冷。”袁牧对她说,然后又把自己的厚披风递过去,“后半夜寒意会重一些,你多盖一点。”

    说罢,他把东西塞在慕流云怀里,然后把自己的铺盖铺在距离慕流云几尺开外:“我就在这里,你不用害怕,有什么事就喊我。”

    慕流云点点头,这种露宿在外面的经历对她来说是头一遭,所以除了有点略微的不适应之外,别的倒是还好,毕竟作为一个连剖尸都不害怕的人,她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若是遇到活的歹人,袁甲和袁乙不说以一敌十,以二敌十还是问题不大的。

    至于其他的,那就更不需要担忧了,一来晏州地界向来不是什么产猛兽的地方,野外别说豺狼虎豹,就是狐狸都不算多,不需要太过担心。

    他们住在野外,都是和衣而卧,她就更加没有什么顾虑了。

    不过慕流云多少有点担心和自己一样是头一回露宿在外面的江谨会感觉不太习惯,不过等她看到江谨的时候,他已经在远处铺好褥子躺下了,背对着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本来慕流云以为奔波了一天,也已经疲乏了,这会儿肯定躺下就能睡着,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翻来覆去也不能入眠。

    那边袁甲和袁乙坐在树下,江谨依旧是背对着自己躺着,不知道是不是都睡了,袁牧也是平躺在自己的铺盖上,两手充当枕头垫在脑后,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慕流云悄悄爬起身,蹑手蹑脚地顺着石砬子旁边的缓坡爬了上去,爬到最高的地方,坐了下来,双臂抱着膝盖,仰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发呆。

    没过一会儿,慕流云感到自己肩头一沉,随之而来的一阵暖意。

    她低头一看,方才袁牧留给自己,被她放在铺盖上的厚披风正搭在自己的肩上,再扭头看身后,袁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了上来。

    “夜风凉,就算想要赏月,也不能冻着自己。”袁牧一边说,一边在慕流云身边坐了下来,“想聊聊么?”

第二九八章 月夜长谈

    慕流云点点头,一个人坐在这里看月亮,美则美矣,多少有些冷清。

    “为什么睡不着?有心事?”袁牧问,“因为沈傜说的那些经历,所以想起了你父亲的事?”

    “倒也谈不上,”慕流云托着腮,缓缓叹了一口气,“我打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我爹,所以听到别人说自己的爹爹有多么宠着自己,也不至于有多么羡慕,毕竟……我都不知道有个爹是什么样的感觉,对我来说这些都太陌生了。

    我只是……有些羡慕我那小徒弟那种无忧无虑的恣意,那种生活是我可望不可即的。

    其实我过得也不差,尤其是和玉邕县那些可怜的女子相比,我的运气已经不错了,有个疼我的老娘,有一份足够我不愁吃喝的家业,还能借着这一重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不过小的时候因为没办法和其他男孩儿一样习武被当成废物,大了之后为了不让两个贪心的叔叔欺负我娘,一直得在他们面前假装恶人,心里头也不是一点委屈都没有。

    这么多年,要说习惯,其实也早就习惯了,只不过看着别人无忧无虑的生活,心里难免生出几分遐想,想着若是我爹当初没有失踪,杳无音信,现在我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呢,方才想一想,也觉得做人不能那么贪心的,若是我爹真的一直好端端呆在家里,那我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做现在这些自己擅长的事情,搞不好会被培养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在家中绣绣花、放放纸鸢的寻常闺阁女子吧!”

    “你不会。”袁牧摇摇头,对此似乎很是笃定,“从你父亲留下的手札内容就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商贾,一般的商贾不会有这样丰富的见闻。

    慕夫人今时今日虽说是形势逼人的结果,但想来也与她本身就不是一般的柔弱妇人不无关系,因而即便你父亲尚在,你无须这般虚凤真凰,有这样的父母,也必然不会是什么平庸闺秀。

    至于你现下的处境,我定会妥善安排,无须担忧,你可以相信我。”

    慕流云点点头,经过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她对于袁牧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芥蒂,尤其是之前的那一场大火,她的这条命都是袁牧帮她捡回来的,她有什么理由不信任自己的贵人呢!

    “大人,有一件事我一直心存疑惑,不过之前也不太方便开口问。”慕流云的惆怅不过就是暂时的,她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结那么久,这会儿有袁牧陪着自己聊天说话,她的心情也变得好了很多,正好夜深人静,没有旁人在,她便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但问无妨。”袁牧点点头,“你我讲话不用有什么顾虑。”

    “之前在玉邕县衙见到的两位大人,大人叫那位谢大人为恩师,自然是关系匪浅,而那位伍大人……不知道是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总觉得那位伍大人对您的态度有些别扭,阴阳怪气的,甚是怪异。”慕流云现在同袁牧讲话也的确是少了很多顾虑,只要场合方便,基本上可以毫无负担的直抒胸臆,也懒得拐弯抹角。

    袁牧听了她的疑惑,笑了笑:“我称呼谢大人是恩师,是因为当初我对刑律之事很感兴趣,但是有许多地方不得要领,刚巧谢大人去拜访我父亲,我便向他讨教,经他点拨之后,茅塞顿开,因而之后便会这样尊称他一声。

    至于那位伍大人……他虽然个性略显傲慢,平素因为这个性子也的罪过不少人,但是也是有大才的,尤其在任人唯贤这方面可以说是做得极好,从不因门第出身而对人区别看待,在外很有惜才、爱才的贤名。”

    “只不过……”袁牧略微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一口气,“伍大人在先帝还是个皇子的时候,本是当时的太子,也是先帝长兄的入幕之宾,后太子被废,先帝一统天下。

    伍大人在废太子失势之后,本是想要归隐田园的,但先帝天下初定,求贤若渴,不计前嫌的几次委以重任,伍大人这才勉勉强强的重新出仕。

    不过因我父亲当初救过先帝一命,独得信赖,因而伍大人便一直认为我父亲尊幼废长,实属不忠取乱之举,因此素来不待见忠勇郡王这一门,认为我父亲既不忠亦不勇。

    我父亲因为不远涉足纷争,所以这么多年来闲云野鹤,外界皆认为他是有德而无能之人,我是家中独子,之前在北境任职,之后又被当今圣上委以重任,出任京畿路提点刑狱公事,伍大人自然认为我不过是顶着父辈的名头和荣耀,招摇撞骗混俸禄的那一类纨绔子弟。”

    “胡说八道,大人可不是那样的人!”慕流云没忍住,嗤了一声,忿忿不平道,“我虽没见过多大的市面,招摇撞骗混俸禄的人却是见过不少!他们那些蠢材哪有大人这般的胆识和头脑!这伍大人还任人唯贤,不看门第呢!我看他老眼昏花得厉害!”

    袁牧的嘴角又翘了起来,他不得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京城里出身不凡的王孙贵胄,身边从来都不缺替他们在外面吹捧拍马的人,浪得虚名的人不胜枚举,伍大人的观点虽然略有偏颇,倒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越是自诩任人唯贤,没有门第之见的人,反而越是喜欢彰显自己对寒门子弟的惜才和爱护,反之,越是鄙夷出身高门的人,就越能彰显出他们的清高。

    至于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并不是最重要的。”

    慕流云撇撇嘴:“那不也是一样的沽名钓誉!”

    “你觉得我是否是一个顶着祖上的血统和父辈萌荫的浪得虚名之徒?”袁牧问。

    “当然不是!”慕流云不假思索答道,“若大人是浪得虚名的纨绔,那只怕这世间其余的人皆是饭桶了!”

    袁牧双眼含笑,看了看慕流云,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这便足矣,其他人怎么看,随他们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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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592/ 第一时间欣赏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 作者:莫伊莱所写的《提刑大人使不得》为转载作品,提刑大人使不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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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大人使不得介绍:
为保住家产,“遗腹子”慕流云女扮男装二十载,
只想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司理参军,
招招猫,逗逗狗,破破冤案,顺手再解救几个无知少女。
可是一不小心,怎么小辫子就落到了“活阎王”手里。
慕流云:“提刑大人,查案就查案,分寸还是要有的,莫要惹上断袖分桃的名声……”
某人:“你确定有袖可断,有桃可分?”
慕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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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小白,勿考据,考据就是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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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群:200144356提刑大人使不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提刑大人使不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