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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飞凤     农家贵女txt下载     农家贵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明山的烦恼

    想到自己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明山别提多沮丧多难受了。

    文瑾听保山说了后,想了一天,觉得还是劝劝明山的好。

    “王大爷不就觉得你不认字吗?那你,为何不学呢?”

    “我都多大了?!”明山懊丧中带着恼怒。

    “才多大?学习,多大了都不晚。圣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意思是,哪怕晚上就该死了,早上也要弄明白该懂的道理。”

    “我拿什么和圣人比?”明山还是垂头丧气的。

    文瑾没想到明山竟然是这样的人,愣了愣,不高兴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不上进的,算了,我今后也不劝你,爱怎样就怎样去。”撇下他追保山去了。

    明山更难受了,接连几天,都蔫头耷脑的不怎么和人说话。

    文翰看不过去,去年冬天卖鱼,明山帮了不少忙,尤其是教给他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对付那些难打发的顾客,令他十分感激,这一回,他想回报明山了。

    “明山叔,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就是简单的记账吗?几百个字,加上一点数算,一冬天都学出来了,你这点功夫下不起?”

    “几个月能学会?我哪有这么聪明。”

    “试试才知道呀?不试,你这辈子可就真的年复一年,在原地转圈了。”

    林山插进来:“就是,铁山还敢肖想李秀才的闺女呢。”

    “去去去,也不看看两个秀才娃才多大,你的嘴边也没个把门的。”

    “哪有什么不能说的?文翰都该定亲了。”

    文翰红着脸“呸”了一口,拉着文瑾走开。

    明山却听进去了,当时铁山给家人说,看上了向兰镇李秀才的女儿,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看好这件事,钱串串听说了,还笑王铁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说香兰镇的小炉匠张从娃的女儿都闹着退了亲,他还敢看上一个更好的。

    但事情就是这么让人不可思议,就在两月前,李秀才答应了王家的提亲,明年春天,向兰镇排第一的好女孩李兰珍,就要嫁到王家来了。

    王铁山退亲的事情,在林津镇传得纷纷扬扬,连文瑾在山窝都听到了一些。他十六岁定亲,十八岁家里就准备娶亲,可准岳父张从娃是个见钱眼开的贪鬼,一张口竟然要十两银子的彩礼,把王家二爷气得直跳脚。

    山阳县的风俗,订婚的时候,两亲家通过媒人,把彩礼全都谈好了,男方照着章程,按时按点送过去就成。

    张从娃见王家的订婚礼、换帖礼都拿过来,想着自己狮子大开口,男方不认账,他就以退亲相威胁。

    大多数的人,为了保住前面送去的礼物,以及请客的花销不浪费,几乎都捏着鼻子认下来,不得不答应女方提高彩礼的要求。

    张从娃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王家从上到下,都是刚毅又仁义的性格,若是女方一句也不挑剔,对这边百般包容,他们恨不能把心掏出来对你,而若是谁敢算计他们,王家的人,肯定会让你一分的便宜也占不到。

    王家二爷把张从娃的提议,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来了个拖字诀。反正男孩子大上两岁,不愁找不到媳妇,女孩子错过了点儿,可就麻烦了。

    张从娃很快看破了亲家的计谋,去年夏天,通过媒人提出了退亲。

    王家二爷当时真怒了,他和儿子商量:“若是真的被张家拿捏,爹爹这心里不舒畅,可真的退了亲,我儿万一找不到好媳妇呢?爹爹太为难了。”

    “爹!”铁山当时做鞋子,虽然已经有了眉目,也挣了些小钱,这让他看到了努力的希望,何况,性子里的宁折不弯,也让他无法忍受这样的丈人。

    只听他斩钉截铁地说:“铁山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委委屈屈娶这样的媳妇。张家要退亲,只管退吧。”

    张从娃没想到,王家只是尽力挽回,请媒人来回说好话,却死活不答应自己增加彩礼的要求,刚好,四冯村有个小地主雷成,娶妻三年妻子就死了,只留下个两岁的闺女,张从娃听说了,便让人去试探了一下。

    那媒人是个会说话的,她问雷成:“向兰镇有个小炉匠张从娃,他那闺女可标致呀,若是这样的女子嫁过来,你肯出多少彩礼?”

    这个时代的人,男女双方特别重视是不是结发妻子还是续弦,雷成觉得那么好个女娃,不可能愿意嫁给自己,——进门就当后妈的呀,便随口说道:“十两银子,外带六身衣服,一副银头面。丈人一顶皮帽子,丈母一对银镯子,还有一人一身绸衣服。”

    张从娃听了媒人传回的话语,当时都呆了,这可是比王家给的彩礼多了一倍呀。他财迷心窍,立刻就让媒人去林津镇,和王家退亲。

    王二爷心里特别难过,他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真的事到临头,还是有几分懊悔。

    铁山反而劝爹爹:“退了就退了。说不定还是好事呢。”原来他心里有打算,张家闺女只是摸样好,手工却不怎的,给娘做了个抹额,那绣工,娘都不敢拿出来戴呢,他希望能遇到一个手巧心慧的女子。

    就在媒人来回穿梭,两家为了前面给的礼物争执不下,退亲的事情拖泥带水的拉扯中,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王铁山的皮靴子,忽然就热卖起来,紧接着,王继善又带回了一件皮氅衣给十两银子的消息。

    王二爷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给对方点钱又如何?毕竟儿子被退亲,不是多光彩的。但张从娃却不知道王家这个变故,一面不想退还彩礼,一面又急急的想要退亲,把女儿许给雷成,得到更大的好处。

    就在这时,有人给雷成介绍一个小寡妇,冲喜进门的,没有孩子,守寡两年,前不久让娘家接了回来,那小寡妇也是个俊俏的,张从娃急了,把王家的东西一股脑全退了,赶紧让人把女儿介绍给雷成。

第四十六章 铁山的婚事

    消息传到林津镇,所有的人都愕然,俊秀年轻的小伙子不嫁,却把女儿许给一个鳏夫,有人觉得张从娃太贪财,但王家的人,何尝不觉得被打脸呢?

    这个时候,正是王家的皮靴和氅衣热卖的时候,自然有人看好这个亲家,来王家的媒人,也不少,铁山却一个都看不上,王二爷都急的训儿子了,但铁山却梗着脖子,就是看不上。

    说实话,来提亲的,还真没有一个女孩子,容貌比得过张从娃的女儿,王二爷也只能叹气。铁山却让邻居的吴大妈帮着打听了,这几个女子的家人,都是唯利是图的主儿,并且,也没一个是个巧的。

    很快就过了年,短短几个月时间,山阳县就冒出很多跟风的,王家的靴子销量下来了,皮氅衣,因为皮子有限,销量也掉下来,家里说媒的,立刻便稀少了。

    就在这时,王铁山去向兰镇的姨夫家回来,求他爹爹请个媒人,去向兰镇李秀才家提亲。

    王二爷闻听,一跳都有三尺高,一点也不像个五十岁的老头儿:“你,你这不是让人骂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不成,不成。”

    “成不成,爹爹请人试一试吧。有句话叫有女百家货,叫花子说一说,咱家可比叫花子好多了。”

    王二爷还是觉得不可能:“这做亲家,都是低娶高嫁,哪有媳妇娶高门的?这不是给咱家请个奶奶回来了嘛,你让你母亲如何处?”

    “爹爹,那不可能。向兰镇的人说,李秀才闺女,那可是真正贤惠的,为人别提多好了,她除了容貌排不到镇上第一名,贤惠和手巧,她若说第二,没人敢当第一的。”

    “唉,这孩子,娶妻娶贤,爹爹何尝不想给你找这么好个媳妇儿?可咱家,哪里配的上呀。”

    “爹爹,就因为都是这么想,李秀才家提亲的,反而是些不入流的人家,我听人说,李秀才过年喝多了,给朋友抱怨说,向他求娶女儿的,都是除了钱就什么都没有的破落户。爹爹,咱家虽然没钱,也没功名,可名声好,不管哪个人提起咱家,没人敢说不的。还有,大哥家的小子,都说读书不是一般的灵性,假以时日,肯定有出息,李秀才曾经教过他,若是他有远见,应该不会小看咱。”

    王二爷还是犹豫不定,转眼又是一个多月。

    来松年弄出了新鞋样,卖出了不少,这让王二爷在家直叹气。来家还是跟着儿子学的做鞋呢,可人家现在超过他家了。

    “爹爹,来松年想法活道,这一回算我不是,但,儿子就是想到了,也做不出来呀,来家嫂子那手巧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给鞋子上贴花吧?就是想到,会绞花样子?”

    王二爷看了一眼老妻:“你娘年轻也是个巧的,现在眼花手也拙了。”

    “爹爹,你还是请媒人去问问李秀才的闺女吧,若是她能嫁给儿子,来家肯定骑马也追不上咱的。”

    见儿子这么痴迷李家闺女,当娘的先心软:“老头子,就请个媒人走一趟吧。”

    王家的第一个媒人,拿回的答复是“不行”,不过李秀才听说王家人很仁义,是个好人家,回绝的话说得很含蓄,王二爷琢磨了两天才明白,人家那意思是说,两家不是一路上的,还是各找各相般配的。

    铁山不服气,私下另外央求了一个媒人,李家那边虽然说不行,可口气却不如前一次坚决。他赶紧派人打听,原来李秀才就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儿子竟然才五岁,而他自己,都快五十了,大女儿前年嫁给县里沈大官人的长子,沈百万也有秀才的功名,还有百万的身家,当时,向兰镇的人,谁不羡慕李秀才找了个好亲家,可李大姑娘嫁入沈家一年,非但不能帮衬娘家,反而被夫家的人轻视,每日战战兢兢,受尽委屈,这些李秀才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又气又心疼,却没法为女儿撑腰。

    得了这样的消息,王铁山欣喜若狂,他和爹爹思量再三,觉得李秀才对待二女儿的婚事,肯定会改变想法,便又一次请了媒人。

    这一回,他们央求镇长帮忙,请的官媒上门。

    李秀才果然是改变了想法,他打听过了,王家人和善又勤俭,为人也十分仗义,非亲非故的若是遇上,能帮一把都会伸手的,别说是亲戚了。若是和这样的人家结亲,虽然出不了大力,但自己若是早逝,帮着照看下儿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三媒六证,王家已经央了三个媒人,他便松了口,没答应,也没拒绝。

    王二爷趁热打铁,又请人上门,那边果然开始询问起彩礼的事儿。

    王二爷和长兄商量,认为李家闺女有助于儿子做好皮靴的生意,多花点钱是值得的。

    王大爷自然答应,他的长子,王大山的媳妇,当年就费了一番功夫,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媳妇贤惠能干,里里外外都料理得井井有条,老二家的林山媳妇,就没娶好,做事粗枝大叶,幸好人还算善良,但和自己的媳妇就没法比。铁山媳妇若还不好,他的心里也过意不去,何况,老二因为彩礼的问题,都让儿子退了一次亲了,这一回,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也要促成这回事。

    王二爷比着雷成的彩礼,回复了李秀才。给亲家的礼物,由一身绸子衣服,换成了一件皮氅衣,这价钱可是那个的十倍不止,李秀才被王家的诚意打动,终于答应下来。

    文瑾听说铁山找了个好媳妇,也由衷为他高兴,他订婚时,还送了五条鱼,让他宴客呢。

    此刻,林山拿铁山的婚事打比方,明山忍不住心动了,全家上下,没有一人看好的亲事,竟然成了,铁山能连连成事,他为何就要蹉跎一生呢?

    当晚,明山就开始跟着侄子学认字数算,下定了决心,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明山心大,意志力也强,赶山这么累,竟然说开始就开始,每天上山,装一口袋小纸片,坐下休息时,就拿出来口念手写。

    他性子急,竟然想要一天记十个字,文瑾和文翰都觉得不可能,却架不住人家决心大。文瑾也不跟他置气,和文翰在来回的路上,常常帮着听写,明山进步特别快。文瑾又让文翰写些简单的短语,让明山练习阅读能力,从而增强对所学字词的认识。

    日子在身体的疲累和收获的喜悦中一天天流逝,前山又一次被人们采撷一空。今年上山的人,比去年多,而去年,也比前年多。旧河道不仅一个韦家湾,整个流域的人家都不好过,他们想方设法投靠这边的人,就是为了在秋天,能够上山收获。

    前山被采摘光了,人们自然而然会去后山,没几天,便传出有人遇到了黑瞎子,接着又有人见到了野猪,差点受伤。

    这些消息,让文翰坐卧不宁:“舅舅不知怎样了。”

    “放心吧,舅舅做事稳妥着呢。”文瑾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她何尝不是担忧不已呢?

    韦成岚到底去了哪里呢?为何赶山的人,没一个说和他们碰上了?

    文翰和文瑾的担心,大山很快就发觉了。他和韦成岚在文瑾建猪圈、鸭舍时认识,两人都是豪爽豁达又聪敏能干,互相敬服,使得他们关系很快就亲近起来。

    这天早上,大山说他也有些担心,要带人顺便去看看韦成岚。

    翻过山,来到一段坡度比较平缓的地方,这里利用几棵树,搭起了个棚子,外面的地上堆着许多核桃外皮,里面还有堆灰烬,文瑾跑过去,扒拉了核桃皮,见已经腐烂透了,难过地说了一句:“他们离开不止三天了。”

    “能去哪儿呢?”文翰四下查看。

    “他们大概收完这片山,换地方了。”大山看到地上,并没有血迹,也没有搏斗的痕迹,肯定地说道。文瑾和文翰,不可能让王家的人浪费一天时间,帮自己找人,何况林海茫茫,怎可能找得到呢?两人心中虽然难过,但还是打起精神,跟着王大山去了另外一面山坡。

    大山早就看好的地方,果然很快就找到好几棵核桃和板栗树,一行人收获颇丰,早早背着背篓往回走。

    文翰不停地挠手背,接着是胳膊。

    “怎么了?”文瑾问。

    “有点痒。”

    “那你背着核桃回家去,好好洗一洗,我背板栗卖了去。”

    “不行,你回家吧,这几天肯定累坏了”

    文瑾不高兴白了一眼:“哥哥,咱们还讲那些虚套吗?你的皮肤不好,容易过敏,还不赶紧回家好好洗洗。”

    文翰一脸的过意不去:“那今天你就多辛苦吧。”

    两人换了背篓,文翰直接回家了。

    第二天,文瑾的脸也肿了起来,还好不疼不痒,不像文翰,胳膊脸上出了好多水泡,痒的他坐立难安。

    “哥哥,你就在家休息吧。”

    “不,在家没事干,我更难受。”

    文瑾很同情他的遭遇,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第四十七章 漆树

    大山来了,他还好,林山保山都点过敏,脸大了一圈,明山最厉害,比文翰身上的泡还多,痒得连字也记不成,想挠又不敢。

    明知昨天那小山坡上还有果树,他们也不能继续去了,顺着山前小路往西,准备过了小溪,顺着山谷前行。

    在豆腐坊附近,碰上了宋老四。这也是个人精,他每天赶着驴车到山下,把驴子寄养在史大爷跟前,然后上山,收了山货返回,顺道再拉脚,挣双份钱。

    宋老四爱钱如命,若是碰上不小心崴了脚摔了的,一定狮子大开口,最少要十文钱,林津镇的人背后骂他挺多的。

    “小秀才也去赶山呀?”知道豆腐坊是钱家的产业,宋老四一脸巴结地和文翰打招呼,他七拉八扯勉强和史大爷攀了个表亲,每天一文不出,让史大爷帮着喂驴,此刻却怕文翰文瑾不答应。

    文瑾不搭理他,文翰面软,勉强应了声。宋老四凑到文翰跟前还要说话,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你这是碰上漆树了?”

    几个人都停下脚步。

    “老四你知道这个?”

    “知道,知道,前几年我弟就碰上了,比小秀才的厉害多了,后来听人说挖点笔头菜,用盐揉搓,涂在身上,能止痒。”

    明山亟不可待地走到文翰身边:“小秀才你回家取盐,我来拔笔头菜。”

    虽然太阳未出,光线不很好,可笔头菜到处都是,大家低头在路边寻找,很快就找到了一大把。这时离家很近,文翰很快拿了盐来。大山在溪水里洗了手,把笔头菜用盐搓了,把绿色糊状的往明山胳膊上抹。

    明山疼得哎吆一声,接着就是长长的一声叹息:“总算是不痒了。”

    大山回头便要给文翰涂抹。

    “我来!”文瑾跑过去,“大山伯,你帮明山叔吧。”

    文翰白皙的脸上满是红疹,还有水泡,文瑾小心地帮他抹上草糊,疼得他脸皮直抽搐。

    “啊,好了!”文翰也是一声感慨,“疼也好过痒,好歹还能忍。”

    文瑾直到第二天才意识到,韦家湾的河滩,也可以种漆树。漆树籽能榨油,籽壳能炼蜡,还可以采漆,经济价值堪比种庄稼呢。

    她原来曾想过让韦家湾的人种树,最早想法是核桃、板栗这些,但想到山上到处都是,在山阳县这些东西卖价很低,才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可漆树就不同了,好多人不认识,也没人愿意采收。

    韦家湾的人可以做特色经营呀,专门从事没人做的油漆行业,应该能闯出一条发展之路来。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秋天就即将结束,韦成岚终于出山,他竟然带着族人,过了第二层山梁,危险虽然大,收获也很不错,现在,他们正一背篓一背篓的往出运呢。他很忙,只是匆匆和姐姐打了招呼,看了媳妇一眼,就走了。

    整个秋季,钱先诚都没上山,家里的事儿太多,光那二十亩菜,锄地都让他背都快直不起来,还要帮着清扫猪圈、鸭舍呢,今年猪养的多,鸭子也多,史大爷只负责捡鸭蛋,都得一个时辰呢。

    韦氏的鞋面还在做,葛氏忙着做饭、洗衣、喂猪喂鸭,还要把鸭蛋清洗干净,用盐水腌渍,亮工和亮晴晚上回来,都得帮娘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天文瑾和文翰依然早早就赶山去了,钱先诚和史大爷把鸭棚清扫干净,见菜地有点旱,吃过早饭,便拿了铁锹,把粪池打开,然后趴在水车的横赶上,脚下一用力,鱼塘里的水,便哗啦啦流进了菜地,他一边干活,心里一边想着,文瑾和文翰,到底哪个聪明呀,能看懂书上的内容,那里不过画了个样子,他看了好多遍,也想象不出水车到底是怎样,这两个怎么就琢磨出来了呢?

    想着想着,钱先诚的脑子就开了小差,眼前是收割过后的土地,除了少数种了菜,大片都空着,明摆是想明年种水稻。村里人都赶山去了,空荡荡的,幸好他还能听见鸭子嘎嘎的叫唤,还有猪仔在追逐嬉戏,又是哼哼又是叫的,不然,这田野没有丝毫的诗情画意,寂寞地令人难耐。

    身后的池塘倒还有些看头,虽然只开了几朵荷花,还让文瑾给折了,但一片一片的绿叶,亭亭如盖,在秋风里摇曳生姿,也很美丽,可惜他没法扭过头去。

    “这两个孩子,怎么想的呀,莲籽也能育出苗来。”钱先诚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下了水车。一畦田灌满了水,他把进水口堵上,把第二畦田的埝子铲开,然后又爬上水车,开始车水。

    微绿的水,缓缓往前流,顺着水渠,进入了方格一样的田地,钱先诚禁不住笑了起来,他越干,越觉得有意思,太阳晒出一脸的汗,也不觉得热。

    “他钱叔,怎不戴个斗笠呀,就算天不热,也不能这么硬晒着。”史大爷看到钱先诚,进屋拿了个竹斗笠走来,举起胳膊递过来。

    “谢谢史大叔。”钱先诚接过斗笠戴上,脚下不停地车水,他最爱干的这活儿,虽然第一次车水,累得他腰酸背痛了好几天。

    远处走来一辆驴车,蹄声得得,钱先诚抬头望去,阳光照过来,刺眼得很,他只好低头继续车水。

    那边的人也在往这便看:“咦,好像那个浇地的,就是老二。”说话的,竟然是钱焦氏。

    “怎么可能?”在钱先贵的意识里,钱先诚除了读了些书,勉强能写写算算,其他的事情一概不会。

    “看着像的。”

    钱先贵眯起眼睛,刚好钱先诚抬起头往这边看,还别说,真的是。

    钱先贵把驴车赶着,来到钱家的水塘边上:“先诚——”

    “哎!大哥!”钱先诚下了水车,“等一下,我马上就好。”拿起铁锹到地里,铲了已铁锨土,把第二畦田的水口堵住,又把第三块田的水口打开,这才急急走到田边。

    “大哥怎么来了?走吧,家去。”

第四十八章 落汤鸡

    “好啊!哈哈哈”钱先贵莫名其妙地一阵大笑,钱先诚忍不住奇怪地挠头皮,这才发现还戴着斗笠,他取下来,一边扇风,一边猜想大房这是怎么了。

    “先诚呀,你哥要做官儿了。”焦氏忍不住欢喜,抢先说话。

    “哦!”钱先诚应了一声,微微皱起眉头,脸上看不出是喜色,反而还有一点点的忧愁。

    钱先贵暗暗得意,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害怕了?告诉你,晚了,从今往后,看我怎么收拾你,前两年竟敢让我没脸。

    焦氏见小叔子不说话,忍不住炫耀道:“你哥要去县里的刑房做书办呢。”

    “哦!”钱先诚眉头皱得更紧,脸上越发忧虑,焦氏见状,和男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他是不是害怕被污个欺诈或窝赃名头,进监狱呢?

    韦氏在上房门口坐着绣鞋面,葛氏正在洗鸭蛋,听到大门响,两人同时抬起头,钱先诚先走进院子:“大哥来了。”

    韦氏和葛氏同时站起来,钱先贵和焦氏也刚好进了院子。

    葛氏去烧水沏茶,韦氏则端出一盘炒栗子,一碟茴香豆,算是茶点。

    焦氏见了,心中暗恨,这二房的日子,比她想象的好多了,不,比她的日子都好多了,大房也随时都有茶点的,但都在老焦氏房里摆着,她轻易吃不到。

    韦氏的头上没有婆婆,男人又是个面南瓜,没有一点脾气,对妻子也没什么管束,现在有钱有粮,瞧这跩的。

    葛氏和钱家大房没任何关系,打了声招呼,提着洗干净的鸭蛋,带着亮曦去了后院。

    钱先诚问了两声身体可好,收成可好,便没词了,韦氏也是话少的人,叫过哥嫂,便是沏茶敬茶,然后便坐在一边,最后干脆拿起鞋面绣起花儿来。

    不过,院子里却并没有沉默,先是焦氏,叽叽喳喳地报喜,还狠狠地憧憬了一下将来的美好生活,无奈二房的人,没有一丝的羡慕和巴结,让她好不失落,最后气恼地闭上了嘴巴。

    接着,钱先贵说话了:“二弟这日子,过得很舒心呀。”

    钱先诚抬起头看看兄长:“算是不挨饿了,跟大哥不能比。”他这是谦虚,大房夫妇听了,却忍不住挺起了胸膛。

    不过,钱先贵也要谦虚一把的:“哥哥这还没上任呢,哪里就好过了?再说,书吏薪水有限,勉强糊口,也比不过兄弟几十亩的水稻田,还有鱼塘能养鸭种莲。”

    说到这里,钱先诚高兴了,但他绝不会在哥哥跟前显摆,自然继续谦虚:“都是两个孩子瞎整的,水稻也才种一季,收不了多少。怎么比,也比不过大哥家里,好几十亩地,收了麦子又收秋的……”

    钱先贵勃然大怒,合着老二表面老老实实,心里一直不服气呀。他当然知道,分家的时候老焦氏捣了什么鬼,但受益的是自己,他欣然领受,还帮着压制二弟夫妇。没想到,老二竟然门清呀。

    钱先贵心头怒火熊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怎么?觉得分家不公了?”

    “没没没,我的日子确实没有大哥的好过。”钱先诚不说可以,越描越黑,连韦氏都急了,可她也是个嘴拙的,放下绣活,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焦氏眼珠子骨碌了两下,今天可不能跟老二说翻脸了的,便换了话题:“他二叔,你大哥这一回,可是得力于王经历的鼎力荐拔了。”

    “哦。”钱先诚应了一声。

    换成别人,还应该加一句:“那可得好好谢谢王大人。”谁知,钱先诚竟然给省略了,钱先贵和焦氏面面相觑,这老二,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呢?

    没办法,启而不发,钱先贵只好自己往下说:“大哥这一回,怎么也要好好谢谢王大人。”

    “哦!”

    钱先贵气得快跳起来,心说,你除了这个字,难道不能说些别的了?

    焦氏没办法,只好插言道:“二弟你说,咱怎么谢人家呢?”

    钱先诚茫然地看了一眼嫂子,低垂了眼帘:“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和官场的人交往。”

    可惜文瑾不在,错过这么好一个小品,她的二伯都可以领一个装傻奖了(其实是真傻)。

    钱先贵勉强忍着,循循善诱道:“二弟家又是鸭子又是大米的,随便拿出些都是很大方的礼物。”

    韦氏终于听出味儿,合着人家是有目的的。

    钱先诚依然云里雾里,他使劲摇头:“人家是官儿,这些乡土之物哪里可以?大哥不若买些山货,这几天正便宜。”

    焦氏看了一眼男人,意思是:你这个二弟,憨奸憨奸的,以前都没看出来。

    钱先诚没办法,只好换了个角度:“那个,二弟呀,哥哥去县衙当差,也得请请同僚吧?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钱先诚就频频点头:“这个自然,除了鸭子,还有鱼呢,一会儿就给哥哥捞几条,多带些。哥哥你没个功名,咱家也没势头,到了官场,少不了被人小瞧。不是我说,哥哥在家多自在,何必受那腌臜气……”

    钱先诚后面说了些什么,钱先贵一句也没听见,一股怒火在心头缭绕,气得眼前发黑,他竟然被老二怜悯了?从小到大,老二就是他欺负的对象,连老三也经常不买他的账,这个最窝囊最没出息的,竟然俯视他!

    钱先贵在两个弟弟面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充满了优越感,今天,他还要去当官儿,老二竟敢如此侮辱——

    焦氏看到男人眼神忽然冒出凶光,赶紧假装续水,当在两人之间:“他爹,喝茶!”

    钱先贵猛然清醒,恨恨地呷了一口茶水,在心里发狠:且先记着,等我站稳了脚跟,再跟你算账!钱先诚,咱走着瞧,看到最后,谁可怜谁。

    焦氏怕男人说出什么话,打乱了今天的计划,赶紧给钱先诚道:“他二叔,这就给我们捞鱼去吧?”

    “好的。”钱先诚心无芥蒂,答应地很爽朗。

    韦氏低下头,担心文瑾回来听说了,肯定又要闹腾。唉,大房也真是的,难道你们过来,拿几斤包谷面做礼物,好歹撑个面子都不行吗?

    自从分家,他们从来都是两手空空的过来,不拿东西不回去,难怪文瑾会气愤呢。

    韦氏赶紧摇摇头,不不,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文瑾一个想法了?她想赶紧清空脑子,无奈,看着大房的两口子,越看越不顺眼。

    钱先诚和钱先贵来到鱼池边,可惜两人都不是干活的料,钱先诚用长杆前面的网兜,连着套住四条鱼,都小的可怜,钱先贵觉得二弟是不想给他,便走上前去,拿过了长杆,他连着在鱼池里搅和了七八下,胳膊都发酸了,兜里还是空空无也。

    焦氏跑过来,想替男人分忧,可能运气好吧,她一下子就网到了一条大鱼。文瑾这里又不清塘,这条长了两年的鱼,足有五六斤,把钱先贵高兴地“哈哈哈”大笑。

    “噗通!”

    鱼在水里,劲儿可大呢,焦氏怎么也捞不出来,想让帮忙的话还没说出口,那鱼猛然一窜,焦氏脸朝前就栽进了水里,钱先贵急忙伸手抓住了脚,把老婆拽出来,他自己也弄了一身的泥水,两人狼狈地返回院子,钱先贵和焦氏比钱先诚和韦氏胖,就算这个时候穿衣比较宽松,也没有合适的可换。

    钱先诚的衣服到了钱先贵身上,无论如何也系不住扣子,焦氏干脆穿了身材高大的葛氏衣服,袖子也长,裤腿也长。

    韦氏只好让葛氏取出弟弟的衣服,钱先贵才算能出门了,他们夫妻,都穿着一身紧绷绷的布衣,同样卷着袖子和裤腿。

    韦氏烧了姜汤给他们,又帮着把湿衣服洗了,晾晒到院子里。

    经过这么一折腾,太阳都晒到头顶了,葛氏洗了前一天的野菜凉拌,又端了一笸箩贴饼子准备烤热,钱先贵一看,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心说,老二呀老二,你可真狠,家里放着白白的大米,还有成筐的鸭蛋,竟然拿包谷面饼子野菜打发我,他实在忍不下去,问弟弟道:“老二,你收的稻米呢?”

    “除了种子,文瑾都卖了。”

    “你,你,也不给自己留点。”

    “村里人都欠我们种粮呢,这几天忙,过了秋天,他们就归还了。”也就是都还在别人家呢。

    “你去收回一家呀。”焦氏提醒小叔子。

    “那话怎么说得出口?人家又不是不还。”钱先诚绝对不会去讨债的,别人来还,他还会真诚地来句,“不急的。”

    钱先贵气恼地站起来:“我这就回去了,明天让人把衣服还回来。”他可吃不下苦涩的野菜和粗粝的包谷饼子。

    钱先诚一脸歉意地起身送哥嫂,焦氏急的直给男人使眼色,都走到了门口,钱先贵才猛然醒悟:“老二,你还不给我们带点鸭蛋?”

    “哦,是,是!”钱先诚急急忙忙走到后院,才想起手里没个工具,四下找了找,看到文瑾那个扁藤篮,他用这个装了一满筐,拿着送了出来。

第四十九章 大瓜缘何来弟家

    钱先贵看到篮子底儿小,口儿扁,看着不小,实际不装货,又是一阵气恼,可又没法说出来,只好接过来,赶着驴车走了。

    文瑾和文翰下午在镇上卖货,就听宋老四转述说大伯夫妇去他家鱼塘捞鱼的事儿了。那是他听史小峰说的。这宋老四口才还不错,并且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挑事精,他绘声绘色的讲述,逗得明山他们哈哈大笑。

    文瑾恨恨地捏了拳头:这大房,真是不占便宜不回头呀,去年就趁自己不在家来搜刮,今年又这样。

    卖了栗子和松籽,文瑾和文翰返回家,看到弟弟闷闷不乐,文翰无奈地拍了她胳膊一下:“别在意,拿了也未必能好过,咱们的日子照样红火。”

    “哼!我要他们好拿不好走。”文瑾的脑海里,忽然想起《激情燃烧的岁月》里,那个扎辫子跳皮筋的女孩,猛然有了主意。

    第二天,钱先贵又带着老婆来了,说是还衣服和篮子的,驴车上却放了更大一个篮子,葛氏喂猪回来看见了,气得暗暗骂了一句,她都没见过这样的亲戚,有事时影子都不见,要东西时心狠得厉害。

    这一回,钱先贵也不绕圈子了,让钱先诚给他带些鸭蛋,然后再捞几条鱼,他要去县城了。

    看到膀大腰圆的张痴子,钱先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再傻,心里也有些不高兴。因为韦氏昨晚,在他跟前唠叨了,说什么大哥两手空空,连起码的礼仪也不讲,太瞧不起二房了。

    看着钱先诚提着一篮子鸭蛋从后院出来,小亮曦忽然声音清脆地念起儿歌:“一根藤上结仨瓜,大瓜缘何来弟家,两手空空不带礼,走时拿着鱼和鸭。”

    “亮曦!”葛氏急了,扬着巴掌,疾步过来要打孩子。

    韦氏一听就知道是文瑾的杰作,赶紧把孩子抱开:“她舅妈,孩子这么小,知道什么?”

    “孩子不知道什么,大人难道不知道?”钱先贵气恨地说道,此刻,他恨不能把钱先诚杀了,实在太丢脸了。

    亮曦一边吓得哇哇哭,一边还不忘说完文瑾交代的话:“姑姑,二哥哥说,有人什么都知道,就是要拿咱家东西,那是欺负人,耍不要脸的!”

    钱先贵看着一大篮子青白的鸭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就是欺负二弟,说出来又能怎样?但,不要脸这个词,他可不想接受。

    焦氏脸皮多厚哪,低着头只管伸手,拿别人的东西,她从来不要脸皮。

    亮曦看到有人真的要拿鸭蛋走,“哇哇”大哭起来,嘴里还念叨:“哥哥的,哥哥的!”

    好多四五岁的孩子都这样,特别的把家,见不得别人拿走自己家的东西,这一回却不是文瑾教的,是亮曦天性使然。

    葛氏又要打孩子,韦氏抱着孩子和她转圈,两人在院子里你来我往的,亮曦吓得又哭又叫。

    钱先贵一看更是气恨,焦氏也在一边,劝也不是,不劝也难看。

    葛氏这是故意的,就是要臊一臊钱家大房,亮曦大哭着,嘴里夹缠不清地乱喊乱叫:“呜呜,姑姑,呜呜,鸭蛋拿走了,呜呜,娘打我,呜呜,鸭蛋拿走了——”

    隔壁的魏大娘曾经照看过几天亮曦,听到孩子哭,赶紧过来看怎么回事,迎面碰上焦氏和钱先诚提着鸭蛋出大门,韦氏抱着孩子边哄边走,在后面送客。

    “这是来亲戚了?”魏大娘问。

    “嗯呀,孩子他大伯。”韦氏赶紧回答。

    魏大娘对钱先贵笑了笑,伸手接过亮曦:“乖啦,伯伯拿了你的鸭蛋,他可送你好吃的来了呀。”魏大娘也是用人之常情来猜想,没想到亮曦扁着嘴,大眼里泪珠一串串的:“没有,没有,他们什么也没带。”

    说到带东西,亮曦又想起儿歌来,她嘟嘟囔囔给魏大娘道:“一根藤上结仨瓜,大瓜缘何来弟家,两手空空不带礼,走时拿着鱼和鸭。”

    魏大娘差点笑破肚皮,勉强绷着脸,抱着亮曦进了她家门。

    听到老太太压抑不住的笑声隔墙而来,钱先贵脸都气黑了。

    巷子里好几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往这边探头探脑地看,焦氏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再去捞鱼,两人匆匆爬上驴车,狼狈逃窜。

    “我要吃鱼!”张痴子追上驴车,不满地给钱先贵喊,被一鞭杆抽在腿上,吓得赶紧闭嘴。

    文瑾晚上回到家,除了葛氏嘴角微翘,压不住的想笑,钱先诚和韦氏都沉着脸,吃完饭,钱先诚开口了:“文瑾,可是你教亮曦说的那些话?”

    “是!”文瑾严肃地点点头,“大伯连礼尚往来都不知道,二伯为何不提醒提醒?你这么纵容,是在害他!”

    钱先诚目瞪口呆,没想到侄子还教训起他来了。

    文瑾继续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二伯,我虽然做得过分,但何尝不是为了大伯好呢?”他要把自己的优势再加强,同时,也想多少改变一下二伯的僵化。

    三个钱先诚加起来,也不是文瑾的对手,他无言以对,憋了半天,长长叹口气,和韦氏默默地进了屋子。

    文瑾拉着葛氏的衣襟,走到院子南边:“舅母,对不起,亮曦还小,我却利用她,让她受委屈。”

    “没事,我没想到亮曦这么聪明,你昨晚也只一小会儿,就教会她那么多话?”

    “是的,舅母,她确实很聪明。”文瑾很惭愧地低头道。

    “这孩子,舅母不怪你。锅里有热水,快洗洗睡吧。这些天,辛苦了。”葛氏拍拍文瑾的肩膀,蹑手蹑脚地去了亮工的屋子,看孩子睡了,便很快出来,对文瑾笑了一下,进了自己的房间。

    文瑾笑了,他就喜欢韦成岚夫妇这豁达劲儿。

    过了两天,下了一场大霜,人们一下子就都闲了。

    钱串串来到山窝村,她要盖房子,叫钱先诚去帮忙。

    “好,可是——”钱先诚虽然大方,可一想到家里那么多活儿,便犹豫起来。文翰和文瑾,一个多月可累坏了,孩子还没歇过来呢。

第五十章 百口莫辩

    “怎么?二弟,姐姐穷了,你瞧不上了?盖房子撑个门面都不行?”

    “有大哥在呢,我撑什么门面。”

    这是钱先诚的习惯用语,听到钱串串耳朵里,就是推脱了,只见她拿着一方又旧又脏的破手帕,往脸上一捂,尖着嗓子便哭上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呀——”

    “好好好,我去还不行?”

    钱串串手帕一撤,眼睛里一点湿气也没有,她咧嘴笑道:“这还差不多,你老姐这辈子第一次盖房子,你这当弟弟的不帮着,我指望谁呀。”

    钱先诚只好给韦氏交代了几句,跟着出了家门。

    钱先贵还在家呢,他看到弟弟,屈肘抖着府绸夹衣的袖子,露出带着玉石珠串的手腕,拿腔捏调地说道:“我明天就要去县衙,他姑姑建房的事情,就全权托付给你了。”

    钱先诚一贯是个出不了头的,一听大哥说话这么大口气,立刻吓住了,一副谦虚谨慎是模样,诚惶诚恐地说道:“建房这大事,是姐夫该做主的,要我具体做个什么还行,全权负责的话,可担不起。”

    钱先贵很生气,他觉得二弟越来越滑头:“这么说,你是不想出力了?”

    “哪有?我这不是来了吗?”钱先诚非常委屈。

    “那,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总行吧?”

    “哦,行!”钱先诚松了口气,觉得这个能做到。

    钱串串咧着大嘴,笑得露出深红的牙龈,满嘴的臭气乱喷:“二弟呀,这建房子可得给匠人吃好点,你给老姐拿些鸭蛋过来吧。”

    “行!”

    “还有,把你家的大米也拿些过来,这个可别小气了,百儿八十斤的,还不够塞牙缝,最起码都得六七百斤。”

    钱先诚吓了一跳:“家里没那么多,文瑾都给卖了。”

    钱串串的吹风眼立刻瞪圆了:“怎么可能?你家不吃了?”

    “文瑾说,好些街坊借的种粮还了,就够吃一年的了。”他不好意思地放低声音,“都还没还呢。”

    “你去要!”

    “那怎么成?不行,不行!”

    杨柄娃十分不高兴地走来:“先诚,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我们的好房子谁住着?让我们住了两年草屋,现在好容易建瓦房,你还不伸手帮一把?”

    钱先诚可是在两家更换的时候生了大气的,闻听脸色立刻就涨得通红:“那是谁背着我换的?我宁愿住我的草屋,种我的麦田,谁把我换到山窝村的?欺负人也不是这样的!”

    “吆喝!老二,出息了?敢给哥哥和姐姐发脾气了?换地也是为你好,谁现在的日子过得富得流油?得了便宜还卖乖!”

    钱先贵恼了,盛气凌人地板起面孔,教训道。

    钱先诚就算再面瓜,也被压地受不了了,他颤抖着手,指着钱先贵,立刻就被对方凶狠的眼光盯得转了方向,但他嘴里的话,还是忍不住喷涌而出:“我现在的日子好过?知道文瑾和文翰吃了多大的苦吗?两个孩子,他俩还是孩子呀,双手都是茧子,肩膀也不知磨破了多少层皮,还冒着生命危险去后山采摘,我的好日子,是他俩拿命搏来的。”

    “二弟!”钱串串的泼劲儿上来了,“你说这话我不爱听,合着就你家的孩子拼命赶山,吃苦受累了?我若不是换了你这破房子,能有今天这么累吗?自从到了山窝,你一家上下,吃的也好,穿的也好,又是鱼又是鸭的,那都本该是我的!哼,什么两个孩子搏命了,两个小不点,加上弟妹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能做什么?”

    焦氏趁机帮腔道:“二弟呀,说话可要凭良心呢,就你家女人和孩子,加起来才多大劲儿?能有什么本事?沾了他姑的便宜,人家现在不说啥,只要你把得的好处拿出来些分给大家就罢了,你还在这里表什么功?谁在家不干活?侄子不就上了几天山吗?能出多大力?你说那些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我……”钱先诚越气,越是说不出话来,只有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老高。想起前年和儿子一起赶山,两个小家伙咬着牙一声不吭,累得一天到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钱先诚的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脸上的皱纹流下来,他只是厚道呀,没想到自己掏心掏肝讨好的亲人,竟然拿了他的,还要指责他,指责他可以,还要连他老婆孩子,连没有父母的侄子也不放过,这一回,他真伤心了。

    他是哪一回都伤心,只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而已!

    钱先贵的大女儿钱文茜,已经出嫁了,今天特地回娘家的,她就在草屋里坐着,听到外面的话,悄悄溜了出去,跑到隔壁,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老焦氏:“祖母,二伯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不光是顶撞大姑,连我爹的话也不听了。”

    “哼!看祖母如何教训他!”

    老焦氏气狠狠地捶了一下榻床的扶手,站起来走了两步,回头拿起拐杖,拧着肥胖的身子,来到隔壁。

    要是有监控录像给钱先诚看,他一定震惊一个人,能在短短的几秒钟,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进来的老焦氏,脚下颤巍巍的,就像一个行将就木地耄耋老人。

    “先贵呀,让你和弟弟妹妹商量一下,怎样帮着赶紧把房子建起来,怎的这半天了,也不给我回个话呀?”

    “娘,你怎么过来了,我这就准备给你说呢。”这母子俩,装?逼的功夫,简直堪比影帝和影后了。

    “娘,呜呜,你不知道,二弟现在也黑了心了,我只让帮我出些粮食,他推三阻四的不说,还诉苦说他儿子媳妇吃了多大的苦,说我们害的他。”

    “我没说!”钱先诚在老焦氏面前,从来都唯唯诺诺,不敢多言,今天满腔的怒火,也只让他冒出这三个字,声音还小的跟蚊子一般。

    老焦氏微微冷笑了一下,颐指气使地指派道:“既然没说,那就赶紧回家去,给这边送些粮食,还有鸭蛋,下午开始拆房子,明天匠人就进家了,给人家可不能吃的不好。”

    “哦!”钱先诚习惯地答应了一声,低头往外走,他挺委屈,心里挺难受,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何总是这么背。

    文瑾和文翰,此刻在家,却欢天喜地的,只因为韦成岚来了。

    文瑾把稻米借给韦家湾的人,那边本来粮不够吃,怎舍得大米白面的这么奢侈?他们要换成小米和包谷面的。

    稻子全都给了王继善,然后从那里兑换成粗粮,韦成岚今天是来镇上运粮食的,顺便看看老婆儿子,还有姐姐一家。

    看着男人刚毅的脸,下巴上胡茬冒出好高,颧骨也瘦得突了出来,葛氏的心难受不已。

    几个孩子还不懂这些,亮曦趴在父亲怀里,亮晴依偎在父亲身边,亮工拿着自己写的字,一页一页地翻着给爹爹看,文翰和文瑾,就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韦氏悄悄抹了一把眼泪,不得不停下手,拿了布巾去洗脸。

    钱先诚走进家门,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要给杨家送东西的话,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来了。

    韦成岚要吃过午饭才走,儿女腻歪了他一会儿,便被哄着去一边玩儿了,他很认真地和姐夫说起话来。

    钱先诚对谁,都是一片好心,他很关心小舅子最近的生活。

    “我们翻到了二道梁,哪里少有人去,我们采摘了好多核桃,现在已经把外皮去了,又晒了这些天,这几天就背回来了。”

    “二道梁?那里面可是豺狼虎豹的,太危险了。”

    “没事,我们都好着。”

    “好着就好,赶紧把核桃背出来吧,换了粮食,冬天就不愁了。”

    “是啊!”韦成岚语气十分感慨,“有粮吃,心不慌啊。”

    文瑾见二伯一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样子,知道他去林津镇,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寻了个话头,插言道:“二伯,去年大姑就说,大伯没给够他们粮食,今年会不会还这样呀?”

    她把大伯给几个字咬得很重,想提醒钱先诚,他们对钱串串,可没什么责任。

    果然,钱先诚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声音一发出来,立刻便忍住了。

    “在舅舅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二伯还想为钱家遮丑吗?分家清单写得清楚,大伯种了姑姑的姑娘田,那边有什么事,咱们愿意出力,那是仁义,不愿意出力,那是应该,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你姑姑,让咱给他们些鸭蛋,建房子的人吃。”

    “这容易,我一会儿和哥哥一起送过去,你帮舅舅背山货去吧。”

    韦成岚刚想说不用,看到文瑾冲他使眼色,赶紧换了话语:“是啊,姐夫,我们摘了好多的核桃,你若能帮一把,那就太好了。”

    钱先诚点头答应:“好,行!”他本来就不懂拒绝呀,何况,文瑾都说和文翰去镇上送东西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第五十一章 送礼

    文瑾拿干草垫在一个大篮子底上,然后在上面摆了两层鸭蛋,她看了看,又拿了几个摆中间,看着篮子很满的样子,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把汪晗送的种子粮倒出来,先装了大半袋秕谷,上面加了几簸箕大米,扎紧了口袋,和文翰抬到驴车上,两人赶着毛驴,去了林津镇。

    文瑾故意从东边进镇子,横穿街道,碰上人打招呼,便说是给钱串串建房送东西的。

    看到这情景,有人忍不住嘀咕:“瞧这两个好侄子,钱串串还成天不满意。”

    “是啊。”文瑾马上就接茬,“二伯也是命背,我家分家,本来有十亩姑娘田的,姑姑愣是给大伯节省,我二伯送这送那,她还不满意。”

    文翰红着脸,低头一声也不吭,任凭文瑾一路跟个小喇叭似的,见人就诉苦。

    镇上不乏长舌妇,有人就见不得别人家日子好过,焦氏这几天,张狂得不知天有多高,没少炫耀男人要去当官的事儿,背后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女人多了去啦,她们好容易碰上机会,还不赶紧过来踩一脚呀,好歹能出点恶气。

    当然,话还得换种说法,比如宋老四的弟媳妇,就来到钱家大房:“他钱嫂,你侄子给小姑送东西来了。”

    焦氏奇怪:“你怎么知道?”

    “哎呀,刚从街上过去了,好大一筐鸭蛋,还有一袋子稻米,啧啧,听说,你家分家,还有姑娘田的?那你家二房,可真仁义呢。”

    焦氏脸色顿时黑了,二房搬走了,别人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姑娘田是大房种着,钱串串建房,若是没了粮,没了油,人们背后肯定会指责她的。

    那些人,不光有宋老四弟媳妇这样去大房说风凉话的,也有跟着文瑾看热闹的,她们好眼红那一筐鸭蛋,也眼红这袋子大米,文瑾还故意打开袋子,让钱串串瞧:“大姑,我今年的稻子都卖了,这还是向里长汪晗大叔借的,汪大叔也是个痛快人,二话不说就送来这么大一袋。”

    “啧啧,瞧瞧人家这人情做的,里正都这么给面子。”看热闹的有人羡慕。

    “你是不知道,这钱家二房,不知怎么学的种水稻,今年山窝好些家都跟着沾光了,人家帮着育秧,还答应收了稻子再还种子,山窝村的人,哪个不高看钱家二房呀?听说那里正,就种了二十多亩,收了上万斤的稻谷。”

    “啧啧,要是我,别说借,就是送给钱家二房一袋子,也是心里乐意的。”

    文瑾扭头,对着叽叽喳喳的一堆女人笑了笑:“汪大叔就是要送我,是我自己非要说是借的,谁家的粮食,不是汗珠子摔八瓣干出来的?我怎么有脸白拿别人的东西?”

    钱串串正指挥了男人,和文翰把稻米往屋里抬呢,听文瑾的话,觉得特别的刺耳,合着,是她没脸吗?

    和文瑾说话的女人,本来没几个是好人,巴不得挑出些毛病好笑话钱串串,文瑾这么赤裸裸打脸的话,立刻就让她们觉得痛快了,嘻嘻哈哈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嘛,谁脸皮那么厚,白拿别人东西呢?”

    文翰从屋里出来,低头红脸,告辞道:“姑姑,我和文瑾下午还有事,不能帮你拆房子了。”

    “他俩这么小,你不会指望着就帮你干活吧?”有人趁机腌臜钱串串。

    “我哪有让他们干活的?回去吧,回去吧。”钱串串恨不能赶紧把人赶开,落个耳根清净。

    “我爹,我爹他不能来,让我和文瑾来帮忙的。”文翰更为难地说到。

    “你爹干什么去啦?”

    “我舅舅有事请他。今年我家修鸭舍和猪圈,舅舅从头帮到尾,四十多天呢,现在他有事,我爹不可能不去,姑姑,真的很对不起。”

    文瑾赶紧接话:“姑姑,你也别怪二伯,我家有事,姑父连影子都没见……”

    钱串串恨不能把文瑾的嘴堵上,心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二弟不来,她就没法子再要东西了,这两个小家伙,可不能再来了,今天已经够丢人的了。

    文瑾和文翰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下午才拆房子,钱串串赶紧舀出两大碗白米,蒸到锅里,趁午饭没外人,她一家先好好享受享受,吃一顿白米干饭。

    秋高气爽,加之林津镇离山近,空气清爽,杨家冒出的大米香味四处弥散,钱文才忍不住口水直流,钱文茜也只觉得馋虫挠心,两人都已经听说钱文瑾给姑姑送大米的事儿,便不约而同地跑过来。

    钱串串刚开锅,就听见柴门吱呀一声,侄女和侄子来了:“姑姑,吃什么好的呀?”

    钱串串想藏起都不行,她好恨,不该听了嫂子和大哥的话,搬来林津镇,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这日子实在过得没劲。

    钱文茜都是出嫁女了,按风俗,也算是成人,竟然也跟文艳和文才一起蹭吃蹭喝,钱串串心里很是鄙夷。

    她也没觉得奇怪哦,为何这个侄女,挺像自己生的?

    吃晚饭,看着空锅,摸着还有些欠奉的肚子,钱串串心里特别不爽,大房常常关了门吃好的,自己也就沾了一回二弟的光,吃上白米饭,嫂子还派了三个孩子蹭饭,这也太过分了。

    不过,令她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钱文茜碗一放,嘴一抹,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说出来的话,让钱串串目瞪口呆:“姑姑,你也不想想,这大白米可是我母亲为你争取来的?你怎么也得孝顺孝顺祖母吧?”

    “文瑾刚才不是给你家也送了吗?”

    “就那么点儿,怎能给你比?三四斤,你这儿,可是一大袋呢。”

    钱串串无奈,只好舀了两大碗,让钱文茜端走了。

    晚上,钱串串又稠稠地熬了一锅稀饭,只简单得弄了盘咸菜招待拆房子的人工,大家虽然觉得她懒,但看在香喷喷的大白米稀饭上,也没人计较了。

    第二天早上,人们开始挖地基,这活儿比较重,来的人也比较多,钱串串还是一大锅稠稠的白米稀饭,一盘咸菜。

第五十二章 弄错对象

    “这也不给弄个其他的菜,谁家跟他家一样啊,这么累,好歹炒盘白菜豆腐。”

    “算了,算了,大白米稀饭还塞不住嘴了。”有人安慰。

    “他们家这稻米,跟不要钱似的。”

    “可不是不要钱吗?二房送来的,估计吃完了,还能要来呢。钱二哥好说话。”

    “哦,想起来了,都说钱二哥种了好几十亩的稻子,难怪呢。”“这钱二哥还真是好人,对哥哥姐姐都没的说,前年不是狠闹了一场吗?说是偷偷把地给换

    了。”

    “嗯呀,不然钱二哥能去山窝村住呀。”

    “呿,我看,这钱老二就是个肉包子,谁看到都想咬一口,他家有姑娘田呢,自己又不种,还给姑娘这么重的礼,一大筐的鸭蛋,还有一大袋白米。”

    “哎呀,我好命苦,怎么就没遇到钱二哥这么好的小舅子!”

    “呿!”

    钱串串和杨柄娃不是东西,在他家干活的人,嘴边就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说,钱串串听见也没办法,她不能把人嘴巴堵住吧?还有,就他俩的为人,有人肯为了省一顿饭,跑来白干活,都是祖上积德了。

    钱串串本指望韦氏能过来帮忙做饭,没想到人家捎话说,家里走不开,等上梁那天,人多再来。她一听就傻眼了,焦氏干活极其偷懒,左边站一下,右边磨蹭一下,说是来帮忙,既不洗洗涮涮,也没有帮忙烧火做饭,就是务了个名声。钱串串也是个干活的时候尽量偷懒耍奸的,这饭就成问题了,经常饭点到了,人们都洗手歇下来,她们的饭还没熟呢。

    连着吃了两天白米粥,工人都腻了,开始嚷嚷要吃面条,钱串串让焦氏活面,焦氏说手腕扭了,又推了过来,最后,钱串串厚着脸皮,又去挖米,准备继续吃白粥。

    一碗下去,咦,手感不对,她赶紧扒开一看,顿时便叫唤上了:“哎呦,这是怎么回事?下面怎么成了秕谷?”

    二房给了一篮子鸭蛋,还给了一袋大米,钱串串在她面前说了又说,就是逼焦氏出血呢,她这两天还没想出怎么逃过这一劫,没想到,二房居然玩花招了。

    “哼,不说老二好了吧?他就是骗你的。”焦氏唯恐天下不乱。

    “哎呀,这怎么活呀?亲亲的弟弟把我往死路上逼呀,给袋大米,竟然下面都是秕谷——”钱串串跟唱戏一般,哭上了,焦氏在一边,不停地给看热闹的人做宣传。她俩都忘了,来的人是干什么的?瞧完了热闹,就该开饭了。

    人们议论钱先诚给姐姐一篮子鸭蛋和一袋大米的风潮未歇,忽然听到是假的的消息,顿时都来了精神,不赶山了,村村多的是闲人,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山窝,文翰很紧张,文瑾却十分淡定:“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怕什么。”

    流言最后才会说给当事的人,文瑾文翰假装不知道,平静地忙着喂鸭喂猪,山窝村的人,看他俩不像是那种偷奸耍滑的,议论起来,便有了各种猜测。其中一个,便是,那袋子米,是汪晗送的,袋子上还写字了。

    汪陈氏听说了,急急忙忙报给了男人:“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还泼咱一身脏水,他爹,这可怎么办呀,有人怀疑是咱们给袋子里装了一半秕谷。”

    汪晗想了想:“钱家两个小秀才,从来没有刻薄过哪个人,平时热心又仗义的,不会坑咱们吧?”

    “可是——”

    汪晗想了又想,最后猛一拍大腿:“肯定是钱串串和杨柄娃捣的鬼,他俩什么东西呀,无洞掘鼠,无风起浪,他们是想用这招,再讹钱二哥家什么东西呢。”

    汪陈氏信服地点点头:“说不定就是。可,那袋子米是咱家送的,这现在,有人怀疑是咱做了手脚呀。”

    “咱俩什么人?就凭杨柄娃和钱串串,还能坏了名声?明天我有事去镇上,找杨柄娃去,让他少耍这小伎俩,再敢污蔑咱和钱二哥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嗯,就得这样。”

    汪陈氏拿着鞋底子出了门,女人比不得男人,就算再闲,也有活儿,比如这纳鞋底,一年四季,全家上下都得穿,费得很呢,有的半大小子淘得很,一年五六双都不够,当娘的就特别辛苦。

    比如汪陈氏,三个儿子,大的十四岁,小的十一岁,个子不大,脚可不小,跟他爹穿一样大的鞋,吃一样多的饭,正是最拖累人的时候。

    汪陈氏是出名的“快人”,嘴也快,手也快。别人出门拿一只鞋底,她出门,手里拿一只,咯吱窝还夹一只,做起活儿,眼睛都不待看的,手上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活儿粗糙,可他家人从来就不存在没鞋穿的,自从她嫁过来,婆婆就没做过鞋子。

    汪晗娘性子好,对媳妇很宽和,汪晗眼里,老婆是少有的能干人儿,也不计较她爱出门逛,爱谝闲传(说闲话,家长里短)。

    汪陈氏四处给人赌咒发誓送给钱家的大米,是如假包换真材实料,为自己男人正名:“钱二哥家的人,多仗义呀,答应教大家种稻子不说,还拿了自己的种子育秧给大家,这么好的人家,我家人怎么能用秕谷来糊弄人家?”

    汪家在山窝村的名声很不错,汪陈氏的话,信的人就多,见听众点头,汪陈氏来了精神:“你们说,是不是钱串串还想问弟弟家要大米,故意这么折腾呢?”

    “嗯,有道理,她那两口子,都不是东西。”

    “杨柄娃的两个儿子,也不是东西,唉,杨家老祖听说还不错,这祖坟没选好吧,家里一代不如一代,他爹就懒得要死,他又懒又奸。”

    就在汪陈氏成功引导了舆论导向,有人走过来:“哎,你们知道不?钱串串在村西头打滚呢,说钱二哥诳她。”

    “看看看,我说什么?人家为何要诳她?”

    “就是呀,钱二哥家有事时,韦家的人过来帮好大的忙,钱家人影子都不见,人家凭什么给她那么多大米呀?何必诳她。”

    汪陈氏跑到村西头,看到闹得不可开交,钱二嫂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心里非常不忍,掉头跑回了家。

    山窝村小,汪陈氏快,很快就找到了男人:“你去看看,钱串串在村西头撒泼打滚呢,钱二哥一家人那么好,可不能让欺负了。”

    “嗯,就是。”

    汪晗放下手里的活儿,拍拍身上的土,便往西边而去。

    韦氏并不知道文瑾做过手脚,见钱串串这么闹腾,十分委屈。

    文瑾在一边添油加醋:“大姑,我家有事,你和大姑父一粒小米也没给我,你家建房,我们又是送大米又是送鸭蛋,这还送出过错了,我们为何要骗人呀?不送,难道你能把我咬巴咬巴吃了不成?”

    旁边看热闹的,都觉得文瑾说得对。

    “再说了大姑,就二伯的性子,能做这样的事儿吗?他什么人,谁不清楚呀。你搬个纺车转转街,四处访一访,有人说二伯不厚道,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

    钱串串气得,在地上滚着,没人搀扶起来还罢了,被钱文瑾这样句句紧逼,她明明有理,可惜平时名声太烂,没人相信她。

    山窝村家家都被她祸害过,现在,人们巴不得看她吃亏上当受气呢。围观的人群,除了迎合文瑾的话,就是对她指指点点,话语传过来,没有一句好听的。

    文瑾看汪晗过来了,假装被钱串串骂了,委屈地揉着眼睛:“大姑,你吃了我们,拿了我们,还过来骂我们,呜呜,你还有良心吗?”

    韦氏见闹得太厉害,整个山窝村跟开代表大会一般,每家都来人了,觉得实在丢人,她那性子,一贯息事宁人,此刻,这种烂包子性格又大大发扬,她低声说道:“大姐,你快起来呀,地上多凉,不就半袋子大米吗?你把秕谷给我们,我还你半袋米。”

    “不行,二伯母,若是大姑还说是假的,那可怎么办?咱们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人家还当驴肝肺哩,呜呜——”文瑾给脸上抹上水,仰面朝天地大哭,惹得观众更狠一轮地骂钱串串:“不要脸!”“没良心!”……

    文翰一直没说话,他的表演能力还是没练出来,韦氏是本色,文瑾是演技,他什么也没有,只好缩头在后面,可文瑾还安排一句重要台词让他说呢。

    憋了半天,文翰红着脸,凑近地上的钱串串,小声道:“大姑,你家的大门都拆了,不会有人气不顺,眼红我爹对你好,悄悄把大米换了吧?”

    “啥?”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钱串串也觉出不对来,二弟从来就不会哄人,更别说有胆做出这样瞒天过海的事儿,这几天,焦氏酸溜溜的没少说风凉话,看来,大房那边有问题呀,肯定是他们悄悄换了米,让自己给二房再要些。

    钱串串觉得自己想通了关节所在,忍不住后悔起来——自己好像弄错闹腾对象了。

第五十三章 还是文翰好

    “哼,钱先贵种着姑娘田,每次自己跟他要粮食,都跟要他命一般,榨半天也难见一滴油,大房该给的分红,一拖再拖,到现在还差老大一截,老娘还指责自己一家人懒,庄稼不好,没收成。原来撺掇她换地、搬家时,说得多好,可真住进了草屋,便没人管了,焦氏推三阻四不许进她的砖瓦大屋,娘和弟弟死活不添钱给她,要不是杨柄娃他舅实在看不过去,找到大房去说理,这房子现在也别想建起来。”钱串串的脑子里,走马灯一般地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

    见大姑子骨碌着大眼躺在地上不哭闹了,韦氏走过去:“大姐,地上凉,我扶你起来吧。”

    “呜呜,我没法活了——”钱串串还想最后争取一下,就算二房无辜,能要点东西也是好的。

    汪晗忽然说话了:“没法活不会去死呀,诺,这是绳子,可以上吊,那边有鱼塘,你去跳呀,躺地上装什么死狗,杨钱氏,你搬家离开,要不是我爹压着,村里人都来放炮庆贺了,好容易大家耳根子清净,你又来闹什么?”

    “快起来!”魏大娘趁机说了一句。

    这回韦氏一拉,钱串串呼噜就起来了,她挺怕汪晗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这杨钱氏是吃惯了钱二哥,送去的不算,还想再来讹一些。”

    “哦,这么回事!”

    “肯定这样!”

    汪晗趁热打铁:“大家伙说一说,钱二哥还给她大米不?”

    “不给!”

    “可她在这闹腾怎么办?”

    “赶走她!”

    “对,赶走她,下回,她再敢来钱二哥家闹腾,谁见了谁都可以赶她走。”

    “好!”

    葛氏刚好提着一大堆烂白菜帮子出来,有个孩子,伸手拿起来一块砸向钱串串。

    顿时,一大群孩子都跑过来,葛氏一边笑,一边假意阻拦,那表情,跟鼓励差不多,令一群半大的孩子更加起劲,钱串串在如雨般砸下的烂菜中,狼狈地而逃。

    看到筐里的菜叶快完了,葛氏才假意喊了句:“哎呀,我怎么喂猪呀——”

    “快替韦大婶捡起来。”汪晗很配合地说了一句,忍着笑,掉头回去了,他很欣赏韦成岚,觉得这两口子,都是有意思的人。

    钱串串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好容易跑出村子,后面没有孩子跟着起哄了,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一回,她可不是假装的,是真真的觉得委屈。

    大概走了一里多路,听到身后“得得”的驴蹄声。

    “姑姑,我送你一程。”

    钱串串扭头一看,是文翰,“哇”一声大哭起来。

    文翰手足无措,不知道下来该怎么办,心里还有些埋怨文瑾,给他安排这么一出难演的戏。

    钱串串哭了会儿,觉得心情好多了,文翰这才给她一块布巾:“姑姑,去那边溪水里洗洗,我这就送你回去。”

    钱串串洗了脸,好歹把身上的土也拍了拍,这才爬上驴车,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还是文翰最好。”

    “姑姑,唉,让我说什么呢,你回家吧。我爹就是再好,也有规矩在那放着,他没种姑娘田,不可能比大房给你更多,不然,大伯就算宽容,也耐不住人背后说他坏话。”

    “呜呜”钱串串眨着大眼想了想,终于明白,二房给她不过是礼仪,自己若是不足,应该问大房要的。想想今天是被焦氏撺掇出来的,大房打的什么主意,不是明摆着的吗?自己遇到这么一堆亲人,焦氏是她表姐,老焦氏既是养母,又是姨母,竟然还不如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钱先诚。

    钱串串忍不住又哭起来,这次是真伤心,哭得声嘶力竭,气儿都上不来,把文翰吓坏了,停下驴车,温言安慰,好歹才让她平静下来。

    “还是文翰好,你爹也好。”这是钱串串最后总结性的发言。

    文翰见钱串串的反应,果然如文瑾预料的一样,心里十分佩服,也有些了悟,他把文瑾交代的话,全部说给了钱串串,教她如何和大房算账,如何拿捏焦氏和老焦氏,钱串串听得连连点头,很快便到了林津镇,文翰没有进门,告辞了一声,掉转驴车便回去了。

    焦氏为了让钱串串为二房要东西,不惜帮着做午饭,正累得腰酸背痛,抬眼见到小姑子两手空空,双眼通红,惊讶地愣住了:“他们打你了?”

    “没!”

    “那你的眼睛……”

    “我哭的。”

    “你哭成这样,也没给你东西?二房现在越来越狠了。”焦氏咬牙切齿地说,她是真恨,二房不给,就得大房给啊,一想到入了自家库房的米面粮油,又得拿出来,焦氏就心疼肝疼,满身都疼。

    “二房再狠,也没你狠!”

    “你!”焦氏瞪起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凭什么问二房要东西?人家肯给我,那是仁义,不给我,那是应该,倒是应该给我的人却不给我。”

    “谁?谁该给?”

    “自己清楚!”

    焦氏和钱串串就站在厨房门口,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上了。

    平日,钱串串是横不过焦氏的,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焦氏是亲娘养的,犯错也有人护着,老焦氏不可能为了钱串串,和自己的哥嫂闹矛盾。

    焦氏感到今天情况有些不对劲,表妹兼小姑,看她的眼光里,除了愤怒,还有一股冷意,一股看穿她的那种冷静、心凉的冷意,她忽然打了个激灵,全身哆嗦了一下。

    “哎,还不开饭呀?你俩做饭的,站门口干啥?”说话的是柴冬生,他最爱沾小便宜,恨不能光吃饭不干活,自然盼着快点停工。

    焦氏趁机转过身去,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做饭,却是白劳动一场,非但没有收获,还让小姑恨上了自己,她就忍不住怒火万丈。

    这二房一家人,到底给钱串串说了什么,她竟然明白过来了?

    第二天,汪晗去镇上办事,把杨柄娃狠狠骂了一顿,杨柄娃才知道这袋子大米是汪晗还给小舅子的稻米种子。他也知道汪晗,绝对不会做这种招人话柄的事情,也忍不住随了老婆,怀疑小舅子送的大米,的确是让隔壁的给偷了。

    这话杨柄娃和钱串串是不敢说出来的,但这俩哪有什么城府?平日里难免会漏了口风,老焦氏和焦氏听了,一个个气得倒仰,合着当她们是贼了?

第五十四章 新发现

    杨家这房子,盖得时间可不短,钱串串和杨柄娃,平日去别人家帮忙,都是偷奸耍滑不出实力的,别人到了他家,自然也会消极怠工,再加上杨家给的饭食又不好,人们更是没心劲干活,本来不到二十天的房子,硬是盖了小一个月。

    焦氏看着米面粮油,一袋一袋一罐一罐地从大门口提出去,只觉得眼前发黑,到了最后,竟然想拖延不给。

    “嫂子,没面了。”钱串串板着脸,冷冷地问焦氏要。

    “没了,没了关我什么事?”

    “我家地里的粮食,可都进了你的库房了。”

    “你胡说,我都给了你了。”

    “去年的还没给清楚,别当人都是傻子,我那十二亩地,一年粗粮细粮,四五千斤呢,躺着也吃不完,再说了,还有姑娘田,你要是不给我,那我下一年,一家人就在你那边开伙了。”

    钱串串要是真的厚起脸皮,天天带着一家人来她这边走亲戚,可怎么得了?焦氏咽了一口唾沫,气得浑身哆嗦,早知道她就不种这姑娘田了。

    无奈,焦氏乖乖拿出了粮食。

    钱串串走了,焦氏进了老焦氏的房子:“娘,有人在挑唆隔壁和咱们闹呢,串串怎么忽然会算账了?”

    老焦氏正眯着眼半靠在美人榻上假寐,闻言抬起眼皮:“你觉得是谁?”

    “二房。”

    老焦氏想了想:“韦氏和先诚,还没这脑子。”

    “娘,你别忘了钱文瑾,这小破孩子,人不大,鬼不小。”

    “别忘了她也把串串气着了,隔壁夫妻俩不会听她的。”

    “那又能是谁?”焦氏气得跺脚。

    “腊月,串串和你是亲的,该给她还得给,不然,房子盖半截搁着?你不想让杨家人进来,这个时候就得舍得。”

    “可是——”

    “串串是个糊涂的,你和她亲近,她就听你的,越是和她生分,我们就越得按规矩来。”

    “哦!”焦氏明白了,“娘,我越是这么对串串,二房那边就越轻松。”

    “嗯!”老焦氏眼皮抬了抬,“别尽看眼皮下那一点点东西。”

    “哦!那我去帮串串做饭去了。”

    “去吧!”老焦氏肥胖的手臂摆了一下,翻了个身,换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躺着。焦氏一阵艳羡,什么时候她才能熬成婆呀,强咽下苦涩,扭头出去。

    钱串串见这段时间大房吃的喝的都供了上了,心里暗暗感激文翰。

    文翰和文瑾,见钱串串回去,果然不再过来胡闹,这才长出一口气。

    钱串串和杨柄娃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之所以不来闹,汪晗的威胁多少还是起了作用,刚好王大山送了两只野兔,文瑾红烧了,送了一大碗给汪家。

    汪晗不明所以,还当钱家是有意和他交好,还特地送了他采的一袋新鲜山笋还礼。

    从下霜到上冻,没多久的时间,韦成岚带着韦家湾的人,起早贪黑,终于把核桃全背了出来。留在韦家湾的老人妇女,已经编出了好多藤礼盒,他们把核桃装进去,交给了王继善。

    短短的两年时间,王继善就接触了做生意一来最多的变化,以前,他只知道把核桃、栗子等,装进粗糙的树枝编就的篓子里,运进省城,一斤山货,挣不了多少钱,夏天韦成岚拿着礼盒来找他,问能不能卖礼盒装的核桃,他抱着试试的心态,把盒子送到了省城,没想到那边十分欢迎,还给出了礼盒的尺寸,里面装核桃的大小、斤两,现在,韦成岚给他的核桃,都是经过人工挑拣的,不仅个头大、匀称,表皮也看着干净漂亮,装进洁白的藤盒子里,看着都令人舒心。

    礼盒山珍,比没有包装的,进城之后贵了一倍,那边返回的利润,当然也多了,王继善接到钱,喜滋滋地跑到文瑾家。

    “小秀才,省里又来信啦,问你一个松花蛋五文行不行?那些外地人走了几个月了。”

    “行啊。”

    “唉,唉,没见过那么傻的,竟然运来一大船几千筐的鸭蛋。要不是他们搅和,咱这松花蛋价钱不会跌成这样啊。”

    文瑾笑着安慰王继善:“没事,价钱低了,吃的人可多了呀,多卖些,一样挣钱的。”

    “哦,对对,还是小秀才聪明。”

    幸好这个时候天气不太冷,鸭子还没歇着,文瑾停止腌咸鸭蛋,收获的全都腌了了变蛋,她的鸭群,扩大了不止一倍,每天要收一百多个鸭蛋,到真的大寒天气到来,鸭子彻底歇下来,她又是二十多两银子的进项。

    天寒地冻,正是山鼠皮子最致密保暖的时候,可惜现在要下套,就得翻过山梁了。王大山带着堂兄弟,每天都要忙碌一番。文瑾有时候,也跟着去,顺道采一些树上的干菇,弄回的山鼠皮,熟了给二伯母,让她给家人、还有韦舅舅他们做衣服。

    这天,大山带着众人,来到以前没去过的山峰下套。

    小心翼翼地走过山谷溪流上的厚冰,走在二道梁山下的细沙河岸。

    “你怎么拿棍儿的?看头顶。”明山提醒到,他们眼前,是几株藤蔓类植物,跟葡萄架一般。

    文瑾心中一喜,这个世界,她还没见过葡萄,有了这个东西,不仅可以卖鲜果,还能做葡萄干、酿葡萄酒。

    文瑾在藤蔓上张望,希望还残留有果实,虽然她明明知道葡萄是西域传进来的,不是中原本土特产,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毕竟她穿来的这个朝代,并不是历史课本上记录的。

    “这又是馋了。”明山嘀咕着,却帮着寻找起来,文瑾在藤蔓末梢,看到一个核桃大的果子,已经干了,明山几步助跑,一纵身帮忙采了下来。为了防滑,每人的脚上,都套缠着草绳,他也不怕摔倒。

    “哎呀,这是什么果子?不能吃的。”明山一边递给文瑾,一边到。

    大山看了一眼:“能吃,生的时候硬硬的,可酸了,熟了还行。不过,一旦软了,很快就掉下来了。”

    文瑾没说话,激动地双手都忍不住颤抖,她掰开半干的果子,看到绿色的果肉里,镶着芝麻粒儿一样的黑籽,更加确定,这就是猕猴桃。

    她小心掐了一块果肉,放在嘴里,奇异的酸甜滋味,在舌尖上蔓延扩散,就是这个味儿。

    “好吃不?”

    “好吃啊。”

    文瑾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寻找。大山、林山他们,都把文瑾当孩子,还当她喜爱这个滋味,便也帮忙查看,在这片河滩上,还有七八株猕猴桃,共找到十五个干果,文瑾让他们尝尝滋味,得到的却是一阵善意的有点嘲弄笑声:“你吃吧,你吃吧,全给你。”

    “哼!等我培养出猕猴桃林,你们都跟着发财时,就不笑我了。”文瑾眼睛望天,摆出骄傲地神态,他们又是一阵笑。

    虽然不是葡萄,但却一样可以做果酱、果干、酿酒等产业。虽然酿酒难度大一些,可它的鲜果,却比葡萄好运输和储存,这个产业链,也是可以做得很大的。

    想一想,在没有大苹果,海棠果、青果占上风的北方城市里,南方运来的柑橘等贵得要命、数量稀少的情况下,忽然出现果肉酸甜多汁、价格适中的猕猴桃,该是多人令饕餮一族幸福的事情。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文瑾都兴奋不已,回家时,连山鼠皮都不要了,非要都给了明山不可。回到家,文瑾把那几个猕猴桃干放在藤篮里,挂到屋梁上。

    虽然明年可以挖猕猴桃根来育苗,但她还是想要试一试种子育苗和扦插育苗。天寒地冻,这个暂时没法进行,但还有别的事情,等着文瑾去忙。

    韦成岚终于把手上的山货全部卖出,也没想到,只不过做了个包装,他们采摘的核桃,就比别人卖掉的,贵了三到七成,拿到钱的人家,都赶紧买成粮食储藏起来。韦成岚盘算了一下,加上藤编和采摘,再掺和些野菜,应该都能熬过明年春荒,这让他心下大定。

    夏末秋初,他带入栽种的芦苇,几乎都活了,想到明年春天,这里一片葱绿,他的韦家湾,不再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他觉得全身是劲儿,终于有了盼头了。

    冬天里,很多人闲了下来,韦家湾却家家户户忙着编藤篮。

    韦成岚把事情交代好,又让族里两位有威信的老者带领族人,自己赶着驴车,拉了一大筐淘汰下来的核桃,来到山窝村。三个月了,他只过来看过两眼,他牵挂妻子孩子,他们又何尝不思念自己呢?

    别说是一家血浓于水的亲人,就是文瑾看到韦成岚,都感到特别亲切。

    “舅母,你帮着舅舅收拾东西,我来做午饭,哈哈哈,今天,咱们家好好搓一顿。”

    葛氏很喜欢文瑾,闻言笑道:“还怎么搓呀,我觉得咱家,天天都吃得跟过年似的。”

    “嘿嘿,舅母你等着,好日子在后头呢。”

    文瑾去塘里捞了鱼,又杀了只鸭子,清洗了,顺便从史小峰那里拿了块嫩豆腐回家,再用温水清洗,切块,放葱、姜、盐、调料腌渍上。

第五十五章 和乐

    

    她洗干净手,到后院菜窖里取出一个水萝卜。今年种了二十多亩的白菜、胡萝卜、白萝卜、冬瓜等冬储菜,大多数都运到了韦家湾,家里留的,菜窖里放不下,就用土掩埋,上面再盖上稻草,少数则腌成了咸菜和酸菜。

    “你是不是做糖醋萝卜呀?”文翰大概看书看累了,站在上房门口伸懒腰。

    “是啊,咱家人爱吃不是。”

    文瑾说着话,手下忙不停,水萝卜清洗去皮,切成条,用盐腌渍,出水后倒掉,然后给锅里倒上水,烧开,加入适量的糖和白醋,最后加入自己酿制的辣椒酱,水凉了,把刚才的萝卜条放进去腌制。这是最简单的腌菜,等会儿萝卜脆脆的,又酸又甜,微带咸辣,特别的爽口。

    最好是腌上一天,可菜腌制时间长了,亚硝酸盐过量,文瑾只好当时做,当时吃。至于酸菜鱼,那是她的大爱,为了口腹之欲,她就不管什么亚硝酸盐了。

    听到文瑾在厨房叮叮当当的忙碌,一家人的脸上都是笑容,韦家三兄妹在爹爹身边腻够了,闻到香味,都忍不住站在了厨房门口,你一声哥哥,他一声哥哥地猛叫。

    “今天我们吃豆花鱼,你们喜欢吗?”

    “喜欢!”

    “还有酸萝卜炖鸭,你们喜欢不喜欢?”

    “喜欢!”

    文瑾恶作剧地问:“狗屎你们喜欢不?”

    “喜欢——啊,呸呸,不喜欢。”

    “哈哈哈!”上房的文翰和韦氏,笑得前仰后合的,钱先诚起先还绷着脸,最后也破功了,咧嘴微笑起来。

    亮晴撅起嘴:“文瑾哥哥变坏了。”嘴上这么说,可还是跟个尾巴一样,跟着文瑾跑。

    “这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谁,她爹可不苟言笑的,贺氏也没这么喜欢逗乐。”韦氏摇摇头,笑着说。

    “娘,有弟弟在家,日子好过了。”文翰感慨。

    “嗯!”韦氏手下依然不停地绣鞋面,来林氏又生了个儿子,这才刚出月子,春天那种单鞋,他们夫妇给改进了一下,里面加了鼠皮,变成中腰的棉靴,据说不仅卖到省城,京城都有,销路还不错,韦氏一年辛苦,挣了四两银子,她特别自豪。

    其实还不如旺季一个月的鸭蛋钱多,可这是她一针一线辛苦得来,意义自然不同。

    葛氏此刻,靠在男人宽厚的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一年的辛劳,数月的思念,这些苦都没白吃。

    “开饭了。”文瑾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开饭了——”“开饭了——”几个萝卜头跟在身后,鹦鹉学舌。

    钱家上房的堂屋里,已经做了一张大餐桌,四边则是高背藤椅,三个孩子的椅子,还是特别加高的,葛氏帮着儿女洗了手,把亮曦抱到带保护圈的高椅子上坐下。

    为了防止孩子胳膊短够不着,所有的都分成两份,虽然文瑾只做了四个菜,却摆了满满一桌子。

    “我最爱吃哥哥做的红烧肉炖干豆角、干竹笋了。“亮晴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笋干,放进碗里,这才抬头说话。

    这也是韦成岚的最爱,可能是女儿肖父,亮晴的喜好和习惯,最随她爹。

    文瑾不说话,正专心对付一块鱼肉,虽然自家养鱼,可以随便吃,她还是对此情有独钟,百吃不厌。大概是因为她的鱼,不是配方饲料喂养的,吃起来特别鲜美吧。

    不仅是文瑾,饭桌上没人不喜欢吃鱼,米饭几乎没下去,两条接近四斤的鱼,却是被吃了干净,连里面的嫩豆腐、绿豆芽,都被捞着吃光了。

    三个孩子吃饱了,早就坐不住,跑到一边玩去了,亮工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把亮曦逗得咯咯笑。

    吃过饭,葛氏让文瑾休息,她来收拾残局。看到韦成岚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文瑾也不和她挣。

    她知道韦成岚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饭的。

    “文瑾,我想借史大爷一用。”

    “我这里没问题,你得给史大爷说一声。”

    “好!”

    “舅舅,你准备做豆腐呀?”

    “嗯!”

    “你们附近,没什么村落了。”整个河岸,因为过度种植,现在都面对着相同的问题,有些小村庄的人,都走光了。

    “这个不要紧,我们多走些路。史家豆腐好,不愁卖,再说,韦家湾离山窝远,我们也不会抢了你们的生意。”

    “舅舅想喂猪?”

    “是的,我也想挖个塘养鸭子。”韦成岚给文瑾比划着说,现在冬天水小,他在河沿挖出水沟做渠,然后挖坑,等夏天水大的时候,坑里就会蓄水,四面栽种芦苇,把水留住。他估计到冬天,这水塘也应该不会干涸,若是如此,就能养鸭养鱼,村民好歹就有活命的本钱了。

    “好,舅舅,我支持你!”文瑾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挖水塘的工程可不小呢。”

    “没事,我们一冬天呢,年龄大的和妇孺编藤篮,年轻力壮的跟着我挖水塘。”

    “那,舅舅,除了做豆腐,你们村里有人会漏粉条吗?买些土豆来加工,副产品也可以养猪。”

    “嗯,你说得对,不图那个挣钱,只要能把猪养大,都是收入。”韦成岚赞许地点头,然后露出舒畅的笑容,“文瑾呀,你是怎么想出这些的?跟你说话,总是让人豁然开朗。”

    “舅舅,我想吃粉条了呀。”想起喜欢的酸辣粉、麻辣粉,还有火锅粉带,文瑾禁不住口水横溢。

    “呵呵,小吃货。”韦成岚打趣她。

    “小吃货,小吃货!”亮曦跑了过来,学着她爹的口气,对文瑾做鬼脸。

    文瑾假装不理她,等亮曦放下警惕,忽然伸手把她抓住,一边咯吱,一边问:“谁是小吃货?”

    “咯咯咯……,我不了,不说哥哥了……”亮曦一边笑,一边连连求饶,小家伙一年时间,身上不再是芦柴棒,还软嫩嫩肉呼呼,捏起来特别舒服。文瑾上下其手,亮曦咯咯笑个不停,看到葛氏过来,她忽然挣脱,跑了过去:“娘!哥哥坏!”还回头得意地看了文瑾一眼,那顽皮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第五十六章 卖鱼

    韦成岚禁不住想起小女儿年初,瘦弱呆傻地样子来,忍不住捏紧拳头,想带族人致富的心思更重了。

    “舅舅,你会割漆不?山上那么多漆树,却没人采收,多可惜?哦,对了,你们还可以栽些漆树,能防风固沙,将来也是个产业。”

    “我不会割漆。”韦成岚略有些遗憾,随即,他下定决心道,“我这就打听,看谁会,我们可以学。”

    文瑾觉得很难,她赶山,就没看到漆树上有采收的痕迹,估计这一片,很少有人从事这个行业,韦成岚也想到了,脸上显出遗憾的样子。

    “我们可以问问王继善,他经常出门,是不是认识这方面的人,帮着请个师傅来。”

    “好!”韦成岚忍不住想摸摸文瑾的头,“你就是聪明,这脑袋瓜儿,怎么长的?”

    文瑾身子往后闪了一下,韦成岚的手边落了空。她是女孩,现在也十二了,不能不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韦成岚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振兴韦家湾,不然,以他的精明,说不定会怀疑文瑾的不对劲。

    韦成岚在山窝住了六天,帮着钱先诚把鸭粪猪粪运到田里,就返回了韦家湾。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文瑾的稻田,因为肥力足,比山窝村的其他人,平均亩产都高。去年,她的稻田植株稀,平均亩产不到五百,今年合理密植,每亩增产近百斤,平均产量都快六百了,山窝的人,没有不羡慕的。

    文瑾这边的鸭粪和猪粪,自己用不完,还对外出售,那些活儿都是史小峰祖孙干的,钱也给了他们,史小峰已经十七岁,比当年认识的时候,长高了一头,力气也大多了,除了做豆腐,他有空还帮文瑾清理鸭棚猪圈,文瑾自然也要给他工钱,就是这些农家肥。

    腊月里,卖了圈里的大肥猪,又把今年长成的公?鸭子,留下十几只个头大、精神足的,其余也卖了,接着,文瑾又开始考虑卖鱼的事儿了。

    去年,卖鱼的藤编礼盒,都是隔壁的魏大叔编的,今年鱼多了,葛氏可了不少,文瑾估计够用了。

    明山没有再来找文瑾去卖炒肥肠,他和保山合伙了,只间或给山窝送过几次洗干净的,让文瑾做了给家人吃。

    今年的鱼塘里,可比去年鱼多多了,这是自然繁殖的结果,十几亩水面,文瑾估计有上千条鱼,能卖的大鱼,起码有七八百条,大鱼塘里有多少,文瑾根本没法估计。林津镇不可能消化掉这么大的量,文瑾放出话去,雇人来卖。

    第一个冲出来的,竟然是汪晗的老婆陈氏,文瑾真佩服这个快手女人。

    腊月的女人活儿多,全家上下的被子、棉衣,全部得拆洗了,重新缝好,光这一项工作,让有些磨叽的女人都做不完,还不算得给全家做新衣,新鞋子,到了腊月二十三以后,还有厨房那一摊,蒸花馍、炸馓子、煮肉,然后切片做成蒸碗,剁馅包饺子,正月里要吃的白菜萝卜,全都洗干净,放进笸箩里盖好,这个劳动量也特别大,几乎家家户户的女人,都半夜半夜的不睡觉,尤其是家庭贫困,还讲究干净的主妇,要等孩子、男人睡了,把他们身上穿的棉衣拆开,里子外表洗干净,放在熏笼上烤干,然后再垫进棉絮缝好,第二天,家人还得穿身上呢。

    “大婶,你也太厉害了,其她女人都忙得只恨爹娘没多生两只手,你倒好,没事干了。”文瑾和汪陈氏开玩笑。

    “哎呀小秀才,大婶只是手快,那里及得上你这脑瓜子灵的?你说吧,怎么帮你卖鱼?”

    “这样,红盒子六十文,蓝盒子五十文,绿盒子四十文,黄盒子三十文,你卖一盒,挣两文钱,随便怎么吆喝,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能在林津镇卖。”

    “嘻嘻,行,小秀才,我孩儿他舅家,就在陈于镇,我去那儿卖。”

    “好!腊月二十四卯时初,你来这里拉鱼。”

    腊月二十三祭了灶,韦成岚来接妻子儿女回家,刚好帮文瑾捞鱼。水塘上面的冰,已经凿开了个大窟窿,文瑾提前把渔网放下去,这才洒一把鱼食,等这些吃货一拥而上争抢时起网,迅速起网,一下子就捞出足有二百斤来。

    这些鱼在水里,劲儿好大,起网时,韦成岚、钱先诚、文翰,史小峰、邻居魏荣和,再加上刚好路过的汪晗,六个人差点都拖不动呢。

    不过,一出水面,它们立刻就被冻僵了。文瑾根据大小,装了盒子,暂时放在空出的饲仓库里。

    帮忙卖鱼的,除了汪陈氏带着小儿子一拨,汪家大儿子二儿子一拨,还有魏荣和与妻子,再加上文瑾和文翰,四百来斤鱼,应该没问题。

    因为林津镇的人,去年已经见过这样的礼盒鱼,早就不觉得稀奇,打算买的,早早就动了手。去年,文瑾就故意在年前涨价,她哪怕卖不出去,也要给人早买沾光的印象,果然,两人一出现在街上,就有人问价,午饭刚过,一驴车就卖完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回家,杨柄娃过来了,钱串串被老焦氏逼着,把家里的衣服都拆洗了,这一家人好歹看着干净了些。

    “文翰,文瑾,到了镇上,怎不来家吃饭呢?”话说得倒是挺好听的,好吧,杨柄娃的智商,比钱串串高些。

    “姑父,就不打扰了,你今年建房,家里肯定事儿多。”

    “好了啦,都收拾好了。”杨柄娃很高兴地咧嘴笑着,老婆去山窝闹了一场,一文没得,却把钱家大房给套住了,老焦氏婆媳对这边好了很多,逼着他俩好好收拾了一番,现在,家里总算有了人样。

    杨柄娃吃饭的时候,才听小儿子黑丑说,两个表哥在卖鱼,他这赶紧过来,希望能拣个底儿,弄条吃吃,谁想,人家的车里,干干净净。

    文瑾知道这一关饶不过去,去年卖鱼,钱串串就拿走了五六条,大房那边,也送了四条,今年,她可不想这么便宜他们。

    “姑父呀,今天一上市,就叫人抢光了,都没能给你留两条,不如你叫上黑蛋哥去我家塘里去捞吧。”文瑾假装热情。

    杨柄娃立刻两眼冒光:“好啊,好啊!文瑾你等会儿。”

    有了杨柄娃和杨黑蛋,再加上钱先诚、史小峰、史大爷、文瑾和文翰,几个人终于网出一兜鱼。

    这鱼也有智商,才下了两回网,它们吃食就谨慎起来,这一网,最多一百二三十斤,文瑾只好又连着下了三网,才算捞够数量。

    杨柄娃父子都懒,不过更馋,干了活,每人提着一条大鲶鱼,文瑾又给了一小篮子酸菜,仔细讲了怎么做酸菜鱼,他们便心满意足地咧着嘴回家了。

    “姑父,明天下午你们再来,这两条鱼,就帮我捎给大伯家一条。”

    钱先诚对文瑾的表现十分满意,回家还给韦氏夸赞:“孩子到底是长大了,懂事多了。”

    这个社会,崇尚礼仪,重孝道,文瑾若是对大房一点水儿也不出,让人知道了不好听,再说,杨柄娃父子干了半下午活儿,工钱也值两条鱼了,文瑾也想过了,一味的防范也不是办法,和二伯父那样无私奉献,她又做不到,还不如合理开发利用资源呢,杨柄娃吃到了鱼,她也有人帮着拉网。

    鲶鱼是吃鱼的,一年下来,就长得特别大,何况这是两年生的,足有六七斤,钱串串一见男人回来手上的胜利果实,立刻两眼冒金光,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哪里来的?我二弟给的?”

    “是啊!”杨柄娃也忍不住直笑,提着鱼走进厨房。

    “你不会做饭呀。”钱串串后面追过来,一脸惊奇。

    “文瑾给我说怎么做了,诺,还给了一篮子酸菜。”

    “还是二弟好,干一回活儿,就给这么大一条鱼,你哥,哼,咱干了一年的活儿,也没表示什么,他一家吃香喝辣,咱们喝西北风。”自从那回文翰送她,钱串串就认定大房不如二房好,虽然焦氏在后来的日子,假意示好,但假的如何能比过真的?

    钱串串还是怕男人把好东西糟蹋了,挽起袖子准备下厨。

    “你别,这鱼可不是随便炖一炖就能吃的,文瑾说,得先炸,不然有股子土腥味。”

    “哦。”钱串串不认识鱼,站在厨房门口,杨柄娃根本不会做,好容易洗净,切块,沥去水分,裹了面粉准备炸,他自我感觉良好,刚得瑟了两下,一滴热油爆开,把胳膊烫了。

    “还是我来!”香味不仅吸引了钱串串,还把黑蛋和黑丑都引来了,两兄弟站在厨房门口,冻得一个劲吸溜鼻子,也不舍得走开,似乎多闻一会儿,肚子就饱了一般。

    杨柄娃的手,在冰水里浸了会儿,不疼了,又跑回厨房:“他娘,文瑾说了,这鱼有七八斤呢,今晚咱先吃一半,明天午时吃另一半,不要全做了。”

第五十七章 天天捞鱼

    “好,好!”钱串串说着,把酸菜炒了,然后加水,开锅后,把炸鱼块放进去炖了炖,满院子都是香的。

    焦氏只会把鱼炖一炖,当然做得快,钱文茜吃过饭来找钱串串,闻到味儿,忍不住问道:“姑姑你做了什么吃呀,这么香。”

    “酸菜鱼!”黑丑抢着说,“就是把鱼和酸菜煮一块儿了。”

    “那能好吃吗?我娘炖得是纯鱼。”钱文茜显摆道。

    钱串串这两年,让大房打击得体无完肤,好容易有个出气的机会,赶紧便得瑟一把。她鹦鹉学舌地把文瑾的话说了一遍:“这是鲶鱼,有股子土腥味儿,直接煮,能好吃吗?你娘简直是糟蹋东西。”

    “再糟蹋,也好过和酸菜煮一起。”

    钱串串生气了,拉着钱文茜:“你尝尝,尝尝再说,肯定好过直接煮的。”

    钱文茜其实挺想尝尝的,闻着香啊,她拿筷子先吃了口鱼肉,的确鲜美,果然没有腥味儿。

    “这酸菜也特别好吃呢。”钱串串继续得瑟。

    钱文茜也在汤里捞了一筷子酸菜,果然酸中有香,美味异常,她还想吃,但盆里,却没货了,只好悻悻地放下筷子。

    大房的鱼,也只做了一半,焦氏听女儿说和酸菜一起煮,第二天便如法炮制,她既不知道把酸菜加了辣椒花椒一起炒,也没有把鱼炸了,结果可想而知,比前一天还不如。

    “娘你怎么做的,姑姑家的可好吃了。”

    “你姑能做出什么好的来?”焦氏不服气。

    “就是好吃,不信你去尝。”

    “呿,我才不吃你姑做的饭呢,邋遢的。”

    杨柄娃享了口福,第二天巴巴地等文瑾卖完鱼,又跟着去拉网,然后挑了一条大鲤鱼,文瑾指点着他杀了洗净,帮着腌渍好。

    “姑父,回家直接上盘蒸熟,鱼身上撒满辣椒面、葱姜蒜末,然后用热油泼遍,也很好吃。”

    文瑾边说,还边比划着,见杨柄娃听懂了,这才作罢。

    杨柄娃带着黑蛋,高高兴兴回家了。

    文瑾看到钱先诚对那一条鱼看了又看,小声抱怨:“二伯,大伯是不是对咱有意见了?昨天让姑父带了鱼去,怎么连句话都没有?”

    钱先诚似乎理解文瑾为何没有给大房,只给了杨家,他低下头没说话,闷闷地回到家。

    韦氏正在做新衣,见男人脸色不好,关切地问:“出什么事儿了?”

    “没!”

    “没?你怎的跟谁欠了你钱似的。”

    “文瑾刚才埋怨大房不懂礼。”

    “孩子若是不对,你教她就是了。”

    “唉,让我说什么好呢?大房真的太过分了,换了咱的地,事情过了,我也不计较,该怎么对他们,还怎么对他们。可他们,连起码礼仪待道也不讲,昨天让姐夫带过去一条鱼,别说回礼,回音都没,文瑾今天不高兴,没有再给。让我说什么呢?咱受委屈没什么,怎么能总让孩子受委屈呢?”

    韦氏无语,和葛氏相处一年,她受到很大影响。

    葛氏,可是恩怨分明敢说敢干的,钱家大房的种种不是,葛氏虽然不明说,但没少隐晦地提示大姑子,韦氏的迂腐,比以前少多了。

    鱼越到后面,越难捞,腊月二十九这天,两张网,七八个人,一直忙到天黑尽,也才捞出三百来斤。

    文瑾怕天天给姑父他们鱼,怕吃腻了,换成给他一个猪肚子。这是明山给的,已经清洗干净了。

    “煮熟切丝就行,好吃着呢。”

    杨柄娃很满意,他的确希望能换个口味。

    钱文才听杨黑丑显摆他家天天吃鱼,嘴里说是不稀罕,其实也很馋,这天假装在杨家玩儿,天黑也没走,谁知杨柄娃迟迟不归,好容易回来,却只是一个猪肚子,他讽刺地对杨黑丑一呲牙:“这就是你家天天吃鱼?”

    “我爹说,文瑾怕我们吃腻了,换个口味。”

    “呿,骗谁?钱文瑾吝啬鬼,能给你东西?”

    黑丑说不过钱文才,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谁说她吝啬?我爹帮她捞鱼,她就天天给我们一条,你爹才吝啬呢,我爹、娘,还有大哥,帮你家干活,连顿饭都不管。”

    “我爹不吝啬。”钱文才不高兴地嚷嚷。

    “不吝啬?不吝啬给过我们鱼吗?给过我们鸭蛋吗?”黑蛋走过来道。

    钱文才理屈词穷,强辩道:“我爹不吝啬!”

    黑丑和钱文才斗嘴,很少能占上风,这回满意了,对着钱文才的脸,一连声地道:“吝啬!吝啬!吝啬!……”

    钱文才气得眼泪汪汪,掉头跑回家。

    焦氏正在赶做鞋子,看儿子不对劲,紧张地问道:“我的宝贝,你怎了?黑丑欺负你了吗?”

    钱文才是窝里横,在外面受了委屈,一定得想办法发泄的,何况焦氏还上赶着给他机会。

    “呜呜,黑丑敢说,我爹吝啬,他爹给钱文瑾捞鱼,每天回家都能拿条鱼的,给咱家干活,什么也没有……”

    “杨黑丑胡说八道!”焦氏只觉得一股怒火心头起,钱串串呀钱串串,吃着我的穿着我的,还敢背后说我吝啬?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气冲冲去了婆婆的房间。

    老焦氏正坐在火盆边取暖,看到媳妇冒冒失失的,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

    焦氏赶紧止步,低下头,但她还是委屈得很,把文才的话说了一遍,最后道:“娘,你让我对串串好些,我还要怎么个好法?她就是个喂不熟的,钱文瑾给了几条鱼,就不知道好坏黑白了。”

    “钱文瑾给了几条鱼?”老焦氏感兴趣的却是这句话,“为何——”没有大房的?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焦氏不愧和老焦氏一家人,立刻回答到:“妹夫天天给钱文瑾捞鱼。”

    “天天去?”

    “嗯!”

    “她家也不差一条鱼吧?天天给串串——”不给他们?老焦氏后面的话,还是没说。

    “嗯!”焦氏依然会回答。

    “你去吧串串叫来。”

    老焦氏生气了,钱串串敢天天吃鱼,竟然不给她送一半?

第五十八章 教训

    钱串串是个混不吝,老焦氏发了一通脾气,她却硬顶顶地犟嘴:“你们吃肉,也没给我们喝口汤,那鱼,是帮二弟捞鱼,挣来的。”

    老焦氏手里正拿着个痒痒挠,一挥胳膊就打了过去:“没个上下尊卑了!知道在跟谁说话呢?怎么说话的?”

    钱串串也是被打大的,一看老焦氏发飙,立刻老实了,但鱼都吃到了肚子里,老焦氏还能让她吐出来不成?

    钱串串馋哪,家里那只猪肚子正煮着,她也没说出来,她才舍不得呢。

    钱文才第二天午饭才说出姑姑家还有猪肚子的话,把老焦氏气得直喘,以前,她把几个小的捏在手心,想圆就圆,想扁就扁,现在,怎么就失控了?

    年三十这天,林津镇街上比前几天空旷多了,不多的行人也是脚步匆匆,都忙着打扫收拾,可文翰文瑾的鱼却并不难卖,有人早就和他们说好了,三十这天不涨价,他们就为了图新鲜。

    驴车边上围了一大群的人,文瑾不慌不忙地收钱,给鱼。文翰却提了两条没有装盒子的大鱼,给众人打了声招呼:“我把这鱼送给姑姑和大伯家,马上就回来!”说完,急匆匆往北跑。

    “嗨呀,谁家有这样的好亲戚呀。”一群买鱼的眼红不已,心里盘算那两条鱼得花多少钱。

    街面空旷,文翰提着鱼一路走过去,看到的人反而多。尤其是些半大孩子在清扫擦洗大门,准备贴门神春联,他们最馋,回到家少不了会给大人说几句羡慕钱文才的话。林津镇起码一半的人家,当天就知道钱家二房给大房和杨家送鱼的事儿。

    文翰忘不了前年送狼肉,被焦氏推搡摔了碗的事情,他提着鱼站门口,由黑丑帮着把鱼送了进去,他在门口等了会儿,见黑丑两手空空走出来,便转身离开。

    钱文才特别高兴地把大鱼拿给老焦氏看,却看到祖母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钱先诚越来越过分了,有他这样,年礼只送一条鱼的吗?”真是白吃枣还嫌核儿大!她这是吃惯了侄子,从来就没想过,自己就算作为长辈,收礼也是要还礼的。

    老焦氏在炕上辗转了半天,咬着牙下定决心,明天,钱先诚来了,她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番,这两年,他搬到山窝,日子竟然比大房还好过,却没有给这边贡献多少。

    让文瑾头疼的大年初一又来了,别人都欢欢喜喜,只有她和人说话的笑容十分勉强,跟牙疼似的。

    文翰进入十五岁的年头,随着年龄的增大,越发懂事了,他明白文瑾的心思,但看到父母一本正经穿了新衣,去大房拜年的样子,心中就特别无奈——,他的爹爹,什么时候才能挺起脊梁,不让大房折辱呢?

    一家人走进钱家大房的黑漆大门,钱先贵假意出门迎接,不过是刚刚走出上房的客厅而已。

    “大哥!”钱先诚一脸笑容,叫了一句,钱先贵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文瑾跟在二伯父的身后,特别替他难过,也十分不理解钱先诚,到底算是什么样的人,面对这样的面孔,他竟然还能笑出来,换做自己,哪怕全镇的都说不贤不孝,她也绝不和大房一家人来往。

    跟在钱先诚身后,祭拜了钱家的列祖列宗,钱先诚带头,给老焦氏磕头拜年。

    “别,起来,我受不了你这大礼!”老焦氏竟然站起来,离开了铺着软垫的太师椅。

    “伯母——”钱先诚跪在地上,尴尬地叫道,声音里有不解,更多的却是祈求。

    文瑾肺都快气炸了,她站起来,文翰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两人过去,想把二伯搀扶起来。

    钱先诚看到两个孩子竟然不经允许,站在这里,大吃一惊,随即脸色一沉:“文瑾!文翰!”

    “二伯,你这么恭敬守礼,伯祖母依然谴责不断,你不觉得奇怪吗?自从分家,哪年拜年,你不挨骂呢?”文瑾气呼呼地问。

    “文瑾,跪下!”连韦氏都急了,这俩包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般配,韦氏的进步,现在仅仅局限在背着老焦氏时,还有那么一点儿理智,当面竟然根本不敢违逆。

    老焦氏没想到文瑾会站起来,文翰也跟着站起来了,她以为,二房的人,必然会乖乖跪着,求自己坐到上位,接受他们行礼呢。

    钱先贵也看出文瑾是个刺儿头,今天不把她剃了,今后,大房在钱家的地位,会越来越低微,他十分不悦地道:“文瑾,长辈生气,你不诚心认错,请求原谅,站在这里,算什么态度?”

    “既然是长辈,小辈做错什么,该骂则骂,该训则训,不受礼算什么?……”

    文瑾不客气地顶嘴,话还未完,就被钱先诚强拉着要她跪下:“文瑾,长辈指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怎么敢这样?还不快跪下!”

    “我长这么大,伯祖母从来没有一句正确的教诲,怎么改?再说,她一句正话都没有,就差说公鸡能下蛋了,难道我得跟着来一句‘亲眼见?’”

    “我什么时候说公鸡下蛋了?”老焦氏跟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想要跳起来,可惜又肥胖又笨拙,文瑾只看到一堆肥肉在衣服里面上下晃动。

    钱先贵文瑾故意胡扯,继母根本不是对手,二弟夫妇都耐不住站了起来,何况这“小子”口才犀利,不留情面,什么都敢说,这样下去只能越来越遭,直得敷衍道:“母亲,母亲,别和孩子生气,她不还小吗?回头,我和先诚会好好教训的,你且坐,让老二一家行了礼再说。”

    老焦氏这几年蛮横惯了,今天这么下不了台的事儿还没经过,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看到继子使劲给打眼色,勉强由钱先诚夫妇搀扶着,坐到椅子上。

    钱先诚赶紧说了拜年的话,匆匆磕头行礼,总算礼成。

    韦氏唯恐文瑾再爆起来,一只手压着她后脑,好歹让她低了低头,算是了却心事。

    “先诚,坐,坐!”钱先贵也不敢摆谱了,不管是真笑还是假笑,总算咧嘴露出牙齿来,不像刚才咬着牙,只动嘴唇的一副轻蔑样儿。

    钱先诚的迂腐和没眼色,也让文瑾大为意外,事情已经这样,他行过礼立刻告辞,不就没事了吗?竟然真的坐了下来,难道这个时候,他还指望能和大房兄友弟恭,和睦相处吗?

    “二弟,尝尝这茶怎样?”钱先贵显摆地道。

    钱先诚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抿了一口,却没说话,文瑾又气又想笑,这位,也太实诚了,茶不好,没胆量说实话,竟然连应酬的一句假话也不肯说。

    在钱先贵殷切地目光下,钱先诚最后没守住阵地,违心地点头:“嗯,好喝!”

    好在钱先贵脸皮很厚,根本不介意弟弟的表情,敞开了嘴巴大吹:“这可是上好的毛尖,一两银子才能买一斤,哥哥特别带回,请你品尝的。”

    老焦氏总算是调整好了情绪,只听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插言道:“先诚,瞧你哥这多仁义。”

    “啊,是,是!”

    文瑾恨不能把二伯的脑袋固定住,让他不要点头。

    “先诚,咱兄弟现在住的远了,不知你日子过得怎样?”

    “还好!”钱先诚说了一句实话。

    “哼!想起那时候,你还生我的气呢,罔顾我的一番好心。”钱先贵嗔怪地瞪了一眼弟弟。

    钱先诚无语,偷眼看了一眼老婆,韦氏低着头,面无表情,心里却特别不舒服,他们一家,吃了多少苦,尤其是文瑾,小小孩子,起五更睡半夜,她这做伯母的,有时候都看不过去,想让孩子放弃呢,现在日子好过,大房竟然想揽走功劳?

    焦氏哪里看不明白韦氏的意思?但她确定钱先诚是个糊涂的,便清清嗓子,插言道:“先诚,你哥为了你,恨不能掏心掏肝的,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一家子吃香喝辣,还不领情。”

    “我没有!”钱先诚这句话,说得非常没底气。

    “还没有?你哥去县衙,想打点上下,你都小气的……”

    “倒茶!”焦氏的话没说完,就被钱先贵制止了。

    焦氏委屈地端起茶壶,象征性地给每个茶盅添了几滴,偷眼看男人的脸色,继续嘟囔:“我难道说错了吗?二叔一家现在日子好过了,哪里还记得你的好?年前,妹夫家天天吃鱼,二弟也没送你几条,咱家人吃不吃无所谓,可你在县衙的同事,还不得应酬应酬?”

    钱先贵把眼光转移到弟弟脸上,眼神里有责备不满,还有殷切希望。

    钱先诚受不了这样的注视,脸色尴尬地说道:“大哥,你想要鱼,只管去捞就是。”

    “二伯,你也太小气了,咱应该捞好送到镇上来,不然,大伯来咱家,到底要不要带礼呢?”一家人都想起了夏天的时候,文瑾教给亮曦讽刺钱先贵的打油诗,脸色都古怪起来,钱先诚夫妇抱歉里还有些羞惭,文翰却憋不住笑。

第五十九章 教唆

    钱先贵气得黑了脸。

    文瑾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大房一家,再说,她不乘胜追击,大房肯定会卷土重来的,只听她继续说道:“二伯,大伯的好意,你怎不知报答呢?想想姑姑和姑父,守着大水坑三年,大伯也不说帮着出个主意,让她养鸭养鱼来致富,而是悄悄做手脚换给咱,这情义,你可别忘了。”

    “大人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懂不懂道理?和文翰出去玩去。”焦氏训斥文瑾。

    “大伯母,我才多大呀,自然不懂道理,收了礼都不知道还礼呢。”大房一家,从来都收礼不还礼,文瑾的话刺得他们没法装下去。

    “钱文瑾!”焦氏怒喝。

    韦氏总算反应过来,悄悄拉了一下男人衣襟,然后焦氏告辞:“伯母,我们这就回去了。”

    钱先诚已经根本没了主意,慌乱地站起来,看到老焦氏气得发黑的脸,本来想说两句道歉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讷讷着一声也没出,就那么慌慌张张地往外走。

    钱先贵气得头顶冒烟,他以为,自己当了官儿,二房的人还不低头弯腰巴结不止?没想到二弟如此迂腐,钱文瑾还是那么桀骜难驯。

    走出大房的家门,钱文才追出来,对着文瑾“呸!”地吐过来,可惜底气不足,口水掉到了自己的衣襟上,钱文艳赶紧跑过来,用帕子帮弟弟擦干净,嘴里恶声恶气地骂着:“你跟她个下贱坯子置什么气?有人生没人养的。”

    钱先诚和韦氏立刻不愿意了,两人同时沉下脸:“文艳,怎么说话的?”

    钱文艳一抬下巴,本来就站在台阶上,这下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给人一个长脖子:“我就这么说话的,钱文瑾吝啬成性,不懂孝道。”

    “二伯母,你听见了吗?我好歹还给大房送过礼吧?这都叫吝啬成性,光收礼不还礼的叫什么?”

    “铁公鸡!”文翰接了一句,虽然底气不足,声音有些小,但却清清楚楚地让大家听见了。

    “不是铁公鸡,这叫胶水公鸡,非但一毛不拔,还会粘了别人的东西去。”

    大年初一人多闲哪,这一吵起来,都过来瞧热闹,见文瑾说的有趣,都笑起来。

    钱文艳气得跺脚。

    韦氏赶紧制止文瑾,让她不要再说了。

    文瑾十分憋气,忍不住哭起来:“年前,我和文翰哥哥给大伯家送鱼,他们不还礼不说,还嫌少,有这样的亲戚吗?到了现在,又说我吝啬,难不成跟前两年一样,咱家住草屋,喝稀粥,天天饿肚子,大伯家穿绸着缎,细米白面,那才叫不吝啬?”

    焦氏在屋里听见外面声音不对,急忙跑出来:“钱文瑾!”

    文瑾不理她,只管呜呜哭诉:“二伯母,大房的意思明摆着,不管咱们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累,都必须把收成拿出来贡献给他们,容不得我们有一点点好过,你和二伯还看不出来吗?”

    “文瑾——”韦氏想说不是,可事实就是如此呀,想想几年吃的苦,她忍不住也哭了。

    焦氏看着街坊对她指指点点,更气韦氏竟然也跟着闹腾,她张嘴刚想训斥几句,钱先贵跑了出来,对着文艳就是一句:“回去!这么大了,还不省事,看把弟弟气哭了。”然后扭头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小孩子不懂事,瞎说的,大家散了吧。”

    焦氏一看女儿张嘴欲哭,赶紧把她拉着进去了。

    街坊都不好意思了,纷纷散去,他才狠狠瞪了钱先诚一眼:“你做什么吃的?我没脸,你就很有面子吗?”说完便进了大门。

    钱先诚张嘴结舌,又羞又怒。

    “咱们来拜年,简直是自取其辱。”文瑾发狠道。

    韦氏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地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山窝方向走,钱先诚也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哪里还忍心责怪文瑾?只觉得大房。

    看热闹的的人十分同情文瑾,悄悄叹气:“唉,这没爹没娘的,就是可怜哪。”

    “钱家大房的孩子太过分了,孩子过来拜年,竟然都被这样欺负,以前住一起的时候,还不知道受的什么罪呢。”

    焦氏见人们扫过来的目光,满带鄙夷和不屑,气得浑身直哆嗦,匆匆拉着儿女,逃也似地进了家门。

    正月里,人们的正事,就是相互拜年,走亲戚,流言蜚语最盛行,钱家大房和二房闹矛盾的话题,被人狠狠议论了一番,文瑾和文翰给大房送礼,好些人都看见了,但没人看见二房的人有从大房拿出东西的,连带老焦氏以前索要狼皮等话题,都让人揭了出来。

    钱先贵本来以为自己去了衙门当差,就可以在镇上耀武扬威得瑟一番,没想到却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他出门和人应酬,好几次回头,看到人在背后吐唾沫,把他气得要死,经常回家黑着脸。

    老焦氏以为儿子去了衙门,二房的人肯定会上赶着巴结,最起码会惧怕,她才想趁着拜年,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没想到被钱文瑾又哭又闹地给搅和,如意算盘又一次落空。

    “这个小灾星,不给点厉害瞧瞧,她就不知马王爷有几只眼。”

    “母亲有何妙计?”钱先诚端着一碗糖水蛋花汤,毕恭毕敬地端到老焦氏坐着的榻床边上。

    “先贵,你在刑房可站稳了脚跟?”

    “差不多了。”

    “要好好跟同僚学学,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

    “孩儿知道。”

    “你若知道,就不会问母亲有什么办法了,你那里的办法多得是。”

    “是!孩儿知道了。”其实钱先贵并不清楚老焦氏说的是什么,他现在还没摸清衙门里的那些门道,每天只是老老实实按照上司给的任务,抄抄写写。再说,衙门里面多黑哪,他一个新人,正是最窝囊的阶段,处处被人排挤,随意抓差,任人践踏,。

    其实,刑房的吏员,哪怕像钱先贵这样的书办,临时工一个,权利也是非常大的,刀笔吏刀笔吏,就是下笔如刀,杀人无形,钱先贵这样的卑劣小人,在那样的染缸里,岂能做到独善其身?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果然成了罔顾国法,草菅人命的恶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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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贵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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