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审刘安
皇上没有那么大的精力把账簿看完,他直接面对了钱隽:“你说吧。”
钱隽点点头:“石振宗一两银子都没贪,这话我可不敢说,但我去查的时候,从小到大事无巨细,都有详细的记录,有的纸张,已经老化,很脆硬,账房翻看时,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吹破了,那些绝对不会是假账,军中有时候,缺员是比较多,石振宗多数的时候,会把余下的钱,买成草药、粮食,用在将士身上,他很不容易。”
永昌帝高兴了:“石元帅果然不负我的厚望,当年他就是个心诚忠厚的,难得这些年没有变。”
太子看看皇上,帮着问了一句:“刘安为何要弹劾石元帅?”
钱隽行礼:“臣认为,刘安在京城舒服惯了,受不了燕山大营的苦,偏偏石元帅是个不懂变通的,依然把他当普通将领cao练,刘安和石元帅闹意见,点卯迟到,被打了军棍,恨上了。”
太子恨声道:“打死算了,还留下一条贱命,给万岁找麻烦吗?这个石元帅。”
永昌帝哼了一声,太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解释了一句:“我实在容不下这样的人。”
永昌帝:“嗯!”了一声,表示理解儿子的感情,随后说了一句:“调回来交给大理寺,审清楚再说。”
这是嫌太子刚才的话,没有按规矩来,钱灏琳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是!”
永昌帝也不深究,这事就算过去了。
太子急忙补充了一句:“皇上,派侍卫营刘副统领去监审可否?”
刘副统领是太子打小的好友,是原太子妃的弟弟,是眼下京城里最出名的四大公子之一。四大公子,也不知谁第一个这样提的,反正现在传得京城的人都知道:南海亲王府的大公子二公子,占了两个,还有一个,是美云公主的孙子,皇上能感觉到他们对皇室的忠诚,知道太子是怕兵部有人徇私,便点头允诺:“可!”。
出了皇宫,钱隽已经亟不可待地想要回到家了,虽然已经是奔五的人,离家百日,他依然忍耐不住思念家人,尤其是他可爱的王妃,还有两个小女儿。
一家人已经亟不可待地站在门口迎接了,钱隽老远就看到三儿子竹竿一样的身影,心里暗暗感慨一声,什么时候小家伙都长大了,他竟然没有发觉。
永昌帝发现两个堂侄都有带兵天赋,心里自然很高兴,现在,金金依然在兵部,钱钱却去了城外练兵,他的天分是善于谋略,皇上让带兵,是为了锻炼他。
钱隽走近了,意外地看到了钱璋也站在家门口,他比子夜还小,却比子夜壮实多了,或许是有其母族的血统,圆脸大眼睛,宽宽的肩膀,跟个小牛犊子一般有劲,看到兄长骑马而来,忍不住露出笑容,夕阳下雪白的牙齿竟然闪闪发光。
钱隽下马,把缰绳交给侍卫,芒果和桂圆伸着小手跑过来:“父王——”
钱隽弯腰把她们抱起来,一个胳膊一个,文谨急忙要接:“父王刚回来,别累着了。”
“我不累!嘿嘿”钱隽心里美得很,脸上忍不住布满笑容,两个女儿听了,唯恐母妃接走自己,都伸出小胳膊,抱着父亲的脖子,芒果还在父王的脸上啵了一下:“父王,芒果好想你,好想好想,晚上都睡不着呢。”
文谨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孩子像了谁了,才几岁大,演技就超一流,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钱隽心疼不已:“父王这不回来了?晚上还是要好好睡的,不然,就不长个子。”
芒果的确比桂圆个子矮一些,听了这话,小脸都忍不住白了,求助地看向文谨:“母妃,晚上不好好睡,才不长的,可是我——”她不敢说出天天晚上都有好好睡,小嘴巴噘着,一副可怜模样。
文谨伸手接芒果:“多运动就能长个子,你俩下来走走。”
“我抱着,我抱。”香香软软的女儿,抱着自己脖子,令钱隽很舍不得放手,但芒果却坚决要走路,桂圆一向比较好说话,见姐姐都下来,她便跟着下来。
芒果和父亲面对面的瞬间,看到他眼中的不舍,便奶声奶气地劝慰:“父王,芒果牵着你走,好不?”
钱隽这才弯腰,让女儿的脚挨着地。
钱璋在一边看着,心里特别羡慕,仁亲王当年虽然很爱他,可惜年纪大了,又有心脏病,尤其是钱璋很有力气,不停地乱动,一岁后仁亲王根本就抱不动,钱璋根本不记得父亲抱过自己。钱隽看到小弟眼中的失落,便关切地问了一句:“璋儿最近,学的什么?”
钱璋立刻高兴了,大声回答:“每天早上起来练武两时辰,拳脚、刀枪、箭术都有,然后再跟着先生读会儿书,午休起来,先读书,然后是练马术。”
“哦,很好,累不累?”
“不累!大哥,再过几年,我想和母妃一起去北疆,召集母妃的旧部,打回去。”
“哦?”这可是个很严重的政治问题,钱隽好意地提醒道,“那你是想恢复外公的王庭了?”
钱璋摇头:“不是,母妃说,最好作为巨荣的一个省,哪怕是属国都行。”
乎伦儿一共有三个儿子,前面两个都很能干,可惜全都在和冒顿的战斗中死了,剩下老三乌雅图,当时就因为只知道逃跑,才得以活命,现在,只要冒顿有点异动,他就急忙向巨荣求救,已经跟属国差不多了,若是将来钱璋过去,顶替了他,这个有巨荣和草原两方王室血统的人,组建一个巨荣的属国应该没多大难度,操作得当,真圈出一部分草原,成为巨荣的省份也不是不可能。
钱隽鼓励钱璋:“你这个想法很好,有空,我会给皇上说说,还有啊,璋儿,你还要趁年轻,多读些书,再大点,我带你出门历练历练。”
“好!”钱璋回答之后,便找了借口走到一边,留下空间给大哥一家人,他在最后走着,眼中满是羡慕,这短时间,他总是找借口和子夜玩儿,就是喜欢大哥的家,和乐安谧,让人的心都不那么烦躁难安。
已经准备好了热水,钱隽好好泡了泡,又让仆人全身上下好好搓洗了一把,起来时,觉得身体都变轻了一般,让人擦干头发,换上衣服,他来到宴息室,果然,两个饭桌都摆好了,看他出来,文谨便示意让仆人上热菜。
虽然都是一家人,但大奶奶张氏和钱璋毕竟陌生,便男女分桌,中间用屏风隔开,芒果和桂圆跟着母亲和嫂嫂,听到隔壁热闹的说话声,眼睛不停地扫向屏风,恨不能跑过去,张氏很有眼色,吃完便借口走了,文谨和芒果也饱了,她让人撤了屏风,带着孩子坐在一边,看着几个男人大快朵颐。
“大哥家的饭,比我家的好吃!”钱璋的饭量,比金金都大,他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就多吃些。”钱隽很给面子,让小弟下台。
“璋儿,你一会儿回府,嫂子给你带些菜,明天让厨房热一热就可以了。”
钱璋喜欢的,都是肉菜,红烧羊肉、红烧牛筋、孜然烤羊排,真不愧是草原人的后代。
钱璋走了,两个小女儿玩累了,文谨带他们去睡觉,剩下父子四个,在一起聊天,直到戌时末钱隽才回到房间。
“等急了吧?”
“没有!”
文谨的回答让钱隽很不满意,他那么老大的人了,竟然有些耍赖地求文谨:“你就说一声等急了呀,让我心里也高兴一下嘛。”
其实文谨也真很想丈夫,便从善如流的地低声道:“是挺急的,孩子都和你说什么了呀。”
钱隽也不回答,而顺着另外一个意思道:“等急了?是想我了吧。”
“嗯!”
他便亟不可待地解开衣服上的扣子,脱下外面的便袍,便准备胡乱团起来扔一边,文谨急忙接过去,帮着挂起来,这个时代的衣服,纯蚕丝,虽然穿起来舒服,但特别爱起皱,也是一大缺点。
钱隽顺势把妻子的衣服也脱了:“我都想你了,很想很想,晚上睡不着。”
文谨忽然想起张艺谋那部电影,她调侃道:“想我想得想睡觉?”
“嗯!”钱隽答应完了,才发现被老婆捉弄了,他伸手把她抱起,放到床上,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反了你了,敢嘲笑王爷我!”
文谨挣扎,两人在床上又打又闹,笑作一团。年轻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这么过,文谨直觉得他们这是活回来了,年龄虽然大了,心里却依然年轻。
那时候他们结婚,因为仁亲王的作梗,心理压力一直很大,直到现在,家里家外,诸事顺利,这才觉得生活的美好和甜蜜。
第二天,文谨起来时钱隽早就去校场练功去了,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跟拆开重新装过一般,到处都又酸又困,心里暗暗羡慕钱隽的身体好,都这么大年纪了,竟然一点儿也不比年轻时差。
吃早饭时,文谨问丈夫:“一会儿要不要进宫?”
“嗯,你有事?”
第四百零六章 钱钱大婚
“还不是关心董大人的嘛,他一个文人,要穿过冒顿的领地,你不帮着物色几个得力的侍卫?”文谨狡黠一笑,给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呵呵呵。”钱隽眉毛一挑,“你比我还性急,好,我今天就把这事儿办了。”
永昌帝很奇怪钱隽会关心董进才,但对董进才出使北疆的事情特别在意,毫不犹豫地下旨,把他欣赏的六品侍卫孙超派了过去。
董进才看到孙超带了三十人加入,心中别提多苦涩了,有了这些外人,他还能玩什么花招?上有赐不敢辞,他敢拒绝皇上给的人吗?马上要出发,他想耍什么花招都来不及了,只好让崔奇鸣给崔根报信,让那边做出相应的调整。
从京城到北疆,董进才走了一个月,崔奇鸣装扮成皮货商,在关口镇等得都有些着急了,冒顿对董进才出使北方几个国家的事儿很重视,也很恼怒,让崔根务必阻拦,董进才以前打的好算盘,想让崔根帮着,让在一两个国家成功访问,是不可能了。
“崔根怎么说的?”
“各为其主,崔根不愿帮忙。”
董进才气得摔了手里的茶杯:“冒顿做事太独,今后还怎么和他打交道?我帮了他多大的忙?现在轮到我有事了,他不帮着不说,还敢公然阻碍。他难道不明白,出使不会对他有实质伤害,说不定还会因为巨荣和那边商贸,而给他带来好处。巨荣又不会灭了他,他担心什么?”
崔奇鸣唉声叹气:“这个我都给他说了,叔叔也劝他,可惜无济于事。冒顿自从上次兵败,脾气变得十分古怪,暴躁易怒,刚愎自用,我本来还想多呆些时日,再劝劝他,谁知他竟然派人要杀我。”
董进才一时没了主意:“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崔奇鸣苦笑:“还能怎么办?皇帝也不会允许你退回去,不过,属下打听到一个消息,冒顿兵败,实力大减,在他的东北部,以前有个小部落,现在已经壮大起来,大人可以从那边绕过去,而且,说服那些人对巨荣称臣,牵制冒顿,若是成功,大人这一趟已经算是不辱使命了。”
董进才大喜,第二天便不再磨叽,从乌雅图的地盘经过,绕道东部的无人区,一路往北进发。
刚开始还好,等真到了无人区,董进才这辈子吃的苦加起来,也没有这几天多,他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地方,地上泥泞不堪,天空经常阴云密布,说下雨就下雨,他们的马车,根本不能坐人,稍稍负重,车轮子便陷入稀泥中,所有的侍卫和随从的仆人,都不得不背着粮食,连董进才都得一步一步在泥泞中跋涉,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董进才把崔奇鸣的祖宗八辈都拉出来骂了,但退回去,又觉得划不来,只得一步一步往前挨。
粮食显然不够吃,又怕遇不到人,没法弄来食物,遇到大点的水泊,那些仆人还要想法子捞点鱼虾,煮熟了当菜,没有油和调料,只能撒点盐,这样没滋没味的菜肴,让所有的人都很不适应,其他人年轻,还好说,董进才很快便瘦了下来,脸上的肥肉都没了,面皮松垮垮的耷拉着,整个人看着又黑又老,耷拉的嘴角和眼角,还增加了脸上的凶煞之气,就在一行人实在坚持不下来,打算退回去时,道路忽然好了起来,又走了几天,竟然遇到了一个异族猎人。
虽然生活没有实质改变,有了猎人带路,他们后面的行程顺利了许多,董进才多数的时候,可以坐在车上,只是颠簸的马车,让他不得不时不时下来步行,不然,这把老骨头,恐怕就要散了架。
天气寒冷起来,到了这里,他们才明白什么是真的冷,大毛的衣服穿身上,还是冻得直打哆嗦,没有木炭生火盆,董进才也不敢坐马车,唯恐就那么冻死了。
脚上打了血泡,下去又起来,磨破了,钻心地疼,最后,终于变成了茧子,董进才觉得自己除了身上的衣服比向导好些,其余和这个山民没什么两样,刚开始,他还骂骂人,到了现在,已经彻底无语了,想想这些苦,都是京城那几个对头算计他的,董进才生生把这些痛苦,咀嚼成了仇恨,压在心底。
“哼,等我立功,回到京城,官复原职,怎么收拾你们!”
京城里的人,虽然不知道董进才具体吃了什么苦,但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日子不好过,一个一个都欢喜起来,看仇人吃瘪,不亦乐乎?
京城的冬天来临之前,文谨正忙着给钱钱娶媳妇,新娘子是个十分美貌的小姑娘,她和张珏不一样,没读过多少书,家事也很平常,文谨怀疑儿子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但钱钱坚决不承认。
世家的媳妇,有诸多规矩约束着,就算她们想在家翻什么浪花,也不容易,因此,只要儿子喜欢,文谨和钱隽夫妇自然也不多干涉。
三日入厨下,洗手做汤羹,那是贫民小户媳妇的事情,南海亲王府的媳妇,只要早上起来问安就成了。
今天是回门的日子,文谨早就准备好了礼物,让媳妇带回去给亲家。
钱兰氏闺名叫兰婉儿,一度对自己的容貌很自负,南海亲王府的二公子,虽然不能承袭爵位,但京城里谁没听说过他的英名?北疆大捷,他可是立了头功的,这样有才有貌,家世显赫的青年才俊,是满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兰婉儿在一次宴会上,偶然和钱朝辉遇到了,她使出了全身的解数,总算是如愿以偿。
虽然是高嫁,钱兰氏的心中,依然没有惶恐和不安,她自认,自己就是一朵会移动的花朵,清丽高雅,纯洁无暇,就算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微笑着往人前一站,便没人不喜欢。
谁知兰婉儿第二天跟着丈夫给公婆敬茶,一颗心就像从万丈高崖掉落下来一般,一点儿自信也没了,她被婆婆的美貌雷到了。
第四百零七章 二媳妇
也是,文谨都是五个孩子的娘,年纪也有四十多,竟然还是大美人一枚,虽然脸上皮肤略有松弛,但依然细嫩白皙,一点皱纹也没有,一双明眸,顾盼有神,年龄非但没有影响了她的容貌,反而更增添了一份成熟也练达,若论外貌,一点也不输于兰婉儿,但气质和胸怀,却令兰氏自惭形秽。
再就是大嫂钱张氏,五官或许不如她,但身上那股子知性美,一看就让人感觉满腹经纶,是个女才子,这一条也把兰氏比下去了。
虽然婆婆和嫂子都很好,很和气,很温柔,钱兰氏却拘谨到极致,回门这天,她早上起来梳洗打扮好了,去给公婆请安的路上,心里依然忐忑难安。
“怎么了?看你不高兴。”钱钱对妻子很满意,他很关心地小声问,同时,还悄悄捏了捏她的小手。
“没,没什么,妾身这不是害羞嘛。”
“嘿嘿,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母妃和大嫂,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是!”
“二爷好!二奶奶好!”因为金金是代郡王,皇上就没法封张氏,于是,兰氏的册封,也没有下来,府里便管她们两个,叫大奶奶和二奶奶,到了主院,路上的丫鬟婆子多起来,她们恭敬地行礼,二奶奶都不用吭声,丈夫摆摆手便把这些人打发了。
进了宴息室,二奶奶跟在丈夫身后,恭恭敬敬地行礼。
“起来吧,今儿你要回门,早点吃过饭,就上路吧。”亲王妃很通情达理地叫起,然后就吩咐摆饭。
二奶奶悄悄用眼睛余光看了看,全家人都到齐了,她不由得羞惭满面,娇嗔地溜了丈夫一眼,都怪他,自己才起晚了。
儿子和媳妇感情好,那是好事,但当娘的心里失落,也是正常,好在文谨身边,还有芒果和桂圆两个开心果,她也没时间去自怨自艾伤风悲秋。
吃过早饭,二奶奶跟着丈夫出门,身后,一溜儿的仆妇,帮她拿着礼物,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满意的。
兰夫人对女儿的婚事也是非常满意的,但她很清楚高嫁的后果,唯恐女儿受了婆婆的气,这天从一起床,她就坐立不安,早早让贴身的老仆在门口守着,希望早一点看到女儿。
南海亲王府的马车终于停在了兰府大门口,兰夫人早就安排好了,兰府立刻开中门迎接,马车直接走到了二门才再次停下,十几个女仆涌向马车:“姑奶奶回来了!”“姑奶奶请下车!”“姑奶奶,夫人都等急了!”莺声燕语,热闹非凡。
兰老爷专门请假没有去衙门,他是在大门口迎接的,此刻,翁婿就站在一边,看着这场纷扰。
兰老爷有些羞赧地道:“女婿莫怪,老夫就这么一个闺女,她娘太娇宠了。”
钱钱笑了笑:“应该的,女子养于深闺,不经风雨,本来就娇气。”
兰老爷心里舒服了些,脸色也好了些。
二奶奶在仆人的簇拥下进了垂花门,兰老爷才陪着女婿走进去。
兰老爷以前是翰林,最近才到了户部,自诩两袖清风,家境自然可想而知,只有一个五进的院子,每个院子都是房子,显然家里人口多,住的挤挤挨挨,钱钱看到家里既没有软轿,也没有小车,妻子步行往内院而去,便知道地方逼仄。
二奶奶一进屋,便扑在兰夫人的怀里哭起来。
兰夫人也顾不得女婿听见不听见,急忙拍抚着女儿的脊背:“好好的哭什么?嗯,给娘说说,谁给你委屈了?”
二奶奶哭痛快了,这才抬起头,顶着一对红彤彤的肿眼泡:“没谁给女儿委屈,南海亲王妃很和气,大嫂也和气。”
“那你哭什么?”
二奶奶不知该怎么说,她就是觉得委屈,心里不舒展。
兰夫人以为,南海亲王府里的女人,给女儿下马威了,即使和气,也可以相敬如冰,那样的冷暴力,一样让陌生的女儿难过的,她把女儿拉进暖阁,悄悄说出自己的猜想。
二奶奶摇头:“没有,王妃和妯娌都笑眯眯极和气,说话也很贴心。”
兰夫人直抓狂:“那你哭什么?”
二奶奶摇头:“我也不知道,娘,我就是觉得委屈,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惶恐地很。”
兰夫人想了想:“你是不是惧怕王府的人笑话你?”
二奶奶想了想,这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担惊受怕,她点点头。
兰夫人高兴了,她笑着安慰女儿:“没事儿,傻丫头,你既然嫁到了王府,那里今后就是你的家,那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就算是将来分家,那里也依然是你的家。”
二奶奶摇头,她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淡定。
“好女儿,满京城里,谁家有南海亲王府那么奢华?你那妯娌的家,还不如咱家有钱呢。”
“可是,她有陪嫁啊,呜呜,好多好多陪嫁,比女儿的多多了,她还有才,是京城第一才女,女儿什么也没有,呜呜。”
“谁说的?我女儿漂亮啊,是京城第一美女。”
“不是的,娘,王妃比我漂亮,两个小姑,才这么小,也比我漂亮,我什么也没有,呜呜——”
“别哭,别哭!”兰夫人知道女儿是被南海亲王府的富贵吓住了,两家差距太大,女儿不知该如何适应,她又安慰女儿了几句,便让她坐在屋里冷静冷静:“等会儿好好洗洗脸,你二婶三婶她们就要过来了,别丢人。”说完自己出来,嘱咐仆人安排宴席,虽然只来了两个客人,可自己家人多,一会儿的宴席可不能马虎。
没了娘亲在身边,二奶奶反而哭不出来了,她让人打水进去,好好洗了一把脸,还用热水敷了眼睛,这才描眉画眼上胭脂,看看全身上下都妥贴了,这才走出来。
兰家人都来了,空荡荡的宴息室立刻人满为患,兰老爷把家人介绍给女婿,钱钱自觉记性够好,没一会儿也晕了,兰老爷兄弟太多,却没有分家,难怪住的这么挤。
文谨就是见兰家那么多人,外面还没有流言蜚语,觉得那一家应该是相亲相爱,互相敬重的,她又看兰夫人也是个温软的好脾气,这才答应了这门亲事。
兰家人多,钱钱觉得一整天耳朵边都哄哄吵吵的没个安静的时候,心里对媳妇越加心疼,从兰家离开后,和媳妇说话都柔声细气的。
二奶奶的心情好了很多,回到亲王府,见大哥对大嫂也不过那样,婆婆又一视同仁,越发底气十足,渐渐有些骄纵起来。
文谨看到二媳妇这个样子,心里暗暗有些后悔,觉得这做亲家,还是门当户对的好,张澜家虽然不富裕,但他毕竟是一派的领袖,那份大气兰家就不可能有,而大媳妇又是京城第一才女,腹有诗书气自华,也不会因为丈夫宠爱、公婆和蔼,就不知天高地厚。
但文谨却忍住了这份不快,她觉得,毕竟二媳妇年纪还小,可塑性大,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会想通,也就安分下来。
这天是二太太生日,文谨是长辈,还没为自己开宴庆生,钱钱当然也不会出头为媳妇搞特殊,二奶奶等到中午,见没人吭声,心里特别不高兴。
其实文谨也不是没有表示,午饭时,除了几道菜品,主食便是鸡汤龙须面,大媳妇进门,两个生日都是这么过的,当时张珏就理解了婆婆的心意,吃面的时候,感激不已,虽然不好说出来,但她的神情,和以后对婆婆的恭敬中,都表露了自己的感动。
文谨看到二媳妇根本理解不了自己的心意,微微有些不悦,但她不想把儿子拖进内宅女人小心眼斗气的泥潭了,什么也没说。
可文谨不说,二奶奶兰桂儿却忍不住,吃过午饭回到院子,她遣开仆人,便撅着嘴在钱钱面前撒娇:“我今天生日,王妃肯定是知道的,也没有一点儿表示。”
“怎么表示?”钱钱奇怪地问。
“比如送个耳环呀、簪子的,好歹算个心意。”
“呵呵,你们女人就是事情多,好了啦,母妃很忙,说不定忘了,回头,我给你买个礼物。”
二奶奶心想,你买的还不是我的钱?她撅撅嘴:“王妃的心意是王妃的,你的是你的,能混为一谈吗?”
钱钱心说,你还没完没了了,便替母亲解释道:“嫂子进门也两年多了,我也没看到母妃在生日时,给她礼物,只是和今天一样,桌上会有面条。”
二奶奶撇了撇嘴,她家的经济条件那么紧,母亲每次都给她礼物,没想到婆婆手头那么富,却恁的小气,又想到外面传言,婆婆和大嫂好的跟亲母女一般,越发难过,她心里想着,嘴里便忍不住说了出来:“你整天在外面忙,怎么知道给没给?”
“母妃若是给嫂子,也一定会给你的,她不是偏心的人。”
“那是你不知道。你那么多年都不在家,和王妃的感情也应该疏淡了。”
第四百零八章 兰家
钱钱本来不把这当回事,不以为然地拿个靠枕放在床边斜靠着,见媳妇越说越不像话,有些生气了:“我就是一百年不在家,母妃也不会和我疏远。”
想起小时候,母亲单单把他带在身边,钱钱越发心里难过,翻过身不再搭理媳妇,二奶奶见丈夫这样,心里生气,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落下来,以往,钱钱看不得她有一丝不高兴,别说落泪了,就是红了眼圈,都会好言好语抚慰一番,但今天,明明听见自己抽泣,却头也不回,二奶奶越哭越伤心,本来不算是什么事儿,也哭出了天大的委屈。
两人成亲已经三月有余,这还是第一次谁也不理谁,晚上躺在床上,二奶奶故意翻来翻去,唉声叹气,甚至假意抽泣了几声。
钱钱第二天还要早起,去城外练兵,晚上不早睡怎么行?偏偏老婆就要这么折腾,他心里又烦,又难过,自己一腔热血爱她,媳妇却一点儿也不体谅和爱护自己,他心里很是失落,掀开被子站起来,三下两下穿上衣服。
二奶奶听到背后窸窸窣窣,刚开始还硬忍着,后来觉得是男人穿衣起床,实在忍不住,翻过身一看,大吃一惊:“你要去哪儿?”
“我睡书房。”钱钱说完,拉开门大踏步走了。
二奶奶忙喊道:“哎,你回来,你回来!”无奈根本没有效果,听到脚步声远去,她这才傻眼了,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拿帕子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钱钱这一走,便是五天没回来,二奶奶刚开始两天还挺内疚,觉得是自己没事找事,但心里,对丈夫的怨念也在与日俱增,等钱钱那晚回来,她却拉着脸不搭理,还想让丈夫低头给她认错儿,谁知钱钱本是个犟种,又加上跟着师父和外祖父修行多年,根本不懂女孩子心性,他认为自己回来,就是一个和解的机会,若是媳妇和他一样,装作什么都忘记了,事儿也就过去了,谁知二奶奶还想拿乔,让丈夫低头,钱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掉头又去了书房。
二奶奶这一回,哭得可真伤心,第二天两个眼睛肿的红桃子一般,她也不热敷一下做个遮掩,早上就那么给婆婆请安,然后,还坐饭桌上,一起吃早饭。
文谨对这个不懂事的媳妇很反感,小两口闹意见,她做大人的也不好管,若真要插手,只有把儿子训一顿,若是金金,文谨或许会,可对钱钱,她的心便硬不起来,不愿儿子受一点儿委屈,于是,文谨别无他法,对二媳妇的样子视若无睹。
二奶奶在娘家,虽然不富裕,家里人又多,但她的娘是主掌中匮的当家夫人,而几个叔叔不管是经商还是读书为官,都倚靠着父亲,兰夫人只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尖尖,他们的要求都会尽量满足,因而,兰桂儿还没受过这么大委屈。
钱钱这一走,又是四天,该沐休了,文谨从早盼到晚,儿子都没见影儿,她实在忍不住了,派了其它两个儿子去城外的军营看望二儿子。
二奶奶也派了贴身的大丫鬟,悄悄回娘家,让母亲找个由头,派人来接自己。
兰夫人听了女儿身边的丫鬟说了事情的始末,心里也特别不舒服,觉得南海亲王府铺金盖银,富贵奢华,随便拿点什么出来,还不把女儿哄得高高兴兴?却一点表示也没有,这当婆婆的也太小气了,她也不想想,这个社会崇尚孝道,当婆婆的不在媳妇面前摆架子,不责怪媳妇不孝顺就是好的了,哪有倒过来,婆婆处处看着媳妇面子过日子的?再说,就是到了几百年后,也没有婆婆这么做的。
兰夫人也人到中年,经过的见过的事情也不少,本该劝女儿不要没事自找不痛快,摆清事实,讲好道理,让女儿消了气,回到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和丈夫和和美美过日子就是了,她却在女儿扑到怀里大哭的时候,气愤地嫌亲家太小气,女婿也不是个东西,偏心自己的娘,兰桂儿本来只有二尺高的委屈,这一场哭下来,委屈猛增到一丈了。
到了夕阳西下,兰夫人见女婿没有来接,南海亲王府也没有派个婆子过来,面子更加搁不住,有心就这么扳着,又怕南海亲王府那边不低头,可把女儿就这么委委屈屈送回去,她实在不甘心。
就在兰夫人思前想后不知所措时,她的二妯娌来了:“嫂子,我来看看大姑娘。”说着,让身后的丫鬟送上食盒:“我也没什么礼物给桂儿,刚才在厨房做了些糕饼,也算是一番心意。”
兰夫人根本看不上这个,心说二弟妹不愧是和二弟一家人,男人经商,追本逐利,恨不能空手套白狼,她也一贯是用最便宜最廉价的情感做重礼,其实根本没有送出什么,还能换来对方的由衷感激。
“她二婶娘有心了。”兰夫人说着,示意身边的媳妇子接了食盒。
看到大嫂根本不稀罕,蓝二太太心里有些失落,虽然家里一半的财产在男人手上,但丈夫是个君子,从来没有给她一点儿私房,她又不掌中匮,每月只有二两的月例,偶尔女儿儿子犯馋了,她让厨房做点吃的,或者给女儿买个头花什么的,根本就攒不住钱,每次给人送礼,也只能打感情牌,虽然被嫂子不喜,她还是强打精神,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大嫂,不如让我送大姑娘回去吧,顺便看望看望南海亲王妃,过日子嘛,能有什么大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兰夫人心里这才好受了些,只是还嘴硬道:“你看看,还当结了多好一门亲,谁知堂堂亲王府,做事还如此上不得台面。”
“嫂子可别这么说,无不是的父母,要是有错,也是大姑娘的,怎么能责怪亲家母呢?”
兰夫人这才觉得自己失言,讷讷地接不上话来。
第四百零九章 给点雨水就泛滥
兰桂儿刚好从里间出来,把娘和二婶的言语全听进去了,她很不高兴二婶胳膊肘儿往外拐,接嘴说道:“谢谢二婶的好意,我回家的事情,就不劳烦你了。”
兰二太太见自己忙活一场,落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心里特别憋屈,她要不是有个女儿,唯恐兰桂儿在南海亲王府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影响了自己家,才不会上赶着被人羞辱呢。
兰夫人见妯娌对自己福了福,掉头就要走,急忙伸手拉住了:“哎,弟妹,桂儿还是个孩子,她有什么不对,你千万别介意,今天,还真得让你送她回家呢。”
兰二太太脸上笑着,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客气:“桂儿是豪门大户家的媳妇儿,哪里还是当年不懂事的小孩子?我也是瞎操心了,大嫂可别这么说。”
兰夫人这才意识到,女儿已经嫁作他人妇,不可以像以前做姑娘时那么任性了,亲生父母宠爱,做什么错事都肯包容,婆婆可就没这么好了。
想想三妯娌和四妯娌,都没有二妯娌长袖善舞,做事妥贴周到,是上不了台面的,兰夫人只好追出去,想把二妯娌叫回来。
“母亲!”兰桂儿喊道,“何必讨那没趣,今天二爷不来,我就不回去了。”
兰夫人看看外面天色,这才慌了:“我的小祖宗,你说的什么话,哪有嫁出去的闺女无缘无故住娘家的?今天你要是不回去,今后可就回不去了,南海亲王府,不知多少你这样的女子想嫁过去,但你若是再想嫁,恐怕穷举子都不要你。”
兰桂儿跺跺脚,哭了起来,却不再阻拦母亲,到了这会儿,她也有些怕了,没想到丈夫竟然这么犟,连个台阶也不肯给她。
兰夫人自打嘴巴,厚着脸皮又把妯娌请了来,好言好语的,让她把女儿送回去。
兰二太太倒也不拿乔,此刻也不是拿捏人的时候,为了女儿,她也只好把这委屈忍了,带着侄女到了南海亲王府门口,那边倒也没人给难看,很顺利地进了门,兰二太太的心才稍稍放宽了些,既然来了,就得和南海亲王妃见一面,她让送她的小马车,往主院方向走。
兰二太太还是侄女大婚时来过一次,但直接进的王府待客的院子,根本没有在里面走过,当她看到,光从二门到主院这段路,都是她家院子好几倍时,心里越发觉得侄女任性——仅仅有点容貌,家事和这边如此悬殊,竟然还敢拿乔?每天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孝顺公婆、伺候丈夫,赶紧的生个儿子,在这大院里站住脚才是正理。
马车外面有人叫二爷,兰二太太从小马车窗帘缝隙往外看,刚好有个矫健的背影匆匆走过,她轻轻推了一下侄女,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后脑勺,兰二太太又气又急,又推了一把:“好我的大姑娘,你真不怕婆家把你休了啊?这南海亲王府不愧是皇家别苑,实在太富丽堂皇了,这么好的地方,你真不在乎?不珍惜?”
话语像一把重锤敲在二奶奶的心头,她不高兴的搡了一把婶娘的手:“我就不信,南海亲王府就敢因为这个,把我赶出家门,他们难道不要面子了!”
兰二太太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没憋死,停了会儿,才说了一句:“我今天真是多事,你爱怎么作,就怎么作吧,别忘了南海亲王妃有一句口头禅。”
文谨也只是偶尔说过:“不作就不会死”,没想到京城里却传是她的口头禅。
二奶奶翻翻眼皮:“我就不信,二爷真的会离开我。”
虽然这段时间冷战,二奶奶心里一度特别不淡定,但她仔细分析了一番,认为在同龄人中,她的容貌家事加起来,还是最好的,比她漂亮的没她的家事好,比她家事好的没她漂亮,丈夫,没有更好的选择。
两人斗气间,马车已经来到了正院门口,牵着小马的婆子刚刚停下车,院子里就传来声音:“钱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二奶奶纵有不对,你难道就都对吗?她刚嫁入咱家,胆怯娇羞,是谁让她变得如此倔强跋扈?”竟然是王妃的声音。
“母妃,我见她家境不好,唯恐不适应王府生活,才对她宠溺了些,哪有想到,一个堂堂翰林的女儿,竟然如此肤浅,几个月就性情大变?儿子对她好,这是儿子作为丈夫,应该的,她难道不该对儿子也好些?不应该在母妃面前尽孝?不该克己复礼、温良恭谦让?”
听到丈夫的声音,二奶奶立刻呆住了,她还以为丈夫和自己斗气,是因为面子下不来,自己也一味的争强好胜,却根本没想到礼仪,丈夫借口军务繁忙,不回家,或者住书房,都是可以对外人明言的理由,而自己不肯伺候丈夫,不搭理他,却没有任何的道理,根本拿不到人面上去说。
院子里王妃的语气变得和软,似乎是向儿子求情:“钱钱,你才成亲几个月,二奶奶还年轻,还没有定性,你还是给她一次机会吧,我想,她本是好女孩的,知道错了,肯定会改的。”
“我已经给了她机会了。”
“那不算,你再给一次,好不好?”
钱钱没说话,大概是默认了,很快脚步声响起,他风一般从院子里出来,看到门口的马车,愣了一下,但脚步却根本没有停顿,依然那么速度地走了。
不用多想,车上的两人都明白南海亲王府的二爷,此刻的心意是什么,二奶奶瘫软在车上,泪流满面,兰二太太伸手搀扶,准备下车,感到侄女的身子,抖得如狂风里的树叶,根本没法移动。
“深呼吸!”兰二太太低声道,然后用帕子沾去侄女脸上的泪,“小心妆哭花了。”
到了此刻,二奶奶才想起几个月前,她走在这个宏大美丽处处胜景的王府时,心中的那份忐忑和担忧,为何自己会这么快,就遗忘了当时的心情?到底是二爷太宠溺,还是自己太不知好歹?给点雨水,就泛滥成灾呢?
赶车的婆子十分尴尬地看着出来迎接的丫鬟媳妇子,似乎是她不肯从马车上下来一般,但站在门口接待的春兰和迎夏,却异常淡定,她们知道车上的人听见了院子的说话,本来就是给她们听的,并且,也明白车上的二奶奶此刻心情不平静。
王妃为了家庭和睦,也太煞费苦心了,若是二奶奶还痴迷不悟,等待她的下场,可真的很不妙,春兰心想。
看到车帘微动,春兰急忙肃立,微微躬身以示尊重。
兰二太太见过迎客的妈妈,那天侄女结婚能看出来,她是个王妃身边得力的。想想自己侄女所做的事情,看看人家这做婆婆的行事,难怪,南海亲王妃在外面的名声会那么好,虽然她的前继母婆婆、庶母婆婆都极力抹黑,但却效果不大,可见,她自己肯定按照礼法行事,不给人嚼舌头的机会。
春兰见礼,兰二太太急忙回了个半礼。
春兰愣了一下,焦急道:“怎么当得起?”
“妈妈怎当不起?舍侄女今后,还请你多多点拨。”
春兰摇头:“我一个下人,懂得什么?且莫折煞奴婢。”
说话间,二奶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态还算正常,她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搀着婶娘的胳膊,往院子里走。
兰二太太眼尖,确定侄女那回头一瞥,盯的是食盒,幸好她自己做主,把在家做的糕点带来了,不然,两手空空,今天可丢大人了。
二奶奶带着婶娘走进王妃住屋的外间,盈盈下拜:“见过母妃!”
“起来吧。”
“母妃,这是我二婶。”
兰二太太急忙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亲家婶婶来了,何必多礼,快快请坐!”
兰二太太坚持着把礼仪保质保量地行了出来,这才在王妃的虚扶手势下站起来,侧身半坐在丫鬟搬来的锦墩上:“王妃娘娘,嫂子今天身子不舒服,便接了大姑娘家去,感谢你慷慨答应。”
“哎哟,早上仆妇来报,没说清楚,不然该带些补品药材才对。”
“不用,不用,就是伤风感冒,喝了发汗汤药,已经好大半了,哪敢劳动王妃记挂。”
两人都知道这是俗套,你来我往说了几句,也就算过去了,二奶奶趁空,赶紧从身边的仆妇手里,接过食盒:“母妃,这是婶婶独家秘技做的糕饼,特别带来你尝尝。”
兰二太太赶紧帮着敲边鼓:“说起来真不好意思,也就是家乡小食,王妃切莫嫌弃!”
“怎么会嫌弃?既然是二太太独家秘技,肯定滋味不错,谢谢亲家婶子!”
“王妃客气!”兰二太太站起身,“王府阔大,定然事多,妾身就不多打扰了,这便告辞。”
“唉,可惜天色已晚,不然,我这里还想和亲家婶婶说说话呢,还请亲家婶婶有空多多来往。”
兰二太太听从几分真诚,心里感觉十分温暖,郑重行礼,告别离开,依然是春兰代为送客。
第四百一十章 不睦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二奶奶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又松开,感觉手心全是汗,到了现在,不由她不担心,眼光低垂,都不敢看向婆婆,嘴里低低说道:“母妃,桂儿给你请安了!”
文谨抬眼看了看儿媳妇:“罢了,刚才钱钱来这里了一趟,好像你俩有什么误会?小两口过日子,难免舌头碰了牙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事情,说开了也就好了。”
“是,母妃!”
“是不是还没吃完饭?要不要我让厨房送到这里来?”
“谢谢母妃,媳妇吃过了。”说完又觉得不妥,但又不敢描补。
“想吃什么,让厨房做就可以,别损伤了身体。”
“是!敬听母妃教诲!”
“去吧,来回坐车,也累了,歇着吧。”
“是!母妃。”
二奶奶从屋里退出,勉强稳着走出主院,拐了几个弯儿,看看四下无人,脚步便快捷起来,她也说不清为何,直害怕丈夫不会在寝室等着自己,虽然有婆婆压着,他的性子,似乎比自己知道的要强硬多了。
二奶奶没有忘记,当时那么多女孩子,想法设法追求丈夫,是自己运气好,碰到机会和他说话,这才力压群芳,嫁入豪门,这段时间丈夫娇宠,她差点忘了这些了。
自从闹了意见,她一直自信丈夫离不开自己,一天不见,就难过不已,没有出嫁时,她已经听大些的朋友讲过怎样笼络丈夫了,还有个表姐,把丈夫训得服服帖帖叫东不敢西,男人甚至为了和她春风一度,帮着和婆婆闹腾,二奶奶一直以为,自己的魅力也这么大,刚才听了丈夫和婆婆的话,她才明白了,丈夫并没有被自己驯服,只是喜爱自己,愿意对自己好,现在两人闹矛盾,他比自己还傲气,还倔强,似乎刚才都不愿意要自己了呢,她这下才慌了,也顾不得表姐说的,一定要压住丈夫的气势什么的了。
丈夫都不要自己了,还怎么压人家气势呀。
就算文谨这边家里规矩严格,不会传出闲话,但兰府人多嘴杂,不久,南海亲王妃和二媳妇不睦的消息,还是在京城的高门圈子里传开了,有人幸灾乐祸:“她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嘛。”
有人说风凉话:“南海亲王妃和大媳妇关系好,说不定是那个媳妇忍辱负重换来的,毕竟没了爹娘,还没有祖父,一个祖母卧病在床,连大门都走不出去,娘家没依仗啊。”
二奶奶私下里给兰夫人的解释,和外面传言完全不同:“王妃可偏心大嫂了,我若是大嫂,也会和她好的像母女。”
兰夫人心里很难过,嘴上哄女儿:“你也对王妃好些,把她的心哄过来呀。”
“哪有那么容易?大哥是嫡长子,我拿什么和人家比?再说,二爷从小被送到道观,本就和王妃不亲,王妃哪里还把我当回事?”
兰夫人越发怜惜女儿不易。
文谨见自己不管多努力,媳妇根本不领情,心里也痛苦,她猜想,钱钱娶这位兰家的女儿,或许是命运使然,不然,将来夫妻感情好,他肯定不会舍得离开家去修行,可儿子还年轻,就要忍受感情磋磨,文谨心里十分不忍。
钱钱也后悔,竟然看上了这样一个女孩,徒有虚表,但兰氏自从那件事后,也没有大错,他总不能休妻吧?再说,他是个心软的人,知道女人被休回家,结局凄惨,也不忍心那么做,只好勉强和兰氏凑合。
转眼又是几个月,兰氏怀了身孕,这下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些资本,又偶尔会冒出些出格的言论,比如,劝钱钱存些私房钱:“二爷,府里这一切,将来都是大哥的,我们身边不备些,将来日子拮据怎么办?”
钱钱很不耐烦地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父王和母妃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咱们饿着的,再说,家里还不是有我的吗?你觉得我是那种养不起家的男人吗?”
“可是左手没有右手拿着稳啊,存在咱们手边,花起来也方便呀。”
“别人家,我的奉银都得交到公中,可咱家,母妃都让留给你我做零花钱,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一年十二套衣服,两副头面,每月还有月例,这在京城,就算是豪富人家,也不多的。”
二奶奶被堵得无话可说,背后在娘亲面前,气得直骂丈夫是个笨的。她家里,娘亲和叔叔婶婶,谁不藏私房?虽然二婶一再表示没有,但她如何肯信?
文谨让这个媳妇闹得很不愉快,本来,董进才被赶出京城,儿子又立下大功,一家人和和美美最是顺畅,却不想有了这么个搅事的媳妇。
钱隽虽然不怎么管家里的这些事,但也多少看出点蹊跷,他安慰老婆:“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你也别烦了,总比董进才勾结匪人害我好吧?”
“唉,我就是心疼钱钱啊,这孩子,怎就不能像金金一样,事事随顺呢?”
“有得必有失,金金在兵部,每天面对那些人勾心斗角,哪里比得过钱钱在军营练兵,痛快淋漓?”
文谨这才释然。
钱钱和妻子说不到一起,便全部心力都用在练兵上,甚至经常不回家,刚开始文谨还劝劝,时间长了,便习惯了,再说,若是儿子回家,凌晨便要起身骑马去军营,文谨也心疼,不回家就不回家,不回家还能多歇会儿呢。
二奶奶却不高兴,丈夫回来,两人常常生气吵架,不回来,她又寂寞得很,再说,丈夫是她在这个家的依仗,刚成亲那会儿,丈夫宠爱,整个府里的仆人都不敢惹她,现在,丈夫动不动半个月不回家,她觉得府里十个人都欺负她呢。
文谨见家务事就像一潭烂泥,越陷越深,自己的情绪都受到了影响,这才倏然警醒,年轻人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自己就是知道,也插不上手,便命人不要把钱钱屋里的事情报给自己,耳边这才清净下来。
董进才进了北疆,很快就没了消息,转眼就是一年多,有些人怀疑他投敌,或者死了呢,终于有个商队,带回一封信,辗转送到了朝廷。
永昌帝看了之后,很高兴,把信给身边几个近臣看:“董进才还是有些能耐的,他和一个叫柯克的蛮夷族人达成了协议,那边对巨荣称臣,通商贸易,并且,还和这边共同对付冒顿。”
几个臣子全都没听过什么柯克族,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便都不好说什么,恭维了皇上几句,事情就过去了。
不久,又有董进才的消息传回来,这一次,他真的被冒顿俘虏了。
永昌帝身边的近臣,现在是沈明昀、钱隽、高廷峰、王英诚,没有一个人愿意替董进才说话,王英诚还落井下石得提了一句:“皇上越是重视董大人,冒顿对他越是严酷,说不定还会杀了他,不若,朝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私下派人去营救,还能好一些。”
王英诚认为,皇帝肯定会让钱隽安排私下营救的事务,而这位和董进才有深仇,绝不会出尽全力,这样的话,董进才非死不可,他留下的人脉,自己就能全盘接手了。
果然,永昌帝让钱隽安排人,去救董进才,太子却建议把这件事情交给章护。永昌帝想了想,点头应允了,章护只忠于皇室,既不和南海亲王亲近,也没有和董进才有嫌隙,他不管有没有救出人,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柯克族全部的人口,也不过两万人,生活在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每过几年,他们生活略略有点起色,都会遇到冒顿兵士的洗劫,他们对冒顿恨之入骨,董进才让他们上书给永昌帝称臣,那边是千答应万情愿的,就是,柯克族根本就没有文字,称藩的文书,都是董进才写的,他们按个手印完事。
董进才实在受够了,觉得这已经可以敷衍皇帝了,便带着一班人往回走,无人区实在太苦,这一回,他选择走冒顿统治区,他以为,有崔根帮着,冒顿不会把他怎样的,谁知才出发了十多天,就被冒顿的人抓了起来,那个身高野蛮的鞑子将领,从他包袱里搜出柯克族的称藩文书,当即便大怒,不仅把董进才打了一顿,还把他们关起来,不给饭吃,而自己则带着兵马,要惩罚柯克族。
孙超趁机带着大家逃了出来,但不知道是不是董进才有意的,突围中,他的人和孙超的人走散了,孙超找了好多天,才得到消息——董进才再一次被俘,已经让人押解着,去了冒顿的王庭。
还好当时为了保险起见,孙超让董进才和柯克族订立的文书一式四份,由几个领头的人各带一份,他觉得国事要紧,便先领着自己人,重走无人区,历尽艰险,回了巨荣,到了京城时,又是半年过去,距离董进才出使,已经两年了。
朝廷的格局,在这两年里并没有太大变化,沈明昀提出的新政,在江南取得成功后,已经在中原的几个富裕省份开始推行,虽然阻力不小,但依然全面铺开,朝廷税收大为增加,永昌帝十分高兴,现在每天听着臣子谄媚,赞他乃巨荣中兴之君,是千古明君,日子过得乐淘淘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妄想
永昌帝认为,董进才除了能答应冒顿做奸细,还能有什么资本?于是,一个月后董进才哆哆嗦嗦进了京城,连家门也没来得及进,便让章护带走了。
当然,董进才为何被抓,没几个人知道,于是京城里谣言满天飞,各种猜测,宗室女眷,还有人八卦心大起,在文谨跟前打听过,文谨怀疑,她拿了董夫人的好处。
谁也没有料到董进才作为一个文人,熬刑的能力竟然有那么强,章护竟然没能从他嘴里,拿到满意的口供。
董进才似乎早就有准备,他给章护的解释,冒顿及其汉人谋士崔根曾经想诱惑他背叛国家,刚到冒顿王庭时,自己并没被关进监狱,不仅锦衣玉食,甚至还有漂亮的鞑子女人陪伴,他意志坚定,不肯屈服,冒顿这才露出凶残的面目,对他施行酷刑,以至于他昏死过去,几乎没了脉息,冒顿以为他死了,这才让他的手下有了机会,把他救了出来。
这些说辞,完全符合章护手头拿到的资料,虽然章护不愿意相信董进才所说,但却没法证明其撒谎,三个月后,章护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向皇帝请罪,然后释放了董进才。
董进才回家休养,就有人上书为他辩护,要皇上让他官复原职,表彰他出使做出的成绩,并且,严惩章护和孙超。
这件事情令章护威风扫地,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段时间,宫里是个人儿都敢欺负他,被吐到脸上,也不敢擦一下,若不是太子护着,在皇帝面前为他说情,他这条命,早就没了。
章护吃了这个大亏,对董进才的调查越发深入,可惜,打入冒顿王庭的王忠,忽然莫名失踪,估计是遭了毒手,董进才有没有背叛巨荣,便成了一个谜。
这天,钱隽沐休,陪着妻子和宝贝女儿赏梅,桂圆和芒果已经九岁,正是从可爱的幼儿蜕变为少女的过渡期,竹竿一样的小身板,瘦削的脸颊,本来,女孩子在这个年龄,多数都不怎么好看,但她俩皮肤好,白净细腻,头发好,又黑又浓,最主要的眉眼生得娇俏,皑皑白雪覆盖的梅园,香馥的梅花香中,穿着大红锦缎氅衣的两个小姑娘,就像两个梅花精灵,欢笑着,奔跑着。
文谨因为钱钱的事儿,这段时间一直郁郁寡欢,钱隽看她笑了下,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叹气,随即,便岔开话题:“你是不是觉得就这么饶了董进才,心中不忿呢?”
“我有什么不忿的?”文谨奇怪地看了丈夫一眼,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便解释道:“我要让他活得生不如死,就是不断给他希望,然后再把希望灭掉啊,别看他现在平安回到了家中,但他的恶行,随时都会暴露,总有一天,抄家灭门大祸临头。他苟活的时光中,时时刻刻头顶悬着一把锋利的钢刀,不知何时就会斩落下来,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才是我想要的呢,我不在乎他现在还苟活在世上。”
钱隽却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咬牙道:“总有一天揭了他的画皮,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卖国求荣的丑恶嘴脸。”
“好了啦,别生气,别没打死老鼠,把你气着了。”
就在这时,芒果手里举着一只开得十分繁茂的梅花枝条跑过来:“父王,母妃,你们看,好看不?”
文谨忍不住露出笑容:“好看!”她不明白某些画家文人,为何喜欢料峭枯瘦的梅枝,难道繁茂的梅花,透露着喜庆和繁荣,充满希望和欢愉,不是更好吗?
看到女儿额头亮晶晶的汗珠,文谨急忙拿着松软的棉布巾,为她擦汗:“累了吧?我们回去好不好?”
“娘,我们不累,再玩会儿。”芒果拧着小腰身,黑曜石一样又大又亮的双眼,满是祈求地看着母亲。
“好吧,来,把氅衣脱了,看把你热的。”
钱隽有些担忧:“会不会着凉?”
“她跑个不停,不要紧。”文谨说完,叮咛奶娘道:“大姑娘跑累了,停下玩的时候,就赶紧把衣服帮着穿上。”
“是!”
文谨摆手,让奶娘和丫鬟拿着衣服,跟随女儿,她和钱隽在梅林里漫步,边走边欣赏着如画美景。
“转眼就是半年,钱钱的情绪总算是好了些,过年期间,我估计会有女孩子和他接近,你怎么看这事儿?”钱隽知道妻子这段时间郁郁寡欢,就因为这个,但疮疤刻意掩盖,它依然危害肌体,不若揭开盖子,挤出脓水,施药诊治,虽然痛苦一时,但能换来后面安稳健康的好生活。
文谨点头:“是的,这事儿不能再拖了,钱钱若是和兰氏感情好,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俩就是一对冤家,儿子只是接受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去了,而不是对她情谊深厚,思恋难抑,有这么长时间,也就够了,就这几天吧,我和他谈谈。”
钱隽想了想:“我先来吧,男人有男人的想法,女人有女人的道理,我若说不通,你再来。”
文谨点头,两人又默默地走了一会儿,钱隽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过了年,钱璋便十六了,该袭仁郡王的爵位了。”
“嗯!”
“我回头就安排,让金金给皇上上书。”
“嗯!”
“咱们府上,也该立个世子了。”
文谨点头。
这几年,娜仁王太妃看南海亲王始终没有上书请立世子,便知道这边的心思,想到儿子不就便可以袭爵,她对继子十分感激,每年都让人从大黑山马场送良驹过来,找借口送到南海亲王府,文谨根本拒绝不了她的诚意,有一回甚至开玩笑道:“王太妃,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娜仁王太妃刚开始都没听懂,愣了一下,疑惑地问:“怎么回事?你不是有好几个产业都挺挣钱的吗?”
“可是,马厩里的嘴巴也太多了,它们太能吃了。”
“哈哈哈——”娜仁王太妃这才明白文谨和她开玩笑,她爽朗地笑过,这才拍了文谨的手臂一下,“你就是能捉弄我。”
文谨趁机把一匹浑身通黑,只有四只蹄子是洁白的、起名雪上飞的骏马,回赠给了钱璋。
娜仁王太妃和文谨相处时间长了,知道她不贪,为人和善,惴惴不安的心才慢慢宁静下来,她比文谨年龄小,但却担了个长辈的名分,交往起来很不方便,便让儿子有时间,多和大哥亲近,两家的走动,渐渐多起来,感情上也亲密许多。
现在,钱隽让儿子主动归还爵位,文谨估计,娜仁王太妃今后,肯定会记住这份人情,钱璋也会做个好兄弟的。
距离钱璋十六岁生日,还有多半年,金金若是真贪恋这个王爵,当然有借口,现在,他主动提前归还,在京城引起不小的风波,多数人佩服他心怀坦荡,少数的人自然觉得他沽名钓誉,但那些话,他们也只敢背后叨咕,不敢拿到人面上来。
娜仁王太妃终于放下心来,对钱隽夫妇感激莫名,虽然明知南海亲王府什么也不缺,还是把自己珍藏的一些宝贝,送过去表示谢意。
文谨坚辞不受,娜仁王太妃更加感激。
“太妃娘娘,咱们是一家人,当时,王爷让金金代袭,那是不愿意王爵落到不怀好意的人手中,这本来就是璋弟的,现在还给他,也是理所当然,你就别心里不安稳了。”
娜仁王太妃点头:“你俩的心意,我领了,今后但有差遣,就只管给璋儿说吧,他是你们的亲弟弟。”
果然,年节中,向钱钱示好的女孩子很多,以前,文谨还以为,钱钱是续娶,高门嫡女,尤其是名门长女肯定不会自降身份,但她估计错了,钱钱和未婚的时候,一样受女孩子欢迎,媒婆一度能把门槛踢破。
当然,所有的好事,都不会那么绝对,小小的麻烦,也不是没有,比如,金金的南海亲王世子封号下来时,南海亲王府摆宴庆祝,世子妃钱张氏的娘家人前来祝贺,就带起了一片涟漪。
张珏当年出嫁,因为嫁妆,没有少被庶出的婶娘算计,甚至出嫁后,婶娘还作张作致,四处败坏张珏的名声,说她和祖母勾结,把张家的财产都搜刮走了,甚至放出风声,说他们不得不回老家呢,把张老夫人气得要死,现在三年多过去,那一家依然在京城,日子也并没有过不下去,人们才知道,张珏祖孙在家,过得多么憋屈。
张珏自从祖母过世,便再也没有回过娘家,甚至婶娘上门,也拒绝见面,但丈夫封为世子的喜宴,张家叔叔和婶娘腆着脸上门,她却没法把他们赶走——实在是客人太多,她堂堂世子妃,丢不起这么大的人。
张珏有个堂妹,叫张菡,模样倒是长得不错,人如花娇,过来年就要及笄,张氏婶娘从女儿十三岁起,便四处相看,为女儿挑选女婿,转眼两年过去,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家,现在,她看上钱钱了——虽然不能袭爵,比不得张珏将来能当王妃,但钱钱的一身本事,就是不凭家世,说不定都能博个侯爵王爵,富贵不可一世,更别说还有王室血统在这摆着。
第四百一十三章 破灭
去年冬天,张氏婶娘就找了好几个借口,和张珏来往,甚至为了张珏能回娘家,还把张老夫人的周年祭奠,搞得非常隆重。
张珏由丈夫陪伴,从王府直接去了墓地,拜祭祖母之后,又在庙里住了七天,花钱做了一期水陆道场,超度亡灵。
张氏婶娘恨张珏不给面子,一点余地也不留,但却对这样的防备无可奈何,这一回,好容易抓住了机会,她怎能轻易放弃?
不管张珏什么态度,文谨不得不把张家来人当亲戚待,张氏婶娘以为有机会,果然厚着脸皮,赖在文谨待客的花厅,无奈来往的贵妇身份一个比一个贵重,她硬是没有机会开口说话,直到文谨笑吟吟地站起来:“开宴了,诸位请随我来!”
张氏婶娘才挤开户部右侍郎钱文翰的夫人,凑到南海亲王妃身边:“王妃,妾身有礼了!”
文谨似乎没听见,隔着她,和钱夫人聊天:“嫂子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好容易见一面,我还和你有话说呢。”
嫣然嗔了文谨一眼:“哪里是我要离得远?只因为你身边这个位子太抢手。”
张氏婶娘厚着脸皮,装作没听见钱夫人的讽刺,自顾自地对南海亲王妃说话:“王妃你看见了吗?前面穿粉色衣裙的,就是咱家的菡儿,是不是人跟名字一样,就像那出水的芙蓉?”
文谨都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她淡淡笑了一下,低声道:“世子妃这个妹子,是比姐姐娇气了些,都说寒门娇女,一点不假,世子妃当年,张老爷在世,那可是豪门贵女呢。”
这就是明白地说,张家现在,配不上南海亲王府的门第了,张氏婶娘刚开始还没听出来,又想张口接话,却被过来的舞姿挡住了道,舞姿什么人?十多年的功夫不是白练的,很巧妙的在人群里穿插了几步,便替主子清理了身边嗡嗡不断的苍蝇蚊子。
钱夫人嫣然已经走到一边,搀扶着玉洁郡主往宴会厅走,和文谨挽手的是娜仁王太妃,虽然分家,她还是金金名义的祖母,今天乃是主子,帮媳妇料理家事来的,好些还想往南海亲王妃身边凑的贵夫人,唯恐主家婆媳有事情商议,自己过去惹厌,都老老实实地随着人流走着,不敢有别的想法。
张菡一路上,看到不少白眼,甚至还有几个丫鬟打扮的,走过她身边时,低声一句:“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虽然永昌帝都遗憾张澜有出息的嫡子英年早逝,留下一个令人讨厌的庶子,丢尽了老人的脸面,但看在他承袭张家门楣的情分上,皇帝还是在内务府赏了他一个差事。
内务府都是太监的天下,张戈跻身其间,非但不以为耻,反而因为油水丰厚,暗暗窃喜,上任一年多,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算不得“官员”,而是高级一点的“奴才”,不然,他也不会纵着老婆,眼睛长在头顶上,四处寻找高门贵公子做自己未来的女婿呢。
张菡一直认为自己尊贵,觉得祖父虽然过世,但张家乃是公卿之家,门第贵不可言,可她母亲,根本没法带她进入京城最高贵的交际圈子,好容易今天借着堂姐的关系来到南海亲王府,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一个又一个打击,伤的体无完肤。
张菡勉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磨磨蹭蹭挨到母亲身边:“娘——”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我儿,谁欺负你了?”
“娘,她们都欺负我,堂姐,她理也不理我!”
张氏婶娘恨恨地低语:“这个死丫头,心也真狠,冰冷如铁,难道娘家落魄,她就光彩!”
娘俩一路叽叽咕咕,把张珏骂得要死,但却找不到任何机会下手。
今天客人太多,为了保证安全,文谨把府邸一分为二,男子和女客,是绝对不可能见面的,张氏婶娘在家里设计的各种方案,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能,吃过饭便灰溜溜地走了。
好些贵夫人来祝贺,都带了女儿、孙女、侄女等,以为文谨会安排和南海亲王府的二公子、三公子相亲,却没想到南海亲王妃严防死守,根本就没有往这边想,都非常失望,等宴席开始,她们四下望了望,便明白主家为何会有这样的安排——有这样打算的人家,实在太多,从十三岁到十七八的深闺女子,没有上百,也有七八十个,礼部尚书一家,就来了四个女孩,引起了全场瞩目,刚开始,这些贵妇还笑礼部尚书夫人吃相难看,但好些回头看看自己也带了两个女孩,脸儿多少都有些发红,她们和礼部尚书夫人也就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没有多大差别。
文谨原本是有给儿子相亲的打算,但钱钱反对,她便放弃了。
不是文谨骄纵儿子,对钱钱,她有心结,唯恐他受了委屈,所以钱钱的第一次婚姻,才会显得那么轻率,兰家虽然门第尚可,但家境太差,文谨也没有因此而说出一句反对的话,就是怕儿子心里不舒服,谁知她越是这样,偏偏钱钱就越是命运多舛,让她这个当母亲的,心如刀割般的难过。
文谨以为钱钱心里的难过还未度过,却没有想到,钱钱说他不想再娶妻了,这让当娘的情何以堪?
文谨忧心儿子的婚事,根本没有心思管别的,转眼年节就过去了,朝廷开印,官员都开始上衙,一家人都忙碌起来,钱钱去城外军营,依然和以前一样,经常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不回家。
文谨没办法,只好调动人手,查看儿子在工作外的时间,都是如何打发的。
很快郑再新就送来了消息,钱钱在军营交好了几个朋友,其中有一家姓王,父子三人,都和钱钱关系不错,钱钱闲了的时候,就会去他们家里,谈天说地,切磋武艺,碰上了,就一起吃饭、喝酒,醉了敲着碗又唱又跳,他练兵的时候就是个活阎王,手狠的很,但醉了,年轻稚气的一面便显露出来,有时候又哭又笑的,王家人便会耐心劝慰他。
第四百一十四章 钱钱的朋友
“这家人好不好?”文谨最怕交了不好的朋友,把儿子带坏了。”
“极好,武功高强,为人仗义,邻居和军友家里出了事,他们常常出钱出力的帮忙。”
“他家的女眷呢?就不嫌烦吗?”
郑再新愣了一下,才道:“没有女眷,老王老婆前几年得病死了。唉,听说那也是个很好的女人,但当年在京西的疫病来势汹汹,虽然朝廷及时派御医去免费施诊放药,可惜还是没能扛过去。”
文谨的心里也有些黯然,过了会儿,继续问:“老王这样仗义疏财,就不打算给儿子娶亲吗?”
“说起来老王也叹气,但都知道他那个性子,总有人去求他,看到了,老王也没法子不管。”
“那些人拿了老王的钱财,事后就没打算归还?老王也不去要账?”
“唉,有人来还,但多数根本就还不起,老王也曾讨要过,去人家家里瞧一眼,叹口气就回来了。”
文谨没法子,想了想,骂了钱钱一句:“这孩子也是个没良心的,也不说拿钱帮朋友成个家。”
郑再新替小主子辩解:“二爷肯定这样做了,那老王一家不接受。”
文谨被气笑了:“呵呵,你怎么知道的?你这个二爷,不是心眼不好,而是没心没肺,不懂得体恤。”
郑再新这一回不敢帮主子说好话了,低下头耷拉着肩,好像他犯了错一样,文谨只好摆摆手:“好啦,说老二呢,又不是说你,别这样,还有要紧事要你办呢。”
郑再新立刻有了精神:“王妃请讲!”
“帮我盯着钱钱,必要的时候,劝劝他,帮老王一家都娶上媳妇,三个光棍儿,连个缝缝补补的人都没有,那日子可怎么过!”
“是!”郑再新看文谨端茶,便行了礼退出去。
文谨隔着门望着庭院,长长叹口气,对儿子这样打发日子,心里充满了忧虑。
晚上,钱隽回来,文谨给他说了郑再新打听到的消息,显然他早就知道了,反而安慰老婆:“这老王的确是个好的,刘安嫉贤妒能,刻意压制,那年太子去北疆做监军,他故意把老王一家留下,就是怕人家立下功劳。”
“那个小人!”
“嗯,刘安嫉贤妒能,心胸狭窄,被流放是迟早的事。他还敢暗害振宗,当时真该奏一本把他杀了。”说起那事,钱隽还有些气愤,他以为皇帝会让刘安死,就没有插手,谁知让董进才插了一脚,帮着刘安脱罪,最后保住了性命。
文谨满心思都是儿子,没有接茬,过了会儿,拉回话题:“可是钱钱整天在人家家里打搅,也不是个事儿。”
“唉,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等等吧,他自己想开了,咱们再看看如何补偿老王。”
“听说老王仗义疏财,日子能过下去吗?”
“老王也是手里有钱才帮别人,没钱还能去偷去抢啊?一家三口在军营,吃的官饭,怎么也不会饿着,平日里有军服,也不会冻着。”
“他家人都在军中?”
“还有个小的在家,因此,老王才天天回家的,我估计,等这个儿子长大,也会进入军中。”
“为什么?”
“王家人天生神力,孩子小的时候,都没人敢和他们玩儿,推别的孩子一把,对方起码摔个跟头,他自己个儿还觉得没用力呢。”
“真的?那不跟你们父子几个一样?”想起两个儿子小的时候,略一发力,自己就几乎抱不住,有几次差点把孩子摔地上,文谨感触就特别深。
“嘿嘿……”钱隽特别骄傲,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和老王一家没法比,他们蛮力更厉害,只是没有我们练的功夫好。”
“哦?哈哈哈,这就是为何咱家人做元帅,他家只能做将官了?”
“是啊,不过这老王一家的确是好样的,在城外的军营里,名声特别好,人人都翘大拇指的。”
文谨虽然放下心,不怕儿子被带坏了,可另一方面,又愧疚起来,觉得儿子打扰了老王一家安静的生活,大概过了十来天,郑再新又来了,一脸的愧疚。
“有事快讲,吞吞吐吐的,你怎么越来越娘们?”把文谨逼急了,呵斥起来。
郑再新这才声如蚊讷地道:“王妃,我上一回没打听清楚,那个老王家,是四口人,最小的孩子没在军营。”
“嗯,怎么了?若是年纪还小,王爷可以出门送他去读书,老王一家力大无穷,若是能多读些书,就更好了。”
“王妃——”郑再新犹豫着,但又怕不说,王妃生气,只好咬咬牙,“那小的是个女孩子,平日里,她都是男子装扮的,还和两个哥哥一起,每天打打闹闹,和二爷都过了不知多少次招儿,我当她是男孩子呢。”
“二爷知道她是女孩子吗?”
“刚开始不知道,我估计现在知道了,他们这两个月都没在一起过招了。”
文谨一听就急了:“这孩子,他还天天去王家,也不知道避嫌,他自己不在乎,人家女孩子的名声怎么办?”
“王妃,我就是担心,这才给你透个信。”
文谨一下子就抓狂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知道有些女孩子性格像个小子,和男孩子称兄道弟的,但这个社会,可比不上她以前那个社会那么宽容啊,怎么办?若是真负起责任,就得让儿子娶了王家的姑娘,可文谨这个时候,实在没法大公无私,她真的心疼钱钱,已经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婚史,难道还要因为名声问题,再强迫儿子进入无爱的婚姻?
文谨真的太纠结了,她希望能从别的方面进行补偿,便悄悄安排郑再新,帮着给王家两个大孩子成亲,结果,竟然没有女孩子的父母答应,原因只有一个——王家人,不会过日子,虽然是好人,可闺女嫁过去,注定会吃苦的,更有甚者,其中有两家,还拿过王家的钱,并且到现在都没有还清。
文谨气坏了给郑再新下命令:“在军营里,找几个德高望重、比老王地位高的,教训教训他,让他看清楚,自己都帮了什么人,今后,别把钱不当回事,我命令,他在半年之内,不仅要给儿子成亲,还要给自己也找个老婆,每月的奉银,都老老实实交给老婆。”
郑再新还没见过王妃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呢,低着头不敢吭声,事后却直想笑,他还对老婆说:“王妃还不和老王一家是一类人?心肠好到烂的,老王也就是和二爷关系好,王妃都替他们着急,嫌过的日子不好呢。”
郑再新老婆想了想:“我有个出了五服的远房姑姑,守寡带个孩子,前不久孩子也没了,她都不想活了,不如我回去劝劝,让她再嫁吧,虽然老王不会理财,但人真好,说不定能哄的我堂姑姑心情开朗呢。”
“那你试试吧,我让肖将军出面,下军令给老王,让他非成亲不可。”肖将军以前是钱隽的人,现在,为了他们的前途,都进了军中,以求封妻荫子,博个好前程。
文谨还怕郑再新这番折腾,引起钱钱不满呢,没想到儿子回家,竟然笑嘻嘻的。
“二哥哥你怎么这么高兴呀?”芒果就像知道娘亲的心思一样,好奇的问。
“嘿嘿,哥哥的好朋友要成亲了。”
“那是好事啊。”文谨接口,“那你准备送他什么礼物呀?”
“我这半年的奉银还剩下不少,准备给他封个大红包,我也不知道老王需要什么,干脆,他自己买算了。”
文谨摇头:“封红包得到了婚礼前一天你朋友才能收到,是不是有些来不及了?不若送点实惠的,比如带你的兵,帮忙把房子给收拾收拾,刷白呀,买家具呀。”
钱钱拍了拍脑门:“母妃所言甚是。”他原本是个心细的孩子,都是这一阵子心情郁闷,跟着老王一家,硬是学粗了。
接下来,钱钱有十几天没回来,文谨听到的报告,是钱钱不仅帮老王把房子修葺整理,还和老王的闺女一起,在市场上买了布匹棉花,请了几个邻居大娘,缝了新被褥。
郑再新给文谨报告的时候,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王妃,你不知道这个老王的女儿,真是个力气大的,一不小心把针捏断了,缝个被子,把线扯断了,哎呀,反正就不是个做家务的料,把那几个大娘发愁的,担忧她嫁不出去呢。”
芒果虽然活泼,但现在大了,还真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写一手好字,针线也非常棒,听娘亲背后替老王家的闺女发愁,忍不住捂嘴笑。
春香是个心眼拙的,说话直来直去:“王妃,你不是说各人有各命吗?说不定这位王大姐,将来会嫁个大力士呢,不然就怕她夜里做梦,一脚把新郎官踹地上了。”
文谨忽然想到,这个春香就是个大力士,别人给自己按摩,都累得膀子疼,她每次还没用力呢,就把自己按得惨叫连连,倒是和老王家的人是一路的,便开口道:“你也不小了,明个儿让舞容带你去城外走一趟,和老王家的儿子相个亲,看上哪个,就让二爷把你许过去,你也是个力气大的,一般的男人不是对子。”
第四百一十五章 少女怀春
春香脸涨得通红,低着头退了出去。
文谨可不是开玩笑的,问清老王的二小子今年二十,比春香大四岁,年龄算般配,便安排了相亲一事。
春香挺害羞的,便叫了好姐妹小荷陪着一起去,小荷比春香还大一岁呢,她是被人贩子小时候拐出来,先后卖过三次的苦命丫头,进了王府,本来只是个粗使的洒扫丫头,是春明发现她性格柔和,还做得一手好针线,这才一步一步提拔上来,做了二等丫鬟。
相亲的事由,都是钱钱安排的,老王婚事马上到了,钱钱给两个年轻的放假在家帮忙,春香和小荷去了,便也加入到帮忙的行列,这样,就和老王的两个儿子有了接触,谁也没想到,两个小伙子,都相中了小荷,春香听说了,少不了暗自垂泪,觉得自己粗陋,嫁不出去。
钱钱觉得挺奇怪的,要论长相,小荷还不如春香耐看呢,他问那两个缘由:“你们为何相不中那个个子高挑的?”
两个囧得脖子都红了,期期艾艾地道:“两个都太漂亮了,好歹这个矮点的,还像个普通人家的女人,那个高个子,跟个大家小姐似的,我们哪里配得上?”
小荷到底是二等丫鬟,在文谨身边也才一年,而春香进王府早,在文谨身边时间也长,在春明夏阳的教导下,行事做派自然带着不同,令这俩小伙子自卑了。
“你们先说吧,看得上看不上?女孩子可相中你们中一个了。”
两个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咧着嘴一个劲傻笑:“相中我们谁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不冒傻气,补充道,“我们俩都喜欢她,她相中哪个,哪个就和她定亲。”
王家姑娘小名叫坠儿,看到哥哥这样,恼火地拿着手里的竹棍,敲了大哥一下:“怎么和将军说话的?将军家的丫鬟,也比别人家姑娘娇贵的,你俩就不能严肃点?”
王大哥摸着脖子嘿嘿笑了一声,脸上红红的。
钱钱伸手拦了一下:“你也别骂你哥,丫鬟就是丫鬟,怎能比别人家姑娘娇贵?”
“你家丫鬟那身气派,比小门户的姑娘好多了。”坠儿有些自卑,看了钱钱一眼,迅速转过眼,低下头去。
钱钱心里十分怜惜地安慰她:“小门户的姑娘有小门户姑娘的好,我家丫鬟也有她们的好。”
王家姑娘拧了一下身子,低声嘟囔:“大概是吧,反正,我没觉得。”说完,低着头走了。
钱钱和王家两个小伙六只眼睛瞪视了一会儿,都摸不清坠儿今天是怎么了。
一连几天,因为有老王的婚事,钱钱还得练兵,还要帮忙,也没工夫和坠儿切磋武艺,只是,但却留意到她十分消沉,人前强颜欢笑,但脸色憔悴,顶着一对熊猫眼,别人都以为是操持家事累的,但钱钱却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这天回到家,钱钱心事重重的,文谨问他,还不肯说,金金在意了,拉着弟弟去了校场,先是切磋了一会儿枪法,然后才套话:“什么事惹了钱大将军不高兴?”
钱钱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不好意思地问哥哥:“嫂子有没有忽然不高兴的时候?”
金金毫不犹豫地道:“有!”
“那,你怎么办?”
“哄啊。”金金说着,还有些赧然,但看到弟弟根本没有笑话他的意思,而是皱着眉头,很烦恼,忍不住追问,“怎么?你喜欢哪个女孩了?”
“不是,坠儿,哦,就是老王的女儿,以前和我们几个一起练武,人也豁达开朗,很好玩的,这几天忽然闷闷的,问也不说,把老王心疼的。”
金金心里说:就算你和老王关系好,他女儿不高兴了,也轮不到你管吧?但嘴上却没有责备弟弟,他很心疼弟弟,觉得他很小就不得不离开家,在外面肯定受委屈了。
“我去问问你嫂子,女孩子莫名其妙不高兴,大概因为什么。”
“好吧。”钱钱跟着哥哥,来到他们院子门口,“我就不进去了,你问一声,告诉我。”
金金见弟弟这么急迫,也不好说什么,便点点头,走了进去。
世子妃张珏又有了身孕,歪在床头的大迎枕上,听丫鬟传报丈夫回来,连忙准备起身迎接,金金已经大踏步地进了屋:“别别,你歪着!双身子的人,不必穷讲究。”
世子妃又幸福又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还是坐了起来。
“别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说,女孩子忽然不高兴了,好几天都恹恹的,是怎么了?”
世子妃眼睛瞪得老大,惊讶不已。
“钱钱让问的。”
“小叔心里有人了?”
“不是,他那个部下,老王的女儿。”
“哦。”世子妃想了想,“见父亲成亲,她想起亲娘了。”
“还有没别的可能?”
“看到别的姑娘定亲出嫁,她动了春心了。”世子妃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所谓少女怀春,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到了那个年龄,都少不了这样的心思。”
“哦!”金金点点头,“没有了,我就去给弟弟说一声,他还在门外等着呢。”
世子妃也不矫情,催促道:“那你快去。”
金金出来,把妻子的话转告给了弟弟,钱钱点点头,和哥哥到了别,自回自家院子。
第二天,傍晚,钱钱练完兵,在将军府的后院洗过,换上便服,便往老王家里走,他现在除了回家,便去老王家里玩,已经习惯了,一天不去,似乎心里少了什么似地。
屋里有了女人,马上就不一样了,不只是老王把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两个儿子也更换了衣服,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洗过了,钱钱进门,老王的新婚妻子整治了一桌酒席,说是答谢钱钱和几位出力帮忙的将官的。
坠儿要帮继母做饭,钻在厨房不出来,钱钱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还那么郁郁寡欢,很是担忧,却被王家老大拉着敬酒,他勉强和几个同僚周旋了一会儿,便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第四百一十六章 明珠拂尘
坠儿以前,就男孩子打扮,并且,也成天和哥哥们舞枪弄棒,钱钱根本不知道她是个女子,只是奇怪王家的人个子都很高,这个为何是个一般人,根本没想到她是女孩,还是前不久她忽然“病了”,老王请了隔壁的大娘过来照看,那大娘把老王训了一通,才知道她原来是女孩。
这些天,钱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对坠儿特别心疼,打小没了娘,父亲和哥哥们还一个比一个粗心,把她当小子来养,而自己糊里糊涂的,还和坠儿在一起摔过跤呢。
钱钱毕竟成过亲,知道女子的身子比不得男子,想到兰氏的娇弱,全家人对两个妹妹的爱惜,他就莫名的为坠儿难过。
菜上齐了,老王的新妻子跟着男人去给那些人敬酒,他们武将家的女人,很多人都是这样豪放,老王妻子还有些害羞,却架不住男人怂恿,被强拉着走了。
坠儿收拾了厨房,走出来解开围裙,在院子的角落拍打身上的灰土,猛然看到暗影中站着一个人:“谁?”说着便拿起了身边的一根木棍。
“是我,坠儿。”钱钱走过去,“你爹爹已经成亲了,你个姑娘家,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里里外外的忙活。”
“我家人少,没什么忙的。”坠儿的声音,还是闷闷的。
“我和你商量一下,你不是觉得我家的丫鬟气势大吗?我让我母亲派人教教你,你愿意不?”
坠儿有些愣神,她心里很是愿意,但还是有些自卑,犹豫了一下:“王妃那么忙,就让那天来的姐姐教教我就行。”
“春香怎么行?她在我母妃跟前就是个笨的。”
坠儿没吭声。
钱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急躁:“你是怎么了?以前我就没看到你这样过,每天都快快乐乐的,看到你笑,我觉得天都是晴的。”
坠儿没想到将军竟然这么看重自己,心里有些甜蜜,又有些伤感,咬牙挤出笑脸:“好,我今后,要像以前那样,快快乐乐的。”
“你这阵子,到底为何那么闷呢?”钱钱觉得,嫂子的两个猜测都不对。
坠儿咬了咬牙,低声道:“我若是男子就好了,也可以从军,凭本事封将拜相,而不是现在这样,一辈子没出息。”
“你以前不是觉得挺快乐的吗?还说大户人家束缚多,不自在。”
坠儿低下头:“那是我不懂!”
“不懂什么?”
坠儿没有回答,指着客房:“你不去喝酒了吗?”
“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不想去。坠儿,你有什么不开心,只管对我讲,但凡能帮上的,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坠儿深吸一口气,高兴地笑了笑:“好,我有什么不高兴,第一时间告诉你。”
钱钱这才放下心来,但没几天,就又纠结起来,坠儿只是在他面前强颜欢笑罢了,她还是有心事,很不开心,钱钱征求了文谨的意见,让坠儿到了王府,跟着春明夏阳学规矩。
春明夏阳教了一天,两人都愁坏了,坠儿从小跟着父亲和兄长长大,走路说话各种习惯,都和一个男孩子差不多,教起难度实在大,唯一让她俩安慰的是,坠儿很听话,并且,特别刻苦,让她练习步态,能一走一时辰不待喊累的。
大概有一个月,坠儿的举手抬足还不算那么淑女,但和刚开始时已经有天壤之别,人们这才发现,坠儿原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鹅蛋脸杏儿眼,一头乌油油的黑发,她以前胡乱地绾在头顶,跟个男子一样,人们都没有发现她的美。
府里的人都发现,自从坠儿住到了王府,二爷就天天回家,坠儿在荷塘边上练习步态,他就坐在一边的石椅上看书,偶尔抬头,看一眼坠儿,若是坠儿刚好看见他,他就露出雪白的牙齿给个微笑,府里的下人私下认为,二爷看上了这个假小子一样的女孩,但却没人敢议论。
最后是世子妃发现了不对劲,告诉了婆婆。
文谨没想到,钱钱的第一个妻子和王府的门第有些不搭对,这个差得更远,她又不敢干涉,钱钱这个年龄,不反对他们还不一定会爱上,一反对反而会送做堆,只好下令,府里任何人不得议论此事。
钱钱小时候乖巧异常,长大了反而没有金金和子夜省心,文谨归咎为孩子好些年不在家,跟着外祖父和师傅修道,把性格扭曲了,她现在,只能多关心儿子,尽量让他少受伤害,但却不愿意因为自己粗暴干涉,让儿子心里更苦。
在文谨的纠结中,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坠儿的光彩,已经实在令人没法忽略了,本来就高人一头,从小练武,身材丰满健美,再加上漂亮得令人惊艳的脸,被刻意训练到完美的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中带着点淡淡的忧郁,令人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钱钱的眼里,更加只有坠儿了,文谨叹气,知道无法躲开,再说,坠儿这孩子,除了家境一般,其余真的没话说,谦和、自律、乖巧,既不刻意谄媚,也不高傲冷漠,更没有高门贵女的骄娇二气,连春明和夏阳都忍不住在文谨面前称赞她。
这天,钱璋来府里拜会,偶遇坠儿,虽然尽量保持君子之态,但还是忍不住问文谨:“王妃,你家那个漂亮女孩子是谁?”
“钱钱部下的女儿,在府里跟着春明学规矩。”
钱璋回到家,磨着娜仁王太妃来王府打听,想要聘下为妻,娜仁王太妃坚决不同意,只答应等钱璋娶了亲,再给他纳为妾,娘俩为此冷战了好几天,娜仁王太妃在儿子面前哭了,钱璋才不得不低头,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娜仁王太妃过府来,想要见见坠儿。
文谨听了娜仁王太妃的话,虽然理解她为儿子找个有力的岳丈的心思,但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坠儿在府里三个多月,文谨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只允许自己不满,却不愿意别的人嫌弃。
王家两兄弟最后聘定了春香和小荷,小荷稳重,给了老大,春香更喜欢王家老二俊俏。
在文谨看来,王家两个孩子,都像是得了巨人症,身高足有两米余,想看到表情,仰得脖子酸,哪有什么俊俏可言,但丫头喜欢,她也不干涉,王家两个孩子也不小了,于是,一天成亲的请求,文谨也不反对。
本来,文谨还担心王家家境窘迫,想让钱钱出面,送给他们一个三进的宅子,却不想有人捷足先登。
那是一个盐商,老王前几年,曾经在几个泼皮手下救了他一命,在医馆把他救活了之后,留下药钱就那么离去了,那盐商为了报恩,找了好几年,就在上个月遇见了,那盐商听说老王的儿子要结婚,便大手笔的送了一个宅子,钱钱给母妃说,虽然不如文谨送的精致,但却比他们给的大,够宽敞。
“那就好,你给他们置办些家具。”
“好,那宅子里有点家具,但是还不够,母妃就不要操心了,我手头还有些钱,足够用了。”
文谨一门心思只希望儿子快乐,王家人给了钱钱快乐和关爱,儿子送些银钱过去理所应当,便随他去了。
钱璋自从见了坠儿,心里实在放不下,但他自从仁亲王去世,爵位被人代袭,母亲不得不委曲求全,一下子便懂事了,知道母亲不容易,不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他也知道,母妃要自己娶高门贵女,是有道理的,他也尊从了,但少年情怀,岂是那么容易说丢开便丢开的?
娜仁王太妃嘴上虽说儿子可以将王坠儿纳为妾室,但实际上,儿子没有娶正妻之前,只敢悄悄安排个通房丫头,哪里能光明正大纳妾呢?
钱璋知道自己大婚之后,才有可能接坠儿进门,而王家人脾气硬、为人方正,未必愿意让女儿给他做妾,自己这份心思,估计一辈子也难实现,心中郁闷难耐,脸上再难现出笑模样来。
娜仁王太妃见儿子郁郁寡欢,日益憔悴,心疼不已,不得不退一步,派人去了王家,要纳坠儿为钱璋妾室,老王没等媒婆的话说完,便拿起长枪,劈面便刺,媒婆吓得屎滚尿流,没命地逃了出来。
娜仁王太妃很不高兴,她自从父亡国丧,丈夫和儿子也撒手归去,便不得不收起昔日公主的骄傲,尤其嫁到巨荣,更是小心谨慎,唯恐行差踏错,酿出祸端,但她的尊贵、作为草原公主的骄傲,却并没有因此有所减少,反而随着极力的压抑,越发膨胀壮大,她见王家如此不给面子,非常气恼,当时就把手中的茶杯摔了稀烂。
娜仁王太妃不管有多气愤,也只能强压着,毕竟她无职无权,就算手上有几个追随者,也要留做为父王丈夫儿子报仇用,对老王,她没有任何办法——哪怕就算是派人暗杀,老王那一身功夫,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娜仁王太妃越想越气,竟然病倒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非非之想
钱璋听说事情的原委,心里十分愧疚,亲自端烫侍药,照顾母妃,娜仁王太妃的被感动了,终于明白什么是有子万事足,心满意足之下,病情很快清减,不久便痊愈了,儿子为了她,能做到那一步,她作为母亲的,怎能看着儿子受委屈?于是,娜仁王太妃又一次派了媒人去王家,聘王坠儿为贵妾,还许诺等儿子正是承袭爵位,娶了正妃,便请旨封坠儿为侧妃。
说到这里,还得提一句,虽然金金把仁郡王的爵位退了,永昌帝也答应封给钱璋,可礼部侍郎董进才,还不忘在这事上捣乱,他坚持钱璋不足十六岁,袭爵便是坏了祖宗家法,永昌帝心怀叵测,便借口答应下来,把这事情卡住了。
言归正传,不管是贵妾还是侧妃,总而言之都是妾,老王想都不想,便拒绝了,他王家的人,哪怕吃糠咽菜,也要挺直腰杆,活得堂堂正正,怎么能奴颜婢膝,每日里看着正室的脸色过日子?
钱璋听说是这样的结果,心中着实失落,娜仁王太妃一肚子怨气又被激起,坐了轿子来找文谨。
娜仁王太妃是想借南海亲王府对王家的恩义,要挟老王。
文谨听完娜仁王太妃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是来自民主平等社会的魂灵,自然接受不了娜仁王太妃这样自大,娜仁王太妃误会了文谨,越说越起劲,把自己如何小瞧王家人的心态表露无遗。
文谨越听越气愤,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已经把坠儿当女儿一般,哪里还能容忍有人这样说王坠儿?
文谨还在考虑如何拒绝娜仁王太妃,却不想,对方竟然说,她认为钱璋对王坠儿就是一时的心热,将来有了正妃,懂得什么是夫妻之道,王坠儿便不能再蒙蔽儿子。
“那时,再让有她好看的。”娜仁王太妃道。
“王太妃,既然你这么恨王家,就不要再生事,这事儿既然对方不答应,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璋儿放不下啊,我是当母亲的,如何眼睁睁看着儿子难过呢?”
“你是母亲,老王难道就不是父亲?你怕璋儿受委屈,老王就不怕女儿受委屈?将心比同一理。”
娜仁王太妃一撇嘴:“不过一个六品的粗蛮武官,如何能和咱们王室贵胄相提并论?南海亲王妃,你也糊涂了。”
文谨大怒,心中不由地鄙夷着:尔乃蛮夷,亡国奴一个,机缘巧合嫁给我们的亲王爷,过上尊荣富贵的日子,没想到你还当真以为自己多高贵了,有本事,滚回你的草原去。
娜仁王太妃在巨荣十多年里,有仁亲王护着,没有受多少委屈,自然没有练出察言观色的本事,她又喋喋不休了一阵儿,这才发现文谨沉默异常,她心中一个激灵,赶紧转了话风:“王妃,璋儿的事情,还得你和二爷帮忙呢。”
文谨摇头:“这忙我没法帮,有句老话说得好,中人、媒人和保人,这三种人不能当,尤其是你要逼着王家姑娘做妾室,人家好好的女儿,为何放着正头娘子不做,要低头弯腰做奴才,你也太轻看老王了。”
“你,你怎么能不帮我?”自从仁亲王去世,钱隽和文谨没少帮娜仁王太妃的忙,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娜仁王太妃还没有吃过被拒绝的苦呢,此刻,她很震惊地看着文谨:“王小四不过是一个官职低微的外人,璋儿可是南海亲王的亲弟弟。”
文谨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啊,亲弟弟,他是亲王的亲弟弟,以往种种,我就不多说了,光这眼下的事情,钱钱丧妻丧子,心中的悲痛不知有多少,璋儿这个小叔叔,也没见过来多陪陪侄子,安慰安慰,还是老王这一家外人,每天和钱钱在一起,才不至于让他被心中悲伤压垮。”
娜仁王太妃一下子便闭上了嘴巴,过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辩解了一句:“璋儿年幼,还没法体察二爷的心思,我又是寡居的妇人,不好过府打扰,嗯,这个,我在这里,给媳妇你赔礼道歉了。”
文谨摆摆手:“我也不是要和你计较什么,只是想说,老王于钱钱有恩,若是谁想欺负到他头上,别说钱钱不答应,我都不答应,至于帮着王太妃做欺辱老王一家的事情,那就更不可能了。”
娜仁王太妃听懂了文谨的意思,她不仅不帮忙,还会极力阻挠,为老王撑腰,自己为儿子纳妾的事情,是绝无可能了。
娜仁王太妃这么多年隐忍,也是有一定忍功的,见事已至此,反而脸上堆笑——当然是假笑、皮笑肉不笑:“南海亲王妃,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事是我欠考虑了,幸好有你提醒,不然,我和璋儿可就惹事了。钱钱好歹还称我一声祖母,叫璋儿是叔叔,他的恩人,便也是我们娘儿俩的恩人,我们怎么能让恩人为奴做婢呢?呵呵,真是惭愧啊惭愧!”
文谨知道她不过是惺惺作态,满嘴假话,这话虽然不是娜仁王太妃的真心意,但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娜仁王太妃知道了自己的心意,知道了钱钱的想法,有这些就够了——娜仁王太妃和钱璋,今后绝对不敢再打让王坠儿做妾的主意。
娜仁王太妃回到府里,越想越后悔,这些年,也没有坐等天上掉运气,为了儿子的爵位,她也做出了积极的努力,前两年,她就把自己追随者的名单交给了章护,让他在里面挑选合适的人,分别潜伏到冒顿和乌雅图那边,帮着朝廷收集情报,以此换取永昌帝的欢心,希望到钱璋十六岁时,能够顺利拿回爵位。
可今天,娜仁王太妃从文谨的眼神和语气中,听出了不悦和愤怒,她知道,钱隽是很尊重萧文瑾的,万一,这个女人在男人枕头边吹了什么邪风,在儿子袭爵的事情上作梗,那可如何是好?
娜仁王太妃愁得寝食难安,被钱璋看了出来。
“母妃,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和儿子商量啊,你这么忧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留儿子一个人在世上,可怎么过呀?”钱璋对娘亲,还是真心意。
娜仁王太妃垂下泪来:“孽障,母妃为了你的一点小心意,惹下了大祸啊。”她把和文谨的对话,给儿子讲了一遍。
钱璋反而放下心来:“母妃,对不起,都是儿子不好,我再也不想那王家女儿了,等袭了爵,儿子便按母妃意思,娶一个高门贵女为妃,好好伺候娘亲。”
“可是你袭爵的事情,他们作梗怎么办?母妃真后悔,不该去惹事。”
钱璋劝慰道:“大哥一家不是那种人的,母妃已经说得明白,再也不骚扰那王家人,也不要那王家女为妾,大嫂和大哥都是光明磊落的人,不会再计较的。”
“可是……”
“没有可是,母妃,这么些年了,您难道看不明白吗?”
娜仁王太妃依然心有戚戚,谁知没过几天,北疆那边传来消息,冒顿的人再一次发动暴乱,差点把乌雅图杀了,幸好乌雅图身边的侍卫忠诚,武功高强,现在,翻过身的乌雅图,闹着要带人灭了冒顿。
这些消息,就是追随娜仁王太妃、潜伏在乌雅图身边的人报来的,永昌帝心中高兴,借着过年,赏赐了娜仁王太妃好多礼物。
娜仁王太妃进宫谢恩,从永昌帝那里得到承诺,只等钱璋到了十六岁生日,便可以拿回爵位,腰杆一下子便硬了,对南海亲王府那边,再也没有任何惧怕。
文谨见娜仁王太妃不再来纠缠,也把这些事情放到了一边,南海亲王连皇帝都能威慑三分,文谨自然不会把娜仁王太妃当回事,至于北疆战况,娜仁王太妃那点微薄之功,还远远没到能够威胁这边的程度。
北疆有战情,钱隽和两个儿子都被召进宫里,给皇帝出谋划策,回到家里,也时不时在外院书房,商讨一二,文谨带着女儿和媳妇,安排家中事务,应酬亲戚朋友,一家人忙而不乱,和乐安康。
娜仁王太妃这些日子,却丢开家务,和儿子研究战事,她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场战争之中。
在娜仁王太妃看来,虽然当年的乎伦尔于她有恩,但他和冒顿都是父王的乱臣贼子,乎伦儿收留她,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所以,让儿子灭了乌雅图,继而威胁冒顿,娜仁王太妃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她隐忍二十年,现在儿子终于长大,是该报仇了。
娜仁王太妃知道,夺回的草原已经没法再算是父王和兄长的,但皇帝答应赏给儿子做封地,她的心里还是十分快慰——总比一直让冒顿和乎伦儿这样的贼子占着的好。
钱璋按照母亲的安排,将自己潜心研究的战事策略,献给了皇帝,建议等两边交战之后,便灭了乌雅图。他提出了派一路兵马从东北的孙超那边,迂回包抄,北疆正面再进一路兵马,来个两面夹击。
第四百一十八章 心思
皇帝召见钱隽父子结果得到相同建议南海亲王连进军路线、时间都做了详尽安排更让永昌帝心中大定。
钱璋请旨带兵平定北疆永昌帝怎可能放心?下旨派南海亲王世子做主帅钱璋为先锋。
谨听到消息只苦笑:“金金都娘亲惹祸若不最近和王太妃些咀唔皇帝就不会派去打仗了。”
钱隽父子三个面面相觑:“不派们派谁呀?最多就不让钱璋去而已。”
虽然乌雅图实力不怎样但冒顿部这几年天灾**日子也很不好过两方交手也难断输赢打仗兵马钱钱一手训练皇帝故意不让带兵就怕将来钱钱权势太大尾大不掉威胁了皇位。
钱钱虽然不高兴但没什么何况心里更急另一件事眼看坠儿如拂去蒙尘明珠忽然闪耀进入众人视线王家提亲踏破门槛刚开始还替老王高兴——自己最欣赏手下三个孩子都要成家日子越来越幸福直到老王新妻子约束坠儿不许再像以前那样跟哥哥跟和小子一样在庭院里切磋武艺而且经常带打扮靓丽坠儿去走亲戚其实变相相亲钱钱忽然心里恐惧起来今后日子坠儿陪伴听不见笑声看不到身影还什么活头?到了时候才明白自己心意: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和当初遇到兰氏不同那只霎时惊艳错误地当成了心动当成了爱情钱钱和坠儿之间日积月累面对每天跟兄弟一般切磋武艺、月下畅谈甚至一起吃喝玩乐先相互取悦相互关心继而互相欣赏互相惦记这些小事就像春天细雨一点一滴滋润心中爱情萌芽现在小萌芽长成了参天树深深扎根在了心田。
钱钱好容易熬到晚上安排了军中事务骑马急急返回王府:“母妃孩儿一件事情想和商量。”
谨心里已经了预感实坠儿自律、要强但心地善良、为人直爽个很讨人喜欢女孩到了时候也只能抛开阶级之念了娶进家门再好好教高门之间如何待人接物、如何应酬规避。
坠儿很谦虚这一条比兰氏好多了。听人劝吃饱饭谦虚、肯学这样人在任何环境里都能很快适应。
谨舍不得钱钱受委屈又喜爱坠儿懂事明理便点头答应了儿子要派媒人去王家求亲谁知媒婆才跑了一趟老王还没答应皇帝旨意下来了老王父子三个都要上前线事情只好搁置了下来。
乌雅图进兵北漠所准备都做好了却迟疑起来再笨也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理何况这家伙就个窝囊废面对强悍冒顿害怕了。
冒顿那边一直人监视乌雅图动静。世上事情就这样不东风压倒西风就西风压倒东风看到乌雅图那副样子冒顿非常高兴本来已经心力再打仗了此刻也忍不住想要再振作一因为接到消息巨荣在东边开始动作而柯克族虽然人少但却异常彪悍一直以勇武著称鞑子军队竟然没能轻易灭掉柯克族而损兵折将败下阵来冒顿觉得若再消沉便要被毁灭需要打一仗振奋起来也需要掳掠一不然属下缺衣少穿日子也太难过。
崔根派人和董进才接触得知南海亲王正在给儿子定亲续弦一个普通六小武将女儿京城里一片年节欢腾气氛根本就关注北疆。
消息到了冒顿手里忍不住哈哈大笑和崔根仔细商量一番从进军线路到如何运回抢掠物资都了妥善计划并且们派在乌雅图卧底人也传回消息乌雅图调集兵马想要和“王庭”一战但事到临头又畏缩不前现在兵将集结于东北部西部空虚。
冒顿更大喜过望决定速战速决捞一笔便快速返回。也算计到巨荣这边援助从报信到援兵起码得半个月而北疆驻军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冒顿唯一想到娜仁王太妃人已经举动报告了上京金金和钱璋已经带兵马在冒顿人返回王庭便悄悄出发。
乌雅图求援消息送到巨荣北疆关口金金和钱璋人马已经蓄势以待钱璋原本还想让乌雅图消耗点人马再下手没想到乌雅图太稀松了兵马一触即溃竟然只用了三天时间便损兵折将退入了巨荣境内这一次还腿部受伤骨头让对手铁锤敲碎了不得不截肢。
乌雅图将成为一个跛子大王再也没脸做下去了。
钱璋觉得这个好机会但却被石宗汉拦住了:“冒顿兵马刚刚取得胜利气势如虹锐不可当王爷还等一等。”
钱璋很不高兴:“等冒顿抢掠完了再在们屁股后面射上几箭检点掉下财物便可以给皇上报捷吗?”
石宗汉大怒:“就乌雅图那猪样能让冒顿安宁这些年吗?这些年若北疆将士浴血奋战能京城安宁繁华?”完气呼呼地回了军帐。
钱璋哑口无言金金刚好巡哨回来听了帐中师爷转述当下便急了拉钱璋要带给石元帅赔礼歉。
钱璋在京城听不少边关将士贪腐、不作为谣言但现在到了北疆看到石宗汉兵马精神抖擞军纪严明本来心里就些怀疑现在又被侄子教一通也些惭愧乖乖低头去了石宗汉那里。
石宗汉对钱隽时仰望对钱朝阳钦佩但对钱璋却满厌恶也知钱璋夺了南海亲王爵位逼迫仁亲王嫡长子远赴***开辟荒田从零做起靠自己能力和汗水取得南海亲王爵位尽管错不在钱璋但若便南海亲王夫妇那十年辛苦。
石宗汉对南海亲王多么崇拜对遭遇多么愤慨便对钱璋多讨厌偏偏钱璋不知这些一开始便捋了虎须。
钱璋对石宗汉歉根本无济于事在京城虽然也遭遇过大哥粉丝们白眼但毕竟天子脚下那些人不得不收敛情绪可到了北疆天高皇帝远石宗汉情绪可就肆意由心了。
只一眼厌恶和蔑视让钱璋一下子便明白过来自己多么不招人喜欢。
金金看出不对立刻上前劝戒石宗汉:“石元帅大战在即国事要紧。还先锋官年纪尚小确不懂事但若能以大局为重全力杀敌些微小恙还望大人包涵。”
石振宗些惭愧对金金点头:“世子要做什么?”
“皇上已安排身负重任便不再增加负担北疆国门就交给了。”
也就和冒顿交手事情石振宗不用管微微些失望但还恭敬地行了个半礼:“遵命!”
“世叔不必如此客气朝阳虽然蒙祖宗庇护忝居高位可世叔战功赫赫又父亲至交朝阳哪里敢托大?”
石宗汉和钱隽不好友但石振宗堂弟而石振宗和钱隽可好得很这一句世叔乃沾了石振宗光石宗汉对金金太度更尊重。
钱璋在一边看了还当金金本事这么大石振宗看比大哥南海亲王都大竟然都倒回头给侄子行礼对金金越发服气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这一战回京要勤去大哥家走动多学习学习。
石振宗虽然负责保护后方但依然参加了战事讨论钱璋建议趁冒顿立脚未稳实行偷袭希望能取得奇迹金金却并不急因为从京城来时候好要两面夹击能打草惊蛇。
经过两天整军斥候传回冒顿那边消息紧接孙超那边也部署好了金金迅速布局胸成竹地开始反击。钱璋身上浮躁和焦急经过几天磋磨也都沉淀下来了金金这才命带兵出战和冒顿对上。
冒顿刚好抢了大批物资算好巨荣援军快到了正准备回去呢崔根还谄媚地:“大王果真神机妙算巨荣北疆守卫兵马不攻打们阵地便缩头不出来等们援军到了们刚好离开乌雅图地盘。”“哈哈哈——”冒顿大笑三声命令军队开拔。几乎所鞑子兵马背上都放粮食、肉干、酸奶疙瘩等吃食忽然听到一声炮响从右侧和背后传来惊天动地马蹄声冒顿立刻变了脸色急令士兵丢掉掳掠粮食准备战斗。
第四百一十九章 别有用心
这些年,冒顿的兵士日子实在艰辛,他们真的舍不得丢掉胜利果实,于是,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在这个方面都可以窥见一斑,何况巨荣这边,光人数就占了绝对优势,又早有准备,两面夹击。
冒顿这一回的运气,没有那么好,身边的亲兵,遇到几个“杀神”,他们乃是步下将,前面两个专管用铁棒敲马蹄,后面则负责收割头颅,三下两下,便把冒顿身边的防护,撕开了个大口子。
从来没有见过巨荣竟然有这样神力的人,冒顿的人都吓傻了,眼看着,他们主子的坐骑,便要出事儿,护卫们这才蜂拥过去。
冒顿的坐骑,乃是大宛换来的汗血宝马,王家兄弟有些舍不得,铁棍挪开没有打上来,冒顿狂喜,一提缰绳,正准备策马狂奔,却没想到胸口忽然一阵疼痛,他身不由己地低头看了一眼,有个箭头,将铠甲顶起,却没有刺穿。
冒顿奇怪,明明胸前的铠甲好着呢,为何会觉得疼呢?他的脑子也只来得及想了这一下,连箭是从背后来的,还没来得及想到,便沉沉摔下马去,他身后一丈开外,钱璋手里举着一把小铁弓,他一直密切注视着冒顿,就等立下这一战功呢。
枣红马觉得背后一轻,唏律律地叫了一声,撒开四蹄就要跑开,却被拿铁棍的年轻人,一把揪住了马缰,枣红马从来没见过这样驯马的,它气得暴跳,却没法把缰绳从那个大个子手里挣出来,大概有一刻钟,枣红马累得气喘,终于安静下来。
按金金的部署,他们故意留下一个空隙,让冒顿的小儿子带了几个亲卫逃跑,其余的鞑子全数被歼灭,站争取得前所未有的大胜利。
钱璋高兴地跳在枣红马背上,接过王大寨递过来的马缰,指挥手下打扫战场,然后,让自己的将士,占据了乌雅图修建的堡垒,鞑靼乌雅图部从此便从世上消失,巨荣的北疆关防,往前推进了三百里。
冒顿的儿子回到王庭,却因为没有威力,没法压制各部头人,北漠的鞑子终于如了永昌帝的愿,分裂成了五个部落。
这样的结果,当然有忠诚于娜仁王太妃的人的功劳,钱璋按照和母妃商量好的说辞,让那些人给皇帝写了密折,由他转交上去。
同时,鞑子部落四分五裂,日子个个不好过,于是,娜仁王太妃的人便四处游说,那些头人发现,跟从冒顿得吃苦,跟了乌雅图却保不住命,权衡再三,不得不投靠娜仁王太妃的人。
永昌帝想让那些人,向巨荣称臣,这些鞑子头人因为面子下不来,拒绝了,却不想,接下来的夏天,北疆接连四个多月滴雨未下,人畜吃水都成了问题,草场都干裂了,巨荣在北疆的关口,开了集市,哪个愿意做巨荣的藩国,哪个便能进入市场交易,被迫无奈,北疆的几个鞑子头人,先后向巨荣称了臣。
但冒顿的儿子却很不愿意,还想恢复冒顿昔日的荣耀,钱璋接到消息,深入敌后,战争又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冒顿部完全被消灭,钱璋便留在了北疆。
这些,都是永昌帝安排的,他答应钱璋,等他十六岁袭爵,昔日乌雅图的地盘就是他的封地,可看到北疆真的到手,永昌帝却反悔了,他借口北疆天寒地冻、土地贫瘠,让钱璋处理好那边的事务,就回京城。
娜仁王太妃早就想到了这些,趁机要皇上下旨,让儿子袭爵,永昌帝却没有答应——爵位还在北疆大元帅钱朝阳的手里,永昌帝这时下旨夺爵?除非不想混了。
娜仁王太妃很失落,但也知道轻重,蔫蔫回到王府,一个人坐房间长吁短叹,却无计可施。
巨荣的北疆,终于可以安宁几十年了,永昌帝别提多高兴了,亲自出城迎接班师回朝的金金,还给了他很多的赏赐。
金金的奏折上,把王家兄弟的故事讲得非常有趣,永昌帝派人去查了一下,证实这一家人,的确忠厚老实、心地赤诚,而且武艺高强,他喜欢持铁棍敲马蹄的老大王大寨,但更喜欢赤手空拳扯住马缰驯服烈马的大力士老二王小寨,尤其是王小寨长相英武,便下旨让他进宫做侍卫,还把专门负责剁脑袋的老王,官升三级,让他做了副四品的京畿营兵马大教头。
完事之后,永昌帝便借口避嫌,取消了钱钱京畿营练兵总教头的权利,大概为了防止南海亲王一家人心中不平,皇帝特别给钱钱赐婚,女方就是老王的女儿王坠儿。
京城里,多数人并不知道钱钱和坠儿两心相许,很奇怪皇帝为何要给南海亲王的次子,赐下这样的婚事,门第悬殊太大了,尤其是南海亲王妃还把自己的婢女嫁给了王家的两个儿子。
董进才仔细琢磨了一番,认为这是皇上要打击南海亲王了,给钱钱赐婚,不过是个前奏。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更多的人,却认为皇上看重王家人,有意提拔他们,换取王家的忠诚。
王家父子,都是心眼直、心思少的人,他们刚开始对皇帝感恩戴德,口口声声要粉身碎骨以报皇恩,后来回过味来,老王羞惭异常,准备去皇宫,一是退了女儿和钱钱的亲事——理由是,女儿不配钱钱。
第二,老王还要辞去大教头职务,他宁死也不肯夺了自己敬佩的钱将军的工作。
春香心眼拙,很支持公公的决定,小荷却能拎得清,知道公公此去,不仅得罪皇上,还会连累南海亲王,便派了丈夫,飞跑去王府报信,钱钱听了大急,大街纵马,终于追上了老王,不由分说,把他带到了王府别院,老王拼命挣扎,还大声叫唤:“你让我去,让我去啊,不然,让我有什么脸见人呢?”
钱钱怒了:“老王,你不想活可以,找根绳子自己吊死去,不要连累我家人,也不要连累你的一家子好不好?”
第四百二十章 卑鄙手段
老王愣了:“连累我家人,我知道,可怎么会连累亲王和将军呢?”
“你笨哪,皇上并不是为了提拔你而撤我的职,而是为了撤我的职,才提拔你啊。”
老王只是心眼太直,根本不去想这些,钱钱的话,让他一时呆住,但他不是笨人,只要肯去动脑子,哪有不明白的?老王气愤地吼了一声:“这太不公平了。”
“老王,你别生气,其实,我是高兴的,你去北疆以前,我母妃曾派媒人去提亲,为我求娶坠儿,这事让皇上知道了,他便给我来个赐婚,这样,坠儿进王府,便不会因为门第悬殊,而自惭形秽。我以前最担心的,就是怕她心里不舒坦。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感谢皇帝呢。”
“可是,可是,亲王和你们兄弟,可都是国家功臣啊,皇帝这么对你们,我还是觉得不公平。”
“老王,别说了,巨荣朝,便是我钱家的,做子孙的,为祖宗产业出点力,也是应该的,我一家在巨荣朝,也算是地位尊荣,不管当不当官儿,还不都一样?”
老王虽然知道钱钱这话有些是安慰他的,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他点点头,心情十分沉重。
钱钱安慰老王:“皇上已经赐婚了,你便是我的老丈人,从现在开始,我就得叫你岳父大人了,呵呵!”
“这怎么行?坠儿粗鄙,如何配得上你——”
“不不,你说错了,坠儿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好心的女孩儿,是我不配她,我恨自己没有早点认识她,这样,她就会是我的原配,而不是续弦。”
老王以为,皇帝为了提拔自己才有了这个赐婚的,他根本没想到,钱钱竟然真的看上了女儿。
“岳父大人,皇上这样安排,也有深意,不过,我刚才说了,能娶到坠儿,我受什么委屈都值了。”
“将军——”
“我是你女婿啊,今后,岳父大人就该叫我名字了,而不是叫将军,岳父,我父母都叫我钱钱,你也这么叫我,叫啊。”
“为何,为何你小名叫钱钱?”
“母妃说,我出生那天,家里刚好有一单生意做成,对方送钱来取货,几大箱子的铜钱和银子,太阳光下,闪闪发光,隔着窗户,映照在母妃的床头,伺候母妃的丫鬟感叹了一句:‘好多钱啊!’于是,我就叫钱钱了。”
老王被逗笑了,拘谨的神情略微松懈了些。
“快叫我钱钱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一个长辈,和我父母一样,亲近我爱护我的长辈,你不愿意吗?”
老王脑袋点得如鸡啄米:“愿意,愿意,钱钱,我,我这么叫你了,今后,你就是我一个比大寨小寨还亲的儿子。”说着,老王忍不住伸出手臂,抱住了钱钱,“呵呵,我又多了个儿子,我王小四,真好命啊,半道捡了个好儿子。”
老王不知道,皇帝这个赐婚,用心有多险恶,他明知道钱璋曾想让坠儿做妾,还在没有经过钱隽的情况下,突然下旨给钱钱赐婚,其用意,还有挑拨钱璋和南海亲王一家之间的关系,让钱璋认为,钱钱和他争女人。
永昌帝这是害怕钱璋和南海亲王府联手,他掌控不了钱隽父子了。
不光是这样,永昌帝给钱钱这样一个岳丈,就是让钱钱不可能得到岳家的助力,金金的岳家已经沦落到扯后腿的境地了,钱钱的岳家,若是按永昌帝的意思,老王只效忠皇帝的话,简直比张珏的娘家更对永昌帝有好处。
偏偏娜仁王太妃没有看破这些,还又在皇帝面前哭求,希望儿子能够尽快袭爵。
金金早就上书,要归还爵位了,是永昌帝强压着,这会儿,他却拐弯抹角地说,是金金不愿意交出爵位。
娜仁王太妃垂泪道:“皇上,钱璋为了朝廷,屡次出征,也算是立下大功的,臣妾请求你下旨夺爵,赐给钱璋。”
钱璋十六岁生日已经过了几天,娜仁王太妃这是实在等不下去了。
永昌帝很高兴这样的结局,他严肃地点点头:“好,朕这就下旨,不仅让钱璋袭爵,还要给他赐婚。”
娜仁王太妃吓得打了个冷颤,唯恐给儿子赐一个和王家那样门第的人家,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敢说个不字,只能缓缓磕下头去:“谢皇上隆恩!”
永昌帝微笑了一下:“你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这样吧,内阁大学士王英诚的侄女王桂桂,贤淑贞雅,容貌秀丽,和钱璋实是良配,就选她了。”
“臣妾叩谢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娜仁王太妃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有一丝的遗憾,王英诚的门第确实不低,但毕竟侄女和女儿,还要差上那么一层,真遇到事儿,王英诚未必能尽全力,好在王桂桂自小跟着祖母长大,娜仁王太妃寄希望关键时刻,王老夫人能够对儿子施加点压力。
永昌帝之所以打压钱钱,却让王英诚和钱璋联手,目的无非是要遏制钱隽和沈明昀,但他又怕王英诚和钱璋坐大,便故意赐婚一个侄女,让这两人有亲近机会,却不至于亲到骨头里去。
圣旨下来,隽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早就彻底心冷,永昌帝这一番做作,他都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不作就不会死,永昌帝非要这样折腾,那就别怪钱隽不客气了。
钱钱告别老王,回到家里,和文谨商量了给王家下聘礼的事儿,按说赐婚,这些事情可以推给宗室去办,但钱钱唯恐怠慢了坠儿,便去皇宫,请皇上答应,他亲自来办,永昌帝自然乐意,他恨不能钱钱不提带兵的话,每日跟个二世祖一般,提笼架鸟,走鸡斗狗,沦落为一纨绔。
因为钱璋也赐了婚,钱钱是侄子,按说要避一避,让钱璋的大婚先进行,但永昌帝偏偏借口钱钱年龄大,把他的时间安排在前面——他不放过任何机会,挑唆南海亲王府和仁郡王府的关系啊。
钱隽和文谨根本不搭理永昌帝这些小伎俩,两人费尽全力,操持钱钱的婚事,果然,婚礼比上一次还要盛大,整个京城的人,都被镇住了,使得其后,钱璋的婚礼,显得特别不起眼,钱璋有些不高兴,永昌帝却乐得见牙不见眼。
南海亲王府不管这些闲事,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文谨和钱隽,只关心儿子是不是够幸福。
婚后,钱钱对坠儿特别满意,觉得这才是他想要过的日子,想起和兰氏一起的那些天,他觉得就像一场梦魇。钱钱虽然遗憾丢了练兵的权利,不能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又高兴自己能和喜欢的女人朝夕相处,再说,这一次的婚姻,带给他的感觉,实在太美妙太动人,其余的事情也就影响不到他了。
钱隽和文谨见儿子每天脸上的笑意,但也挡不住,终于放下心来,外面朝堂上的风风雨雨,他们连理也不想理。
他俩淡定,可有的人,却沉不住气,董进才的人,到处散布皇帝不待见南海亲王的消息,让京城官场,出现不小的震荡。
钱隽听说了,干脆给皇帝上书,要去巡视南海的产业。厚颜无耻的永昌帝唯恐西疆有变,没有答应,钱隽便又提出要去外祖父家探亲,这一回永昌帝不能再说不,还赐了程仪,让太监送过来。
南海亲王一家,除了世子妃即将生产,两口子不得不留守京城,其余的家人,全都跟着上了路。
他们哪里是探亲,根本就是游玩,一天走不了几十里,本来二十来天的路程,整整走了两个月,还没到地方。
再说京城里,钱璋送回了几个冒顿的旧部下,这些鞑子性子彪悍,根本就不肯招供,章护用尽办法,也没能让一个人屈服。
一个多月的审讯,章护从一个昏迷的人嘴里,听到一句胡话,刚开始他不明所以,也不知道那句话该怎么理解,后来,琢磨再三,他忽然意识到,冒顿部有汉奸,而那汉奸在兵败之后,不知所踪。
章护发出消息,让潜伏在北疆和东北的暗探权力搜索,寻找冒顿战败那段时间,巨荣边境出现的陌生面孔。
北方边境,本来地广人稀,别说藏个人,就是藏千把人的军队,都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章护的人找得精疲力竭,也没有结果,监督董府的人,却忽然报来了消息。
当年崔根潜入京城,曾和郑再新的人打过照面,这一次,他虽然乔装打扮,装成一个送菜的,挑着担子进入董府,还是让人看出端倪。
经常挑担子的,肩头已经有了茧子,不会觉得疼痛,而没有干过活儿的,扁担压在肩头,没多会儿就会疼痛难忍,条件反射,这人的肩膀就会下意识耸起,因而,行家一眼就能看出,到底是不是真正做苦力的。
崔根再狡猾,也没想到他早已在有心人的眼里暴露无疑,并且,他进了董府,穿着那身衣服,挑着担子出来的,却是和他相貌有些像的董府一个下人,那人在外面转了个圈儿,换了衣服,又回到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