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补一个
永昌帝心事重重,去了梅贵妃的宫殿,今天五公主及笄之日,他想为女儿祝贺一下。在永昌帝的几个女儿中,他最喜欢长公主和这个五公主,长公主是他第一个孩子,五公主却特别体贴,每次都能说到皇帝的心坎上,是永昌帝的开心果,还有,这是五公主在宫里最后一个生日,明年,她就该出嫁了。
梅贵妃略有些担心地坐在宫里等着,虽然皇帝答应过,会过来,但她知道,皇帝这几天心情不好,朝事烦冗,女儿生日,皇帝忘记了也很正常,派人去提醒,也不算什么丢人的,可梅贵妃却不想那样,她只有一个女儿,自然希望孩子事事随顺,永远快乐。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通传,除了梅贵妃和五公主,其他人全都跪下行礼。永昌帝精神奕奕,满面笑容地走进来,梅贵妃和五公主行礼迎接。
“梅贵妃平身!五公主平身!”永昌帝连连叫起,五公主乖巧地迎上前,虚扶着皇帝的胳膊。
“父皇日理万机,竟然还抽时间参加孩儿的生日,真令孩儿五内俱焚,感动莫名。”
“呵呵,你是朕最喜欢的小五嘛,父皇再忙,也呀抽出时间来。”
虽然梅贵妃想低调些,但五公主乃是皇上喜欢的孩子,前来祝贺的人还是非常之多,出嫁的四个公主,也全都回来了。
皇帝以为长公主府里养了那么多的伶人,肯定会送妹妹一台好戏,却没想长公主其实暗地里不忿五公主分了她的宠爱,竟然借口唱主角的花旦崴了脚,只送了五公主一顶玉叶冠,礼物的确美轮美奂价值连城,但皇家的女儿,谁没见过好东西?
皇上有些不高兴,安慰五公主:“回头,长公主那里的旦角脚好了,给你补一台戏。”
“谢谢父皇安排,谢过长公主的厚赠。”五公主行完礼,坐在皇帝脚边的绣墩上,她笑吟吟没有一丝不悦的表情,和皇帝说起了闲话:“父皇,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女儿拿了长公主的玉叶冠,那可比请一台戏值钱多了,呵呵,我还赚了呢。”
永昌帝见女儿想得开,忍不住欣慰地点头。
“父皇,女儿不仅请了长公主带伶人进来,还让南海亲王妃也帮着准备了呢,刚才内侍传话,很快就到了。”
“你个小人精,倒想得周到。”
“父皇,天下大了,什么样的人才求不到呢?这边损失,肯定那边就可以补上的,只要有心就行了。”
正说着,南海亲王妃到了。
皇帝心中有时,那些说唱笑闹,便不入耳,他只咀嚼着女儿的话,这边失去,那边补上就好,朝廷里,他当年不是还提拔过高廷峰吗?这老头后来成了沈明昭的传话筒,失去了提拔的意义,那,自己为何不再找一个呢?
第二天,永昌帝在朝廷上,支持了沈明昀的提议,姜家直系三代,男丁,十岁以上全部斩首,以下的幼童连同女眷一起官卖,家产充公。
董进才当时差点昏死过去,他紧咬牙关,硬生生撑了过去。
接着,皇帝允许老臣林放致仕,提拔中原总督王英诚进入内阁。
王英诚算是董进才的人,但他却比董进才正直,在官场的人缘不错,董进才听见这话,更是心如死灰,刚开始他还竭力提拔培养王英诚,后来发现这人比自己能干,还比自己更善于拉拢人心,他便开始竭力打压,到现在,王英诚已经和他貌合神离,若是他进入内阁,自己的人,肯定有不少会投靠过去,他的势力,就更细弱了。
沈明昀知道皇帝会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巨荣朝,二品以上的大员,他也从头到尾掂量过,最有可能的,也就三四个,王英诚就是其中之一。
沈明昀什么也不怕,就怕王英诚阻碍新政实施,他眼睛眨了眨,出班奏道:“皇上,新政是微臣提出的,现在在江南也推行开来,成效喜人,臣听闻王大人谋略过人,机敏强干,不如让他主持此事?微臣也不想放开,可最近户部和工部的事务太多,微臣忙不过来,唯恐耽误了朝廷大事……”
永昌帝没想到沈明昀这么大度,很高兴地点头应诺,然后摆手让殿值的翰林拟稿,用玺后派人传旨。
有姜国敏一家在前面做榜样,沈明昀随后挖出的几个大贪官,自然也没什么好下场,董进才一派彻底蔫吧了,王英诚进京,很快就站稳了脚跟,朝廷中,形成了沈明昀一派,势力略为强大,然后依次是高廷峰、王英诚、董进才。
永昌帝在钱隽面前夸口说,这是百家争鸣,钱隽嘴上恭维,心中不以为然,他加紧安排,让董进才的日子,就像那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回到家里,夫妻二人闲话,文谨却嗤笑丈夫:“你一看就是个善良的人,折磨人都不会。”
“那你说。”钱隽虽然有些气话,但他还是竖起耳朵倾听,当时打压董进才,就是文谨让他从贪腐入手的,他不明白,老婆每天守在家里,带着小女儿嬉戏,如何就能想到那里去。
文谨不知道丈夫此刻的心思,她不过是把前世的见识搬过来了而已,打击政敌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经济上和道德上,这个世界的男人,三妻四妾,养外室,都不算什么,那最好的下手处,就是查他贪腐问题了。
“王爷,要折腾一个人,一味打击,他便心如死灰,慢慢习惯下来,再大的打击,也就那么回事了,比如街上的单身乞丐,你怎样令他伤心欲绝?”
钱隽想了想,的确不容易。
“要想让一个人最伤心,伤透了心,莫过于今儿给点甜头和希望,把他胃口吊起来,明儿狠狠一棒子,让他失望伤心,等他难受劲儿过去了,再给点甜头,然后再行打击……”
钱隽听得连连点头,最后总结了一句:“幸好我当时千辛万苦把你娶到身边,不然,你万一因爱生恨,我这一辈子可就生不如死了。”
“说什么呢——”文谨气恼地伸手敲丈夫的脑袋,不过她个子低,手又慢,早就被抓了手腕,阻挡住了。
钱隽捏着文谨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不是吗?你敢说当年不爱我?”
文谨哪里舍得说不字,让他平白伤心难过?当年为了娶自己,他差点把命都搭上了,文谨就算铁石心肠,也会被融化了,更何况她的心地,也是柔软多情的?
“我当年本打算,若是找不到你,就伺候父亲和萧夫人一辈子了。”
钱隽听见这话,心里忍不住激荡不已,也顾不得谈论董进才了,而是两眼熠熠地看着文谨。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女人年纪大了才……”话说了一半,文谨猛然意识到这是古代,那些话题决不能公开说出来,便赶紧闭嘴,还没想出转换话题,钱隽就扑上来:“才什么?你说女人年纪大了,才什么?”
“没什么,女人年纪大了,才懂得生活的不易。”
“不是这话,你刚开肯定不是要说这个的。”钱隽咯吱文谨,逗得她嬉笑不止,在床上来回翻滚。
“招不招?”
“我招,招!”文谨上气不接下气,很没骨气地缴械投降。
钱隽覆上来,作势还要咯吱她:“快招!”
文谨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都说女人年纪大了,才喜欢,那个,嗯,你怎么到了四十多,反而比以前黏我了?”
“哈哈哈,这个啊,是你黏我了,你没感觉吗?”
文谨本性是个老实人,她竟然真的好好想了想,然后摇头:“我没有啊……”
“哈哈哈,钱隽恶作剧得到满足,高兴得手舞足蹈。
文谨佯装大怒。
“好好好,不闹了,我去年回来,听别人说的,什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我很担心不能满足你,便想多几次,不知你到底满意我不……”
文谨羞得钻到了枕头下面,就算是上一世风气开化,她也没到这个程度,哪怕是心爱的丈夫,她也没法放开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钱隽毕竟是男人,尤其是年轻时还在军队中呆过,那里什么话题都能听到,见媳妇羞成这样,也觉得过分了,他轻轻拢着文谨:“我做什么你不高兴了,不好说,就拒绝了,我不会生气的。”
见文谨还是不说话,脑袋钻在枕头下做鸵鸟,他轻轻叹口气:“我一直十分惭愧,你若当年没有遇到我,大概会嫁给石振宗吧,那一家上下还不把你捧在手心里,肯定不会受这么多苦的。”
文谨闷闷地接声:“吃苦不吃苦,那在个人感受,石振宗呆头呆脑的,跟个木头一样,再把我捧在手心里,我也不会觉得甜的。”
“真的?”钱隽先是惊讶,随即明白文谨这话的意思,忍不住嘴巴渐渐咧开,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文谨也慢慢放开,跟着他笑,心里还暗暗庆幸,这个时空幸好没有出现程朱理学,虽然崇尚孝道,却还不至于让钱隽和自己分房而居三年,并且,他还得住草席穿布衣,做出一副自虐的模样给人看。
第三百七十六章 甜言蜜语
长辈去世,做子女的肯定伤心,但强迫子女伤心三年,不能有任何娱乐,就是做父母的,也于心不忍的。
“在想什么?”
“想南海,等咱们心事了了,就回南海去,那里天高皇帝远,多自由啊。”
“好,我争取让皇帝答应咱,可以去南疆住,这样你冬天在南海,夏天在南疆,不那么热。”
“嗯,好!”
一夜绻缱,甜蜜无间,两人的心灵距离更近了一步。
钱隽不用上朝,沈明昀又在京城站住了脚跟,董进才也被整得闪腰岔气,日子相当难过,他难得忙里偷闲,在家陪伴妻子和女儿。
金金也回到这边居住,仁亲王过世,郡王府分家,那边的烂摊子终于收拾差不多了,他禀告娜仁王太妃,今后可以在这边住三天,再去那边看看。
“金金,快端午节了,娘亲要不要请张姑娘来家玩儿?她祖父一走就快一年,府里只有祖母陪伴,也怪无聊的。”
金金知道母亲创造机会,让他和心上人见上一面,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谢谢母亲!”
文谨少不了安排宴席,又安排人请玉洁郡主、嫣然嫂子和亮晴亮曦姐妹过来玩儿,不然张姑娘一个客人,让人知道了,少不了会引起流言蜚语,对人家姑娘不好。
即将进入仲夏,天气虽然开始炎热,但还没到最热的时候,荷花刚刚开放,硕大的花盘摇曳生姿,碧绿的荷叶,如一面面小伞,在水面撑开,怡心苑的景色更加美丽,就连玉洁郡主,以前经常出入皇宫,也陪太后来过这里避暑,但现在再看,依然觉得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张姑娘和亮晴最能说道一起,她家学渊源,当然比亮晴的文采更好,但两人都是酷爱读书的女子,面对美景,忍不住心痒难忍,竟然一唱一和,赋诗填词,玩的不亦乐乎,差点把密会男友的主事给耽搁了。
子夜也有十四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头,他悄悄和大哥开玩笑:“嫂子爱诗不爱你。”
金金十分失落,还好张姑娘走的时候,通过小丫鬟送了金金一个荷包,针线一般,胜在心意赤诚,金金如获至宝,不管子夜说什么,他也笑容满面,不和弟弟计较。
文谨见儿子如此喜欢未婚妻,略略有些担心。
“这样不好吗?”钱隽不以为意。
“当然了,金金爱张姑娘更多些,将来结了婚,少不了跟着小妻子的情绪忽喜忽悲。”
钱隽安慰文谨:“我看张姑娘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吧,她肯定会对金金好的,再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我对你那么好,你却傻傻不懂风情,我不知道熬了多少通宵睡不着。”
文谨盯着钱隽的眼睛,一直看的他有些无措,才垂下眼皮,若不是钱隽依然敏锐聪颖,又知道他俩以前的事情,她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怎么忽然这么能说甜言蜜语,哄自己开心。
其实这才是钱隽的本性,他也不是故意哄文谨开心,而是说的真心话,以前他见文谨端庄,一直刻意压抑自己,现在,觉得老夫老妻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什么都说,常常让文谨一脸羞红。
其实文谨的内心,还是高兴的,女人最喜欢听甜言蜜语了,她也不例外。
日子在平静中飞速而逝,孝期还有两年时间,文谨还思谋着如何再修理董进才呢,她建议丈夫:“再打击他一下,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祸不单行。”
“呵呵,好的。”
“知道吗,这叫伤口上撒盐,是最令他痛苦的。”
钱隽大笑。
报复也需要契机,至少得寻找契机,董进才现在为了不受伤害,在朝堂上很少说话,也暂时没有什么异动,不好下手,文谨便把目光转移到了董太侧妃和钱浩身上,希望从这里打开缺口。上一世,他们不是借着打击钱隽,让沈家兄弟悲伤吗?那么,文谨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呢?文谨早就安插人在那边,便耐心等待消息。
夏季到来,江南雨水泛滥,又有河堤溃坝,永昌帝刚刚抄家得来的银子,还没从南方运过来呢,便直接交给地方赈灾,平日里争着做赈灾钦差的官员,这一回异常沉默,皆因为刚刚被杀的刘林,最大一条罪状,便是侵吞赈灾银两。
贪腐已经成了风尚,刘林未必贪腐了那么多,所有过手的官员,都有可能伸手,现在大家都怕了,唯恐赈灾时,送到手上的银子数量不足,有心追索,必然得罪人,但不声不响,则白白替人背黑锅,因而,永昌帝大发雷霆,也没人肯出头。
董进才建议让钱隽去:“皇上,南海亲王德高望重,又清正廉明,这回若要圆满完成赈灾事项,非他莫属。”
永昌帝深以为然,便又一次下特旨,让钱隽去江南。
沈明昀在江南当了二十年地方官,他对那里的感情,比自己的出生地上京还要深厚,更比老家怀津县要亲切,他也不放心别的官员去赈灾,外甥的为人和能力,他很清楚,也很期待钱隽能够不辱使命。
没法拒绝,文谨便帮忙打点行装,送丈夫上路,她把自己前世在电视上看来的赈灾知识,写出来交给他,希望他能控制疫情,尽量挽救百姓生命。
若是能够控制疫情,钱隽的安全也有保障,文谨知道自己这一回,是有私心的。
看到妻子眼中的担忧,儿女浓浓的依依不舍,钱隽忽然发现自己比年轻的时候,儿女情长得多了,他不舍地安慰家人:“不送了,都回去吧,我很快回来。”
金金上前一步:“父王,办好差事,母妃说得对,你多操一份心,百姓就可能少死成千上万的人,儿子不能陪伴父王,和你分担,儿子会在家照顾好母妃,照顾好仁郡王府和南海亲王府,你放心。”
子夜连连点头:“父王,我会照顾母妃,照顾妹妹,你放心。”
第三百七十七章 儿子被劫持
钱隽强忍着心酸,欣慰地道:“臭小子,都大了,父王知道你们是好样的,父王放心。”
这些年,钱隽和家人分开,独自出门办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这一回文谨却总觉得特别不安心,或许,以前在南疆或是在南海,那里没有董进才这样的搅屎棍捣乱吧。
世上的事儿,总是那么寸,常常怕什么就来什么,没了钱隽,董进才果然兴奋了,他在家,召集几个门客,商议如何对付沈明昀,自然,董太侧妃和钱浩则商量如何算计一下南海亲王妃萧氏。
“母亲,南海亲王妃利用莲花坞坑了咱一大笔银子,这个仇我一定要报,钱隽那厮在京城,我还缚手缚脚不好动,他现在走了,最少得三四个月才能回来……”
董太侧妃何尝不知道这是个机会,但她有些担心地道:“都说萧氏极善理财,恐怕你的计谋蒙不住她的眼。”
钱浩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母亲说的有道理,我仔细想了她骗人的过程,总是看准了你心中所想,投人所好,我这回,也要看准她的脆弱处,再下手。”
董太侧妃一听,连连点头:“嗯,嗯,浩儿说得对,我们要抓住萧氏的脉络想办法。”
“母亲可知道,萧氏最喜欢什么?最怕什么?”
董太侧妃眨着眼想了半天:“她虽然很有钱,但却从不张扬,想要在金钱上算计她,恐怕不容易。”
“嗯,是啊。”
“萧氏最在乎的,是她的男人和儿女。”
钱浩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没动也没说话。董太侧妃都等的有些累了,才看到儿子眉毛一动,嘴角勾了勾。
“有了?”
“嗯!”
董太侧妃听了儿子的计划,脸上涌出狂喜的神色,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好儿子,你真聪明,我这就找你舅舅去,让他帮着安排人手。”
再说怡心苑这边,文谨一如既往地过她安宁平和的小日子,每天带着两个小女儿在府里走动,偶尔接待玉洁郡主她们过来探望,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半个多月。这天,下人通传:“王妃娘娘,二太太来访。”
文谨很奇怪:“二太太?”
“嗯,带着丫鬟和婆子,没其他人陪伴。”
虽然一肚子疑惑,但文谨并不打算拒人于门外,霍氏和她没什么交情,忽然上门,肯定有事情,她不好拒绝的。
“请她去垂花门前的花厅等着!”
“是!”
文谨重新梳头,换了衣服,让奶娘看好两个女儿,她带着春明和小丫鬟荷香往花厅而去。
霍氏在花厅等得着急,听见外面脚步响,急忙站起来迎接,文谨一进门,就看到她在行礼:“见过南海亲王妃!”
“起来,起来,自家亲戚,不必这样多礼!”
霍氏还是坚持把礼行完了,才十分严肃地坐在铺了白底金子福字团花织锦椅袱的客座上,换成以往,她肯定会感慨南海亲王妃平日不喜张扬,可这屋里的摆设,以及她身上的装束,无不在低调中,彰显华贵和奢侈,光这椅子上搭的,比京城贵妇身上穿的都不差什么。
见霍氏有些愣神,文谨只好先开口:“二太太请喝茶,这还是我那时在南疆买到的一座荒山上栽植的,尝尝味道如何。”
霍氏猛然惊醒,不好意思地对文谨笑了一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连连点头:“果然好茶,真香!”
“呵呵,这是我这辈子运气最好的一笔买卖,本来打算买一座柴山,谁想山上竟然有野茶树,请人栽培后,每年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王妃果然好运气。”霍氏不无羡慕地道,她刚刚买了一个小门面,有心开个茶叶铺子,却觉得和对方交情太浅,便忍着没有开口,她心中有事,又不好开口,说话吞吞吐吐十分犹豫,文谨也不好追问,花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霍氏也知道这样不行,她最后咬了咬牙,看了屋里的下人们一眼。
“荷香,你带二太太的人下去,尝尝咱府里做的南疆风味点心,要好好招待。”
“是!”荷香笑吟吟招呼屋里的人都出去了。
霍氏看了一眼春明,文谨解释:“这是我十多岁父亲帮着选的人,没什么不可对她言,你放心。”
霍氏也不强求,她又和南海亲王妃不熟,人家有防备,也是可以理解的,她斟酌了一下,低声道:“我去年被人骗了三千两银子,父亲查到,和而多年前打伤二老爷的贼人,乃是一伙儿的,便怀疑是有人专门针对我。”
文谨心里暗道:“你一家这行动也太迟钝了,这都多少年了,才有这么点儿眉目。”但她脸上表情却极度惊讶地:“啊?”了一下。
“王妃,父亲派人盯着其中一个有关节的,却发现了一件蹊跷事儿,可能和二爷有关。”
二爷?文谨一愣,二爷不是钱钱吗?他在南疆修道啊。
霍氏见文谨听得认真,便继续说道:“王妃别怪我大惊小怪,我父亲也说不清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你不妨和二爷联络联络,小心总是无大错的。”
文谨连连点头,非常感激地道:“谢谢二太太。”
“王妃,当年二老爷受伤,南海亲王帮着找了好久的凶手,我和父亲心里是感激的,可惜我们能力不足,这么些年,都一直无以为报……”
“不不,有心比你回报什么更值得珍惜。”文谨和仁亲王府里的主子们打交道,还是第一次碰上有人知恩图报的,她都忍不住有些感动了。
霍氏有些不好意思,脸色赧红,她也不过是来试探试探,希望借此和南海亲王这边搞好关系,借力阻挡董太侧妃和钱浩的暗算,没想到南海亲王妃如此诚恳,小小付出,对方立刻就有所感触,真心接受了她的好意。
送走霍氏,文谨一刻也不敢耽误,匆匆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南疆,那里,不仅有她的儿子,还有她的老父亲,文谨唯恐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了。
等待总显得时光特别漫长,文谨几乎是掰着手指计算着。
桂圆虽然不爱说话,但内心却非常敏感,这天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娘亲:“母妃,是不是你和我一样,想父王了?”
文谨心里一紧,自责道:自己这也太沉不住气了,作为第一当家人,她要是有一点异动,整个王府还不都乱套了?想到金金昨天有些担忧的目光,他肯定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安,文谨更加愧疚。
“母妃,你别害怕,桂圆也想父王,桂圆和娘一起想,桂圆也不哭。”
芒果赶紧抱着文谨的脖子:“母妃,我也不哭,我和妹妹都乖吧?”
“是的,你们都是好孩子。”文谨振作起来,“走,我带你们去荷塘划船。”
“不,娘,父王走的时候说过,他回来给我采莲蓬,现在,父王不在家,不能玩水。”芒果眨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十分认真地说道。
“好,那我们就不玩水,咱们在荷塘中间的亭子里坐会儿,乘凉好不?”
“好!”
想到自己可以给对手那边,放眼线,对手也有可能买通自己的手下,文谨吩咐春明,让她安排人手,把府里的栏杆、水边的石椅等,都检查一遍,防止有人搞破坏。
春明走了,文谨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神经太紧张,简直到了迫害妄想症了,但小心无大错,丈夫不在家,一家人的安全,就是他最好的慰藉。
傍晚,金金从兵部回来,带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有传言说是元神门的余孽,在南疆闹事,杀了好些百姓。”
“当年你父王和外祖父联手,已经把他们都消灭殆尽了啊,剩下的都是元神门的普通门徒,就是些生活艰难的普通百姓,怎么会再闹事呢?”
“不知道,这不过是南边过来的商人说的,侍郎大人已经派人去打探了。”
文谨总觉得这事情有些难以相信,或者,她坚信自己的父亲和丈夫联手,没有逃得掉的牛鬼蛇神吧。
“金金,消息没有确定之前,你不要再给别人说,只这扰乱民心一条,就可以令你入罪。”
“是,我不再说这些话了,母妃,你要小心。”
“我会谨慎门户,金金出门,也多带侍卫,母妃知道你一直苦练筋骨,十个八个普通人,难不住你,可谨慎无大错,你安全了,你父王才不会担心家里。”
“是,孩儿谨遵母妃教诲。”
虽然文谨怀疑小道消息的真实性,接下来的日子,她的心中的忐忑又更甚了几分,虽然白天,她总是摆出很快乐的样子,两个女儿都没有觉察出来,连子夜也没有发现什么。
转眼又是半个月,这天午后,文谨刚起来,就看到春明站在寝室的门口。
“王妃!南边来信了。”
“快给我看。”
信是钱钱写来的,文谨一看到潦草的字迹,心脏就一阵狂跳,果然,接下来的内容,让文谨差点上不来气儿——钱钱被劫持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劫持
信封里,还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交钱免灾,否则,后果自负!”然后还有一个地址,让文谨准备八万两银票,送到京城南三百多里的会通河码头起湾镇,这封信的字迹也很潦草,在纸条的最下方,画着一个大门,门头上有一个奇形怪状兽形木刻图案。
文谨见过这个图案,的确是当年元神门的,难道,真的有元神门余孽渣滓泛起?那继母和弟弟他们,岂不更危险?文谨心慌意乱,脑子都快不会思考了。
春明紧张地看着文谨,不明白王妃为何忽然一下子脸色苍白,文谨把信给了她,春明看了几眼,脸色也是一片慌乱,但她心中的震动,毕竟要轻一些,很快就缓了过来:“王妃,请喝茶!”她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
文谨接过来,一口气全喝下去,心头不那么闷,头脑也清醒很多:“再来一杯!”
“是!”春明立刻又倒了一杯,双手递过来。
文谨慢慢一口一口地抿,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事情已经出了,急也没用,钱隽不在家,营救的事情,就要靠她了,文谨重新拿起钱钱的信,一句一句地往下看,可惜,字里行间,没有任何暗示,甚至没有一句关于父亲的言语。
虽然父亲和钱钱开始修行,不经常给家里写信,但萧瑜琛会定期给文谨来信,从来都是两人一起说的,证明钱钱没有和父亲分开,这一回,若是劫匪单独劫持了儿子,父亲和弟弟必然会营救,为何他们没有信过来?
钱钱为何不远万里给自己写信,而不向舅舅求救?八万两银子,对别人来说是个大数字,但对父亲来说,拿出来并不难,为何他要舍近求远?难道父亲出什么事儿了?一想到萧逸对自己的疼爱,文谨的心里又忍不住悲伤不已。
“王妃,你要坚强。”春明低声安慰文谨。
“是,我会的。”文谨哽咽了一下,但立刻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哭,那是弱者的表现,现在,父亲和儿子的性命,关乎自己一人身上,她不可以软弱。
“王妃,有什么事儿,有我和夏阳呢,不信那些劫匪有三头六臂。”春明也柔声安慰。
“好,你让人端水过来,我洗洗脸,清醒清醒。”
文谨喝茶、洗脸,果然控制了情绪,她问春明:“什么样的人送来信?”
“一个乞丐。”
“人呢?”
“刚才还在门房呢,他本来要走,被萧管事拦住了。”
文谨一拍脑门,这萧管事乃是当年萧家的大管家萧三和阿来的三儿子,本来萧逸已经给他们一家脱籍,让他们住在京城的萧国公府,帮着看护那一片院落,当时也没想到会一去不复返,转眼二十多年过去,萧三和阿来都过世了,但他的几个儿子,依然遵照父母的意愿,为萧家守门看院,这次文谨回京,萧家几个还过来磕头行礼,钱隽看上了这位小萧三——萧纯,萧纯本来就有意投靠,见王爷欣赏,欣喜不已,自己写了投递状,自愿成为王府的下人。自愿投身的人,虽然是奴籍,但身份比买来的要高多了,钱隽给了他几件事情,见果然有几分才干,便让他在外院做了个管事。
“把那个送信的人带来,叫上萧管事。”
“是!”春明出去,安排小丫鬟跑腿,她守在文谨身边,没多会儿,夏阳和舞姿、舞容也来了。
送信的乞丐很老,胡子拉碴,什么也问不出来,文谨吩咐:“把他送到庄子上养起来。”
“是!”萧管事带着人走了,文谨又开始看信,她总觉得有点蹊跷,但到底哪里不对,一时也说不出来。
屋里很安静,芒果和桂圆两个,午睡起来总会过来,但今天也没见影子,可能春明安排让奶娘带着玩儿了,文谨盯着送钱的地址,这个码头,乃是两条水道交汇处,岸上也有两条官道,贼人拿了钱,的确很好跑路,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若是北方的贼,如何跑到南方犯案子?若是南方的贼,如何对这么个小地方知道如此清楚?还有钱隽和父亲的大名,贼人难道就不怕死吗?京城有钱的人家多了,子弟在外面游玩,带的护卫也不见得多厉害,贼人劫持起来,比劫持钱钱的难度也不会大多少,若是说,贼人是报复的,他们接了钱,会留钱钱的命吗?对了,钱钱的师傅呢?不是神通广大吗?怎的这信上,什么都没有啊!文谨恨不能抓住儿子揍一顿,为何他就不肯多写几个字呢。
一下午苦苦挣扎,到了傍晚,文谨的头脑里,还是有了行动方案,她不认为贼人拿了钱,就会放了儿子,那么,只有一条路可走,一方面派人,紧急赶往南疆,看父亲、弟弟他们到底是不是出事,准备营救行动,一方面,她现在就派人把起湾镇码头方圆十里之内盯死,希望能发现贼人踪迹,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劫持儿子,必要的话,还可以及时动手,把接钱的贼人抓起来,用他来换回儿子来。
八万两银子,在一般人看来,是个天大的数字,来接钱的贼人,肯定是劫匪中比较重要的头目,文谨分析,对方会在乎他的命,用他换钱钱的可能性比较大。
金金听说弟弟出事,也很着急,连夜把郑再新和郑羽找来,几个人在外书房讨论了一夜,把文谨的方案好好补充完善了一番,然后便立刻付诸实施。
第二天,又来了个乞丐,传递的内容,只有几句威胁,要文谨乖乖送钱,不要搞什么花招,文谨没说什么,依然让人把他送到农庄,吃喝不缺地养起来。等到第三天,交银的日子到了。
虽然文谨反对儿子涉险,但最后,还是金金捧着银票盒子,亲自送往起湾镇码头,他坐上马车,带着十几个侍卫走出巷子,就有两个乞丐模样的人,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往西而去,他俩在前门街,一个往南,一个往北,跟陌生人一般地分开,但有人却闻到,他俩嘴里都有一股羊肉味儿,很有可能早饭吃的是一样的。
这便是疑点。
第三百七十九章 将计就计
明明是认识的人,偏偏还要装陌生,这不是有鬼吗?郑再新布置的人,立刻便跟了上去。
再说金金带着人来到起湾镇码头,果然有个乞丐来传信,把交接地方换到了镇外二十里的一座小山包上,那是当地人的柴山,满山都是砍出的小树桩,行走特别不方便,山包不大,但若真要安排人把这里包围了,还真不是一百两百人能够的,对手还是挺诡诈的。
为了弟弟,金金黑着脸,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带着十几个侍从,到了山脚下。
“我们大王要你一个人上去,其余人留下!”这回,传话的是一身黑衣的大汉,那身坯子,又高又壮,起码二百多斤,跟个黑铁塔似的。
“去告诉你的主子,我必须带侍卫,不然,弟弟救不出来,我自己也赔进去了。”
“我们大王说了,听不听随便你。”
金金皱眉,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掉头便往马车上坐,车夫拉开车闸,准备掉头。
“哎,哎,你们要干啥?”
“你们要钱,我们要人,现在,人影儿见不着,你们却东一下西一下地折腾人,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金金气得吼了一句,然后令车夫返回。
那大汉气得跺脚,追上来:“你等等,我去给大王说一声。”
“快去!”金金很不耐烦。
大汉瞪了金金一眼,心说还没见过这么横的赎人的,但他考虑平时赎人的,多数都是主家派个得用的管事,没见过这回,竟然来个郡王爷,脾气大也能想象。
金金他们在下面等了约两刻钟,那人就下来了:“我们大王允许你带两个侍卫,多了不行。”
金金答应了,抬脚跟着大汉往山上走,跟从的侍卫担心地看着他,不过,很快就忘了主子安稳,有说有笑,甚至三五成群地沿着山路溜达开来,有人采花玩儿,有人走到酸枣树跟前,摘那小指头尖儿大的酸枣,监视他们的大汉忍不住撇嘴,心说南海亲王府也不怎样,这侍卫,显然都是一群纨绔子弟。
金金来到一片被修整比较平坦的山坡上,来接钱的是个比刚才那大汉还要壮实的男子,穿着一身玄色团花绸衣,他一看到金金手里的小匣子,嘴角便忍不住翘了一下:“留下匣子,你走人。”
“我弟弟人呢?”金金问。
“我只管接钱,你弟弟在弟兄那里,这边事儿了了,那边就会放人。”那人身边,也有四五个壮汉,对金金只带两个人,又都看着干干瘦瘦的,根本没往眼里放,说话便非常放肆。
金金把匣子递过去,对手大大咧咧伸出右手来接,他的手还没碰到匣子,金金飞起一脚:“混蛋,你的死期到了!”
谁也没想到,那么壮实的一个人,竟然会被踢飞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地声响,震得人脚下发麻。
那几个壮汉,一个跑过去搀扶,四个人对着这边围过来,其中,有两人显然是对付金金的,准备二打一,但他们却没想到,三个远远没有他们壮实的年轻人,却都是武功高强的练家子,别说二打一,三打一都不是对手,交手没有三五招,他们就被撂倒在地,金金的人用细麻绳把他们捆起来,用绳子串成一串,押着往山下走。
山下那些看守的大汉,早就被留下的侍卫放翻,也捆得跟粽子一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与此同时,南城兵马司霍都督派出上千人的队伍,往这边赶过来,贼人沿途也布下不少眼线,看到这情景,立刻接力传信,让他们的人躲起来或者赶紧撤离,但已经来不及了,起湾镇和通往那座小山包的大小路口,全都有人埋伏,所有通行的人,全都被抓了起来。
霍都督的人到了,把起湾镇上的生面孔、甚至客栈里这一天入驻的客人都全抓起来,就地审讯,最后还真的从中查出三个贼人。
当晚,金金亲自带着霍都督写的查抄报告奏折,在宫外求见皇帝,永昌帝听说钱朝阳有要事汇报,一时摸不着头脑,但他亲自把侄子放到兵部做事,这个记得倒很清,他最怕兵部出了什么事情,有人隐瞒,便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宣钱朝阳进宫!”
金金身后,还带了一个和他有五六分斯像的青年,小太监盘查时,对方拿出一块雕工和质地非常好的玉佩,上面是一条云中龙,这乃是皇帝专用的图腾,守门的不敢阻拦,一面请进,一面命人传报。
原来这就是钱钱,南海亲王的第二子钱朝辉,前不久他跟随师父在山上修炼,忽然梦见母亲身患重病,早上起来,他的心情非常不安,他的师祖什么人?神仙一般的存在,当即手指一掐:“你下山去吧。”
钱钱大惊:“师祖为何要赶我走?我只不过是做了个梦。”
“你父母让你出家修炼,乃是为了避祸,你的祸端已消,但还有三十年俗世生涯没有经历,故而师祖令你下山去。”
“我,我要伺候师父和师祖,还要跟你们潜心学习。”
“好了,好了,等你造化到了,师父自去寻你,你母亲和兄长要遇到危难,还需你去解厄,你这就收拾东西,去京城吧。”
钱钱舍不得师父、师祖和外公,又放心不下母亲和哥哥,最后还是按照师祖所言,下了山,他这些年,跟着师父练武,每天清心寡欲,打熬筋骨,武功比哥哥还要高出一截,一个人上路,三个老人根本就不担心。
文谨虽然安排人取来银票,但她心中的疑惑依然未解,她最后有个猜想,便是贼人并不知道父亲也出家修行,而只知道钱钱的事情,并且,对方只是借通信不便,讹诈于她,并没有把钱钱掳走,如果是这样,所有的问题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金金也觉得母妃分析有道理,但事关弟弟生命,他们娘俩依然十分谨慎,若是对手真的交出钱钱,那他们就破财免灾,等弟弟安全到家,再根据线索追捕贼人,若是对手根本说不清钱钱的行踪,他便立刻发难,抓捕坏蛋。
娘俩商量的好,不如钱钱的祖师安排的好,老头儿的半仙之能,也不是用来唬人的,就在第二天傍晚,钱钱回到了京城,看到儿子跪在眼前,文谨的忍功终于告破,她抱着钱钱的头,痛哭失声。
钱钱心里也很难过,陪着母亲流了不少眼泪,最后还是金金劝了弟弟又劝母亲:“母妃别哭,弟弟你也忍忍,还有大事没处理好呢,那伙子贼人,该如何处置,我们的布置得重新来过。”
文谨好容易忍住泪,让儿子下去洗漱更衣,自己也重新洗过脸梳了头,娘儿三个这才商量正事,人员布置和如何抓捕,文谨和钱钱都不如金金想得周到,她只提醒儿子:“郑再新的人,认出其中一个假扮乞丐的,乃是前不久逛骗二太太霍氏那个中人铺子里面的,你把这个信息送过去,霍都督肯定会助你一臂之力,这样,事后我们也容易善后。”
金金觉得母亲的想法,比自己调动仁郡王府和南海亲王府的侍卫抓贼好,不仅师出有名,还不容易引起皇帝猜忌,便立刻亲自前往,霍都督没找到贼人,成天被夫人抱怨,不知有多窝火,听了金金的话,哪里还有一丝的犹豫?再说,起湾镇又在南城郊县,也算是他的辖区,出兵也是理所当然,他又和金金仔细筹划了一番,安排了周密的计划,这才有了这天的抓贼之事。
永昌帝听完金金的叙述,又把霍都督的奏折拿起来看了一遍,当时气得火冒三丈:“霍都督说此事背后有大人物指使,到底是谁敢如此大胆?”
“皇上,朝廷大臣里,有谁处处和我父王过不去?是谁建议皇上派父王去赈灾?为何这么巧,父王刚出门,事情就来了?”
永昌帝有些羞惭,这些话,还有指责他的意思在里面。
金金说完便知道自己太冲了,他弥补道:“皇上乃是仁君,一心牵挂灾区百姓,派我父王乃是正理,只是有人心怀不轨,利用灾民兴风作浪。”
永昌帝立刻点头,唯恐自己再说不清。
“皇上,微臣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是没有根据的,霍都督派人跟踪了在怡心苑外盯梢的贼人,亲眼看到他们在京城里转了一天,傍晚的时候,进了前门大街大槐树胡同的一个大宅里面,霍都督的人还恐怕没有认清人家,特地带微臣去了一趟。”
“谁家?”
金金摆出一副沉痛地表情:“钱浩家,就是我的庶出叔叔钱浩,其庶母是董大人的妹子。”
永昌帝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宣南城兵马司霍都督进宫!”
霍都督就等在皇宫外面,他职务低微,不好跟着钱朝阳进宫,但料想皇帝肯定会询问于他,也在家坐不住,估计到了时间,便自己来到皇城外等着。
第三百八十章 太子遇难
霍都督是五品武官,没资格每日上朝见皇帝,这一回进宫,也吓得不轻,但他好歹五十多岁,平日又做的是指挥兵士抓贼治安,身上还是有些胆量和威风,在皇帝面前,还算撑得住,他从金金报案到派人在怡心苑门口蹲点,然后配合抓贼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角度不同,但和金金所言,十分吻合,永昌帝听完,相信他俩没有撒谎,当即下旨,让霍都督把钱浩的府邸围了,所有人等,全部捉拿了下到大理寺监狱。
董进才是半夜听到消息的,当时就吓得一身冷汗:“钱浩到底犯了什么事?”
传话的人简短地介绍道:“他的人假装抓了南海亲王的二子金朝晖,然后去讹诈南海亲王妃,本想弄点钱,谁知金朝晖忽然来京,事情败露,南海亲王妃依然不动声色,布下天罗地网,把人全抓了,圣上震怒,下令抄家,现在已经被关到大理寺去了。
“蠢货,笨蛋!”董进才骂了几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压抑不住心中的悲哀,哭了起来,“我要被这两个拖累死了啊,呜呜,这一下,别说挽救他们,连我估计都脱不了干系……”
“老爷别急,想办法挽回才是正理,表少爷所行之事,人证物证俱全,估计没法翻案,但他言说,是上了南海亲王妃的当,才心有不忿,伺机报复,若是把案子定性成这样,老爷就不会受到牵连了。”
董进才一听,对呀,他抬起头:“你仔细说说。”
“老爷,你要赶紧上一本奏折,大义灭亲,和表少爷姑奶奶划清界线,越快越好,不然,那些御史明天听到消息,肯定四处攀咬,老爷可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好好好,我这就写奏折,请皇帝严办钱浩!”
董进才命人泡了一壶浓茶,送到书房,他后半夜,反复斟酌修改,到天明赶出一份认罪书,上面只承认作为舅舅,有监督教育不当的责任,坚称对钱浩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毫不知情,甚至指责南海亲王妃和玉洁郡主联手,欺诈钱浩银两,致使钱浩心中不忿,才酿下大错。反正,这份奏折,他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把自己的过错摘除干干净净,反而倒打一耙,妄图把责任推给南海亲王妃。
朝廷上,大家听到仁亲王过世不到一年,庶子竟然设计诈骗嫡嫂,差点造成严重后果的事情,非常震惊,纷纷要求严惩凶手,当然,有人映射这事背后恐怕有人指使,董进才气得就差没吐血,还好永昌帝不想让董进才背上这样的恶名,因为,董进才是他一手提拔、重用的肱骨之臣,若是品行如此恶劣,他做皇帝的也很没面子。
大理寺审讯很快就出来了,钱浩果然把事情全部承担下来,甚至还想把董太侧妃摘出来,但皇帝为了面子,还是下旨废除了董太侧妃的诰命,并同意大理寺卿的判罚:几个帮着钱浩行凶的全都斩首,钱浩却流放到巨荣最北端的乌流县,那里冰天雪地,荒无人烟,流放的罪犯很少能活着回来。
金金和钱钱很不服这个判决,文谨却安慰他们:“别急,给他们一线希望,等他们有异动,我们再打击,让他们的后半生,不断地在绝望和希望中挣扎。”
钱钱笑:“没想到母妃现在也变狠了,你是要他们生不如死吗?”
“嗯!”
金金也笑,事情本来就这样过去了,谁也没想到,一件泼天大事,在此刻发生了,太子和张澜在江南巡视海堤,发现有一段一段海堤偷工减料,当即训斥了当地官员,他们在傍晚乘船返回江南省府时,失踪,在江南赈灾的南海亲王钱隽听到报告,当机立断,调动当地军队参与寻找,发现他们所乘船只被凿沉,船上的人全部遇难。储君被害,国体震动,消息传到京城,永昌帝当即便晕倒在地,一度身体不支,不得不休朝三天。
太子聪颖、干练,才华横溢,无论永昌帝还是朝中大臣,都很喜欢他,现在,太子竟然无端被害,凶手到底是谁?
随即,又有消息传到京城,被太子训斥的那个知府,在家中的书房自缢而死,他是凶手吗?还是替罪羊?
梅贵妃伤心欲绝,病倒在床,皇帝自顾不暇,只好招南海亲王妃进宫,陪伴安慰她。
文谨也是伤心的,太子是个很懂礼貌很招人喜欢的孩子,虽然文谨和他见面次数不多,但也依然对他很有好感,但伤心归伤心,却不能在梅贵妃面前透露一丝一毫。
梅贵妃看到文谨,又是一场痛哭,竟然晕厥过去,伺候她的宫女彩凤焦急地给文谨诉说:“贵妃每天都会晕厥,太医说她再这样下去,身体可就垮了,怎么办啊,南海亲王妃,都说您机智过人,给想个办法吧。”彩凤说着,便跪了下去,梅贵妃对她很好,彩凤也是知恩图报的性子,文谨知道她下跪,是真的着急,真的求助无门,不知该如何办了。
“我想想,彩凤,你起来,一会儿太医来施针,还要你在一边协助,事变突然,你可不能再乱了阵脚,贵妃在京城也没有亲人,你、我,便是她的亲人,便要为她撑起来。”
“是!”彩凤起来,指挥小宫女端茶倒水,为贵妃洁面等,文谨则苦苦思索,如何解决眼下困局。
太医施针,然后又开了方子让取药煎服,梅贵妃醒来,恹恹地躺着,一句话也不想说,她伤心欲死。
文谨示意彩凤遣出宫娥和内侍,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前,和贵妃平视:“你伤心,我能理解,可你要知道,你不是我,不是一个普通家庭妇女,皇家无父子,皇家无兄弟,太子本身就背负太多的不同,出这样的事情,你也应该有心理准备。”
“他是多好的孩子啊——”梅贵妃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不管他多好,你现在都不能一味任性地只知道哭泣,你还有儿子,你要为他们考虑,还有,你还要为你自己考虑,不然,你将来的眼泪,会流的更多,太子的死,也显得更加冤屈。”
梅贵妃咬了一下后牙。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二皇子
“贵妃娘娘,我回京也才一年时间,没少听闻二皇子的荒唐故事,以前有太子,他是什么样都没人在意,可今天,让我感到特别的不对劲,我和二皇子接触过,他虽然沉默寡言,但也很乖巧,又聪明伶俐,尤其是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为何宫外对他的传言会那么不堪?以前,我以为是他故意的,或者是你故意的,是为了衬托太子,让太子安心,可今天,太子遭遇不测,这个问题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梅贵妃示意彩凤把她扶起来,一双红肿的大眼瞪着文谨:“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二皇子有时候在宫里,逗弟弟妹妹玩儿,故意做出滑稽些的动作,或者说出什么开玩笑的话,都能在宫里传出闲话,而且十分不堪,我虽然曾经惩治过几个内侍宫女,但却无济于事。”
文谨点头:“看来,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娘娘和皇上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子身上,很少关注二皇子,而有人早就要暗害太子,他们与你,下了一盘大棋,先你一步布局,要毁了二皇子,四皇子和三皇子的年纪差不多大,在外早有贤名……”
梅贵妃的拳头攥了起来:“郑妃那个贱人,不要以为和董进才内外勾结、狼狈为奸,互相呼应,就可以动摇了我儿的地位。”
“是的,贵妃,你必须打起精神,不为你,也要为二皇子考虑,为三皇子考虑,你不能一味地哭泣了。”
“知道了,南海亲王妃,谢谢你提醒了我。”
文谨摇头:“别谢我,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家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你肯定也清楚,若是让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得意,非但是你痛苦,我也痛苦,整个巨荣的百姓和忠臣,都跟着受罪了。”
“是,你说得对,我不光是要为自己,还要为所有善良的人们努力争取。”
“贵妃这么想才对,皇上让我在宫里陪你两天,刚好,臣妾可以和你一起参详参详,这下一步该怎么走。”
“是,你说得对,虽然明知是他们作恶,可没有证据,说出来不见得皇上肯信,那我就要正大光明地击败他们的阴谋,而不应该寄希望在皇帝相信我的话上。”
“贵妃,该给皇上说,还是得说的,但如何说,说到什么程度,你要好好思量。”
梅贵妃点头,她说了许多话,又坐了一会儿,情绪转移,身体也有消耗,终于感觉到饿了:“彩凤,让厨房送些粥过来。”
彩凤感激地看了文谨一眼,退出去布置去了,梅贵妃两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一顿也只能吃粥,外加几样清淡的小菜,文谨看她洗漱着装,又看她吃过,昔日聪明干练敢想敢干的梅贵妃又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解决了一个问题,文谨想起了第二个:“贵妃娘娘,你刚才说宫里谣言不止,那个林长山干什么去啦?以前有郭公公,这宫里宫外,可没有一丝儿的异动。”
“唉,林长山也是个好的,可这几年身体也不行了。”
“怎么回事?郭公公如何能把大事托付给一个病秧子?”
“唉,林长山前年忽然大病了一场,太医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病,有人猜测是中毒,但却说不清什么毒,他本有意让自己的差事交给徒弟,可惜皇上不放心那个人,事情就这样搁置下来。”
文谨扶额,她回来也是事情多多,太子又聪颖能干,他的光华,把这些潜流都掩盖了,现在,事情浮出水面,才发现梅贵妃这边表面四平八稳,实际上早就千疮百孔,漏洞百出。
文谨傍晚出宫,说好第二天再照顾梅贵妃,两人虽然想要振作,但林长山病重,贵妃手头一时人手不足,而文谨这边,钱隽不在京城,也没有人手可用,事情眼看着陷入被动。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钱钱正在外院的书房教子夜读书,听闻母亲回来,一起进内院问安,桂圆和芒果已经困了,腻在文谨身边舍不得离开,但上下眼皮却不听话地直打架,文谨把她俩交给奶娘,然后向两个儿子说了事情的实际情况。
子夜最先发言:“娘,二皇子灏琳哥哥可聪明了,一篇文章,看一遍就记住了,他就是太调皮了,不然,谁敢说他一个不字。”
“二皇子怎么个调皮?”
子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也是听人说的,二皇子比我大多了,和哥哥差不多,我在宗学,他早就走了。”
“听说也行,你说。”文谨很想知道二皇子到底怎么了。
“先生说二皇子恃才而骄,他那时候听课,特别喜欢用圣人的话反驳先生,尤其有个姓孔的翰林,他自称是孔圣家族的旁支,二皇子很不喜欢他,他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二皇子就问他什么叫水能载舟,水能覆舟,孔翰林讲天圆地方,二皇子问他为何没人见过天边,反正,孔翰林说什么,二皇子都能把他问住,孔翰林最不喜欢二皇子。”
文谨理解二皇子那种感觉,一个聪明绝顶的学生,遇到一个蠢笨迂腐的老师,两人关系肯定很僵。
子夜又想了想:“听说,有一回先生带宗学的学生去劳军,二皇子却悄悄带着两个同窗,把抛石机给拆了,他说想看清楚,造出一个更厉害的,被先生训了一顿,罚抄了两遍《论语》。”
“可怜的二皇子,他那么聪明,说不定真能做出更厉害的抛石机,可惜碰上了一个不善于引导的先生,真是朝廷一个巨大的损失。”
钱钱点头:“母妃所言极是,二皇子不是调皮,而是太聪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就超出那些笨蛋的想象。”
文谨摇头:“对二皇子来说,的确很悲哀的,太过聪明,竟然被一再误解,难怪他大了后有些愤世嫉俗,外面经常传他闲言碎语,我还当他难当大任呢,看来,只要好好引导,二皇子完全可以顶起大皇子的太子之位,使巨荣朝继续兴旺发达。”
“母妃想法虽然好,就怕朝臣不愿意支持二皇子继承大统。”钱钱虽然避世修行,对俗世并不陌生,说话完全符合常人的思维习惯,文谨十分欣慰,难怪他师祖说他还有几十年的俗世生涯。
文谨又想起父亲,肯定是钱钱和外祖父在一起,听多了他讲俗世的故事,这才没有和俗世脱节。
这个时代的人,都睡得很早,起床也早,文谨让两个儿子去外院休息,自己也洗漱之后歇了。
第二天进宫,正和梅贵妃讨论如何把二皇子钱灏琳推上太子宝座,有个内侍急急走进来,梅贵妃看到她,神色不由十分紧张:“又有什么事情?”
贵妃已经遣出了宫里的闲杂人等,只留彩凤和南海亲王妃,那内侍看了看,跪下说了起来:“南边传来消息,江南出了个邪教组织福神教,已经打出了反旗,震阳知府身边的师爷刘勤,乃是邪?教的一个总护法,就是他派人害了太子,南海亲王已经亲自督促江南都督全力剿灭福神教,要为太子报仇。”
“福神教?”梅贵妃和文谨都很吃惊。
“是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这些天,大家都想错了,不是因为竞争皇位,才有人害太子,而是太子代皇上受过,福神教想要造反。”
文谨觉得这消息实在不可思议,但她也知道,有这个福神教的事情遮掩,太子被害的真相恐怕就要被掩盖了,而董进才和郑妃,肯定会很快让人散布消息,才是新太子的最佳人选。
梅贵妃也想到了这个,神色有些黯然,两人正在愁闷,又有消息过来:
江南因为新政、水灾和福神教造反,局势异常混乱,皇上眼里,能力最强文武全才的臣子,非南海亲王莫属,于是,一道旨意下去,任命南海亲王为钦差,有便宜行事之权力,要他务必安抚江南民众,剿灭匪徒,安定社会。
没了钱隽在京城坐镇,事情就要靠她和南海亲王妃两个女人来推进,太困难了。文谨的心沉甸甸的,她毕竟不是政治家,甚至没有官场倾轧争斗的经验,事关二皇子和梅贵妃命运的大事,她能做好吗?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小事,而是需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容不得任何疏漏和侥幸的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啊。
“怎么办?”梅贵妃下意识地嘟囔着。
文谨也想问她,可惜不敢出口,过了会儿,她忽然一拍脑袋:“贵妃,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两不够,为何不把二皇子叫来商量商量呢?我听说他聪明过人,不过有些愤世嫉俗,小恙而已,若是二皇子能够斗败董进才,这巨荣朝的锦绣江山,交给他我们也放心。”
梅贵妃还是很担心:“琳儿才二十二岁。”
“贵妃娘娘,我们忽略了一个大人物,不,不是一个,而是兄弟三个,沈大人,别忘了三个沈大人,都是讨厌董进才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聪慧
“沈大人肯涉足争储的泥潭吗?”梅贵妃还是不肯定。
文谨能够理解她的感觉,那是关心太过,才患得患失,沈明昭兄弟,绝不会看着董进才春风得意,祸国殃民的:“我今天就让钱钱去梁中一趟。孩子回来,还没去大老舅爷那里探望呢。”
梅贵妃很奇怪:“为什么没去?”
“嗨,老沈大人为了避开京城的政事,回了老家啦,钱钱刚回来,我舍不得他又一路风尘的奔波,就只拜访了首辅沈大人二老舅爷,至于他三舅老爷,身体不好,我也不敢让他太操心,唯恐有个三长两短的,南海亲王回来,又该伤心,他和三舅老爷最亲近。”
若能得沈家兄弟相助,皇位对二皇子来说,那是探囊取物,梅贵妃感激地看着文谨:“辛苦你了。”
“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文谨回到家,金金也来了,他和钱钱说好,一个去梁中省,一个去找沈明昀:“二舅老爷性子直,肯定会拒绝插手此事,但应该让他知道此事,我想,他不会明着帮忙,暗地里肯定是赞同的。”
文谨想了想:“最好让二皇子去拜访拜访大老舅爷或者二老舅爷,让他们教教他国家大事该如何处理,磨一磨二皇子的棱角,让他随和一些。”
“母亲说的是。”
永昌帝陷在失去长子的痛苦中不可自拔,众大臣也不敢提重立太子的话题,董进才知道此事不可着急,也只是在下面做手脚,而不是上折子请皇上再立储君。文谨看清局势,这才派了钱钱上路,去找沈明昭。
梅贵妃病了,二皇子进宫探望,母子情深,谁也没有怀疑什么,梅贵妃把让他竞争太子之位的打算说了出来。
“琳儿,按道理,太子去世,也该论你了,可是,人心险恶,到现在母妃还是难以相信,你的大哥哥会是因为一小撮跳梁小丑而命丧黄泉,他们既然敢走出第一步,必然会继续走下去,接下来,打压你,给你身上泼脏水,毁坏你的名声这些事情,便会接踵而至,你若是还像以前那样,恨别人不理解你,不懂你的心思,孤芳自赏、不和群,那就刚好中了贼人奸计。”
二皇子坐在锦墩上,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想什么。
梅贵妃以为儿子依然腻烦听她唠叨,眼泪忍不住留了下来:“琳儿,你哥哥没了,瑨儿还小,咱娘儿几个的命,就在你手里捏着了,不管有多困难,母妃都会支持你,都会帮助你的,但你要打起精神来,要像你哥哥一样,即使有千难万险,也要抬头挺胸地走下去,迎接胜利,迎接光明的前途。”
二皇子钱灏琳慢慢伸手,反握梅贵妃的手:“母妃,他们都说我太傲了,说实话,我看周围的人,也多觉得他们蠢笨不堪,你说,这样的我,能当皇帝吗?我眼里,大臣都是笨的,我瞧不起他们,瞧不上他们怎么办?
梅贵妃松了口气,儿子只要不拒绝,什么都好说,她想了想,对二皇子道:“琳儿,众人皆醉我独醒。那滋味的确有些不好受,难怪你孤芳自赏,没什么朋友,可这样,你不容易犯错啊,那些大臣,谁敢蒙蔽与你?谁敢在你眼皮下面做小动作?但江山社稷是祖宗传下来的,你还要把它建设更美好,让它世世代代传下去,便不能太顾及自己的感受,只要大臣心怀社稷,有那么点儿能力,便是可造之才,你便要容忍他们,督促他们做好朝廷的事情,他们笨不要紧,只要心意是好的,结果是好的就行。”
钱灏琳点点头,勾了勾嘴角:“母妃放心,我会做好的,过一会儿,我去祭奠一下大哥,让他放心,有我在,您和瑨儿弟弟、丹儿妹妹,绝不会受委屈。”
“好孩子,母妃今后的希望,可就指望你了。”梅贵妃想起大儿子,看着二儿子,又伤心又欣慰,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钱灏琳捏紧拳头:“母妃莫哭,孩儿会努力的。”
梅贵妃点头:“母妃相信,母妃相信!”但眼泪却流的更凶。
太子遇难的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了,钱隽也没给家里写封信,文谨很奇怪他为何对储君之事不闻不问,却原来他是怕写信不安全,钱钱从梁中省回来时,钱隽派的人陈鑫也到了,他的安排,竟然和文谨的想法不谋而合。
“王爷已经给皇帝上密折,让他下旨给沈大老爷,由沈大老爷担任几个皇子的时政师傅。”
文谨点头,这是暗示皇上准备新的储君,永昌帝现在动不动犯糊涂,有时候吧又特别精明,文谨希望钱隽的密折到京时,永昌帝脑子是清醒的。
“王妃放心,亲王爷让我捎话,他自然有办法让皇上听进去,你请放宽心。”
“好,我放心,你带话给亲王,我在家一切都好,若是沈大老爷来京,那就更好了,而且,二皇子聪明过人,甚至是想不到的聪明,若有沈大老爷教导,肯定一鸣惊人,一发冲天。”
“好!卑职会原话转告给王爷的。”
永昌帝渐渐从丧子之痛中缓了过来,朝政进入正常状态,这天,二皇子的一个侧妃孙侧妃,因事惩罚一个小丫鬟,谁知当晚,那女孩子竟然上吊死了。豪门大户,这些事情稀松平常,平时并不会引起大家注意,可这一回,竟然在朝臣中传开了,说是二皇子荒淫无度,家里凡是有点姿色的女子都不放过,连十二岁尚未长开的小丫鬟都能看在眼里,孙侧妃嫉妒,才逼死了那个丫鬟。
文谨听到这个消息,便知道是某人开始吹妖风了,二皇子府里前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为何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若说没有人捣鬼,怎么可能?
文谨听闻,立刻安排家人去打听消息,她还想进宫找梅贵妃呢,谁知二皇子却果断出手了。原来他喜欢看书,尤其爱看杂书,竟然从前朝一位仵作的笔记中,找到和小丫鬟死状相同的地方,请了东城兵马司的张都督去破案,这小丫鬟不是上吊而死,而死先被人勒死,然后吊到了窗棂上。
第三百八十三章 董王太妃死了
张都督查看现场,房间整晚上只有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子和死者,那婆子是第一发现人,还作证说,晚上房间再也没有去其他人,她们傍晚就插门睡了。
房间也没有任何撬窗撬门的痕迹,更没有可疑的脚印,张都督开始审问那婆子,没几句就把她逼到了死角,同时,查抄婆子的家,发现了两个五两重的金元宝,砌在厨房的大灶下,婆子在事实面前,全都招了,是有人收买她,让她栽赃二皇子。
永昌帝接到张都督的奏报,气得七窍生烟,随后,又庆幸儿子聪明绝顶,小小年纪,竟然处事有条不紊,把一件看似无法澄清的事实,处理得明明白白,他一激动,当即拍板立二皇子为太子。
朝堂上,所有希望朝廷安宁平顺的臣子,都激动地三呼万岁,猛赞永昌帝英明果断,只有董进才满腹苦涩,还不得不装出高兴模样,他没想到自己下那么大工夫,导演出来的一场戏,非但没有给二皇子抹黑,反而给了二皇子露脸创造了机会。
消息很快在京城传开,好些百姓甚至点了鞭炮,为有这样聪明的储君高兴。
文谨没想到,二皇子立为太子竟然这么顺利,听到这个消息,当时都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胜利来得也太容易了,容易到她简直怀疑不是真的。
春明最理解文谨的心思,她一边帮着给文谨捏肩,一边笑呵呵地和主子闲聊:“王妃,这下你的心可放到窝里去了吧?”
“我还是担心的很,董进才和郑妃筹谋已久,他们绝不会甘心失败的。庆父不死鲁难未已,那两人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二皇子这么聪明,那两个人肯定不是对手。”
“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弱点,再说二皇子太年轻了,过刚易折,我很后悔上一回没有让王爷乘胜追击,把董进才一次性玩死。”
“别担心,董进才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让他多蹦跶几天,王妃也多个机会享受报复的快乐啊。”春明很懂文谨心思,安慰她也能说到地方。
正如文谨所想的,此刻的董进才,还真的非常不甘心失败,他坐在书房,苦思冥想,希望能把二皇子拉下马。
“皇上立二皇子为太子,肯定会让他临朝听政,学着如何处理朝廷大事,二皇子不是聪明吗?哼,我要你就栽倒在这聪明上。”董进才脑子转了三天,终于想出了计策。
就在这时,有个消息狠狠打击了一下董进才,钱浩在流放的路上,得病死了。
董太侧妃,不,她已经是个不如平民的废妃,被人称作董氏,听到消息,哭得死去活来,为了仁亲王的爵位,她恳求兄长董进才,设计打残钱轩,还设下陷阱,想弄死钱隽的时候,哪里想到别人的命也是命,别人的人生,也是人生呢?现在,作恶多端,报应来了,她伤心了,难过了?
董进才再冷血,听到外甥死讯,也悲伤了一晚上的,最后,又气恨地骂钱浩:“笨蛋,把我拖累死了,你也死了,竟然想出那么蠢笨的主意,去讹诈南海亲王妃,射鹰不着,反被雄鹰啄瞎了眼,真气死我了。”
董夫人提醒丈夫:“老爷不是说,表少爷流放的路上,已经安排人暗地里照应了吗?如何会得病而死?”
董进才捏了捏拳头:“肯定是南海亲王搞鬼了,也只有他,能坏了我的事。”
其实钱隽根本就没搭理钱浩的事情,文谨也没有出手,让钱浩淋雨生病,还故意让客栈给他吃腐肉,让他拉肚子,那些都是霍都督安排的,那伙骗女儿的人,就是骗南海亲王妃的,而这些人又和钱浩有关联,他就是再迟钝,也知道女婿被打成残废,女儿不得不守活寡,都是拜谁所赐了。此仇不报,别说他心中难平,霍夫人也会闹得他难以安宁。
金金最先知道消息,为了防止废侧太妃董氏把家产偷偷运到董府去,他禀告了娜仁王太妃,说孤儿寡母的,他担心他们被人欺负了,要派个人过去,帮忙打点照应,娜仁王太妃心领神会,立刻派了几个得力的下人,进驻大槐树胡同,把钱浩的家产全部接管了,董氏没了诰命,钱浩的妻子辈分低,娘家也使不上力,根本抗拒不了仁郡王府的力量。
还好金金也不是太狠手的人,对钱浩的妻子和儿子,都给了妥贴的安排,让他们的生活水平,一点也不比以前差,钱孙氏最怕董燕萍把不住家产,让董夫人都给骗拉走了,见此情景,反而很配合仁郡王府的安排,董氏气得吐血,却拿这样的安排没办法,她现在,就是一罪人,说话没分量,连提抗议,都没人搭理。
本来,钱浩的妻子还有个儿子可守,妾室还有个女儿,衣食无忧,日子倒也不算太难过,谁知这年冬天,她唯一的儿子在家里的荷花池上玩冰,不慎掉了进去,钱三太太伤心欲绝,杖死了奶娘和守护的丫鬟,不久,她便提出要回娘家,金金让她带着全部嫁妆,还有在王府添置的首饰衣服,离开大槐树胡同的那座宅子,钱浩的两个妾不久也赎身离开,不知所踪。
不久,那所宅子的仆人,晚上总听见小孩子哭叫,喊:“救我——,救我——”家里的仆人都吓坏了,纷纷想要离去,董氏不答应,他们就想办法怠工、捣乱,哪怕被杖责,也希望能被她转卖出去,董氏刚开始不明就里,的确那样处理了一批下人,宅子里更显得空荡,晚上,一个个房间黑魆魆的,月光下澈,鬼影幢幢,整个宅子更显得恐怖阴森,连娜仁王太妃派去的人,都不敢住内院,他们封了侧门,守在外院。
董氏的铁杆心腹午妈,终于也坚持不下去了,故意假装摔到,崴了脚,在董氏跟前请假,想办法住到庄子上。
在一个大雪天,董氏凌晨起来,发现伺候的仆人偷跑了,气得骂了一通,自己出门取水,不慎摔倒在地,大概撞了头,疯了。
疯子也分好几种,有一种,俗称武疯子,就是到处打人骂人,董氏就是这样,越发没有仆人愿意伺候,她更加生气,整天在院子里尖声大叫,说些骂人的话,还真说出了好些事实的真相,比如钱轩的伤残,就是她和哥哥安排人做的,董进才听说了,害怕妹妹说出更多的隐私,派了人要接董氏回去,娜仁王太妃不答应,就在两人争执不下,谁也压不住谁的时候,董氏中毒死了,就在腊月里,距离新年不到十天。
董进才指责娜仁王太妃下毒,娜仁王太妃反口相讥,说是董进才怕妹妹说出所做的恶事,是他下毒,东城兵马司派人验看,却发现毒药是董氏自己藏的,她大概疯了,神志不清,自己糊里糊涂给吃下去了。
娜仁王太妃和金金大怒,责怪仆人伺候不周到,把院子里剩下的人,送庄子的送,卖了的卖,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董进才恨透了金金,认为是文谨和他这娘儿俩捣鬼。
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钱浩的儿子,才六岁,还什么都不懂,冤有头债有主,文谨和金金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害这样一个幼童,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拿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小孩子出气,钱小君出事,真的是个意外,但因此而引发的后续,插手的人可就多了——霍府、娜仁王太妃等都有可能,谁要董艳萍昔日心狠手辣,得罪了人呢?
转眼又是一个新年,钱隽却在江南回不来,福神教徒多数是普通百姓,官兵镇压,他们就各回各家,种田养家,官兵撤退,他们又重新聚拢,听从指挥,专抢富户和官仓,然后把粮食银钱分给普通百姓,他们叫嚣说,所有这些都是按照元神的旨意行事,官军来了,他们装做普通百姓时,就连邻居也不肯举报——一是被神的幌子吓住了,二是被他们用金钱收买了。
钱隽纠缠了三个月,只好把重点地域的几个县,实行严格的军事管制,村民实行保甲制,一旦抓住一个福神教徒,所有联保的人,都得抓起来,措施听起来很血腥,结果却很令人意外,没有人举报,但福神教徒却也不再闹事。
钱隽被困在江南,暂时没法回来,虽然给文谨的信里说,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铲除福神教教,但文谨还是很担心,唯恐这些好话,都是哄自己开心的。
这个新年,有人好过,比如沈明昭,他发现新太子——昔日的二皇子是少有的聪明孩子,和他非常合得来,两个怪胎,几乎无话不谈,新太子发现自己以往的认识,实在错的离谱,原来,朝臣中,竟然有沈师傅这样的聪明人,他冷静思考,猜想自己觉得别人都笨的认知,是身边谄媚拍马的人太多造成的,并且,他孤芳自赏,不和人交往,认识的人少,自然想法就难免以偏概全。
第三百八十四章 奸细
沈明昭见新太子知错能改,特别高兴,禀告了皇上,整个正月时间,太子的东宫天天人来人往,宫里每天都要举行文会或者朝政研讨会,由太子出面,沈明昭把关,邀请一些性格耿直无私的老臣做裁判,前来参会的年轻翰林、朝臣以及还在翰林院学习的庶吉士,关于特定的命题畅所欲言。太子在一边听着,有时候也参与辩论,这样的活动令他受益匪浅,不仅认识了一批睿智能干的年轻官员,为他将来临朝听政储备人才,也让他对朝臣组成的认知有了很大变化——这些人,也都是经过一层层考试,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并不是以前围在自己身边拍马屁的蠢笨应声虫和一些别有用心,故意装蠢,哄自己开心的人。
要说这个年过的不好的,京城显贵中,莫过于董进才,在过去的一年里,他先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不随顺,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红,打击来得太快太猛,让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外甥死了,妹妹先是疯了,然后也死了,他处心积虑害死太子,但新太子并不是他想扶持的人,这个人,还比原来的太子更聪明,更难对付——不是这个年轻人难对付,而是皇帝失去一子,对这个儿子的关注,比以前大了不止一万倍,新太子身边的侍卫增加,还配备了他最对付不了的师傅——沈明昭,这两条加起来,让他可怜的智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对付新太子。
但董进才这一年,也不是完全没有成绩,至少,他出的难题,困住了钱隽,这个巨荣朝上下,公认的军事天才。
怎样才能让自己的优势最大化?董进才苦思冥想,却一筹莫展,过年期间,他每天都闷闷不乐。
董进才坐在书房,长吁短叹,今年,他的实力大减,府里的客人也跟着大减,以往,他不发话赶走客人,根本不可能闲下来,可今年,每天来拜访的人,屈指可数,就像今天,连一个人也没有。
董进才正在气闷,门口传来管家王柱的声音:“老爷,有人拜访!”
“谁?”董进才随口问道,王管家低头哈腰进来,交给主子一个拜帖,董进才拿起来看了看,不认识。
换成去年,董进才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可今年不行,尤其是今天,或许来个客人聊会儿,能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王柱转身出去,亲自迎接客人,今年老爷日子不好过,他的收入也跟着大大降低,以往,为了能进董府大门,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巴结他,笼络他,一个正月,收银子收到他手软,可今年,他一文银子都没敢收,府门口还是门可罗雀。
董府门口停着一辆黑漆平头的马车,拉车的马匹,黑溜溜如绸缎一般的皮毛,四只蹄子,如中等碗口那么大,一看就是上等的良驹,竟然被套进来当拉车的役马,管家不知车主是不懂珍惜,还是家境太奢华,家里这样的马多到根本不当回事。
“老爷有请!”王管家微微哈腰,客气地传话。
车夫下车,打起车帘,一个穿着藏青氅衣,头戴黑色狐狸皮帽子的男子,从马车上飞身而下,王管家虽然眼生,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自家老爷对武将,总是比文臣更客气更尊重,他自然不敢放肆。
董进才一改往日习惯,在管家出门之后,便踱步往花厅而去,刚好和来客打了个对面,只一眼,他的瞳孔就猛然收缩,差点没叫喊出来。
来人不客气地迈步进入,董进才犹豫了一下,叮咛王管家守着房门,这是有私密话要说的样子,王管家立刻点头,机警地四下望了望,端茶过来的下人,刚好是他的亲信,王管家做了个手势,让他在一丈外止步,站着望风,他接了茶盘,亲自送了进去,客人低着头,帽子盖在脸上,王管家不敢多看,放好茶壶和茶杯,低头退了出去。
董进才确定屋里没人,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你胆子也太大了。”
“呵呵,十多年了,我由当年的瘦猴子,变成现在的小胖子,不会有人认出来的,再说,你的死对头钱隽,也不在京城。”
“是你的死对头。”
来人也不犟嘴,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我的死对头,你的对头太多,也说不出到底哪个是死对头了。”
董进才气结:“你的嘴巴,还是这么毒。”
“董大人,确切地说,我的嘴巴不是毒,而是准,怎么样?我说的话,都应验了吧?你并没有把小妹子的儿子推上太子的宝座,还损失了大妹妹和外甥,钱隽,你若不和我联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董进才咬牙切齿,他可以做奸臣,千百年后,让人提起,最多说一声贪权误国,可若是和对面的人联手,那可就成了另外一个词——汉奸,不管是谁,提起他的名字,都会吐口水咒骂的。
对面的人看穿了他的心思,呵呵地笑起来:“你以为你还是十几年前的董进才啊?你看看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从平民百姓、豪门奴仆,到巨荣朝的大小官员,乃至国之重器的堂堂太子——”董进才像被毒蛇噬咬一般跳起来:“不是我,那不是我,那是意外!”“意外?别骗我了,当年的元神门,都被钱隽和郭公公联手灭掉了,只有你这里,躲过一个秦坛主,他说话的口音,是江南那边的,而你,就在那段时间,找到了自己丢失十多年的妹妹,这个妹妹还去了令你做梦也没想到的地方,十几年,你隐忍不发,隐瞒和她的关系,对太子处处掣肘,为的什么?傻子都能看明白,更别说秦坛主那么聪明的人了,你这一回,看人很准,秦坛主果然没有令你失望,他不仅有耐心,十多年一声不响,默默传教,竟然有了十几万人的徒子徒孙,他还懂得感恩,把你的救命之恩时刻牢记心间,当你撺掇皇帝,把太子送到江南,他果然不负你的苦心,让太子沉身湖底,命赴黄泉——”
第三百八十五章 生子当如孙仲谋
董进才跳起来,想要捂住对方的嘴巴,可惜,恐惧令他全身哆嗦,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些私密事,对方怎么会知道,还知道的如此清楚,一点猜测的臆想都没有,就像他亲眼看到的一般……
“崔根!”董进才气急败坏地低吼了一声,“你有完没完?”
“呵呵呵呵”崔根轻声欢笑。对,来人就是崔根,冒顿的汉人谋士,当年,他为了配合冒顿争夺大黑山马场,曾悄悄潜入巨荣,和董进才合作了一次,不过,那一回,董进才假装不知情,都是他的谋士帮着办的。可惜钱隽太鬼,觉察出不对劲,迅速转移了家眷,还布下落网,把他在巨荣收买的武士,以及董进才控制的几个元神门武士悉数消灭,并且,钱隽还在大黑山,重创冒顿,害的他们不得不退回到北漠草原,过了十多年的苦日子,这一回,他们卧薪尝胆,终于又准备好了,董进才这一个得力的助手,如何能不利用利用呢?
董进才像只癞皮狗一般,颓丧地坐在椅子上:“你说吧,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不是什么事儿我都会干的。”
“自然也是对你有利的事情。”崔根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脸上显现出狠厉和阴鹜,“我们大王,准备这几天就对乎伦儿下手,我要你配合一下,江南那边,无论如何要把钱隽那厮拖住,不许他有机会去北疆。”
“北疆不是有他安插的两个大将吗?”
“放心,那两人,昔日或许是只老虎,现在,好吃好喝已经把他们养肥了,一只肥嘟嘟跑不动的老虎,还有威力吗?呿!”
“你错了,北疆的关琳琅和林立虎,很得钱隽的信任,绝不会那么稀松无能。”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经过十几年的养精蓄锐,我已经有把握一举歼灭乎伦儿部,你只要拖住钱隽就行。我告诉你,我们若是在北边成事,这里也会压力小些,你们那个老皇帝,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收拾你,说不定还会听信蛊惑,给你什么好处和甜头的。”
董进才不说话,从政近三十年,他也早就体会到了,他这号人,最擅长的便是浑水摸鱼,越是国难当头,对他越是有利。
拖住钱隽,这很容易,但他决不能只付出而不索取。
崔根似乎也看穿了董进才的心思,但他既不能为其加官封爵,又没法给他财富——这些年,他们为了备战,国库极度空虚,还指望灭了乎伦儿,在那片富庶的草原上,好好过个那达慕节呢。
“董大人,我只能给你许诺,灭了乎伦儿,你要什么我们大王就能给你什么,这些年,和巨荣的边贸把乎伦儿养得比肥牛都有钱,他的王庭里,金子做地,银子建房,宝石铺路,奇珍异宝多不胜数,比你们的永昌帝还要有钱。”
董进才抛过来一个讽刺的微笑。
崔根一阵恼怒,脸上却毫无羞惭,他投敌叛国,出卖民族,在异族环视的环境里生活,早就把尊严和面子抛到了九霄云外,哪里还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概念?
“董大人,我告诉你,你不配合,我就把你妹妹是身份公布出来——”
“你敢!”不等崔根说完,董进才就跳了起来,愤怒地嘶吼了一声。
“别生气,小心外面的人听见了。”崔根安抚地两手下压,“董大人,我是说,如果,我想,你肯定会配合的,这不会让你损失什么,但却极大的帮助了我们,我们大王,也是恩怨分明的,他不会忘了你的功劳,一定会重重酬谢的。”
看董进才依然呼哧呼哧地坐在那里喘粗气,崔根一笑:“我想,董大人肯定会有一个令人满意的选择,我们大王反正也不怕你做什么,倒是你,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这个时候,该如何选择,嘿嘿。”
董进才沮丧之极,的确,他没有别的选择,若是崔根透出一丝风声,皇上立刻就会想到钱灏瑥太子死的真相,那就不是他死的问题,他们董家,九族之内别想有活口。
再糊涂的皇帝,也不会容忍有人害死自己亲生儿子,尤其是一手培养的接班人,何况永昌帝只是某个地方糊涂,有的方面,还十分精明。
崔根叮咛了董进才几句,便行礼告辞,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如泥塑木雕。
盯着董府大门的人,发现了崔根这个面貌都遮挡了大半的可疑来访着,却在进一步跟踪时,被甩脱了,消息报给郑再新,他立刻让人全城搜索,却再也没找到线索,他很自责,把这个情况,写进了给钱隽的报告里,送了出去。
一转眼,便是正月十六,年节算是彻底过去,高门富户的主妇们开始指挥丫鬟婆子把房间里摆设的屏风、花瓶、字画等收起来,包括一些价值昂贵珍稀的衣服、帐幔等,没有客人登门,厨房的用具也大大缩减,盆盘碗盏也要入库,她们的忙碌,不亚于年前做准备的时候。文谨能比别的主妇好那么一点儿,是对几个得力的管家婆比较信任,吩咐下去,春明夏阳她们就会干得很好,她轻松不少。
朝廷的官员们,都准备好了官服和乌纱帽,年节结束,朝廷开印,他们要工作了。
这天,一个身穿黄衣的驿卒,一路高呼着:“急报——,北疆急报——”进了城门都没让马匹有些微的减速。
沿途的老百姓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这样的情景二十多年没有出现过了,看来,北疆边关,十分危急。
报信驿卒一骑一马,来到午门,早有两个太监在这里等着,他们接了装急报的信筒,一路小跑往皇上的上书房而去。
过节期间,朝臣也有值班的,这天刚好是董进才,他接到小太监的传信,匆匆赶到上书房,皇上在里面换朝服,准备升殿,外面值班的太监章护,伸手拦住了董进才,他是这两年才崛起的皇宫内侍,刚刚接替了林长山的职务。
“董大人,请朝议殿里等着,小的已经传信朝中大臣,去那里议事。”
董进才惹不起章护,气得脸上抽筋,嘴角都歪到了脸蛋上,章护大惊:“董大人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董进才自己掐着脸,拉扯了几下,恢复了正常,他低声道:“朝廷大事要紧,我这点小毛病,不算啥。”
章护对董进才翘了一下拇指:“董大人真是大忠臣!”
董进才却觉得章护的忠臣二字咬得特别狠,实在说反话,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摆出一副跟哭差不多的表情。
章护看得牙酸,只好装不经意地扭过脸,嘴里传话道:“皇上请你略等,沈大人、高大人、王大人马上就到。
董进才本想在其他人之前,先进点谗言,把永昌帝的思想扭偏,没想到让章护挡驾,心中有气,却不敢表现,章护是前太子推荐给皇帝的,儿子死了,皇上心中悲愤,谁能比过一个过世的人的力量?因而,皇上这里,章护现在是第一得宠的,沈明昀、钱隽都得靠后站。
董进才惹不起章护,满肚子不乐意,也无可奈何。
传信的驿卒横穿京城,所有的大臣都知道北疆出了大事,他们自动地坐着马车或者轿子,赶往自己的衙门,有资格上朝参政的,则聚集在午门前,很快,有太监开启大门,传大家进入朝议殿。
朝臣到齐了,在后宫的永昌帝也和赶来的几个肱骨大臣小小商议了一下。皇帝的的心情十分焦躁,同时也很是沉重,北疆吃紧,巨荣的战神钱隽却在江南,就算一路顺风,坐快船回来,然后再快马加鞭,赶到北疆,也要二十多天,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二十多天怎么能耽误得起?可现在,该让谁带兵支援?
听说朝臣已经等在朝议殿了,皇帝只好宣布上朝,几个大臣跟在他身后,默默无语,都祈祷着出现什么奇迹——比如,还有谁善于打仗,他们一时没想起来。
但,奇迹并没有出现,众多朝臣议论的,则是派谁去拖延,争取时间让南海亲王赶回来,讨论了足有一个时辰,好几个大臣都辩得口干舌燥,却依然谁也说服不了谁。
新太子钱灏琳坐在皇帝身侧的半台上,他忽然走下来,郑重施礼,然后声音清朗地大声道:“皇上,儿臣愿意带兵,去北疆支援。”
永昌帝大惊:“你又没有带过兵。”
“皇上,当年你代先皇亲征西疆,不也没带过兵吗?那时候,南海亲王比我还小。”
永昌帝心里说:南海亲王是不世奇才,你能行吗?
“皇上,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正月里,儿臣和代仁郡王、以及南海亲王的二子钱朝辉在一起,发现他们两人也读了很多兵书,而且,南海亲王还给他们讲了好多兵家战事的实例。”
“那也不行,实战和兵书,完全两回事。”
第三百八十六章 准备出发
“父皇,我们三人,虽然都没亲身经历,还属于纸上谈兵的层次,但儿臣坚信,我们虽然抵不上南海亲王,但三个人加起来,绝对比一个普通大将要好,北疆战事现在处于僵持阶段,冒顿大军和咱们与乎伦儿联合而成的守军,谁也奈何不了谁,咱们这边,若是忽然来了生力军,对峙的局面立刻就会被打破,我方取胜的可能也大大增加。”
新太子的请战,立刻受到全部朝臣的反对,大皇子遇难,让大家心里都蒙上了沉重的阴影,谁也不敢再让他深陷险地。
“父皇,儿臣忽然被选为储君,朝臣们嘴上不言,但心里对我怎么看,不用说我也知道,他们还不能够信任我,认为儿臣能够辅助陛下,处理好国家大事,父皇,这一战,儿臣若是遇险,那证明儿臣狂妄自大,不堪造就,将来也不能够做好一国之君,而若是儿臣真的有能力,取得了胜利,不但朝臣会对儿臣之能刮目相看,儿臣自己,也有了信心处理国家大事了,父皇,您当年从西疆回来,年纪也并不大,可接替先皇处理国家大事,无不得心应手、妥贴周到,儿臣以为,那是您经过战场的洗礼,心中有丘壑。”
永昌帝听到儿子近乎崇拜的赞誉,就像大夏天吃冰一样,心里爽透了,比听董进才那些谗臣的话中用的多。
那些人说话,他还得分辨分辨,看是谄媚还是真心,儿子说话,他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真心实意的。
沈明昀在一边听着太子的话,心说大哥的本事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半年不到,竟然把一个孤芳自赏目中无人的年轻人,教育的如此懂得分寸,世故圆滑。沈明昭的优点,一是忠诚朝事,第二,就是特别擅长中庸之道,这刚好极大弥补二皇子的缺点。
下面站着的朝臣也赞叹太子的机智,虽然感情上他们还是很担忧,不敢让太子去战场,但理智上,他们被太子说服,觉得应该赞成。
正在这时,一贯沉默不语的沈明昭忽然开口:“皇上,既然太子说,他和南海亲王的两个儿子在一起常常谈论兵法,不如让那两个也来殿上,让几个精通兵法的老将考一考,若是真有能耐,太子的提议就可以考虑,若是年轻人信马由缰的猜想,所说不符合战场实况,那,太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以身涉险的。”
高廷峰立刻出班,表示赞同,他心想,不管太子要不要代皇上亲征,若能看看他到底有多么聪明睿智,也是好的,他的年纪和身体,很有可能成为两朝元老,太子若是不值得辅佐,他这直倔倔的脾气,还是早点回乡休养的好。
王英诚乃是新锐,平日最喜欢表态,今天却有些拿不定主意,太子的安危,关乎国体,不可不谨慎。
董进才也没说话,他真的希望太子涉险,去北疆,心里还暗暗祈祷,最好是出点意外,但他现在正被皇上猜忌,故而越是希望的事情,越是谨慎发言,这会儿,还没有一人说支持呢,他可不敢冒头儿。
没多会儿,钱朝阳钱朝辉两兄弟被叫到了朝议殿,两个人和太子一起,接受朝廷上几位老将的考察。
那些人的本事,远远比不上钱隽的能耐,但也是熟读兵书,纸上谈兵的本事也不低,他们根据以往的战例和自己在战场上的经历,出了不下十几个题目,却没能考问住三个人,尤其是钱朝辉,最是机智敏捷,思维滴水不漏,令人惊讶,连永昌帝都有些忍不住,问他:“你不是跟着师傅出家修行了吗?”
“皇上,师傅说,不管是人族的战争,还是道家辟邪捉妖,都是争斗,道理都是一样的,他教我如何应对那些妖魔鬼怪的本事,我发现完全可以用来对付鞑子蛮族。”
想起钱朝辉回京,拜见自己时说的,他还有三十年的俗世生涯,永昌帝便猜想,他那个半仙一样的师傅,肯定预料到了钱朝辉将要面对的问题,说不定教授的,就是兵法战事的理论。
君臣就在偏殿,简单吃了午饭,一直忙到天色擦黑,三个年轻人硬是说服了上百个半老头,退朝前,永昌帝下了决心,命老将刘安为援军元帅,钱朝辉为副帅,钱朝阳为先锋,太子做监军,三日后,带七万兵马从京师出发,到雁北北关,和石振宗所部汇合,然后从那里整军十万,奔赴北疆。
天黑的时候,众大臣才疲惫地退朝回家,圣旨也紧跟着一道一道颁发下来,立刻,户部的粮草库、兵部的弓箭刀枪库,全都忙碌起来,虽然那些地方,都在京城之外的郊区,但整个京城的人都似乎看到了人喊马嘶、忙碌不堪的场景。
文谨的心是紧张和沉重的,两个儿子却初生牛犊不怕虎,出来进去地忙着准备,压抑不住的兴奋写在脸上,尤其是金金,本来说是让他当先锋的,谁知圣旨下来,却换成了元帅,刘安成了副元帅,钱钱是先锋官,传旨的公公还解释了几句:“沈大人向皇上建言,仁郡王更沉稳可靠,钱朝辉英勇果敢,你俩换一下更好。”
两个年轻人高兴地咧嘴直笑,却不知这样的变化,对他们来说,又多了一层考验,京郊的兵马,乃是刘安一手带出来的,现在,可以说是临阵换帅,那些人会乖乖听从指挥吗?
不能说文谨的顾虑没有道理,到了该领兵出发的这一天,元帅卯时初升帐,卯时中点兵,通知下的好好的,但到点了校场上却一片混乱,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钱朝阳坐在筑起的高台上,看到这些,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那些找不到的将,是故意迟到,那些找不到兵的,是被人黑了,他的兵,有人故意通知错了地方,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傻子都能猜出来——刘安临时由正帅变成了副职,心里不舒服,他有没捣乱说不清,但他的几个心腹,肯定是参与其中搞风搞雨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捷报频传
转眼,太阳就在东方,露出一线红霞,天亮了,钱朝阳准时开始点卯:“王宽中——,王宽中——”没到,点名的小校只好开始叫第二个人名:“梁玉——”
“到!”“到——”好嘛,来了两个人。
钱朝阳一拍桌子:“你俩哪个是梁钟玉?”
年轻的说道:“我!”
“站在你的兵士前面!”金金命令道。
“是!”
另一个站在高台下面正中的将官,挤眉弄眼地给四周的人做鬼脸,引起一阵阵哄笑。
“你是谁?”钱朝阳问。
“末将王宽中!”
周围传来哄笑声。
“王宽中,点卯不到,该当何罪?”钱朝阳声色俱厉。
“我只迟了一点儿!”王宽中辩解道。
“既然承认迟到,那就按规矩来吧。”
周围的人都有些发懵,什么规矩?若是军法从事,该斩首的,但他们觉得,大兵未动,元帅又这样年轻,不会有这样的魄力,也不会这么严酷。
刘安却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因为他从年轻的元帅眼里,看到了那种经过千百次战场洗礼的老帅所具有的威严和狠辣。
果然,钱朝阳一摆手:“执法队何在?拉出去,辕门斩首!”
“慢着!”刘安挺身而出,“元帅,我们还未出征,便要斩将,于理不合,不若暂时将王宽中的头颅寄在他的脖子上,战场立功,将功赎罪!”
立刻便有七八个将军都跑到高台前求情:“王将军武艺过人,乃是一员悍将,元帅把他斩了,岂不好过了鞑子?”
钱朝阳仰头,哈哈笑了两声,朗声说道:“既是悍将,某帅便要试一试你的能耐,今天,若是胜过我手里的铁枪,便暂时饶你性命!”
他从身边的两个小校手里,拿起自己的长枪,飞身跃起,跳到了马背上,这一身手,快捷敏锐,观看的将士忍不住高声大呼,欢声雷动。
刘安咬了咬牙,心说你要拿我的人试刀,那就放手过来,王宽中也不是面捏泥塑的。
王宽中命人拉了马过来,拿了武器钩镰枪,和钱朝阳战在了一起,两人刚开始都不知对方实力,第一招都采用守势,但第二招,便展开对攻,只见王宽中一抖枪头,劈胸便刺,下手即狠且刁,刘安嘴角一勾,心说有了,这一下,钱朝阳非受重伤不可。
所有观战的将士也吓懵了,都呆呆地看着王宽中的长矛,一寸一寸接近元帅的胸口,直指护心镜。
钱朝阳忽然仰躺,脸朝上平卧在马背上,两马一错蹬,王宽中的钩镰枪便走空了,他忽听兵士喧哗,只觉得背后一个大力,差点把他撞下马背,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便两眼一翻,跌下了马,蹬蹬腿死了。
原来钱朝阳用了一招回马枪,他刚开始,不过是故意示弱。
提着鲜血淋漓的长枪,钱朝阳骑着马上了点将台,大声宣布:“王宽中无视军纪,按律当斩,已经让本帅杀了,今天,本帅再强调一遍,军纪如山,天王老子也不可冒犯,谁要活得不耐烦了,只管给本帅摆出来瞧瞧,看看你的皮肉硬,还是本帅的长枪利。”
校场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兵将,都下意识挺胸抬头,拿出了最好的军姿,小校继续点名,一声一声的回答,无不充满激情。
皇上带着群臣来检阅时,点将台前的血迹,已经用水冲刷干净,只见一排一排的军士,在前面将官的带领下,迎着旭日,整齐划一,精神抖擞。
这里发生的一切,早有章护的人偷偷报给皇上,永昌帝见钱朝阳敢作敢当,有勇有谋,不由对他和太子此行充满了期待。
临行,皇帝亲自斟酒,为将士践行,钱朝阳和皇帝说了几句话,当时永昌帝微微一愣,随即便点了头。
北疆的将士引颈以盼期待援军早点到来,钱朝阳便快马加鞭往前赶,京城的兵士,吃得好养得娇,没两天就受不了了,掉队的掉队,骂娘的骂娘,好些将领,还去刘安那里告状:“刘帅,不是他的兵,他不心疼,这么跑到北疆,不等见鞑子,自己都累死了。”
刘安窝了一肚子火,就等钱朝阳出笑话呢,也不劝阻,反而在将士面前火上浇油:“跑吧,跑吧,把我们都累死了,看谁和鞑子打仗。”
钱朝阳就这样,还嫌速度慢呢,他刚开始预备每天三百里,三天下来,掉队的就将近一半,只好命行刑队的人在后面用鞭子赶,他这里也把速度降低下来,第五天,到了雁北大营,他父亲的老朋友石振宗在这里,好酒好肉的等着,要好好招待他们。
刘安阴沉着脸儿,跟着钱朝阳进了雁北大营,心里更是不顺,暗暗打着腹稿,想着如何编排钱朝阳的错误,给皇帝上折子弹劾。
石振宗先给太子行了大礼,看了看疲惫的援军,忽然大声宣布:“请圣旨!”
所有的人都愣了,没人想到这里会有什么变化,大家呼啦啦按照军阶和官职大小跪成一片,石振宗展开圣旨,大声宣读。
刘安听得惊心动魄,没想到皇帝只让他走到这里,而真正的援军,则是从雁北大营调集十万兵马,交给钱朝阳。
这是皇帝送行时,钱朝阳低声请求的,他看出刘安对自己不满,将帅不和,未战便已埋下了失败的隐患,而石振宗乃是皇上最宠信的武将,刘安无论年龄还是资历,都远不如他,在雁北大营,他就是一只老虎,也会被石振宗压成猫。
而雁北大营的军将,乃是石振宗精心操练的精锐,距离北疆又近,他们有精力快速奔袭北疆,打冒顿一个措手不及。
这几天,钱朝阳已经派了斥候和传信兵,快马加鞭奔驰在通往北疆的道路上,随时给他传递那边的战况,他和太子、弟弟钱朝辉,每天晚上都会仔细研究,探讨如何破敌,现在,若是那边战况没有恶化,他们有把握取得胜利。
钱隽听说儿子上了北疆前线,不是从邸报上知道,而是郑再新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的,他又惊又忧,虽然儿子学识不错,又跟着自己学了很多兵法战例,但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惊险万分,儿子到底能不能应付得了那些事情呢?
还有,太子监军,这三个人都是年轻人,他们会不会头脑一热,便冲动地做出错误的决定呢?
可惜,一是时间来不及,他收到消息,儿子肯定已经到了北疆大营了,二是,江南的福神教教徒,似乎知道冒顿的战事一般,忽然猖狂地闹腾起来,紧张的局势,容不得他分心,钱隽只好全力以赴,处理自己面临的问题,他是战神,福神教徒多数是被蛊惑的普通百姓,真的两军对垒,情势根本就一边倒,钱隽不怕他们闹,谁蹦跶就拍谁,很快就抓了上万人,也有上万的人不幸在争斗中命丧黄泉。
接下来,他按照文谨信里提醒的,给这些抓来的百姓洗脑。
从福神教的教义上看,他们是由元神门变身而来,钱隽很容易便可以揭下他们的骗子外衣。
普通教徒,听说了福神教是怎么回事,元神门原来的门主是谁,他们所信仰的神,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教主如何骗取信徒,拿出自己的财物,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信徒们,到底会收获些什么,讲课的人,给大家说得明明白白。
在事实面前,除了少数狂热分子,其余的百姓都明白自己被骗了,好些人掉头怒骂传教的人是骗子、大坏蛋,还有人要求参军,要杀了福神教,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夺回被骗的财物,见时机成熟,钱隽先让他们检举揭发,说出亲戚和邻居还有谁入了福神教,然后,便把这些俘虏全都放了,让他们回去,劝解邻居和亲戚,不要再上当受骗。
与此同时,钱隽拿着检举揭发的信息,派兵连夜缉拿,很快又抓了两三万人,同样,除了少数骗取大量财物死不改悔的,坚决镇压,其余的人,依法炮制,给他们讲课,引导他们讨论,这些人多数都不识字,十分好说服,半个月不到,几乎都认为自己被福神教骗了,并且发誓,从此脱离福神教教,再也不相信他们。
钱隽派人混在这些人中间,和他们同吃同住,摸出里面挑唆煽动的几个福神教的铁杆分子,揪出来予以镇压,然后让他们检举揭发,最后同样也把这些人放了。
连着三回,集齐起来的福神教徒便多达七万人,从根本上瓦解了福神教的实力,江南的困境一下子便解决了,只是首恶却在抓捕时,从暗道逃跑。钱隽让人画了影像,发文全国通缉,悬赏巨金捉拿,不久,果然接到举报,抓住了一个化名董俊武的,至此,他来江南的任务,总算是圆满完成了。
钱隽一面给京师报信,一面匆匆赶回京城,迎接他的,则是北疆大捷的喜报。
第三百八十八章 初生牛犊
冒顿经营十多年,买通了乎伦儿手下的一个谋士,那人在乎伦儿的茶里下毒,把他鸩杀了,就在乎伦儿部大乱时,冒顿大兵压境,乎伦儿的军队一泻千里,冒顿军一下子便打到了巨荣军队的关前。
这时,关琳琅和林立虎还发生了分歧,一个人坚信朝廷会很快派援军过来,他要坚守大黑山马场,一个则比较悲观,建议撤军回关内,坚守拒敌,最后,还是林立虎说服了关琳琅,若是坚守一个月,朝廷大军还没到,他们就撤回去。
在冒顿大军四面压境的情况下,坚守一个月,这不是随便说说的,两个大将都做出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各自写了遗书,并且安排了副将,在自己万一之后,能够率领残军撤退,让他俩没想到的是,朝廷的援军,竟然半个多月就到了边关,而且,还是太子代皇上亲征,当时边关将士的心,都激动得简直能跳出胸膛,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援军和边军汇合,由钱朝阳统一指挥,但具体的军事行动,却是大家在一起商议的。
关琳琅和林立虎也是军事大才,他俩首先提出了一套行动方案,北疆边关的几个高级将领,包括石宗汉在内,都觉得挺不错,只有钱朝辉提出异议:“这样的话,我们虽然能够成功打退冒顿的进攻,但乎伦儿部可就彻底沦陷了,乎伦儿不是还有个儿子逃了过来吗?我们何不利用他的威信,招募追寻的乎伦儿部下,和冒顿抗衡?最好,我们能够收回一部分乎伦儿的草原,让他们有一片栖息之地。”
谁都听出来钱朝辉的意思,就是要让乎伦儿的儿子继续挡在前面,为巨荣军队挡箭,这当然是北疆边防最好的布局,但现在,那些草原已经被冒顿占了,还能夺回来吗?
钱朝辉点点头:“虽然不能恢复到乎伦儿昔日的盛况,但夺回一少半还是有希望的。”
元帅大帐里的人,都抬起头看向他,眼光里又是期望,又是怀疑,冒顿准备了十多年,这一回有备而来,气势汹汹,乎伦儿兵败如山倒,巨荣这边,若不是早就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城墙,估计也顶不住冒顿大军的压力,防守都吃力,如何还能有精力反攻?
钱朝辉继续道:“要说这一仗,最大的功臣,乃是给乎伦儿守粮草库的大将烈阔拨,他不仅率领手下拼死抵抗,把争取时间把一部分粮草运到咱们这边,还把剩下的都烧了,冒顿所在的北漠草原,天寒地冻,多数为不毛之地,他敢倾尽全力,攻打乎伦儿,最大的依仗,就是乎伦儿部富裕,他们只要能取得胜利,便不再发愁没粮草,但眼下,冰天雪地,乎伦儿部多数的粮草都被烧光,我估计,冒顿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
大家觉得钱朝辉的分析有道理,可这和收复乎伦儿的领地有关吗?
钱朝辉指着堪舆图,继续说下去:“我听乎伦儿部逃过来的将士说,这里,喏,距离咱们巨荣并不远,大概也就三百多里,并且,中间部分,都是山峰,是个无人区,我们可以安排逃来的乎伦儿部下,在那里做伪装,比如把芦苇捆起来,外面加点草,做成草料的样子,把沙石等装起来做粮食袋子,然后故意装作做事不密,让冒顿以为,那里还是乎伦儿的一个秘密粮草库房。”
看到大家不解,钱朝辉解释:“这里是个沼泽地,山峰上的雨雪水流下来,都聚集在山下,起码有十多里二十里,夏天就是稀泥溏,连动物有时候都会陷进去拔不出脚,现在当然冻得很结实,外表看不出来。”
大家恍然大悟:“冒顿派兵攻打,我们趁机诱敌深入,然后用火攻?地上一旦化冰,他们的马匹便没法跑了,我们放心大胆用箭射。”几个将军高兴起来,手舞足蹈地做着射箭的动作。
“对!”钱钱很高兴,扭头看着众人,继续道,“我们的人也得派过去,一开始的抵抗,必须非常顽强,冒顿才会相信,才会派更多的人去攻打,这一回,消灭他的人越多,胜利越大,乎伦儿被打散的人才会越有希望归顺,我们这边,才能有更多他们的人,然后,我们出刀枪剑戟,甚至帮他们出谋划策,让他们打回去。为了自己的生存,乎伦儿的部下,也会拼命打回去的,不用我们催。”
大家连连点头,满是希冀地看着钱朝辉,希望他能继续讲下去。
钱朝辉又在堪舆图上指了几个地方:“这几个城镇,乎伦儿为了防备冒顿,阵地都修的是对北边重点防御,对南边,也就是我们这边,却几乎是通道,因此,攻打过去,不是很难,冒顿没有粮草,接连几仗打不赢,军中士气低落,会对我们很有利,因而,我估计,乎伦儿这边,能够夺回一部分草原,至少,沿着巨荣边境的这一片,都有可能夺回来。”
所有的人都兴奋起来,围着堪舆图,发表自己的见解,元帅钱朝阳,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听着,直到人们的讨论渐渐平息,他这才拿着笔,迅速地在纸上又写又画,太子站在他身后,刚开始还是不经意地看那么两眼,到了最后,却完全被吸引,以至于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很好奇,年轻的元帅在写什么?
钱朝阳足足写了一刻多钟,这才停下来,他拿着所写看了看,这才郑重交给太子:“这是刚才诸位将军所提的战事方案的记录,微臣总结和整理了一下,你先看看。”
太子早就看完了,他看着周围人渴望的眼神,微微一笑:“这是咱们接下来一两个月的军事行动大纲,诸位,为了保密,暂时就由我保存,你们,只管听从钱元帅的吩咐,哈哈”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已经亟不可待地想要看到,冒顿大败而归,是怎样的情景。”
第三百八十九章 英雄归来
接下来,钱朝阳按照弟弟设计的沼泽之战步骤,做好了一切布置,引诱冒顿步步深入,最后损失了近三万兵马,这一场大捷,极大地鼓励了北疆将士的士气,钱朝阳又趁机派乎伦儿部逃过来的人,返回召集他们的旧部,果然,半个多月时间,便有了四千多人,太子亲自出面,赠送他们马匹武器,然后,又派巨荣将士,配合他们作战,大概准备了十多天,等拿到准确的情报,终于发动了一次闪电进攻,顺利拿下了一个集镇。
草原原本没有集镇,是乎伦儿和巨荣通商,他们的牧民中,才出现了固定的商人,他们学着巨荣人的办法,建了房子,形成集镇,乎伦儿又接受巨荣官员的建议,在集镇外,加了城墙,建起小型的城市。
乎伦儿部之所以不堪一击,那是十多年富裕安宁的生活,让人们难免有些追求财富和享乐,放松了练武和警惕,冒顿大军到来,烧杀抢掠,这些富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穷人,他们十分后悔没有站出来反抗冒顿,现在,自己的军队打回来,几乎全部的男子都立刻前来投军,乎伦儿部的军队数量增加了,钱朝阳立刻着手对他们进行基本训练,虽然生活安逸,这些原本的牧民,骑马射箭的本事依然还是有的,只是手生了而已,训练是他们很快便有了很高的战斗能力。
钱朝阳见时机成熟,又派手下的军队,突袭另外一座被冒顿占领的城镇,这一回,冒顿有了前车之鉴,增援来的非常快,眼看巨荣军腹背受敌,忽然一队乎伦儿的人马,从后面上来,包围了冒顿的援军,这一战异常惨烈,两方死伤的人数都很多,但乎伦儿这边的伤员,有医药和食物,多数都活了,冒顿那边,却十分悲惨,本来,鞑子民族便有崇尚强者的习惯,冒顿军缺乏粮草,伤员首当其冲,被断绝了饮食,他们的士气很快低落下来,本来打完援军,已经撤回去的巨荣兵马,忽然来了个回马枪,疲惫又懈怠的守城军,在睡梦中被人破城,冒顿所占四座乎伦儿的城镇,一个月便被收回了两座,他带来的十万大军,已经损失了多半。
这天,崔根接到准确情报,巨荣那边,要给乎伦儿部所辖的两座城,送来五十万斤粮食,还有一大批粮草,他建议冒顿安排将领去抢掠,但冒顿如惊弓之鸟,竟然拒绝了。
崔根雄心万丈,蛰伏十多年,接二连三的失败沉重打击了他的信心,冒顿的表现,更让他心灰意冷,就在他想要偷偷返回巨荣,潜回家乡养老时,冒顿却忽然带兵,去劫持了那批粮草。
“主上,这点粮草够咱们现有的人马,生活一个多月了,那时候草原已经绿草遍地,我们不愁没法度日,不如,我们和巨荣谈判,用那两个城镇,换取更多的粮草和牛羊,然后,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他们过他们的日子,两下休兵,互不干涉。”
冒顿年纪已经大了,这一场战争,是靠着年轻时那股气势坚持下来的,但几个月便被巨荣打得一败涂地,他现在只想回家,不想再失败下去,崔根的话,他听进去了,可却提出了怀疑:“巨荣那边,气势正盛,不会答应的。”
“会的,他们会,他们也不会真帮乎伦儿的儿子乌雅图夺回全部失地,只是要他维持,守在巨荣边疆的前面,挡住我们而已。”
冒顿想了想,当年他就是这样从大黑山马场安全退回的,这一回,应该也没问题,巨荣,不会喜欢出现一个统一的鞑子国家,他对崔根点点头:“我这就派人过去。”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崔根是巨荣人,不敢出面,冒顿其他的谋士,却可以完成这样的谈判,果然,巨荣那边答应下来,还给了五十万的粮草,冒顿退回北漠,乌雅图在父亲昔日的王庭称王,接收父亲旧部,在巨荣的支援下,站稳了脚跟。
太子给皇帝上书,告诉北疆安宁的喜讯,然后,和钱朝阳一起,班师回朝,一来一回,历时四个月,巨荣军只损伤不到两万将士,算是一场十分难得的大胜利,永昌帝亲自带着朝臣,在京城外十里的朝凤坡迎接。
看到这个地方,永昌帝十分感慨,当年,他和儿子一样,代替父皇亲征,都取得了胜利,但之后的境况,却有很大不同,他不得不冒死带着一批勇士回京,巧妙安排,控制了局势,这才有了后来这近三十年的平稳江山,现在,儿子也是取得了胜利,却有他亲自迎接,并且,自己百年之后,儿子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坐上龙椅,儿子,实在是太幸运了。
沈明昀和高廷峰走在皇帝身后,王英诚和苏明随后跟着,他们的脸上,都显得十分兴奋,当然,多数官员,都是真心喜悦,只有混在人群里的董进才满心苦涩,他没想到,半年不到,他手里两张王牌,竟然就这样损失殆尽,非但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还平白增加了太子的威望,以及,他的死对头钱隽的两个儿子的威望,从今以后,巨荣朝的战神,不是一位,而是三位了,就在北疆喜报送到京城,董进才和以往一样,真对南海亲王父子三个,在皇帝面前进谗言,要皇帝防备他们,甚至把军功,都算到太子头上,这样的话,不仅离间了太子和南海亲王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打压了他的对手。
谁知这一次,他估计错了,拍到了皇帝马蹄上,西疆那边,二十多年的平静生活,让一个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成长成一个大民族,那些人,和鞑子一样剽悍,一样喜欢劫掠,永昌帝接到密报,曾经一晚上没有睡着,现在,儿子和侄子都很能干,而且,还对他很忠诚,这时候,他不是防备,而是欣喜,高兴自己的锦绣河山,有人保护,董进才的挑唆,怎能不令他气愤填膺?当时,永昌帝狠狠训斥了董进才,还把他的官位降了三级,奋斗了这么多年,董进才好容易爬上了一品大臣的高位,现在,却一夜回到解放前,成了一个副二品的礼部右侍郎,没有实权,还没有品阶,朝臣里是个官儿,都敢呵斥和藐视他,董进才这一天,别提多郁闷了。
皇帝龙辇开始返回,后面,是骑着马的太子,太子身后,则是钱朝阳,他身后,是弟弟钱朝辉,再后面,是这次跟随出战,立下功劳的雁北大营的将官,他们一个个铠甲鲜明,精神抖擞,沿途的百姓山呼万岁,热烈地欢迎归来的英雄。
金金,忽然看到路旁的一辆马车里,探出两个打扮得一摸一样的漂亮笑脸,那不是妹妹吗?两个孩子,实在漂亮,又比普通百姓穿戴好许多,没多会儿太子也看见了,他停下马,扭头给身后两兄弟道:“那是不是咱们家的双生小妹?”
一句咱们家的,把金金说得心里暖烘烘的,他点头道:“是的!”
“呵呵,你们兄弟立下如此奇功,皇上亲自来接,正是最荣耀的时刻,何不让两个小妹也跟随游街夸耀呢?去吧,把她们抱过来,坐在马上。”
“是!”金金高兴地应了一声,又走了几步,忽然飞身跳到街边,对马车上的小妹伸出双臂,钱钱也如法炮制,两兄弟的怀里,一人抱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童,欢迎的百姓非常好奇,桂圆和芒果也兴奋异常,两人一路上东张西望,觉得非常好玩。
一辆马车里,坐着一位妙龄女子,她非常羡慕地看着芒果,心里想:什么时候,我也能那样就好了。
大胆的设想,让她禁不住脸红心跳,她忍不住娇羞地垂下螓首。
丫鬟小红轻轻摇了摇主子胳膊:“姑娘,姑爷就要过去了。”
张钰急忙抬头,掀开车帘往外看,或许是心有灵犀,金金刚好看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顿时痴了,围观的群众看出不对来,高声叫喊,张珏这才发现自己失态,急忙放下车帘,金金却大大方方地对着心爱的人一笑。芒果也看见张珏了,她低声问大哥:“娘说,那是嫂子。”
金金一愣:“你见过?”
“是啊,娘带我去看望过嫂子的,她祖母病了,娘还送了百年人参呢。”
“呵呵,你个小鬼头,知道什么是百年人参呀?”
“我知道,嫂子还给我拿点心吃,她说是自己做的,可好吃了。”
金金不认为张珏一个豪门娇女,会做什么点心,但他知道母亲对这么亲事如此重视,心里暖烘烘的。
北疆大捷,永昌帝亲自出城迎接回朝的英雄,京城百姓的热情和崇拜,让他想起当年,自己从西疆回来,入城时的情景,心里感触万千,在朝议殿,他按照事先议定的方案,封赏英雄,把这一天的庆祝,推到了最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