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贵女”
春兰催促:“你说不说?我们这就要走了。”
“说,我说,呜呜”夏荷讲道,“我进了陶然居,一家人都很高兴,谁知没几天,娘就悄悄来找我,让我,让我把世子妃这边的事情,报告给王妃,我哪里敢呀,娘就威胁我,不听话,将来把我许给庄子上的那个傻子王狗蛋。呜呜,我害怕了,娘又给我说,王妃给了她好多银子,还要提拔哥哥做庄子上的管事,娘还给我了一对银镯子,说是王妃的赏赐,我就心动了。”
“你都为王妃做了些什么?”
“我把周丹娘的事儿,告诉了王妃,王妃赏了我二十两银子。”
“还有吗?”
“后来世子妃这边防备甚严,我什么都打听不到,王妃生气了,崔妈打了我好几个嘴巴,还威胁我说,要撤了我哥的管事,我怕了,刚好听说世子妃的搽脸油特别好,就给王妃说了。”
“然后呢?”
“王妃派人去买,结果根本就没卖的,香羚胭脂阁的人说,他们配的这个,是世子妃自己的方子,最关键的一味药,他们不知道,没法满足王妃的要求,王妃就让我想办法给她偷出一瓶来,她要看看,世子妃这香脂,到底有什么好。”
我趁夏阳姐姐收拾库房时,把王妃给我的白玉瓶和世子妃的掉了包。”
“王妃难道不怕香脂瓶儿不一样,露陷了?”
“这白玉瓶儿都是香羚阁的。”
旁听的丫鬟都面面相觑,春兰还嘀咕了一声:“你也太胆大了,万一世子妃发现了呢?”
夏荷摇头:“我怕王妃报复,她身边的那个崔妈,手狠心黑,拿锥子刺我,钻心地疼,我真怕了她了。”
“活该,谁要你贪财。”这是彩娟说的。
“王妃说,我若是把这件事情做成,就把我调到那边去,我实在不想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可是,谁知道王妃说话不算数,我拿了一瓶世子妃的香膏过去,她却根本不提调人的话,我,我每日提心吊胆,疑神疑鬼,时刻害怕世子妃发现了端倪,找我算账,前天听说崔妈出了事,心里担忧地要命,回家一看,谁想,谁想爹爹和娘,还有小侄儿,都死了。”
“你知道问题出哪儿了吗?”春明问。
夏荷摇头。
“王妃的那个香脂,还缺一味药,现在有毒着呢,听说,王妃的脸被烧坏了,一脸红疙瘩,还有好些地方没了皮儿,王爷怒了。”
“呜呜呜——”王小燕瘫软在地,王爷的怒火,是没人能够抵挡的,她要不是世子妃的丫鬟,估计已经没命了。
春明让人看守王小燕,带着其它几个丫鬟回到府里,带到了闲着的花厅里,这里现在没有生火,冰冷彻骨:“你们中间,还有其它院子的奸细,世子妃请了个高人,在那张桌子上做法,现在,都过去在上面摸一下,那个奸细的手,会被粘上面拿不下来。”
话音未落,冬梅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春明一愣,她没注意这个女孩有异常。
“春明姐,我,我,没有背叛世子妃。”
“那你跪下做什么?”
“我,我看到那天洒扫的吴婆子趁夏阳姐在屋里忙,飞快地偷换了一瓶香脂,我吓坏了,手里拿着的提盒掉地上,她发现我之后,猛扑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要不是刚好二少爷和奶娘过来,她丢下我跑了,我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那你为何不早说?”
“吴婆子,吴婆子不知怎么,知道我娘的一件私事,她掐我的时候,恶狠狠地咒骂着,我怕娘的事儿暴露,就没敢说,我没有背叛世子妃。”
春明冷哼一声:“你一会儿自己给世子妃交代吧。”说完,指着春兰,“你先,在桌子上摸一下,然后走出去。”
春兰乖乖地去做了,屋里的丫头一个接一个,都走了出去。
舞姿、舞妆、舞容在门口守着,挨个检查每人的双手。
只听秋菊哇一声哭起来,然后喊着:“不是我,不是我。”
舞姿她们才不管秋菊说什么呢,虽然才练了几个月,可她们的身手,已经比同来的几个丫鬟厉害多了,舞姿舞妆拖着秋菊,舞容和夏阳压着冬梅,一行人来到文瑾的上房。
秋菊在抱厦等候,文瑾先问冬梅。
“吴婆子的手可有劲了,跟铁爪子一般,还知道我娘当年的一件秘密事,我,我不得不听她的话。”
春明哼了一声,冬梅身子一哆嗦,低下头,声如蚊讷:“我娘早先不会生孩子,父亲跟了王爷去打仗,她骗父亲说怀孕了,然后肚子里塞了个枕头,瞒过众人,后来抱养了大哥,虽然后来有了二哥和我,可大哥是她一手养大,早就亲到了骨子里,便一直没有给爹说。”
“你怎么知道?”
“大哥的亲爹曾经找过来,刚好我和娘在家,给了他一笔钱,那人就走了,这事极其机密的,我也不知道吴婆子怎么知道。”
“你虽然没有偷窃,但欺瞒之罪也不可饶恕,明天,就送你回庄子上。”
冬梅磕头:“谢世子妃不杀之恩。”然后被夏阳带了出去。
秋菊被带进去,被舞姿压着跪了下来。
“你为何要背叛我?你的主子是谁?”
到了现在,秋菊反而硬了起来,不再狡辩,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明天,把她娘叫来,接回去得了。”文瑾已经知道她的主子是谁,便摆手让带出去。
秋菊挣扎了一下:“那就不是我娘,别以为拿她就能威胁了我。”
“呵呵,你还真以为你是个落难的贵女?等着那个女人找到你亲爹吗?”夏阳讽刺地道。
春明接着说:“世上还有这么傻的女子,别人骗你,你还真信呀,你去庄子上问问,你娘的好朋友秦妈,就是给你接生的,你彻头彻尾都是奴仆的女儿,你爹,也是个如假包换的庄奴,呿,若不是现在城门关了,我真想立刻就带你去见见她们,听听她们说你小时候的糗事。”
“不可能,我脖子上这块玉,你见过吗?上面雕的是什么?这肯定是我亲生父亲家族的,他家若不是大富贵,如何有这样好的玉?”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信
“真是井底的蛤蟆没见过大天,这哪里是好玉?既不透彻,也不温润,里面斑点驳杂,肯定是哪个主子随手赏给你娘的,她爱惜你,给你戴着,不信,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文瑾也摇头:“带下去,明天让她回家去。”
谁也没想到冬梅供出吴婆子,这个王府安排的粗使仆人,竟然被人收买,成为安插在文瑾这边的奸细,因为冬梅说她手上很有劲,钱隽回来听说,便交给了他的手下审问。
吴婆子晚上都睡了,被从被窝里揪出来,跪在冰冷的花厅,她哭着把什么都招了,结果也是让人一样感到意外。吴婆子有一大爱好——赌,她偷文瑾的面脂,卖给了杨侧妃身边的婆子张贺氏,杨侧妃因为在王妃和董侧妃那里都见到过这样的瓶子,便给了吴婆子十两银子,现在,吴婆子已经把银子都输光了。
“你如何知道冬梅的大哥是抱养的?”
吴婆子不说话,王杰皱眉盯着她,忽然明白过来:“那是你的儿子!”
吴婆子一哆嗦。
“你俩不很像,但毕竟是母子,哪有一点儿也不像的道理?我还是认出来了,他的眼睛虽然比你大,但你俩的内眼角是圆的,这样的人很少见的。”王杰的话让吴婆子低下了头。
文瑾这里进的是个小丫鬟,王杰带人挨个查访过,但他见那一家人十分和睦,做梦也想不到大儿子是抱养的,现在出了问题,王杰很是自责。
“把她关起来,明天打板子,然后撵出去,你也歇息吧。”钱隽吩咐道。
王杰行礼后走了,他也转身回了住房,文瑾正在灯下沉思,听见响动,抬头看了他一眼:“审问完了?”
“嗯,没什么,只是好赌,才偷东西的。”
“你觉得这些人,如何处理好呢?”虽然说准备第二天全赶出去,文瑾觉得这样太便宜王妃了。
钱隽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闻听笑了起来:“我肯定会先给父王汇报一声的。”
“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文瑾起身,让春兰和彩娟送热水进来,准备洗漱,现在,彩娟、彩秀、彩云顶上夏荷、秋菊和冬梅,文瑾这里,还要进几个丫鬟了。
第二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二,下一天要准备祭灶,府里的仆人都很忙碌,仁亲王妃没办法,脸前挂了个绢纱帕子,坐在厅房主持府里的事务,房间里婆子进进出出,不停地请示汇报,让她觉得十分疲累。
“王爷,今儿这么忙,世子妃也不过来帮一把,我们这个儿媳妇,可真架子大。”好容易有个空儿,仁亲王妃立刻去了内书房向丈夫告状。
仁亲王淡淡地接了一声:“你把她唤来就行了。”
“哼,这个儿媳妇我哪里敢用?她只要不挑我的刺儿就烧高香了。”
想到老婆收买媳妇跟前的丫鬟,还指使人偷东西给她,仁亲王无言以对,暗忖怎样才能把媳妇叫过来,帮忙处理家务。
王妃见男人不说话,委屈地撅起嘴,忽然想到自己带了面纱,男人瞧不见,便假装难过,抽泣了两声,仁亲王立刻心软,他问:“董侧妃怎的不来?她不是常常帮着你处理家务吗?”
“还不是都上了那个女人的当,把脸烧坏了。”
“你还把那擦脸油送给董侧妃了?”仁亲王有些生气,心说你怎么这么坏呀,自己掉坑里,还要拉个垫背的。
仁亲王妃立刻哭起来:“她的脸可不干我事儿,是她自己想办法从世子妃那里弄来的,不光是她,杨侧妃也有一瓶儿。”
仁亲王气得站了起来:“你们,你们怎么这么丢人?竟然都去偷?她的东西就那么好?就是再好,你们也该有点骨气好不好?”
“呜呜——”仁亲王妃哭起来,但她依然是假的,一滴眼泪也没有,太医说了,眼泪是咸的,会令受伤的皮肤留下疤痕,仁亲王妃吓坏了,还真控制住自己不掉眼泪。
仁亲王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控制不住地拂袖而起,自己拿起大氅穿上,往外院走去,守在门口的随从急忙跟随,听见王妃在书房哭,那个随从还好奇地回头张望了一眼——他跟随王爷三年了,还是第一次看的王爷留下哭泣的王妃走掉的。
钱隽刚好在外院,爷俩打了个对面,仁亲王皱着眉头,非常不高兴地叫住儿子:“你来一下。”
钱隽跟着父亲,走进书房,示意随从守门,不要让人偷听了他们说话。
“世子妃这事儿也做得太缺德了,在面脂里面下毒,把王妃和两个侧妃的脸都烧坏了,她难道不想想,这事儿传出去,她就不丢人?”仁亲王已经口不择言了,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
“父王,你怎么从来都把责任往世子妃身上推?她这个面脂,要配好放上一年去毒,到明年入冬的时候,再加入一味药材和其他辅料,重新熬制才能使用,她哪里想到会有人偷?”
仁亲王张嘴结舌。
“父王,内子的库房里,为何放了三瓶?那是明年做好了,准备送给王妃和两位侧妃的,三瓶再加药材和辅料重新熬制,会变成六瓶,府上四个人一人一瓶,还要给玉洁郡主府上送两瓶的,这下可好,内子说她明年都没得用了,这种面脂,一定得经过一个冬天一个夏天,又冻又热,才会把里面的毒气散去。”
仁亲王并不相信儿子的话,依然坚信自己的推测——世子妃肯定是发现身边安插了王妃和侧妃的眼线,故意挖了个坑,让自己的女人跳的。但这话他却没法说出来,京城高门里,婆婆在媳妇那里埋眼线,几乎家家都少不了,但谁都不敢公开承认,被媳妇暗算,还被这么狠毒的报复,仁亲王妃这个当婆婆的,有口难言,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连仁亲王想为老婆出气也不可能。
“父王,我今天刚好要来请示您,那几个偷东西的丫鬟婆子,该如何处理?”钱隽很谦虚地问。
第二百五十六章 真相
“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仁亲王拂袖而去。
钱隽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他早就料到父亲的态度是这样的。
夏荷和嫂子换了个儿,她去西山的窑子里,她嫂子回了仁亲王府的农庄,冬梅和秋菊,每人打了十板,也送回农庄了。
冬梅的娘见自己连累的孩子,哭得十分伤心,用世子这边送来的药材,仔细照料女儿,对文瑾没有一句怨言:“幸好碰上个仁慈的主子,还留你一条命在,好女儿啊,今后我们再也不要想着攀高枝了,就老老实实守在农庄,嫁个可靠老实的男人算了。”
“娘,冬梅这一顿打,挨得值,你知道大哥的亲妈是谁吗?就是偷东西的吴婆子,她好赌,把自己输了,男人没法子,只好把大哥抱养出来,昨夜,吴婆子已经招供了,世子那边的人告诉我,要把吴婆子卖到西山煤窑去,那里可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大哥的身世,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世子真是好人。”
“世子妃也是好人的,冬梅命薄,不能再伺候这样的主子了。”
冬梅的娘叹气,更加精心地护理女儿,冬梅半个月就全好了。
秋菊的命运,和冬梅就完全不同了,秋菊一从马车上抬下来,送进家里,她娘看到女儿的样子,立刻扑过去大哭起来,夏阳阻挡在她们中间,刚好家里还有两个大妈在,夏阳看了一眼秋菊,问她娘:“她是不是捡来的?”
“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闺女,你们怎么说是捡来的?”秋菊的娘惊讶地太头问。
“说实话!”
秋菊的娘有些生气,但又不敢惹夏阳,只气得眼泪汪汪:“我说的就是实话,当时这两家邻居过来接生的,她们可以作证。”
“秋菊脖子上的这块玉佩怎么回事?上面还有家族图腾,显然不是你祖上传下的。”
“哎哟,这是秋菊她爹捡的,那时秋菊还没一岁呢,王爷派她爹出门办事,回来的路上捡的。”
“你敢发誓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王张氏今日所言,句句是实,若有一句虚妄,天打五雷轰。”秋菊的娘说完,还不服气地抬头看着夏阳。
“好了,我会把你的话,转告世子妃的,至于为何我会这么怀疑,你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就知道了。”夏阳轻蔑又有几分同情地看了秋菊娘一眼,看得对方心头直跳,一种不祥的感觉从心头往外冒。
夏阳走了,秋菊的娘和两个大妈把女儿抬到炕上:“这是怎么回事?世子妃打的吗?”
秋菊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你真的是我娘?这玉佩真的是捡的?玉佩上的图案,有人看过,告诉我说,这是江南大户宋家的图徽,我的年龄,刚好应该是两岁时明州府发大水,你不是那时候捡的我吧?”
秋菊的娘莫名其妙:“你两岁大,如何从明州来到京城的?”
“我爹不是经常出门办事的?听说我两岁时,爹爹被派出去找世子去了,一走就是小半年。”
“我有儿有女,为何还要捡个你养着?还从明州那么远的地方抱回来?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到底是谁挑唆的,说你是捡的?”
秋菊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半天,怎么想,也找不到娘说话的破绽,她最后望着林家的张大妈:“我真是娘的亲闺女?大妈,你对我好我知道,你可不能哄我啊。”
张大妈早就黑了脸,她不高兴地道:“我凭啥对你好?还不是你娘和我关系不错?你不是她生的,我才懒得搭理你呢。”说完,和秋菊娘告辞,带着另外一个邻居走了。
秋菊娘又羞又气,也不理会秋菊身上的伤,坐在屋子里一边纳鞋底,一边低声数落:“心让牛粪糊了,怎的忽然问起这个了?你也不看看,你和你姐、还有我长得像不像?不就是眼睛像了你爹了,比我们大了点儿,好看那么点儿,怎就肖想自己是贵人家的孩子?这不是白日做梦的么?生就的奴才命,就不要东想西想的了。”
秋菊的娘越想越窝囊,就跑到庄子上别的人家打听。彩秀家也在这个庄子,但彩秀的娘什么也不知道,秋菊的娘又跑到冬梅家,冬梅多少知道些,就把秋菊为董侧妃偷了世子妃的面脂的事儿说了一遍。
“那你呢?你怎么也挨打了?”秋菊的娘面子下不来,问冬梅。
“我女儿那是为了我,世子妃那里有个婆子偷东西,还骗冬梅说知道我的丑事,孩子为了包庇我,没有给世子妃报告,世子妃查出来了,冬梅才挨打的。
“呿,轮到你女儿,就是好样的。”秋菊的娘嘀咕了一声,从冬梅家里出来,回家问秋菊冬梅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管别人家的事情干嘛?她偷没偷,跟我没关系。”
秋菊的娘平时就是个不讲理的,不然女儿也不会养成这个样子了,她见自己跑前跑后,女儿还是这样一幅待理不理的样子,气愤异常,也没好好为秋菊护理,结果,秋菊身上的杖疮发了,人烧得糊里糊涂,他们家这才急了,请了大夫又是熬药又是往伤口涂抹的,结果秋菊这一病,就是三个月,等能走出家门时,桃花都开了。
庄子上三个女孩去了世子妃那里,一个回来说那里好的不得了,过年还带了很多的赏赐,另外两个都挨了打,被遣送回来,这让邻居之间议论纷纷,冬梅的娘为女儿辩护,少不了得透露一些事实,秋菊的娘更是嘴长,向人哭诉她女儿糊涂,竟然相信董侧妃跟前午妈妈的话,说什么她是捡来的,午妈妈答应秋菊,为她寻找亲生父母,以此哄骗她为自己效劳。
过年前亲戚间互相送节礼,年后更是走动频繁,这些闲话一来二去便传得纷纷扬扬。
再说文瑾,清理了院子的奴仆,又进了几个小丫鬟,交给春明和夏阳管着,有前面的前车之鉴,这几个女孩倒是还本分,让文瑾安心不少。
陶然居这段时间,天天笙歌悠然,周丹娘的男人周成昆本来编好了一出戏,却被文瑾否定了,她用了三个晚上,把周丹娘的故事写成一本四幕剧,让周成昆好好润色了一下,又配了曲子,现在正在加紧排练。
两个月时间是太紧了,好在周成昆平日写过不少夸老婆的诗词,也让那些戏子演唱过,他按文瑾的意思,把那些曲子略加修改,插入到剧中,倒是省了不少的事儿。
董侧妃杨侧妃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也不遮掩了,尤其是杨侧妃,干脆跑到文瑾这儿,问她有没治疗的药物:“嘿嘿,世子妃呀,都怪我做事不上道,本来听说你的面脂好,是想过来讨要来着,谁想张贺氏竟然给我拿了一瓶,我见王妃和董侧妃都有了,还以为你放不下面子,变相给的,便没追究,怪我,怪我。”
文瑾没说话,杨侧妃瞒着她收贼赃,也让她很气愤的。
“来来来,世子妃,你打我几下,只要能出了气就行,哎哟,打呀,来。”她装模做样地抓着文瑾的手,往自己身上打。
“就是打了你,我就能不伤心了吗?”文瑾神情不悦,我这里接二连三丢东西,你竟然知道也不提醒一声,幸好只是面脂,有毒也死不了人,若是什么进嘴的东西,我跳进大河也洗不清了,少不了拿了这条贱命,还了你们呗。”
“哎哟,瞧这话说的,我都来给你认错了啊,此事,今后绝不再犯,下一回,我若瞒着你什么,您就和我绝交,对绝交,我见你就绕着走,行不?”
这话也就是听听而已,文瑾若是信了,年都能过错了。
见文瑾叹气,语气松动,杨侧妃又腆着脸笑着说:“世子妃,你是配出面脂的人,我脸上这红点子,不知能不能去掉呀?”
文瑾在她脸上盯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话:“我也拿不准,你可以煮点艾叶水,晾成温的,洗一洗。你要小心些,先在脸上试一下,若是有蛰疼感,就别用,若是觉得舒服,那就洗,人和人的皮肤不一样,对这些药物的反应也不一样。”
“呵呵,谢谢世子妃。”杨侧妃临走,留下她带来的礼物——一块大红遍地金的云锦,“你年轻轻的,别穿那么素淡,这块料子,正好给你,我留着也没用,没那命。”
侧室不能穿红的,就算她有诰命,还是个五品官身,也不能违反这个规矩,文瑾也不客气,示意春兰收了下来。杨侧妃回去,洗了几次,脸上果然就光洁如初,仁亲王没处可去,天天歇在她那里,王妃和董侧妃嫉妒地发狂,她们之间,互相都埋着眼线,很快就知道杨侧妃用艾叶清洗治好了脸上的伤,两人急忙命人熬艾叶水,亟不可待地要治好伤痕。但杨侧妃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在透露消息时,有意把文瑾那句:“先在脸上试一下,若有蛰疼感,就别用。”给隐瞒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流言
第二天,王妃和董侧妃的脸都肿了起来,火烧火燎的,不得不请太医过来。
太医又不知道文瑾面脂的配方,这属于独家机密,他们又不好问,只能用些解毒的药,大概不是很对症,效果并不好。
眼看初一就来了,仁亲王妃顶着这样一张脸,如何去见人?她又气又怕,在家团团转。
刘夫人的日子,这几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皇上先是想方设法把刘家的钱往出榨,到后来不耐烦了,准备找个借口把刘家抄了,刘雪娇觉察到皇帝的心思,想方设法把消息送了出来,刘广众当机立断,写奏折说他愿意捐出北疆军一个冬天的被服,皇上知道是消息泄露,也没说什么,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刘雪娇,只是同意了刘广众的提议。
刘家已经一蹶不振,库房的金银财宝几乎倾囊而出,才算换来一家人的和平日子。
刘夫人现在来仁亲王府,几乎每次都想方设法打秋风,各种方法讨要东西,连仁亲王妃不穿的衣服,都能腆着脸接受,可见手头之窘迫。
仁亲王妃指着红肿的脸皮向娘家嫂子诉苦:“你看到了吗?那贱人忒歹毒了,将我害成这个样子,初一还要进宫呢,让我如何见人?”
“请太医了吗?”
“请了,没用,太医也不知道她的面脂里放了什么。”
刘夫人想了想:“我认识龙虎山的一个道爷,法力高强,是不是求他来看看?”
仁亲王妃也是病急乱求医,闻言立刻答应下来。
谁知道士出门云游,不知归期,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仁亲王妃急得跳脚,仁亲王忽然想起当年太后中毒,面脂就是必须放一段时间才可以去毒使用,他去了宫里,从库房找到当年太后解毒的草药渣儿,回来熬煮了,让妻子洗濯,结果竟然药到病除。
董侧妃听说了,把王妃洗过的药水拿过去洗了,也好了。
仁亲王妃心情终于平静下来,才忽然想起,自己这脸好得跟没中毒时一个样,就算她向别人诉苦,大概也没人会相信。她又后悔起来,抱怨说自己的脸不如再迟几天好才是。
连仁亲王都受不了她如此反复,去了董侧妃那里住。
大年初一,太后身体欠佳,不见客,这已经不是头一回,大家都不以为然,皇后跟个傀儡一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出来走一圈,接受了贵妇们的朝拜,也回去了,梅贵妃这里,便空前热闹,文瑾不像那些人一样,削尖脑袋往前凑,表姐妹竟然也就说了两句客套话,便不得不分开。
仁亲王妃看到贵妃对世子妃并不热络,胆子大起来,拉着几个皇太公主和长公主诉苦,把文瑾说得十分恶毒,她却没想到,这些人已经听到了她派人偷文瑾面脂的传言,便纷纷查问是不是属实。
美云长公主故意问:“你的面脂是世子妃送的吗?她敢把有毒的面脂送你,王爷难道就视而不见?再说,你也可以到宗室去告她,这么坏的品行,逐出家门都不为过,世子也绝不敢包庇她。”
仁亲王妃立刻讷讷着说不出来,很快就岔开了话题,大家看她这个样子,都心照不宣地互相交换眼光。
仁亲王妃急于挽回面子,又提起了周丹娘夫妇的事儿:“她和从良妓女结交,连带世子都和那样的男人交往,每天在院子里喝酒听曲儿,不务正事。”
本来就有人对文瑾占了仁亲王世子妃这个头衔不忿,仁亲王妃的话,立刻就满足了她们想要攻击文瑾的心愿,这些贵妇从宫里出来,关于仁亲王世子妃的坏话,立刻就漫天飞了,一说她心思恶毒,给婆婆有毒面脂,二说她结交妓女,行止不端。
正月初二出嫁女回娘家,初三,是美云长公主的驸马生日,她因为是太后养女,来的女眷就特别多,文瑾说好送她一场大戏,也在这一天。
一冬天的日子冰雪风霜,过年这几天倒风和日丽,美云长公主的后花园里,搭起了戏台子,太阳晒的人身上暖烘烘,贵妇们拥着长公主坐在戏台前,唠着各式各样的话题,因为戏是文瑾送的,关于她的闲话也最多,交头接耳的,还有各种鄙夷的神情,轻蔑的口气。
玉洁郡主在一边看着,别提多为文瑾着急了,心说这一个年过去,文瑾的名声可就全毁了,这孩子,怎不听呢?还要和那周丹娘来往做什么呀,竟然还用她家的戏班子,真糊涂。
文瑾姗姗来迟,一到戏台下面,就被玉洁郡主招手叫了过去。
“娘娘,等会让你看一场好戏。”
玉洁郡主的手指,在文瑾的额头上戳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怎就不让人省点心呢?”
文瑾委屈地道:“娘娘难道不知道我的为人?我何尝不想过省心的日子呀,可是这树欲静风不止,我想停也停不下来呀。”
玉洁郡主难过地搂住文瑾的肩头:“我可怜的孩子,怎么遇到这样的婆婆,偷了你的东西,还要倒打一耙,说是你害的她。”
“娘娘你是知道的,那个面脂最少得放一年才能用,不然脸上会长红斑,对不对?”
玉洁郡主也有好朋友的,这个时候都围了过来,三王妃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真有这样的面脂?”
“这是用当年令太后中毒的那种药材为主料做出的,必须等放一放才能用,我都是前一年做好,第二年才用的,本来也想孝敬婆婆和庶婆母,就定做了好几瓶放在仓库,却被几个刚刚进府的下人偷走,现在,还有人拿这事儿大做文章,说我害婆婆,我,我真的好冤枉啊。”
“啧啧,还真是这样的啊。”年前就是这个版本,初一仁亲王妃又抛出一个新版本,现在,她们听文瑾说得入情入理,又觉得应该是仁亲王妃胡说的,便忍不住悄悄议论起来。
但场面中,攻击文瑾的还是多数。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好戏
文瑾看玉洁郡主还是很气愤的样子,便安慰她道:“娘娘看到了吧?有人就不想听到我好的,咱们行事,但凭本心,太过介意她们,日子都没法过了。”
玉洁郡主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你倒是心大。”
正说着,戏台子上一阵锣鼓响。这叫开场锣,是催促演员快点到位,观众准备就座的,一盏茶一次,三遍响过,就要开场。
果然在一边游玩聊天的女子,都急忙走过来。这个时代娱乐特别贫乏,尤其是戏曲还不是那么盛行,家里养戏班子的,一般都是唱个独幕剧,或者来点小曲儿,像今天这样的四幕大戏,还是很少见的,不管对文瑾印象是好是坏,没人愿意和自己过不去,大家纷纷涌过来,小戏台子下面的椅子上,立刻就座无虚席。
二遍锣响过,就出来一个小丑,带着几个小孩子,翻筋斗打花鞭,这是怕观众等的不耐烦,出来安慰大家的。
文瑾端着桌子上一盘桃脯给玉洁郡主:“娘娘尝尝,这是我的铺子做的。”
玉洁郡主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别家的桃脯颜色发黑,只有我家的颜色这么亮堂。”
玉洁郡主的思想被转移,和文瑾聊起吃食,脸色好了许多。
锣鼓响起,演员上场,第一幕开始,周丹娘当时还是六岁的小女孩,母亲去世,父亲续娶,一年后父亲也死了,继母便把她卖到了窑子,周丹娘屡次逃跑,被打得遍体鳞伤。
玉洁郡主已经完全被这令人悲愤的情节吸引,全神贯注地看起戏来。文瑾悄悄观察观众的表情,见她们脸上时而悲悯,时而义愤,泪点低的人,已经开始频频擦眼睛了。交头接耳和闲聊全都停下来,文瑾见效果很好,忍不住露出微笑。
第二幕,周丹娘在窑子里刻苦练功,天真幼稚的她,以为可以依靠自己的技艺,获得人们的尊重,为老鸨赚了钱,她就可以放自己一马。
“这个笨蛋,哪有那么好心的老鸨。”玉洁郡主都为周丹娘抱不平。
和玉洁郡主一样,此刻议论的声音大起来,幸好文瑾早有准备,在戏台边上,打出台词字幕,不至于让人弄不清情节。
就在这时,情节忽然急转而下,周丹娘成了名妓,为老鸨赚足了钱,但还是被暗算,在灌了迷药的情况下,被玷污,她痛不欲生,几欲寻死。
玉洁郡主已经忍不住了,眼泪婆娑:“这个可怜的女子,她的爹娘在泉下有知,该多么伤心。”
“是啊,不是她出身不好,也不是她不肯努力,遇到这样的狠心继母,这样的恶毒老鸨,她就是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啊。”
第三幕是周成昆出来了,他不计较周丹娘的出身,只倾慕她的才华,感动她的品格,倾家荡产,把周丹娘赎了出来,但周家父母气坏了,把他俩从家里赶了出来,两人囊中空空,生活无着,周丹娘当了头饰和衣服,也仅仅租赁了一间小屋,买了五天的粮食。万不得已,她大着胆子去文瑾那里应聘,竟然获得让她试试的机会。
第四幕,周丹娘夜以继日地设计饰品花样,又是画又是做,敖红了眼,终于做出一套产品,她高高兴兴去了东家那里,果然大获成功。
这时候的戏台子下面,观众的表情已经是喜悦多于悲伤,欢笑多过愤慨,接下来的剧情,便迎合了观众的心态,周丹娘不仅赚了钱,还赢得了丈夫的尊重,公婆的谅解,又有了儿女,日子过得十分幸福。
戏曲结束,观众都忍不住鼓起掌来,玉洁郡主忽然灵机一动,问文瑾:“这个周丹娘,可是和你交好的那个周丹娘?”
好多眼睛猛然扫过来,大家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是的,娘娘,我就是那个东家,你知道我是心软的人,周丹娘当时找到我,我没理由拒绝她,这样的苦命人,我拉她一把,这是世界就多了个情操高雅的女掌柜,我推她一把,说不定,这个世界便多了一对冤死的有情人。”
“孩子,你做得对,我想通了,自己但凭良心做事,谁想说什么,就让她说吧。”
“娘娘,瑾儿就知道你最好了。”
虽然依然有些人对文瑾投来不满的目光,但多数的人还是被剧情感动,对文瑾的印象大为改观,京城里不利于她的流言,一下子就少了,倒是多了很多赞扬她的。
文瑾也没想到,《丹娘》一剧,因为曲调宛转悠扬,言辞清丽易懂,剧情跌宕引人,在京城引起热潮,各大高门,争相来邀,周家戏班的管事忙得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周成昆数钱数到手软,还捞了个“才子”美名,高兴地忘乎所以,这些年,周家的经济,都是靠丹娘支撑,他也是堂堂五尺汉,心里不是没有愧疚和压力的,只是性格如此,不善经营,而他喜好的诗词曲谱,又不好赚钱,才不得不压抑自己。
从这部戏里,周成昆总结了几条经验,一部戏要想红起来,得有这样几个条件,一是有唱功,还要带些武戏,才子佳人,先苦后甜,苦要苦到极致,使人落泪,后面的花好月圆,才会显得非常不易,令人珍惜,令观众心动。
他照着这个模式,开始着手写一本新剧,丹娘见丈夫一下子成熟老练起来,也是喜不自禁,临时租住的院子里,天天洋溢着欢声笑语。
仁亲王在正月初九这天,去太长公主府走动,被他这一辈的老大——太长公主拉着一起看戏,这才知道儿子院子里那个戏班子,都捣鼓了些什么,说实话,他还很为周丹娘的一心向善、自强不息感动。
太长公主问仁亲王:“这部戏你看了好几遍了吧?今天老姐姐拉你又看一遍,你不烦吧?”
仁亲王不敢说以前没看过,只摇头道:“不烦,我怎么会烦呢?这戏多好。”
第二百五十九章 劝解
“这就是了,我以前听说世子妃不好,和贱籍的女人相交,还准备去府上教训她一顿呢,是美云劝我看了戏再去,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非要让她讲,美云便说,这戏里的掌柜,就是世子妃,丹娘,就是她交好的朋友,我这个心急的呀,好容易看上了呢,才知道自己听的闲话不靠谱,这下更想见见世子妃了,那一回她来给我敬茶,我这老眼昏花的,没看清楚呢。”
仁亲王十分惊讶,这些他根本都不知道,但却装着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解释道:“世子妃今儿若不是贵妃召见,就来看你了,明天,明天我再带她两口子过来,给你这个大老姑奶奶行礼、磕头。”
太长公主惊讶:“贵妃召见?可有要事?”
“呵呵,可能是喜事吧,传言说贵妃又怀龙种,那个吐的厉害,一天一晚米水不进,这才招世子妃进宫去陪伴,她们是表姐妹。”
“哦——,对对,我忘了这一茬,你府上的媳妇儿,是个好的,不骄不躁的,也不因为是贵妃的亲戚,就四下显摆,今儿看戏,果然觉得她是个善心的人儿。”
“嗯,皇姑姑可别再夸了,多批评少表扬,要不,年轻人压不住场子了。”
“嗯,嗯,我懂得。”
谁都要面子的,哪个人也都喜欢听人夸自己好,仁亲王宴罢归来,心情就很不错,见了王妃,还劝了她一句:“今后和世子妃好好相处,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她好,不信她敢对你不好,毕竟是小辈,她还能把你怎的!”
仁亲王妃警铃大作,试探了几句,便给男人下眼药:“王爷,世子妃竟然把自己编到戏里去了,不管她怎样宣扬,窑姐就是窑姐,能好到哪里去?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别人都不知道怎么偷偷笑话她呢,咱们是长辈,更要冷眼静瞧,不要让她做事失了分寸。”
仁亲王一愣,嗯,老婆说得也有理。
仁亲王妃一看男人听进去了,立刻精神大涨,这段时间,她都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很害怕男人厌烦自己,看来,白担心了,男人就是男人,不会听得见女人们的瞎嘀咕。
“王爷,世子夫妇年轻,咱们要抻着压着,让他们千万别张狂,你倒好,还真信了戏里编的事情,当世子妃果如那里所讲,那么高洁明澈,那么宽宏大度?她在咱家都干了些什么呀!”
仁亲王又郁闷起来,踱步出了院子,准备去杨侧妃那里,谁想半路,遇到了董侧妃身边的小丫鬟绿玉:“王爷好,王爷,你可是去看董侧妃的吗?知道她刚才肚子疼了?”
仁亲王很担忧:“董侧妃刚才肚子疼?怎么回事?”
“大概是吃的不对。”
“请太医了吗?”
“太医还没到呢。”
一边和小丫头说话,一边走路,仁亲王不知不觉就到了董侧妃的月辉园,董侧妃已经接到传告,满脸是笑地迎了出来,为了应对丫鬟的话,她的手还压着左肋。
“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事的,王爷,大概岔气了吧,休息休息就好。”
“还是当心些。”
“奴婢省得,王爷请进。”
董侧妃最近日子过得可不太好,初二回娘家,被兄长一顿很训,说她眼皮浅,为了一瓶面脂,把辛苦埋下的暗线暴露了,使得今后这方面的事务,艰难万分,还引起了世子妃的警惕。
事到如今,董侧妃才不得不承认,世子妃看着云淡风轻,似乎活得没心没肺的,却是她平生难遇的一个对手,竟然把她、王妃和杨侧妃都耍了进去。她也为自己的轻率后悔,一瓶面脂啊,实在算不了什么,因小失大,实在划不来。
最让她后悔的,是王爷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王爷一直知道王妃不好,他爱王妃的,就是那份娇俏的相貌,而杨侧妃,则是活泼诙谐,王爷去她那里,总是觉得轻松快乐。董侧妃知道王爷一直觉得她大气、稳重、聪颖,只是因为时运不济才做了侧妃,现在,她竟然让人偷小辈的面脂,实在太丢人了。自从那事出来,王爷就绕着月辉园,肯定是对她十分失望和气恼。
今天,董侧妃靠着装病,引来王爷,肯定要竭力表现一番。
高门大户,男人就那么一个,女人却有一群,董侧妃高兴了,王妃和杨侧妃可就悲伤了,不说王妃因为上个眼药把男人弄走,后悔不迭,那厢的杨侧妃却因为男人被截胡气得捶胸跺足,转着眼珠子盘算,该怎样和世子妃联起手,消一消那二人的气焰,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
董侧妃按照兄长的指点,先和王爷讨论国家大事,仁亲王的心情渐渐好起来,他最喜欢听别人颂扬自己在西疆的那段英雄事迹了。
“王爷,奴婢回娘家,听那些贵妇提起当年您的神勇,不知道有多骄傲,若不是王爷,西疆现在哪有这么安宁?”
“呵呵呵,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些都过去了。”仁亲王心里很受用,嘴上很谦虚。
“哎哟哟,好我的王爷呀,世子妃不过是拯救了一个落魄的贱籍女子,都敢写一部戏来颂扬自己,你这可是为国为民,为了咱巨荣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哟。”
仁亲王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董侧妃没看到,依然照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王爷呀,奴婢也是喜欢读书的,不然咱家也养一个戏班子如何?专门排演您当年在西疆杀敌的故事,一定比那个什么丹娘好看,那都是什么呀,小恩小惠的,也敢说嘴。”
“你也觉得世子妃排这个戏,过分了?”
“可不是嘛。”董侧妃说着,眼睛的余光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男人,见他微微叹气,这才放宽心,继续添油加醋,“王爷,您觉得世子妃是不是有自吹自擂、自我标榜的嫌疑?”
见又是这样的话题,仁亲王终于烦了,站起来一甩袖子就走。
第二百六十章 纨绔
董侧妃急忙阻拦,换了话题道:“王爷,浩儿前几天做了一篇文章,您要不要看看?”
“唔,拿来。”
董侧妃急忙示意丫鬟送上来,仁亲王拿着看了看,脸上果然有了笑意:“这是浩儿写的?”
“嗯呐,王爷,文笔料峭峻奇,实在不像个小孩子写的。”
“嗯,是啊。”
董侧妃又趁机拉着仁亲王,让他做在太师椅上,小心翼翼地和他聊起儿子的教育问题,总算把人留住了。
那片文章,若是让文瑾看了,肯定会给一个评语:为了让人看不懂,专门搜罗了几十个不容易认的字堆砌在一起,她肯定钱浩自己都讲不通到底写了些什么。
早上起来,文瑾洗漱过了,带着小钱钱在院子里散步,金金已经开始跟着父亲练武了,小脸蛋上的婴儿肥一下子就消失了,令文瑾心疼不已,但生在勋贵之家,要么做个碌碌无为的世家少爷,生活一团混乱,长大后被人各种践踏,要么就得从小吃苦练功读书,长大之后才能像父亲一样,出门受人尊重。富贵人家,和穷人家的孩子都一样要奋斗。
钱钱最近表现还比较正常,没有再做特别出格的事情,文瑾渐渐心安,此刻才体会到孩子对自己的深切爱意,小不点那也是见自己受欺负,逼急了,不得不挺身而出,和仁亲王妃对着干呢。
“钱钱长大想干什么?”文瑾随口问儿子。
“做大英雄!”
“唉,做英雄不好的,你没听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吗?”
听母亲调侃自己,钱钱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
“女人多了,后院难以安宁,会影响你的前途的,你看你祖父,当年从西疆回来,何等威风,为了王妃,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之位。”
“切,国师才不能当呢,就是祖父耳根子软,竟然让那么白痴的王妃就哄得乱转。”
“男人还不个个是外貌控——”
“娘!”钱钱不高兴地跺脚,“爹爹就不是,你虽然漂亮,但漂亮女人多了,又聪明又漂亮的女人,不止你一个。”
“钱钱,越是聪明漂亮,期望就越大,和这样的女人相处,她要是一心为你着想,男人就幸福,若是后院有一群这样的女子,为了男人勾心斗角,我想,这个男人的日子未必好过。”
钱钱眨着大眼想了想:“那好吧,还是像祖父这样,娶几个蠢一点的漂亮女人好了!”
“哈哈哈”文瑾摸摸钱钱的小脑袋,心说,你果然是个穿越来的。
钱钱大概也猜出文瑾的心思,他用肉呼呼的小手,拉了拉文瑾的衣袖:“娘,钱钱会好好孝顺您的,你上一世是钱钱的娘,这一世也是钱钱的娘,你生了钱钱、养大钱钱,对钱钱关怀备至,是个超级合格的娘,你放心,我也会做个超级合格的儿子的。”
“好钱钱。”文瑾在儿子肉呼呼的脸蛋上亲了亲,忽然想起自己上一世就根本没结婚,难道她还经历哪一世,生下钱钱,自己不记得了?
钱钱却不知道文瑾再想什么,他奶声奶气地强调:“娘,这一世,钱钱一定好好好保护你。”
“好儿子!”文瑾心里忽然勇气倍增,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孤单寂寞。
正月十五元宵节,京城里又是一片火树银花,仁亲王府的主子们,又要进行一月两次的聚餐,两个男人,四个女人,外加一个青年、一个少年,两个儿童,本应该其乐融融,此刻却人人戴着面具,相互之间仅仅是一种麻木地平和态度。
仁亲王眉头紧皱,简直能夹死蚊子,已经完全没有心情搭理钱隽和文瑾,对他俩的请安,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钱钱伏在文瑾耳边,小心地说道:“祖父和叔叔吵架了,叔叔逼着周先生把演丹娘的女戏子卖给他,被周先生告到了县大堂,知县偏心,本来想打周先生,却让大公主的管家给救了。”
大公主是皇后所出,乃永昌帝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待见皇后,但永昌帝对这个女儿却很宠爱,大公主前年出嫁,皇上赐给的公主府,堪比一个王爷府了,没人敢说逾矩,满朝文武都知趣地见了大公主时退让一步。大公主以前也喜欢听曲儿,但却没有见过这样华丽的大戏,现在周家班,跟她养的差不多,只要不出班唱戏,就在大公主府里,幸好所有的角色都是女子演的,不然,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钱轩虽然被称为京城第一纨绔,却敌不过大公主这京城第一女汉子,人家的爹爹是皇帝,他的亲王老子面子便显得不够大了。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王府,把仁亲王气得暴跳如雷,把儿子捆起来要行家法,仁亲王妃及时赶到,立刻扑了上去,跪在丈夫脚下:“王爷,轩儿只是一时糊涂,你如何用得着动家法?你给他讲清道理就是了。”
仁亲王气得:“你来给他讲,让他练武,他肯吗?”
钱轩倒还有几分硬气,他振振有词地道:“我练武有什么用?报效国家?笑话,大哥都闲的蛋疼,爹爹更是整天转悠,我还在你后面跟着呢,连个鞑子毛都捡不着,还杀敌立功,做梦。”
“你,你,你在家给我好好读书,不行吗?”
“读书?爹爹,咱家已经够富贵了,我读书读好了,少不了在朝廷占个位置,那些个平民子弟怎么上来?他们十年寒窗,太艰难了。”
仁亲王气得心疾爆发,晕了过去,还好有太医给的药丸,当时赶紧服下,才算缓了过来,在家躺了两天,十五是节日,这才走出来见人。
仁亲王这一回,无论王妃如何抛媚眼、洒泪眼,他都不理不睬,低着头一个劲的吃饭,一边伺候的杨侧妃筷子用的哪个溜,男人一口咽下去,她的下一口立刻便送上来,口口都是仁亲王的最爱。
仁亲王从来没有今天吃饭这么快,他放下筷子,一桌上的人,都跟着停了下来。
仁亲王咬了咬牙,对二儿子道:“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什么时候背下《论语》,什么时候解除禁足。”
第二百六十一章 改了?
“父王,凭什么这么对我?不就是因为看上了个戏子?大哥当年为了世子妃,还离家出走呢,还有,他不告而娶,你不也一声没吭?今儿个,你把这个说清楚,只要你有理,我就听你的。”
仁亲王脸色铁青,你、你了好几下,也没说出一句话,杨侧妃已经赶紧拿出药丸,端着开水让男人服药了。
钱隽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对仁亲王行了一礼:“父王,二弟倒是个有种的,他还是京城第一个敢和我比的,这么的吧,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西疆军中杀了不下十个鞑子,不如让二弟去一趟北疆吧,只要提回一个鞑子脑袋,他今后吐在我脸上,我就当洗脸呢。”
仁亲王妃立刻哭了:“王爷,当年在西疆,可是你亲自做元帅的,世子到底杀了几个鞑子,还不是你说了算的?”她意思是钱隽冒认军功了。
仁亲王气得更甚:“你胡说什么?太子亲征,难不成我还能越过他去。”
仁亲王妃依然还是不肯松口,她狡辩道:“那你也能照顾了世子,若是现在让二爷一个人去北疆,这绝对不行。”
董侧妃现在和王妃站在一条战线上,钱轩越不成器,她的儿子才越容易出头,再说,只要钱轩这么胡闹着,王妃就离不开她这个助力,在王府的内院,她的权利就越大,她从另一侧搀扶住丈夫的胳膊:“王爷,那还用得着二爷去北疆?他只要在府里好好读书就行了。”
王妃虽然这个时候护着儿子,但她也不希望儿子出去胡闹的,最大的希望,就是乖乖在府里读书,董侧妃的话一落音,王妃立刻就投来感激的一瞥。
仁亲王满含希冀地看着二儿子,祈祷他给出一句保证——不胡闹了,好好读书。
结果,钱轩却来了一句:“大哥动不动就提西疆,不觉得那没意思吗?你当年离家出走,几年不归,还是我在父王跟前,慰藉着他,不然,父王现在能有这么大的劲儿打我吗?”
钱隽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他是如何离家出走的?被谁逼的?这个帐,他还没算呢。钱钱从文瑾怀里挣扎出来,跑到父亲跟前:“祖父,二叔既然觉得比我父亲好,不如让他俩比试比试,谁输了,今后就得听话。”
“去一边去,小——”钱轩差点爆粗口,他拿什么和钱隽比试?比纨绔吗?钱隽纨绔的时候,他还光屁股呢。
仁亲王很生气,刚刚地瞪了一眼钱钱,就觉得不妥,孙子还太小了,便换了个笑脸:“朝晖,去你娘那里啦,不要在这里掺和。”
“祖父,我父亲当年为何要离家出走呀?他既然不好,为什么现在都说他是大英雄呢?”
仁亲王张嘴结舌,他能给孙子说你爹是被我逼走的吗?
文瑾急忙叫儿子:“钱钱,过来,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别瞎掺和。”
钱钱却扬起稚嫩可爱的包子脸,面向仁亲王妃:“祖母知道我爹为何离家出走吗?”
“闭嘴!”仁亲王妃气恼地推搡了一把,钱钱一个趔趄。
钱隽和文瑾一起走上前,文瑾抱起大哭不止的儿子,钱隽则脸色阴沉地盯着王妃。
“王爷——”仁亲王妃对着男人哭泣,寻求支持。
仁亲王看了一眼即将爆发的儿子,悄悄给老婆摆摆手,这个时候,还是少惹事为佳。
钱隽看到这一切,别提多伤心了,他嘲讽地笑一笑:“父王,我希望你要管住他们的嘴巴,该谁谁谁,不许提起我。”说完,抱起钱钱就准备离开。
杨侧妃急忙摇了摇男人的胳膊:“王爷身体不好,少操点心吧,世子国家大事都处理那么好,咱府上的事儿,也应该没问题的,你该让他出点力了。”说完,还看了文瑾一眼,似乎是向这边示好,是为了给钱隽争取权利,其实,是加剧他们和王妃之间的矛盾。
董侧妃一听也来了精神,她阴阳怪气地给仁亲王道:“是啊,王爷,世子不是天下无敌吗?咱府上这点小事,那还不手到擒来?”
仁亲王不知哪根筋抽的,或许实在管不住儿子,有病乱求医吧,竟然对着长子的背影道:“世子,这是你的亲弟弟,他的事儿你怎么能袖手旁观?”
王妃急忙走上前:“王爷,世子都做了什么呀,他哪里能教得了轩儿?”
钱隽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般了,你们之间的事儿,扯我做什么?文瑾看他腮帮子上青筋直冒,知道他真怒了。
杨侧妃继续挑唆:“王爷,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老话说得好,医不自治,二爷的事儿,我看还得世子来管。”
“不行!”王妃急了,眨巴着眼儿挤眼泪,“王爷,二爷落到世子手上,还不被打死了呀。”
董侧妃对王妃一个安慰的眼神,笑着上来:“王爷,世子不动一兵一卒,便解决了北疆事务,二爷的事儿,还不小的跟芝麻点儿一样?他肯定不用动手,二爷一鞭子一棍子都不挨,便能学好的。”
仁亲王终于下定决心,对钱隽道:“你是大的,又是世子,这个府邸将来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要爱护弟弟,替我教好他。”
王妃冲上来:“王爷,世子就是不打轩儿,也会折磨死他的。”
钱隽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从小到大,王妃越是不让他插手,他就越是要把水搅浑,便给仁亲王道:“父王放心,孩儿保证不打弟弟,还让他乖乖在家读书。”
仁亲王这些年下了那么大的功夫,钱轩都坐不下来读书,钱隽这话,令整个宴息厅的人都觉得他在吹牛皮,董侧妃低头悄悄笑了一下,她很明白这个二爷是个什么成色的,觉得世子绝对做不到这个承诺,哼哼,她只等着看笑话了。
“我不让他教,凭什么呀——”钱轩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钱隽拉住了手腕,顿时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舌头都打结说不出话来。
满房子的人都诧异地看着钱隽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牵着二弟往出走,钱轩恭顺异常,低头塌腰一下子都不挣扎。
“轩儿——”母子连心,只有仁亲王妃明白儿子肯定是被胁迫了,她哭着冲上去,不知钱隽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钱轩扭回头,狠狠骂了一句,“够了你,回去!”
仁亲王妃顿时止步,泪水止不住地在脸上滚滚而下,不过,这一回真心的泪,却没人看到,仁亲王面孔对外,正在接受杨侧妃的温柔安抚呢。
董侧妃走过来搀着王妃:“世子许诺不打二爷的,他说话算话。”
仁亲王妃咬牙切齿:“他敢打一下轩儿,我就跟他拼了。”
文瑾拉着金金的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心里奇怪丈夫为何要揽下这样的苦差,他难道要公报私仇,折磨钱轩?
钱隽把钱轩交给王杰,让他教二爷站桩,自己抱着儿子回来。
“你怎么自讨苦吃?”文瑾问。
“什么叫自讨苦吃?他娘当年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
“你真的公报私仇,不要名声了?”
“我哪有那么笨?”
钱隽下午根本就没出门,在家逗钱钱和金金玩儿,还兴致勃勃地看文瑾给两个儿子做花灯,晚上,还带着妻子儿子出门游玩了一圈,回来,径直回了后院,对钱轩的事儿,连问都不问。
钱轩哪里肯听王杰的话?叫站桩不肯,叫背书也不肯,王杰只好把他关进外书房旁边的耳房里,外面上了锁,任凭钱轩叫骂,也不搭理,后来干脆走了开去。
钱轩骂累了,在屋里乱翻,耳房是钱隽以前读书的地方,到处都是习字的旧练习簿,一动灰尘弥漫,他很快就气哼哼地停了手,无聊地坐在窗户跟前的小凳子上,夕阳即将落下,一束光线射进来,油漆光亮的书箱,即使被灰尘笼罩,依然显出熠熠光华,他好奇地过去打开,在里面翻腾,竟然发现一个暗格,暗格里有一本书,钱轩拿出来翻开,竟然是一册图书,他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露出笑意,捧在手里看起来,直到天黑看不见了,依然舍不得放下。
王杰开了锁,放钱轩出来,他果然老老实实去了内院,令人大为诧异。
晚上,钱轩在房里刻苦攻读,烛光半夜才熄,第二天他睡过了头,王妃心疼儿子,不许下人惊动,谁知他自己起来,把小厮臭骂了一顿,又跑到小书房去了。
仁亲王妃一直派人盯着儿子,听到报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儿子竟然忽然喜欢读书了?怎么可能?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往外院而来。
仁亲王也派人盯着这边,他很奇怪长子怎么这么快就教训好了次子,虽然也觉得蹊跷,但还是松了口气。
小书房的门关着,王妃猛敲起来,钱轩非常紧张,不知在屋里忙些什么,窸窸窣窣了半天才开门,仁亲王听说王妃去打扰二儿子读书,也气呼呼地赶了过来,却看到仁亲王妃脸色苍白地站在耳房:“这就是世子让你读的书?”
仁亲王奇怪:“让我看看,难道不是《论语》吗?”
第二百六十二章 白费
仁亲王妃变了变脸:“王爷身体不好,就不要管了,的确是《论语》的。”说着,就拉着仁亲王的胳膊,想把男人拽出去,钱轩则很快就把那本论语藏到怀里。
钱隽在外面笑:“王妃呀,这里的书,都是当年你给我买的,我能有这个成就,多亏了王妃栽培,今天,我把这些书,全都送给二弟,他不是喜欢和我比吗?我们兄弟却是该比一比,看看谁读书读得好。”
“你——”仁亲王妃脸色铁青。
仁亲王不明就里,挤进房间,里面的灰土味儿让他连打两个喷嚏,他看到一摞一摞钱隽过去练字的手稿,喃喃道:“这孩子,还是下了苦功的。”说完,打开书箱,看到里面摆得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欣慰地笑了一下,伸手想要拿起一个砚台,王妃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王爷,咱们走吧,这些旧物,看它作甚?”
仁亲王还在缅怀过去,手下却并没有停,他虽然停止练功,但胳膊依然特别有劲,哪里是王妃能扯动的?
谁知道这箱子却有蹊跷,砚台直接和下面的底板相连,他一拿起,便看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本小书《诗经》。
仁亲王拿起来,眯眼瞧了一下,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恨恨地瞪着钱隽:“你就是拿这个教育弟弟的?”
“父王,王妃就是拿这个教育我的,那时我才十二岁,现在弟弟都二十岁了,本就到了看这个的年龄,比王妃拔苗助长,可要好多了。”
“你,你——”
“父王,你可不能昏过去,更不能过去再也不醒来,你也看到了,你的好王妃就是这样个“好”法,你的二儿子就是这么烂泥糊不上墙,我么,就是这样喜欢睚眦必报,没了你,咱府上可有热闹瞧了。”
仁亲王气得又要倒下去,钱隽急忙扶住了,一边搀着往外走,一边附在父亲的耳边道:“就你这个成色的儿子,还想不挨一下打,不吃一分苦,就变成一个大好青年,父王你觉得这是做梦不?你自己都做不到,为何要把难题出给我?你难道不觉得你的女人都在给我挖坑吗?”
他说着,用手压在父王的背上,帮他运气,阻止心疾发作:“父王,你能不能凭良心对待我?不要再让几个女人把你操控了?你若真的肯用心对我,莫说二弟,咱府上所有的事情,我都能帮你料理一清二楚,顺顺当当。”
仁亲王心情复杂,他很明白儿子所说是对的。
“父王,你的心疾,是不能多生气的,有个活宝二弟,再加上糊涂王妃,你想想,早晚有一天被他们气死,儿子真心为府上着想,你到了现在,难道还认不清儿子的心吗?”钱隽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动了情感,声音都有些哽咽。
仁亲王真的被感动了,他本就是属于耳根子软的人,此刻,忍不住连连点头,钱隽把父亲送到杨侧妃院子门口,低声许诺:“父王,我有的是办法管好钱轩,只要你肯让我管。”
仁亲王并没多言,由着杨侧妃扶着胳膊走了进去,钱隽撇撇嘴,他就知道父亲会是这样,这仁亲王府,不被钱轩折腾到一败涂地,他就绝不会罢手。
外院留下仁亲王妃和儿子,她哭着把钱轩往外书房外面拉,钱轩倒还听话,真的跟着母亲走了。仁亲王妃却没看到儿子对他的随从挤了挤眼,就在他们跨过垂花门时,钱轩的那个随从带人把书箱暗格里的书,都拿走了。
仁亲王养了两天,身体好了些,也想出了主意,他下决心要给次子成亲了,以前,他还寄希望二儿子能跟长子一般出息,唯恐娶了亲,儿子陷入儿女情长,不肯去军中效力,现在看来,钱轩若是能老老实实呆在家,已经是烧高香了,去军中?就是他想,皇上也不会让的,这样的人到了边疆,不是去为朝廷效力,那是去祸害军队去了。
仁亲王这种心态,其实和很多当父亲的一样,明明儿子就是一堆牛粪,他愣是能看成是一块璞玉,还以为好好琢磨,能出奇才呢。
钱轩的亲事,已经定下五年了,乃是皇后的堂妹周雅萱,前几年,周家不停地催这边娶亲,自从去年传出消息说钱隽还活着,那边就再也没了动静。
周雅萱比钱轩小三岁,定亲时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当时的她白白净净,一双丹凤眼黑幽幽的,唇红齿白,不知有多乖巧可爱,钱轩一见就喜欢上了,京城别的高门贵女都不肯要,仁亲王很不喜欢周家,但架不住老婆的眼泪,最后不得不点头,派媒人过去求亲,现在,周家更是式微,而周雅萱也让钱轩失望,她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几乎没有长,一直是那个小萝莉模样,可爱是可爱,但却跟个幼童一般,没有女人该有的吸引力,而钱轩一年最少有一百天是在青楼厮混的,什么样的风流没见过,自然不想娶周雅萱。这也是仁亲王不愿给儿子娶亲,钱轩也不闹腾的原因,他还撺掇着母亲帮他退亲呢。
仁亲王妃再爱儿子,也不敢说退亲的话,皇帝再不待见皇后,周家也是皇帝的老丈人家,仁亲王妃欺软怕硬,连这方面想也不敢想。
不管钱轩如何反对,王府上下依然为了他的亲事,一片忙乱。
这天,周成昆求见钱隽,原来大公主要他把周家戏班交给她,周成昆心疼得要死,希望钱隽给大公主说说情,放过他。
钱隽笑着拒绝了周成昆:“你见过从老虎嘴边救下小白兔不?若是见过,那我就替你说情去。”
“可是世子爷,我怎么办哪?五年的心血,就这么完了呀。”
钱隽点了周成昆鼻子一下:“你傻呀,公主能白要你的东西?她给你赏赐、给你钱,你不会再买几个女孩子,从头教?你要的就是这个乐趣,看着她们一天天成长,觉得自己有用武之地而已,就算现在你不把这个戏班给出去,难道她们就不会老?你总是需要培养新人的,何不现在动手?”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戏班
周成昆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乖乖回去了,过了几天,却带着礼物来谢钱隽,原来,大公主的赏赐非常丰厚,周成昆不但没赔钱,还狠狠挣了一笔,现在,他手里的钱,养七八个戏班子都没问题。
“好了,好了,多养几个就多养几个,七八个戏班子也就太过了。你要知道进了京城,你这样的人,手里别想留住好东西,除了大公主,还有二公子,狼多肉少,根本就不够他们争的,养多少都是白搭。”
“那你还要我养戏班?”
“你呀,怎么这么傻?不养戏班你干什么去?不养戏班,别人可就要养你了,你看着吧,大公主这部戏看烦了,你的事儿就来了。”
“那我怎么办?”
“京城里考不上的穷秀才穷举人多了,你也可以养几个那样的人,万一公主要新戏,你就给她排练一个呀,你不是一直觉得不如媳妇挣钱多吗?我保证你今后大大的发财。”
周成昆也不是什么有节操的文人,钱隽的提议倒是很符合他的心思,他又高兴了,屁颠屁颠地跑回去忙活去了。
没几天,周丹娘就急急忙忙来找文瑾:“世子妃呀,我那个冤家,光知道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万一大公主跟着学坏了,我们一家的脑袋可都不够砍的,我劝他,他还不听,说戏曲就是这些个内容,不风花雪月就没人看。”
文瑾真有些后悔让他们夫妻过来了,这个周成昆,可真麻烦。
晚上,她在钱隽跟前抱怨,钱隽只是笑了笑,安慰道:“反正你闲着也闲着,不如帮帮她们。”
原来钱隽见文瑾忙碌起来,日子充实,精神反而饱满激昂,无所事事,人都跟没魂儿一般,这是故意给她找事儿呢,府里现在上上下下,都看着他们夫妇清闲,那些人嫉恨地肚子都抽筋呢,他实在不想让文瑾又成了众矢之的。
明白了丈夫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的状况,文瑾想了想,用了半个月,把前世的《花木兰》抄袭了过来。
周丹娘拿着剧本,粗略地翻看了一遍,完全被吸引住了,她喃喃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奇女子,我当年为何就不知道练武呢?”
文瑾扑哧一笑:“你傻呀,老鸨能给你请这样的师傅?你翅膀硬了,她管不住了怎么办?”
“哦!”想起过去地狱一般的日子,周丹娘脸上的笑容退去,她沉默了一下,“我要请个女师傅,让我闺女练武。”
“你,行行好吧,还真要宝贝女儿当个花木兰呀?”
“至少不被人欺负,我可不敢指望女儿好命能嫁个像世子这般品行的好男人。”
文瑾若有所思,第二天起来,又把断了没练的武术捡了起来。
周成昆拿到《花木兰》的本子,如获至宝,在家又是修改润色,又是谱曲,忙了好几个月,周丹娘把文瑾谢了又谢,全力以赴筹备新铺子新作坊的事宜不提。
再说大公主,自从有了戏班子,高兴地忘乎所以,还请示了父亲,带进宫给皇后唱了几次,天热了起来,太后身体又缓过来了,大公主许诺,等再热些,她再带戏班子给皇祖母欣赏。
戏班子的人,早上都得吊嗓子,为了不吵到别人,他们清楚起来,跑步出城,在护城河边练唱,这天大公主睡足了起来,还没梳洗完,管事妈妈就急匆匆进来:“公主娘娘,有人,有人把柳青抢走了。”柳青就是唱丹娘的那个青衣,是公主最喜欢的演员。
“谁这么大胆子,不要命了,是谁?”
“不知道,穿着黑衣,驾马车过来,抢了人就跑,咱们这边没追上,还被打伤了两个。”
“拿我的帖子去五城兵马司,找不到人,就让他们都给我滚,让出位子,给能干的人。”
“是!”
公主府闹得整个京城人仰马翻,仁亲王府倒是相对平安,只有人过来在门口逡巡,却没胆子敲门。到了晚上,文瑾和钱隽都入了梦乡,王府才闹腾起来——二爷钱轩出事了。
钱轩是被抬回来的,原来就是他花钱让人抢了柳青,并且在城外的一个庄子里布置下新房,邀请了几个狐朋狗友,准备晚上“洞房花烛”,却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找上门去,那边要把人带回去,他自然不答应,一言不合,两方打起来,混战中,他的腿被人打断了,对方抢了人,丢下一地狼藉,扬长而去。
三更半夜的,仁亲王府又是请太医、又是大哭小叫,喧闹地半个京城都不得安宁。
第二天,仁亲王怒气冲冲去寻五城兵马司东城司都督的麻烦,那边却一头雾水:“我们没找到公主府的戏子,还不知今天怎么面对公主的雷霆大怒呢,哪有打伤贵府二公子的事儿?”
“别想狡辩。”
“王爷,好王爷,我发誓,行不行?我的属下若是伤了亲王府的二公子,那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仁亲王见他不像作伪,一时也不好强逼,只问道:“那是谁打伤我儿的?”
东城兵马司的都督皱眉想了又想,试探道:“贵公子有没说对方身手如何呀?会不会是公主府的人寻过去了?他们假借我们的名头?”
仁亲王没办法,只好退了出来,又不好找公主府理论,悻悻地回到家。
仁亲王妃听了男人的说辞,哭泣着道:“轩儿的腿就白白被人打断了?你是叔公,还不能骂几句公主?”
仁亲王皱眉:“糊涂,轩儿有错在先,就是到了皇上面前,我也是没理的,你让去公主府我说什么好?”
仁亲王妃却接受不了吃哑巴亏的事实,还派景妈去公主府试探一下,景妈硬着头皮去了,灰溜溜回来:“王妃,公主府的人说,他们根本没找到二爷所在的农庄,昨个夜里有几个黑衣人把那戏子送回去的。”
“那些黑衣人是谁的人?”
“不知道。”
仁亲王妃哭哭啼啼,守在儿子的病床前,仁亲王则每天督促太医,务必治好儿子的腿,太医愁眉苦脸的,他们推测,钱轩的腿养好,也有可能变成跛子。
但这话还没人敢给钱轩说,这位二世祖,躺在床上,还不忘折腾人呢,伺候的小厮都倒霉死了,连仁亲王妃都挨了好几次怒骂。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依然没有完,周家那边,终于忍无可忍,提出退亲了——仁亲王府的聘礼已经下了,却忽然提出推迟婚期,周家就算是衰落了,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脸面如何丢得起?
按风俗,行礼不过月,哪有下了聘礼却提出推迟婚期借口不迎娶的?虽然仁亲王府这边说是儿子受伤了,但那边却认为是托词,不相信——受伤也能结亲的,可以推迟一段时间圆房啊。
仁亲王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打脸的,气得晕倒在地,他也不想想,钱轩不许他办婚礼,他就不办了,自己这个爹是不是当的有问题?自己的为人,那更是有问题了。
两边都进宫向皇上告状,谁知道这几天太后身体忽然又出现反复,皇上难过得心如火炙,见这样的烂事也来找他,非常不耐烦,也顾不得仁亲王这个叔叔的面子了,沉下脸来怒叱道:“既然下了聘礼,定下婚期,如何要往后推迟?如此背信弃义,别人怎么和你做亲家?别说周家要退亲,换成哪个都要退亲!”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周家奉旨退亲,仁亲王无可奈何,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他气得躺倒在床,浑身无力——心脏病犯了,仁亲王妃还不省省,依然每天不是唠叨,就是装哭,仁亲王终于忍不下去,住到了杨侧妃的院子里,谁也不肯见。
杨侧妃从来没有这样神气过,连王妃都要看她的面子,不然,趁机给王爷吹吹风,王妃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董侧妃急眼了,王妃满心思都是儿子,顾不得争风吃醋,她可是闲得要死呢,每天一睁眼,就琢磨着如何凑到王爷面前,如何把王爷叫到她的院子里去。
杨侧妃以前从来不敢正面和董侧妃过招,这一回有王爷支持,胆气大增,让人在门口拦着,不许董侧妃进来,董侧妃曾经在门口高声说话,希望能把男人叫出来,结果仁亲王刚好睡觉呢,被惊醒非常生气,派小厮出来把董侧妃斥责了一番。
董侧妃伤心不已,当场忍不住泪水滚滚,仁亲王对女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这么公然斥责,自从进了仁亲王府,这还是头一遭,董侧妃觉得全府上下的人,似乎都看见了,都在嘲笑她,从此以后,都会看不起她,顿时觉得头晕眼花,几欲昏厥。
杨侧妃听到下人的报告,心里那个乐呀,她一直被董侧妃压制,还没这么解气过呢,想了想,还假惺惺地跑出来,安慰董侧妃:“姐姐,王爷最近脾气特别大,我都不知道受了多少窝囊气,你也别难过,过几天王爷病好了,我劝劝他,再去看你。”
第二百六十四章 打架
这是看她笑话呢,董侧妃气得心肝儿疼,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才忍住,装作什么事儿也没有,输人不输阵地嘴硬道:“谢谢妹妹,不用了,王爷这是病了,身子不好才发脾气的,等过几天王爷身体大好,我再来看他。”说完,也没和杨侧妃告别,便掉头走了——她实在不想看杨侧妃那一副小人得志令人讨厌的面孔。
仁亲王府正院鸡飞狗跳,文瑾这边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宁静,她每天教育教育孩子,照顾丈夫生活,和周丹娘商量新建铺子的事宜,偶尔,还去宫里看看雨荷,和表妹聊聊天,听她谈论两个小王子的趣事,为她排解孕妇的焦躁。
雨荷看着皇帝新收了女人,多少有些危机感,文瑾少不了多开解几句:“皇上并没有宠爱哪个美人,贵妃暂时不用担忧,防是要防的,但你首先不能迷失自我,陷入焦虑,哪家男人不三妻四妾呀,只要皇帝对你好就行了。”
回到家,文瑾也曾经给钱隽说过此事,钱隽摇头:“雨荷的事儿不好管,咱们一伸手,肯定就会卷入下一代的储君之争中去了,小王子现在还小,你只要让贵妃保持好心情,有个好身体,再为皇帝生个小儿子,这才是根本。”
“哦,我明白了。”
文瑾把这话转告雨荷,那本来也是水晶一般玲珑剔透的,立刻就知道了钱隽的意思,果然安心养胎,平和地对待皇帝宠幸美人的事情,有时间的话,尽可能多去照顾太后,果然赢得皇帝“宽宏大度、贤惠淑良”的评语,对雨荷更多了一份尊重。
雨荷苦笑,皇帝自小练武,身体倍儿棒,她的儿子都有些偏大,不利于将来继承王位,这也是钱隽提醒雨荷,让她再生养的原因,现在皇上四十出头,若是他高寿到七十多,雨荷的小儿子刚好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最适合接班的年纪。
文瑾见雨荷听懂了自己的提醒,这才放下心来,有时候,不争才是争,皇宫里,皇帝是唯一的主子,他想让谁好过,谁才可以好过的,雨荷不可能在年龄上争过那些后进的美女,只能想办法维护皇帝对她的感情不要淡漠。
夫妻时间久了,就没有爱情了,但却有相濡以沫的亲情,雨荷就要把太后当自己的娘来孝敬,把丈夫当自己的父亲兄弟来爱护,这样,皇帝对她才会高看一眼,不离不弃。
钱轩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文瑾赢得了一百天安适快乐的好日子,结果不仅胖了几斤,还有了身孕。可惜仁亲王的女人一个个心怀鬼胎,别人好过,就是自己难过,文瑾难得平静一段时间,就有人看不惯了。这天钱钱悄悄给文瑾道:“三叔在学堂欺负哥哥。”
“你怎么知道?”文瑾大惊。
“我就是知道。”钱钱不高兴地瞪了母亲一眼。
“怎么欺负你哥哥了?”
“哥哥这儿,被他们打青了。”钱隽指着自己的小胳膊道。
“你哥,你哥怎么不给娘说?”文瑾顿时心如火烧,恨不能立刻接儿子回家,问个清楚。
没有当娘的听说儿子受欺负能安静下来的,文瑾实在忍不住了,派春明到外院找人,准备立刻接儿子回来。春明出去的时间略长了些,都令她念叨了两句。
钱钱拉着文瑾的胳膊:“娘,你别急,哥哥虽小,可是练过功夫,没有吃大亏。”
“怎么不吃亏?你哥太小,才到钱浩腰间,力气也小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唉,这孩子,怎么吃了亏还不说话呢?”
文瑾把钱钱抱的很紧,似乎那就是金金,钱钱憋得气儿上不来,才推了推娘:“娘,太紧了。”
“哦,好。”文瑾把儿子放到地上,听到外面脚步声急急跑进来,春明终于回来了。
“世子妃,世子去宗学了,你放心。”
文瑾急得快哭了:“把家长都叫去了,肯定是出了大事的。”她越发焦躁。
彩秀进来报说:“世子回来了。”
钱隽进来时,脸色特别严肃,金金的头上缠着绷带,上面还有血迹。
“金金——”文瑾的心像是被紧紧攥住一般透不过气来,眼泪扑簌簌地掉到地上,“金金你怎么了?”
“你别急,让孩子歇着。”
“哦。”文瑾应了一声,松开手,钱隽把儿子抱到屋里去了,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出来,示意奶娘进去守着,然后拉着泪眼婆娑的文瑾来的外面的厅房。
“别哭,孩子不要紧,就是有个孩子拿石块砸他,从头皮上扫过,划破了皮儿,太医瞧过,也上了药,你别太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
“别哭!”钱隽说着,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抱到膝头,“宗学里有人说你坏话,金金就和他们干上了,那些都是八九岁,还有过了十岁的孩子,金金一点也不怯他们,这孩子,像我,是个好样的。”
“你还夸,到底怎么回事?钱钱怎么说是钱浩捣鬼?”
“这次打架确实是钱浩引起的,宗学好些小学生供认,听钱浩说过你的坏话。”
“我,我,董侧妃到底安的什么心?难道我不好,她就可以好过?真是无知。”
“你别气了,金金早上和钱浩打了一架,一头把钱浩撞了个仰八叉,摔晕过去,我在太医那里,已经和董侧妃碰头了,估计她一会儿还会找上门来。
“金金才多小,怎么能撞倒他?还摔晕了,你别顾着得意自己儿子能干,这里面有阴谋。”
“呵呵。”钱隽干笑,“让你听出来了?钱浩自认聪明,在宗学狂傲不可一世,好些孩子都讨厌他,金金撞他的时候,有人在背后伸脚拌了一下。”
“那,他摔倒就不能怪金金,董侧妃,若是不找上门,我也不说什么,若是来了,我倒要问问,她十岁的儿子,怎么和六岁的侄子打起来的?就是官司打到大理寺,也不会说是咱金金仗势欺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 告状
钱浩就是董侧妃的命根子,被摔晕过去,董侧妃怎能不来找麻烦?文瑾的话才落音,就有下人传报:“董侧妃来了。”
不等文瑾答应,那边已经听到哭声,董侧妃的眼睛都肿了,怒气冲冲地上门来:“世子妃,哦,世子也在。”她见钱隽还是有些怕的,脸色不敢那么狰狞,强挤出一丝笑意,比哭都难看,继续道,“你俩都在,也好,想必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吧?朝阳这么小就欺负人,这怎么得了?世子,世子妃,你俩要给我一个说法。”
钱隽沉着脸看着董侧妃,文瑾淡淡地问了一句:“两人读书的地方不一起,朝晖如何就把小叔叔欺负了?还有啊,朝晖还不到钱浩胸口高,他除非疯了才主动招惹那么大的孩子。”
董侧妃被噎住了,一时接不上茬,她拿帕子沾了沾眼睛,强辩道:“世子妃,说一千道一万,朝晖把浩儿撞到在地,还摔晕了。”
“呵呵,侧妃,谁要打我的左脸,我肯定不会把右脸送上去,朝晖就算年龄小,被欺负了,也肯定会还击的,钱浩带着人在宗学的幼龄院门口拦住朝晖,所为何来?朝晖把他撞倒了?这样说你也信,哼,朝晖撞他是事实,但钱浩摔倒,那是有人背后使绊子。”
“不可——能。”董侧妃前半句还气粗得很,后半句自己都犹豫了,可惜儿子头晕,她没有深问,现在却被文瑾顶得无话说。
文瑾变了脸:“董侧妃,你还是回去好好照看钱浩吧,等他病好,过来给我解释一句,他去幼龄院做什么去了,还有,宗学好些孩子都听见他议论咱家人的言语了,我还要问问他,听谁说的,证据在哪?这事儿,我不会轻易算了的。
“欺负我了,背后议论我了,我权当听不见,可以忍过去。可谁要欺负我儿子,让他受委屈,豁出命去,我也要理出个是非曲直。”
董侧妃没想到文瑾发飙,浑身上下威势凛然。令她心慌不已,给儿子说文瑾坏话,让他在宗学里散播谣言,这本就是她教唆的,董侧妃慌乱地威胁了一句:“你敢动钱浩一指头,我,我,我要告王爷。”说完,狼狈地退了出去,走到院子里,她才略略清醒了,暗恨自己失了方寸,今天被文瑾的气势压住,今后,就很难翻身了。
仁亲王病已经好了,现在每天早起,会在校场走走,然后回来在外书房读书,今天刚好外出办事,不然宗学那边,肯定会亲自去的,孙子把儿子打得晕倒,他又是爷爷又是父亲,自然是第一处理人。
董侧妃派人去外院探看,得知男人回来,立刻便由午妈搀扶着,一路哭得东倒西歪,去告状。
文瑾闻讯,也让人抬着儿子,红着眼圈,去找公公。
仁亲王刚刚听董侧妃说了几句,还奇怪那么小的孙子,如何能打过这么大的儿子,媳妇也哭哭啼啼地到了,他很不耐烦地训斥报信的下人:“吵吵什么,都给我下去!”
“呜呜呜,王爷,你可不能不管浩儿,他都晕过去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文瑾刚好进门,噗通就跪倒在仁亲王面前:“父王,媳妇带朝晖来,给小叔叔赔礼道歉来了。”
仁亲王大惊:“朝晖真的把浩儿撞到了?”
文瑾摇头:“若是那样,咱家可要出个大力士了。朝晖去冬才开始扎马步练气,现在只是比同龄孩子壮实些,哪里有那么大力气?至于钱浩为何摔倒,王爷还要问问他自己,以及宗学其他孩子。”
仁亲王没了好奇,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训斥道:“你们是怎么教孩子的?亲叔侄打起来了,丢不丢人?”
“王爷切莫发火,你是不是看一看孩子的伤势再说?”
“伤?谁受伤了?重不重?”仁亲王被文瑾一提示,还是想起孙子来,他立刻就跑到文瑾身后的门板边上,揭开金金头顶盖着的棉布单子,“谁打的?”
文瑾看了一眼董侧妃,道:“朝晖早上去书房,在幼龄院门口被人拦住,打成重伤。”
“谁把他拦住的?”仁亲王见文瑾的眼光不停地看董侧妃,又气又羞,子不教父之过,儿子跑去打孙子,可真丢人。
“呜呜呜,王爷呀,浩儿是个乖孩子的,为何去幼龄院呀?你问问,你问呀,还不是朝晖骂他吗?骂他是贱人养的,呜呜,这让浩儿如何见人呀,呜呜”
“说反了吧,是钱浩骂我是贱人才对。”文瑾揭露道,“王爷,钱浩读书一向比较用功,但是去年冬天,忽然一反常态,在同窗中议论我和贱籍女人交往等等,他一个小孩子,如何知道这些的?孩子再这么教下去,好好的一根苗儿,都要长歪了。”
仁亲王果然狠狠瞪了董侧妃一眼:“都回去,等我查清事实,谁敢有一言不实,小心点。”
文瑾抹了一把眼泪:“王爷,不管你最后如何处置此事,我今天把话放到这里,今后,谁敢欺负朝晖和朝阳,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仁亲王没想到媳妇敢当面发飙,脸皮都气得直抽抽,但他看到长子就在不远站着,显然是给媳妇撑腰来的,只好压下一肚子的怒火。钱隽的脾气他知道,今天不是占足了理,是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的,他气恼地一捶桌子:“丢人呀,仁亲王府的人,都让你们这些败家的丢尽了。”
董侧妃哇一声大哭起来,仁亲王猛然想起儿子还被摔晕了,急忙往后院而去,董侧妃起身跟着,由午妈搀扶,又哭着回去。
钱浩早就醒了,躺在床上,还一肚子的气。他出生时,仁亲王妃眼睛还看不清着呢,就一直跟着董侧妃,仁亲王错过了前面两个儿子的童年期,对这个小的十分宠爱,钱浩也十分乖巧,仁亲王更多了几分用心。
仁亲王印象里,钱隽又犟又淘,钱轩却很懒,又馋,读书也不灵光,曾一度有让钱浩继承衣钵的心思,只有去年钱隽回来之后,他对钱浩才不那么看重,但在他印象里,这个儿子很聪明、很上进,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定亲
钱浩这段时间变化很大,也跟父亲对他态度大变有关,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以前,他就是父亲的骄傲,家族未来的希望,虽然是庶出,宗学里也没人敢惹,可自从钱隽回来,这一切都变了,好像那些小同窗忽然意识到他是庶出的一样,被家族赋予厚望的嫡长孩子都不和他玩儿了,平时说话的口气,也没有以前仰视的味道,甚至连起码的尊重都没了。
就在这时,董侧妃开始唠叨世子妃的坏话,他一下子就听进去了,觉得只有踩下他们,自己才能出头,他身边的庶子越来越多,行事也与以前大相径庭,功课都落下不少,先生的失望,加重了他心思的变化,令他更加敏感、更加伤心。
董侧妃见男人径直往自己住的屋子而来,心里这才好受些,加快脚步追上去,仁亲王已经进了儿子的房间。
见儿子躺在床上,仁亲王心中一紧:“浩儿,头还晕不?”
“父王——”钱浩泪如雨下。
“乖,别哭,好好休养,太医开的药吃了么?”
“吃了,父王,头已经不太晕了。”
“那就好,你好好养着。”仁亲王伸手,轻轻在儿子头上摩挲,小儿子大孙子,他对这个小儿子的疼爱,还是排第一的。
钱浩幸福地流下眼泪,觉得昔日的幸福生活,又回到了身边。
仁亲王一连三天陪着钱浩,把董侧妃幸福得无以复加,每天指使厨房做这做那为男人和儿子调养,进进出出神气活现,把王妃和杨侧妃气得要死,暗地里不知道绞碎了几多丝帕。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杨侧妃和仁亲王妃忽然又站到了一条战线,她挑唆道:“小孩子哪有不摔跤的,这不活蹦乱跳好好的吗?二爷的腿,王爷都没有这样用心。”
一句话令仁亲王妃泪水涟涟:“董侧妃还好意思出来见人?钱浩多大了,竟然和朝晖打架,以大欺小,丢人不尽,还被朝晖撞倒了,真没用。”
“可不是嘛。”两人背后嘀咕了一通,散开不提。
仁亲王终于想起二儿子了,过来看了一眼,王妃好容易逮着机会,一肚子嫉妒的话语都发泄了出来:“王爷,那两个打架到底为什么呀?府里这几天人来人往的,都是看望孩子的,几个太长公主直问呢,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仁亲王一下子就沉了脸,他派人去宗学问清楚了,钱浩这段时间果然退步得厉害,而朝晖的确是有理的一方。
“王爷,一个巴掌拍不响,打架肯定是两个人都有问题。”仁亲王妃继续泼油,还嫌男人不够火大。
仁亲王哼了一声,走了,仁亲王妃还没过瘾呢,气得跺脚,结果,第二天她就听到了好消息,仁亲王让钱浩搬到外院去住了,还把他的小厮和丫鬟全都换了。
王爷放出话来,要亲自教导儿子,董侧妃又高兴又伤心,这是王爷重视儿子啊,一个庶出的孩子,有了这样的名声,将来的道路会好走许多,但,仁亲王妃和杨侧妃幸灾乐祸的笑脸又提醒她,王爷显然不满意她的教育,嫌弃她了。
十年辛苦,就这么被完全抹杀,董侧妃又委屈地哭了。
钱浩跟着父王,重新拾回自信,没两天就被父亲狠狠训了一通,他终于明白,父王最忌讳窝里斗,别说这回输了,就是赢了,也没好果子吃,尤其是他以大欺小,先失了风范,打这以后,董侧妃偶尔挑唆他和陶然居那边的人对着干,钱浩都会回一句:“侧妃还是暂且忍耐些个,等儿子长大,比他有出息,你想怎么出气,儿子就怎样为你出气。”
董侧妃就蔫吧了,儿子,怎能比钱隽更有出息?人家光那不世之功,就不是轻易能立下的,那需要智慧、机缘,还要有能人鼎力帮助。
随即,她想到兄长,便又像鼓足了气的皮球,咬牙切齿:“钱隽,你有舅舅,我儿也有,你的舅舅能干,我儿的也一样。”她开始全力支持儿子读书,暂时不利用这一块生事,金金在学堂的日子,立刻安宁了许多。
钱轩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真的成了地不平,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他气得把屋里的摆设全砸了,关上门一天一晚,连饭都不吃,给钱轩接腿的太医借口年纪大了,已经辞了六品太医的官职,回家养老去了,仁亲王另请了个太医来,看钱轩的腿为何一条长一条短,那太医仔细检查,结果让人哭笑不得——钱轩的伤腿蜷缩时间长了,筋缩回去,他是腿没伸直,太医让仁亲王安排两个有力气的随从,每天替钱轩抻腿。
钱轩疼得哭爹喊娘,仁亲王妃就坐那里心肝儿肉地哭泣,咒骂打断钱轩腿的凶手,等一个月钱轩的腿终于全好了,仁亲王妃的眼泪也哭干了,看东西模模糊糊的,仁亲王没法子,又请了太医过来医治,却一时不见效果。
仁亲王大概被后院的几个女人惹烦了,自己出门找乐子,没多久竟然又准备纳一房妾室。
仁亲王妃暴怒了,在男人跟前大哭,变相指责仁亲王:“儿子媳妇都没了,你还有心只顾自己乐呵。”
仁亲王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就给钱轩定下一门亲事——西疆元帅贺铸堂弟、关西大将贺林的小女儿贺玉莲,贺玉莲一直跟着祖母在乡下,没在京城住,谁也不知道性情如何,仁亲王妃去相亲,回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说女孩子贤淑端庄,美貌无双。
钱轩偷偷去相亲,回来也颇觉满意,两家很快走完所有的过程,四个月就成了亲。
文瑾觉得这里有问题——女孩为何这么大了没定亲?钱轩在京城臭名昭著,贺家只要打听一下就会明白,为何明知是坑,还要跳呢?
钱隽笑文瑾:“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这一家有几个傻的?肯定各有各的打算呗,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贺家或许觉得钱轩成亲了,就变好了呗。”
第二百六十七章 偏心
“哼,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能改吗?”
“哈哈哈,或许吧。”
“钱轩的腿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情呢?”
“唉——”钱隽低头叹气。
“怎么了?”文瑾关切地问。
“娶个聪明老婆就这一条不好,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什么呢?”文瑾轻轻推了丈夫一下。
“不是我动的手,但和我有关,我有一回和他们喝酒,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哦——”文瑾知道了,大概是郑再新或者别的钱隽的手下替主子分忧的。
“毕竟是你弟弟,他们就不怕——”
“你猜错了,他们谁也不怕。”
“只忠于你的死士?”
“别问了。”
“好!”
钱轩成亲一个月时,太后薨了,文瑾她们都得进宫哭灵,贺玉莲乖巧地跟着她这个嫂子,两妯娌走在一起,都是绝色美女,引来贵妇们无数的目光,有人暗叹玉莲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有人嫉妒仁亲王妃,儿子不咋地,媳妇却恁出色。
仁亲王妃别提多得意了,只是她的眼疾更严重,太医也束手无策,文瑾看她的眼珠上,就跟蒙了一层塑料膜一般,心里暗暗高兴——那是白内障,这个世界,只能等着失明,谁要她那么爱哭呢?这就是代价。
仁亲王妃大概见自己视力下降很快,也有所准备,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做什么都把媳妇带着,她在仁亲王府的势力和人脉,统统交给了媳妇。
因为不能有任何娱乐活动,钱轩刚好有新媳妇可守,倒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一时间,外面的人都传言钱轩浪子回头,也有人说是贺氏贤淑,把男人劝好了。
文瑾知道这是仁亲王妃放出的烟幕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个人一辈子,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是包子总会露馅的。
但仁亲王妃却异常得意,甚至让贺氏开始跟着她主持中匮。这令仁亲王府的人都不禁侧目,董侧妃第一不舒服,贺氏蚕食的是她的地盘,贺氏比仁亲王妃年轻,精力好,董侧妃浑水摸鱼就难了些,她憋了没多久,抓住机会,在仁亲王面前进谗言:“王爷,王妃这事儿做得可不怎么好看,咱府上,王妃身体不好了,主持中匮的也该是世子妃才是。”
仁亲王妃也料定有人会反对,她一抓住机会,就在丈夫跟前把儿媳妇一夸再夸。仁亲王见二儿子变好了,对这个媳妇观感也很好,任由董侧妃嘀咕,也不为所动。
仁亲王妃为贺氏争取了极大的福利,不仅没让她站过规矩,还想方设法从男人这里淘东西给她,贺氏很快就学会了王妃的做派,有一次无意间说喜欢紫檀的浮雕屏风,仁亲王当即大方地让人从库房里找出一个,给她送了过去。
此后不久,仁亲王妃又给丈夫说,儿子和媳妇想要有点正经事情做,想要点产业,仁亲王考虑了两天,便把城东一个小梨园给了他们。
上京的白梨皮薄肉细,水分大糖分足,就是会养的人少,那个梨园占地上百亩,一年收成最少七八百两银子,虽然名义上是让儿子和媳妇学着打理产业的,但谁都明白,这份收入,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又没有分家,算怎么回事?梨园产出,算家里的呢,还是算二爷的?董侧妃和杨侧妃见仁亲王妃和儿媳妇联手瓜分府里的财产,非常嫉妒,两人再也忍不住,都着忙起来。只要有一丁点针对贺氏的动作,仁亲王妃就先冲了上来,护短护得令人瞠目结舌。
“这个贺氏,好像和仁亲王妃不是婆媳,而是母女一般,真令人愤慨。”
文瑾请求动用钱隽的消息网,很快就有了回音,这贺铸的堂弟——贺林老婆竟然是王妃刘彩琴的表妹,她的外婆,和刘彩琴的外婆是一母同胞的姊妹。
既然是亲戚,为何以前没有想起联姻呢?还有,这门亲事,是王妃悄悄经营的,仁亲王不知情呢,还是两人合谋的,或者,是误打误撞碰上了,才发现原来是亲戚呢?一表八百里,有的表亲早就不来往了,或许也不知道对方的行踪,这也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说,仁亲王妃现在和亲亲儿媳妇联起手来,想要控制王府的内院了。文瑾不和他们一起吃饭,打交道的时候就特别少,但她经过一年时间,在家里下人中布下几个眼线,返回的信息令她觉得很不舒服——仁亲王妃带着贺氏,在高门贵妇中频繁走动,介绍她认识了好些人,这个贺氏也很会来事,现在,京城里夸她的人很多,贬低文瑾的同时也在迅速增加,文瑾年初的努力成果,渐渐又被抹掉了。
杨侧妃看到这些,以为时机成熟,到文瑾这里来,希望挑唆她出头,阻止王妃和贺氏的动作。
她谨慎地问文瑾:“世子妃,王爷把梨园给二爷了,你知道吗?”
“哦,不知道,王爷是怎么说的呢?”文瑾心里清楚,但嘴上却不肯承认自己知晓,反而向杨侧妃打听。
“说是让二爷学着管家的。世子不需要一份产业管家吗?”
“肯定是需要的啦,世子的责任,比二爷还要大,不是吗?”文瑾顺着杨侧妃的意思说道。
“那你俩怎不说话呢?你看事情都过去十多天了呢。”
“我们俩不知道呀。”
“世子妃,要不要我帮着给王爷提一提呢?”
“这个……,谢谢杨侧妃,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杨侧妃笑了笑,回去等着,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背后和跟前的心腹议论:“呿,世子和世子妃也是个没能耐的,王妃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家产往儿子跟前抠,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
文瑾和钱隽的确不在乎一个小梨园,但他们却不喜欢王妃这样的小动作,尤其是贺氏,表面好像很无辜的一个小白兔,背后却是个张牙舞爪的大恶狼。
过了几天,杨侧妃又跑来报了一通消息:贺氏看上了一副头面,定金就两千两银子,总共下来,得四五千两。
“她刚刚成亲的小媳妇,就算有点压箱银,也架不住这样折腾,王妃手头的银子并不多,她也不敢把府里的东西就那么卖了,二太太肯定踅摸王爷手里的钱呢。”
文瑾摇摇头:“王爷愿意给,我也没法子。”
“你,唉,怎么说你呢,这王府将来都是你的。”
文瑾继续摇头:“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太多了,还招祸呢,够用就行。”
“啧啧,怎么说你呢,什么叫够用就行?比如身上的衣服吧,你穿羽纱,人家穿云锦,这能一样吗?你看看,二太太光缂丝的衣裳,都一做好几件。”
“缂丝夏天穿着热得很。”
杨侧妃挑唆不下去了,气狠狠地瞪了文瑾一眼:“世子妃呀世子妃,让我怎么说你呢,人家都踩到你头上来了,你还在这儿云淡风轻呢。”
文瑾还是淡淡地笑容:“怎么这么说呢?二爷也是帮王爷打理产业的,梨园并不能算是他的,何必太在意呢?”
“你,唉!”杨侧妃走了,回去想办法如何往自己怀里扒拉东西去了。
在文瑾的概念里,只有自己挣的钱,才是自己的,她认为,仁亲王的钱,那就是他的,他愿意给谁就给谁,文瑾从来不觊觎,也不嫉妒。
贺氏,只要不招惹到自己,她爱干嘛干嘛。
但是没人能理解文瑾的心思,贺氏刚开始对文瑾是忌惮的,她是小的,男人又不是原配嫡出的王妃所出,还超级纨绔没有能耐,这些条件明摆着,贺氏事事都不敢压着文瑾,转眼就是大半年,文瑾对她越来越胆大放肆的言行举止和行为动作,不闻不问不声不响,贺氏便开始在家宴上说些压制文瑾的话,并且,越来越肆无忌惮,有一回,她吃饭前,扶着头,哼哼叽叽的,仁亲王妃和她唱双簧,明知故问:“好儿媳妇呀,你这是怎么了?”
“哎呀王妃,没什么,没什么,昨晚盘账盘累了。”
“哎哟,咱府上事儿多,你可要抻着点儿。”
董侧妃趁机道:“二太太,不如我帮你如何?”
仁亲王妃立刻阻拦:“一事不烦二主,贺氏可以的。”然后又给仁亲王邀功,“王爷,轩儿媳妇真是好样的,帮我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帖帖。”
仁亲王很高兴地:“嗯。”了一声。
钱钱不愿意了,他笑嘻嘻地对着贺氏刮刮小脸蛋:“二婶娘好没羞,我娘过年的时候,看那么多账簿,从来都不用熬夜。”
贺氏当时脸红得能滴下血来,她狡辩道:“我这也就一回。”
“才第一次为家里做事就显摆?”钱钱三岁,小嘴巴更利落,脑子反应也很快,把贺氏堵得直咽气:“小朝晖莫胡说,我哪有显摆?”
文瑾抱起儿子:“朝晖呀,你还小,要学着深沉,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好,娘,我记住了。”钱钱说完,举起小手要文瑾抱,娘俩也不管贺氏尴尬得想寻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就那么扬长而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踩低
贺氏被文瑾讽刺肤浅,好几天在家逗不自在,老实了半个多月呢,但接下来的日子,文瑾依然那么淡漠,贺氏禁不住又蠢蠢欲动起来。
仁亲王妃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账簿都是贺氏看的,家务也多数都贺氏安排,她觉得这是自己的大好机会,一旦世子妃接手,她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趁此机会,给手边攒点东西。
也是有件事儿,让他这样急迫地想挣钱,想拥有很多钱。那是大长公主的小女儿喜儿出嫁,陪着仁亲王妃和世子妃去走亲戚,一圈的贵妇都在给喜欢添妆,文瑾这个世子妃,是堂婶子,关系不远也不近,这样的亲戚,她都是给一对成色中等的羊脂玉镯,或者一个镶宝石的金簪子等等,宗室的亲戚太多了,彼此之间要是都出厚礼,谁也受不了。仁亲王妃一般比她略略高个档次,婆媳两虽然不对脾气,但在这事情上,却非常默契。
可是这个默契,因为贺氏的到来,被打破了。经过一年的搜刮,贺氏自认手头有钱了,可以和世子妃叫板,她和婆婆商量了一下,或者是仁亲王妃先提议的,反正两人决定要让文瑾丢一回脸。她准备的是一套质地上好金头面,贺氏则出一件整块玉雕的白菜,足有半尺长,换成现代的尺寸,要有二十多公分长,十二三公分高,她俩这风头一出来,满屋的贵妇都有些受不住了,纷纷从头上拔簪子,或者从手腕卸镯子,为的是不丢份儿。
文瑾当时也愣了,她平日本就不爱显摆,身上头上的首饰并不多,一时让她哪里找东西去?还是钱钱帮了大忙,他那天戴了一个翡翠吊坠的金项圈,还戴了一串珊瑚珠的项链,这幅项链的坠子,是个指头蛋大的红宝石,品相不是十分纯净,但胜在色泽明艳,红灿灿的,一看就不是个俗物。他悄悄示意文瑾,把他这串项链摘下来。
文瑾此刻,怀疑儿子不是穿越的,而是重生的,不然,他为何闹着戴两串饰品呢?
钱钱这串珊瑚珠红宝石吊坠的项链,绝对比贺氏的玉白菜档次高,仁亲王妃和贺氏都愣住了,她们只注意文瑾身上没东西,却没注意小孩子,两人没达到压住文瑾的目的,还让所有赴宴的贵妇背后恼恨,连大长公主都很不高兴,她承了这么大的人情,都是要还回去的,今后,是只给一家送一次好礼呢,还是一直坚持送下去?一直送,谁也受不了,只送一次,说不定就把人惹了,毕竟好些喜事,是不重复的,送给哥哥家,没有给弟弟家,这是结仇,不是送礼。
仁亲王妃和贺氏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但宗族里之间的行礼,从此便上了一个台阶,让好多只有空架子却并不富裕的人家,叫苦不迭。贺氏和仁亲王妃也渐渐受不了了。
仁亲王府有钱,但都是仁亲王手上,他知道老婆糊涂,每月的份例是定死的,最多有什么特殊事儿,会多拨些钱给内院,陡然升高的礼金,仁亲王并不知道,仁亲王妃提醒了好几次,他依然故我,该给多少,就给多少,而王府公中的东西,那是上了账册的,仁亲王妃和贺氏,若是拿出去送礼,必须得通过仁亲王。
内院每年,要给外院交账的,仁亲王宠老婆,却更持家,有些事情上,他是很认真的。这要归功于太皇太后,他爱儿子,看出刘彩琴糊涂,早早提醒儿子一个家一定要有规矩,可惜老太后只帮儿子订好了经济方面的规矩,便老糊涂了,不然,仁亲王府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一团乱麻。
贺氏和仁亲王妃没想到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把自己装进去了,还好宗亲之间行礼的奢华风,还是在大长公主的手里被叫停,这一回,是她媳妇生下小孙孙,她让人放出风声,谁要给厚礼,就乱棒打出去,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仁亲王妃和贺氏手边,已经相当窘迫了,当年钱轩纨绔,把仁亲王妃的私房掏空了,贺氏掌家捞的那些,也架不起一次百儿八十的往外送。
贺氏就是奇怪,不管是送豪礼,还是送平礼,世子妃都是那个样子,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不骄不躁,她难道很有钱吗?她曾经向婆婆打探,仁亲王妃没好气地道:“你当呢,她有钱得很。”
贺氏以为婆婆嫌弃自己嫁妆少,尬尴地闭上了嘴巴,回到屋里,悄悄让贴身的丫鬟在外面打听。
午妈一直在贺氏身边转悠,寻找一切机会为主子服务,她瞧破贺氏心思,抓住一次机会,给贺氏透露:“咱府上,谁也比不过世子妃有钱,二奶奶,你知道吗?世子妃在乡下的时候,栽了两千亩的桃子,这一项,一年的收入就是两万两银子。”
贺氏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提“乡下”,后来听说世子妃也是乡下长大的,还是乡下的穷人家长的,据说最穷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这才心里平衡了。
“不是说她那时候很穷吗?布衣服都穿不上。”
“可能是最落魄的时候是那样的吧,反正,后来发达了,买了两千亩的地,全都载了果树,现在,银子跟流水一样送过来。”
贺氏心中酸涩,这才知道自己走了一步大昏招——和世子妃比富,没有贬低了别人,却恶心了自己。
“二奶奶,世子妃可会赚钱了,听说过吗?那个周丹娘,刚开始一个月才一两银子的月俸,世子妃那个铺子,一年不过百十两进项,现在呢?几千两,连周丹娘那个做掌柜的,都在京城住大宅子。”
“不是说那大宅子是大公主给的吗?和她男人换戏班的。”
“哪里,大公主是给了些银子,但那座宅子,周丹娘起码掏了一半的钱。”
贺氏的眼都直了,惊讶无比,她心里暗暗盘算也开个铺子做生意。
不和妯娌斗富,贺氏又想在其它方面把文瑾压下去,仁亲王府这个中匮,现在虽然在她手里,但是名不正言不顺,世子妃随时都可以要过去,她想败坏妯娌的名声,让她永远抬不起头,这样,她这个管家的权利便能坚持得久一些。
皇室已经历经五代,宗亲人家特别多,一年到头,走不完的亲戚,有些血缘远一些的,文瑾礼到人不到,也没人说,但近亲,可就逃不脱了,比如,大公主十月怀胎,生下个小郡主,这是皇帝的头一个隔辈人,宗亲中的人,哪个敢不奉承?大公主府的流水席,整整摆了三天,才把所有送礼的客人都招待了。
文瑾是第一天去的,大公主府的外院、花园空地,全都搭了帐子摆上宴席,外院是男人的地方,花园全都是女人,年龄大大小小,一个个穿戴得花团锦簇,这不是走亲戚,简直是炫富会。
赴宴之前,文瑾问钱钱:“钱钱觉得娘穿什么好呢?”
钱钱歪着头想了想:“娘要穿最好的衣服。”
文瑾不喜欢大红大绿,便穿了一身雪青衣裙,外罩鹅黄绣牡丹花的褙子。
钱钱见了,非常不满,一个劲儿地推着文瑾回去:“娘,把你过年那件大红花儿的衣服穿上。”
文瑾被逗得大笑:“那是棉袍,你想热死娘亲吗?”
“这不好看。”文瑾无语,这已经是她衣服里颜色最鲜亮的了,最后,她想到用饰品点缀一下,便加了一件珍珠衫。
钱钱拍手大笑:“娘好漂亮,最漂亮了。”这就是通过了。
果然在宴席上,文瑾这一身并不显得奢华,若不是钱钱,她这一回,肯定出风头了——过于素净,让人瞧不起的风头。
文瑾的品位还是很高的,坐席,是上席中的上等位置,贺氏紧紧跟着她,排席的人为难了一下,便让她坐到文瑾那桌的席底——就是上菜的地方。
文瑾的身边的贵妇,年龄都比较大,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文瑾也就敷衍地点头应答,宴席的气氛很是融洽,有个和仁亲王妃年纪差不多的侯夫人,也不知哪根筋抽的,忽然冒出一句话:“世子妃,仁亲王妃的眼睛是不是有麻烦?”
“嗯,婆母眼疾已有一年多,现在视物不清,行动都得人搀扶着。”
贺氏接话:“王妃年纪还轻啊,就得了这个病,心情很不好,我是品阶太低,没法和她老人家坐一桌,在家可是形影不离地伺候着呢。”
那侯夫人随口奉承了一句:“听王妃说过,你是个孝顺的。”
桌上的人忽然都沉默不语,低头吃饭,侯夫人这才发现把仁亲王世子妃得罪了,尬尴地笑了一下:“世子妃也很孝顺的。”
文瑾摇摇头:“我差得远,不行的。”
这是一句大实话,但别的人听来,就是自谦,这个社会的人都很谦虚,文瑾这句话一点儿也不显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