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各有盘算
文瑾任由他牵着手,心里其实很苦涩,钱隽一直都是忧国忧民胸怀天下,他的一身本事,满腔抱负,却没有用武之地,只好浪迹天涯,寄情山水,为了不让自己难过,他还装出这幅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模样,文瑾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没有自己,他是不是还好好做着自己的仁亲王世子,成为皇帝身边最得力的肱骨大臣呢?
随即,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刘彩琴要的就是钱隽不开心,没有自己,还有别的女人,反正她就是要折磨钱隽,即使不是在婚姻上,那也会在别的事情上,钱隽注定会遇到麻烦。可是,再大的麻烦,也莫过于感情之事,自己遇到他,到底是他的幸福,还是他的磨难?
一连几天,文瑾被自己的想法折磨地心神俱疲,连金金和钱钱和她玩,都有些恍惚。
“怎么了?累了吧,不然我们快点进京,好好休息一下,怎样?”
“你不怕他们吗?”文瑾控制不住地问出这句话,随即便后悔了,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心思,为何非要揭开这个盖子,让他直视这个血淋淋的伤疤,日夜不能安宁呢?得逍遥时且逍遥啊,他都说出那样的话了,就是不愿意去面对,自己这是怎么了。
钱隽默默地拉着文瑾的手,过了一会儿,把她挽进自己的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瑾儿,对不起,是我把你拖进了这样的泥潭,不得开心颜,我对不起。”
“不,不,我愿意陪你,我愿意陪你到天荒地老,你苦,我陪你苦,你甜,我陪你甜。”
“瑾儿,这辈子有你在身边,我没有什么苦的,只有甜,真的,他们算什么,我根本没当回事儿。”
“真的?”
“真的,他们不管怎么做,都比不过西疆那些鞑子,在京城的日子再苦再难,能比过在西疆和鞑子作战的时候难过吗?何况,现在,我身边还有你,还有金金和钱钱,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文瑾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是真诚和热情,是满足和希望,她慢慢抬起手,拉着他的手:“有你在身边,我也什么都不怕了,咱们,这就进城,去搏出一片属于我们的天地。”
“你真不怕了?”
“嗯,真不怕了。”文瑾郑重地点点头。
第二天,钱隽果然不再磨蹭,也不再东拐西绕,下令直奔京城。
坐在马车里,文瑾看着窗外满满的绿色间,偶尔闪过的一抹鲜红嫩黄,觉得自从离开梁中省,进到京城一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这么安然,连外面的景色,也都是现在看着最靓丽。
前一世,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女,靠着努力学习,考进一所著名的农业大学,然后,又顺利的通过考试,当上了一名小公务员,但她的生活,除了学习,几乎都是和农业有关的人和事儿打交道,这一世,她成长的年月,也是个农村娃,忽然进京,成为官家小姐,然后,忽然身份转换,又成了国公的女儿,进入贵族队列,她的心是忐忑的,是不淡定的,从来都是她掌控生活,那几年,各种身不由己,被生活左右,然后,又碰上了钱隽这样的高帅富,两世加起来,也只是在梦里才能出现的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竟然真的发生在她头上,文瑾的心,慌乱了,担忧了。
在南林府,南港城,那里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华,往日的自信,甚至面对姚家爪牙的寻衅,她都能指挥若定,毫不慌乱,但进京,又勾起了她心中的不安。
细心的钱隽在和她日夜相处中,感觉到了她心中的烦乱,这才在下船后,找了各种借口,四处游玩。
想通了这些,文瑾有些赧然,她还以为是他害怕呢,原来,心里藏了个惧怕的魔鬼的,是自己呀。
“我一定会努力,战胜心中的懦弱,和在乡下面对困苦的生活时一样努力,不信我不能够在富贵乡里,找不到自己合适的位置,打不开那僵化的局面。”文瑾发誓一般,捏紧拳头,对着窗户自说自话。
“娘——,我要娘。”
钱钱睡醒了,在另外一辆马车里喊文瑾,这个小家伙,睡醒了什么都好,就是临睡那一会儿,性子又犟又霸道,特别能闹,刚才非要一人一辆马车,连文瑾和奶娘都不许占了他的空间,现在睡醒,又想和母亲亲热了。
马车停下来,奶娘抱着钱钱,送到文瑾的马车。
车队继续前行,文瑾看着儿子圆溜溜的黑眼睛:“诺,现在想娘亲了?刚才睡觉,是谁说不要我的?”
钱钱还是不肯说话,小嘴巴紧紧闭着,文瑾很抓狂,他的听力没有问题,七八个月的时候,也和金金小的时候完全一样,能发出爸爸妈妈的声音,没想到满周岁一下子却嘴巴紧闭,一声不吭,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可惜这个时代,医学太落后了,文瑾恨不能把儿子带回到那个现代化的社会,好好给儿子检查检查。
还有十天路程,钱隽派人给京城报信。这一路,他报过不止一次信,下船时,给父亲写了一封长信,给他说了这几年的经历,对自己当年不告而别,令父亲伤心难过的冒失行为道歉,还在信上狠狠夸赞了文瑾对他不离不弃,这几年甚至当了嫁妆资助他完成对北疆鞑子的策反,请求父亲不计前嫌,认下这门亲事。
没有收到回信,钱隽不得不再送一次信,他可不希望等文瑾进京时,在让事情彻底爆发,让女人无端承受自己家庭带来的风浪和折辱。
收到信的几个人中,沈明熙最是兴高采烈,沈明昭却微微皱眉:“这个皇上,又出昏招。”他叹口气,眯起眼睛,考虑如何帮外甥善后。
钱隽给皇上的奏折上,表明不想回京城,至于王爵,他也不在乎,他希望能平安幸福地度过后半生,不想再起波澜,沈明昭对皇上下旨让钱隽进京很不满,觉得这是再一次把外甥架到了火堆上。
仁亲王坐在书房,却沉吟起来,不知道自己逼迫会不会令儿子让步——反正萧大小姐孩子都生了,儿子对她应该就没那么迷恋了,喜新厌旧乃人之常情,他的给儿子重新娶亲的提议,应该能施行吧?
本来,仁亲王在皇上面前只是一时气愤,嫌萧逸趁人之虚,回到王府,说不定冷静下来,权衡利弊,会接受已成事实,但因为两个女人都太过关心他是不是请皇上另立世子的事儿,都派人在门口盯着,仁亲王一进内院,那两个女人便闻风而至。
仁亲王一贯拒绝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没几下就把实话说了出来:“世子还活着,就是他和萧大小姐成的亲,孩子都有了,这就要回来了。”
“什么——”两个女人惊讶得嘴里能塞下鸭蛋。
仁亲王妃第一反应就是要破坏这门亲事,二十年的习惯如此,凡是钱隽的事情,她都要插上一手,哪怕没有任何好处,只要能膈应对方,损人不利己她都干。
董侧妃自然也是反对的,现在,仁亲王妃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她虽然名义上主持中匮,但又根本管不过来,仁亲王便让她辅佐,等于这个家的内宅,她有一半的权利,若是世子带妻子回家,辅佐王妃的,便是世子夫人,哪有她这个侧妃的戏?
董侧妃对钱隽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京城的人没人不知道的,何况和她利益密切相关?进了王府,她通过各种方式,把钱隽当年为何出走打听得一清二楚,莫说仁亲王现在记恨萧逸,觉得被算计了,就是他完全抛弃前嫌,董侧妃都要挑拨离间一番,想办法阻止世子进府。
两个女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团结一致。
“王爷,你好好的活着,这萧逸却瞒着您,明修栈道渡陈仓,把女儿嫁给世子,他这是什么意思?”仁亲王妃先开始挑拨。
这一句一下就说到了仁亲王的心坎里,他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
董侧妃在一边察言观色,心里暗喜。
仁亲王妃见男人没有驳斥自己的话,便不遗余力地继续挑拨:“哼,他是见你看不上这门亲事,耍了个手段想强迫呢,哼,我们又没有明媒正娶她,现在,有孩子又怎样?充其量也就是个外室。”
说到孩子,仁亲王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一软,隔辈亲,他是当祖父的人了,这个念头一闪,他忽然想要看到孙子了,便摇摇头:“萧逸也是有爵位的人,不许他女儿进门,有点难堪……”
两个女人都紧张地要死,董侧妃急忙说道:“娶则为妻奔为妾,她肯低头做妾还好说,这个正妻之位,王爷决不能就这么便宜她了。”
仁亲王妃连忙帮腔:“嗯,不然别人该怎么看咱们?仁亲王府难道是菜园子么?谁想怎样就怎样啊。”
仁亲王忍不住点头。
董侧妃还担心男人不管内院,唯恐仁亲王操作不当,便替他把后面的事情都考虑了:“王爷,若是世子非要带萧大小姐和她的孩子回来,该怎么办?”
“不开门,不信他还敢硬闯。”仁亲王妃道。
“不不,就让她进来,开小门让她进来,那就名副其实是妾了,她今后再也别想觊觎世子夫人的位子。”董侧妃眼里闪过一丝狰狞,有萧大小姐这样身份,还生了儿子的妾室,京城贵女哪个还肯嫁过来?没有一个得力的妻子,世子就算将来承袭了爵位,这内宅也难安宁,自己才能浑水摸鱼。
她是个比较冷静的人,儿子是庶出,前面压了两个嫡子,想要世子之位就更难了,不过她不发愁儿子将来的出路,只要儿子有出息,有做阁臣的舅舅帮衬,又有皇家这高贵的出身,说不定能让皇上再给个爵位。尤其是仁亲王府这一块,最好闹哄哄乱成一团,皇上即没法赏又没法处置,势必在其他方面进行补偿,再给个爵位的可能就更大了。
眼下,她不能让仁亲王府铁板一块,尤其是这个世子和妻子,更不能和世子夫唱妇随相互辅助,那样她的日子就艰难了。
仁亲王妃恨不能钱隽终身打光棍,对董侧妃的提议还有些不满意,她强调道:“哼,还让这样的女人进门,也太丢皇家的脸面了。”
仁亲王摆摆手:“世子为朝廷立下了大功,他说萧家大小姐还有辅助之力,就借着这个理由,让她进门吧,那两个孩子,决不能让流落在外了。”
男人一句话定下了基调,仁亲王妃只好闭上嘴巴,董侧妃在心里暗笑,听说萧家大小姐也是个性子刚硬的,说不定不肯低头呢,这两个孩子能不能进门,还真很难说。
最好世子为了萧大小姐,也不肯进门,两人再上演一次十年前的“出走”大戏,这日子,可就有过头了。
不说仁亲王府这三个人在一起如何计较,他们的商议,肯定不会那么容易便付诸实施。钱隽出走,沈明昭沈明熙心里有多苦,听闻外甥命丧黄泉,他俩有多悲伤,如今,外甥回来,他们就有多欣喜。
沈明熙这几年,还有机会见过钱隽几面,也帮了外甥不少的忙,沈明昭可是一直都在为他的疏忽,逼得外甥差点丧命后悔莫及,如今,仁亲王是什么态度,仁亲王府会有怎样的反应,他怎会不估计不出?任凭外甥再受一次伤害呢?
接到钱隽已经到了京城外,明天便会回家的消息,沈明昭和沈明熙兄弟联袂,去见皇帝。
经过这么多年的调养,沈明熙的头发有一多半恢复了黑色,但沈明昭却白了多半,兄弟俩这么多年,头一回一起进宫,当他们同时脱下帽子,跪在永昌帝面前行礼,就算一句话不说,光这两人花白的头发,都让皇帝不好说出拒绝的话。
永昌帝也不是笨人,钱隽一路的行程,郭公公每天都会报过来,他早就知道钱隽到了京城外面,这会儿,也正在考虑如何善后呢。
但做皇帝的人,决不能这么容易说话,尤其是钱隽在知道自己身份,竟然过了两年才给自己报告,这个帐,他肯定是要算一算的。
沈明熙先说话:“臣今日叩见陛下,是有一事相求,关于微臣的外甥钱隽的婚姻家庭事,还需皇上帮扶一把。”
“我不好帮扶啊,毕竟没有明媒正娶,这皇家宗脉——”永昌帝沉吟。
“皇上,这一回,你若和太后还是不肯出面的话,我沈明熙便不得不出头了,钱隽是我外甥,我这个当舅舅的,为外甥娶亲,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在民间,这事情的确是天经地义,可钱隽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室近亲,沈明熙这样做,就是与整个皇家宗亲为敌。
“你——”皇上气得笑起来,“好好好,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是的,皇上,钱隽冒着生命危险,三赴鞑子部落,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别人看不见他的努力,我这个做舅舅的不能不管了,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我岂能眼看着他再一次被置于死地!”
永昌帝知道沈明熙是在变相地骂他呢,气哼哼地伸脚去踢沈明熙:“我钱家人的事情,岂容你乱插手?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一句话让上书房的气氛轻快起来,沈明熙惊喜地咧嘴一笑:“皇上这是答应给他撑腰了?”
“哼,这个时候想起朕来了?当年他成亲时,你如何不肯给朕通个气?若是那时我赐婚,不比现在更名正言顺?”
见自己的前事暴露,沈明熙反而坦然了,他皮皮地一笑:“那一回,我才去辨认是不是外甥呢,他根本就不认识我啊。”
沈明昭在一边,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但这个时候,却很快地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永昌帝注意到他眼圈发红,心里忍不住有些恻然,他可以和沈明熙斤斤计较,但对沈明昭,却不得不说,是心怀愧疚——造成钱隽出走的原因,难道他永昌帝没责任吗?现在不追根问底,他还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捞点面子,若是较真起来,他可真无话可说。
永昌帝认真起来,问沈明昭:“沈爱卿,此事有些棘手,现在如何做,才能堵住这悠悠之口?”
沈明熙嘴快,不等大哥说话,便先抢了话头:“就说钱隽是奉旨成婚呗,他为了北疆的事情,不得不隐姓埋名,是你让他这么做的。”
这样,宗亲那边,也会无话可说的,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永昌帝见沈明熙让自己背下所有的事情,气恼地瞪了一眼,沈明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我答应陛下,让儿子去陪两位王子读书。”
“哼!谅你也不敢拒绝。”
见皇帝松口,沈明熙长出一口气:“皇上,是不是现在就让宗令大人过来呢?”
“依你!”永昌帝无奈地道。
沈明昭从头至尾,就像一个陪衬,既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但他就像一个标志,连宗令到了,都不能把他视为无物。
第二百四十章 回府
宗令虽然比较讲原则,不能使皇家血脉受到玷污,但既然是奉命隐婚,那就只能完全接受,何况,还有沈明昭这朝廷第一文臣站在一边,他更不会做既得罪皇上、又得罪沈家的事情。
“仁亲王那里,你也去说一声吧,若是老王爷有什么想不通,还请宗老多多担待。”永昌帝把球踢了出去。
宗令转回头给沈明昭行礼:“此事万万少不了沈大人出头。”
“自当为皇上分忧。”沈明昭对皇帝行礼,然后又对宗令大人行礼,宗令也赶忙还礼,沈明熙上前,挽着宗令的胳膊:“大人若是有事,明熙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沈明熙就是个没有官位的阁臣,在京城的官员圈子里,谁都知道他和皇帝关系不一般,有人宁愿惹沈明昭,也不敢公开惹他。
沈明昭做人讲究正大光明、胸怀宽广,沈明熙却什么都不顾,只要不令皇帝发怒,他什么损招阴招都敢用,而且睚眦必报,久而久之,只要没到性命攸关的程度,人们对他能躲就躲。
不过,沈明熙也有自己的底线,那就是只扫自家门前雪,针对兄长的事情,他不管,他不是官员,和人产生矛盾的时候也很少。
不然沈明昭的官儿也当不下去了,兄弟联手,皇上都不允许的,除了这一回,事关钱隽—沈家的外甥,兄弟俩共同的亲戚。
宗令也是聪明人,这几个人之间暗流涌动,他当然能感觉出此事非同一般,从上书房退出,他并没有立刻去仁亲王府,他不愿意招惹仁亲王,因此,这一趟王府之行,必须有所准备。老头儿晚上坐在书房,从如何开口,到怎样过渡,连仁亲王有可能的态度,都想了又想,然后才写了帖子,第二天让人送了过去。
宗令少年时,也是个纨绔,不喜欢读书,后来,就是在处理家务事情中,他善于兼顾各方利益,又口才出众,总能说服方方面面做出适当妥协,完美地维护宗族的和睦和体面,才渐渐得到族人的拥护,直至老宗令去世,推举他接任。
仁亲王见宗令来访,直觉不是和自己商量宗亲事务的,而是关于儿子之事来当说客,他以为肯定是受了沈家所托,心里非常不满意,前妻已经去世多年,沈家借着儿子,一直和他拉拉扯扯,甚至还暗地里指手画脚,令仁亲王总是想起当年那段婚姻中,妻子对他的巨大压力,虽然那些让他进步,赢得朝廷上下一致的尊重,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还是受到很大的伤害,他讨厌沈家兄弟。钱隽多少也受了舅舅的拖累,不被父亲喜爱。
不管仁亲王多么反感,他还是邀请了宗令进门。
宗令大人钱广,比仁亲王还长了一辈,爵位没他高,品级却一样,因此,仁亲王先行礼,宗令还礼,两人你来我往客气一番,这才落座,开始说话。
“宗令大人今日贵履赐踹贱地,可是为犬子之事而来?”
宗令一愣,所有的准备都被打破,他了然一笑,既然不用绕圈儿,那就直来吧,他点点头:“是的,是皇上托我来的。”
“皇上?”这和仁亲王推测的沈家兄弟有出入,他很是意外,随即便猜想是沈家兄弟求皇上帮忙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宗令见他面色不虞,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也觉得这事儿很对不起你,当年世子头部受伤,忘记前事,跟随一班茶叶商去了鞑子部族,还和呼伦尔的小王子成了朋友,为了让他完成离间分化鞑子的目的,皇上让他隐姓埋名。这个,你可别怪罪孩子,忠孝不能两全的。”
仁亲王很意外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儿子竟然是奉了皇上的命令。
宗令大人略停了停,继续道:“令郎和萧大小姐的婚事,也是皇上首肯的,这几天,皇上就会公开此事,也准备给他俩赐婚,恢复名誉。”
一提起婚事,仁亲王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宗令补充道:“世子当年已经不小了,还要隐姓埋名,如何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呢?刚好他不是心悦萧家大小姐吗?皇上为了让他安心为朝廷办事,便让萧逸把女儿嫁过去了。”
“哼!”想到和皇上前几天说的话有点不一样,仁亲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他也不敢和皇上对质,只能苦涩地咽了一口唾沫。
“仁亲王爷,萧逸也是个好样的啊,听说他女儿美貌无双,就算不能嫁给世子这样出色的,也能嫁个好男人的,这么不声不响嫁给世子,若不是皇上的意思,他也定然不甘心的,听说他很爱前妻这对儿女。”
仁亲王脸色略好了些,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萧逸就不算是趁虚而入了。
“皇上让下官负责令郎夫妇回家之事,下官想,您是孩子的父亲,该怎么办,得和你商量商量。”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大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仁亲王对皇上还是很忠诚的,也没有违逆的习惯,但见自己的盘算根本是用不上,他情绪非常不好,沉着脸闷闷地说道:“皇上直接给臣府下旨就是了,为何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皇上说了,那天你情绪激动,他担心你心疾发作,这些话只好压下没说。”
宗令没说出“皇上于心有愧,不好面对你,只好派老臣来走这一趟”的话,但却暗示仁亲王:“皇上是小辈没错,可他却是咱朝廷至高无上的君,他的深意,不是我们臣下妄自菲薄能够议论的。”
仁亲王闷闷地应了一声,
“皇上不动一兵一卒,便解决了北疆争端,这份远见卓识,历朝历代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呢?令郎机缘巧合,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想必仁亲王也是骄傲的吧?”
看到宗令大人一脸的羡慕之色,仁亲王的心里好受了许多,虽然自己受了被蒙蔽之苦,但收获的可是全宗族,乃至巨荣朝所有臣子的敬慕,这也是很划算的一件事,他不由微微点头,嘴里却还不肯服软:“犬子就那么出门,好几年也没个音讯,若不是为了朝廷事务,又有皇上面子,看我不把他乱棍打出去。”
“呵呵,咱们宗族这么多人,有几人能和你比啊,自身就为朝廷立下大功,儿子再出色,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不像别的人家,若是出了令郎这样的儿子,一家人都不知多骄傲多荣耀,哪里舍得用棍子打啊,早就派人十里长亭迎接去了。”
“哈哈哈”仁亲王本来还想谦虚几句,但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快意,还是被宗令逗笑了,他好容易合拢嘴巴,掩饰地道,“瞧大人说的,为朝廷分忧,乃是咱们宗族人家的本分,犬子只是机缘巧合,碰上了而已。”
“咳咳,瞧仁亲王说的,就算是本分,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做呀。”
“嗯,这倒是。”仁亲王忍不住点头,其实心里对儿子在这方面的能力,还是非常骄傲的,他知道,这样的机会,就算是公平地给予宗族的其他人,不见得能像钱隽做得这么出色。
宗令见仁亲王眼神中的郁色一扫而空,知道时机来了,趁热打铁道:“仁亲王,为了你和令郎的荣誉,皇上要把钱隽隐姓埋名的事情昭告天下,就算引起北疆事务反复也在所不惜,皇上对仁亲王府的这份深情厚谊,真令人羡慕不已呀。”宗令大人能够以宗室旁支的身份掌管宗族事务,没点手段怎么能成?这一通马屁拍下来,仁亲王早就找不到北了。
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在名誉面前保持冷静,多数人,总是会飘飘然失去自我,眼下,仁亲王就是这样,前两天的愤懑悲伤,全都一扫而空,他美滋滋地享受着宗令大人的恭维,连同对萧逸的不满,也暂时抛到九霄云外。
宗令大人趁热打铁,对仁亲王道:“王爷不如主动进宫,和皇上商量一下如何安排孩子的婚事。”
“行,好!”
“那,让老叔陪你一起去,如何?少不了还要钦天监好好看看,找个黄道吉日,咱们宗亲也该在一起好好热闹热闹,皇室好久都没有办一场盛大的喜事了。”
“行,谢谢宗令大人,有您帮忙,想必这件事会更妥当,更热闹。”
宗令立刻扯着仁亲王,两人携手进宫,他决不能给仁亲王和亲王府女人接触的机会,不然,这一胜利成果便保不住了。
皇上很意外宗令大人竟然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连在一旁和皇上商议朝廷大事的沈明昭都面露惊讶,他甚至考虑是不是建议皇上给宗令大人换个位置,朝廷里那么多大事得处理,这么能干的人才,埋没在家族事务中,太可惜了。但是宗令已经是一品大员,除非让他直接进内阁,沈明昭从上书房退出,还在低头思索这个可能性。
钱隽虽然料想自己回来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参与。这天,他收到仁亲王的信函,说是让在京城外盘桓两天,等六月初九这个黄道吉日入城,那天府里会为他举行接风宴,同时皇上册封文瑾,还会在这一天,让她们娘儿三个,得金书上玉蝶。
钱隽的拿着信的手,忍不住哆嗦起来,不管他下了多大决心,现在能够让妻子儿子名正言顺,达到他期望的最好结果,这消息真的令他激动万分。
文瑾却不觉得这有多好,住进仁亲王府,就得面对那个讨厌的女人,还得低眉顺眼不得违逆,她这个“小媳妇”之路,可不好走。
见男人情绪高涨,文瑾当然能够理解名正言顺带来的是什么,有得必有失,她虽然会有一些小小的挫折,但能够换取一家人平安喜乐的好日子,文瑾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还有二十多里,钱隽选了一个干净轩敞的客栈住下来,等到那一天,文瑾早早起来,她把自己、丈夫还有孩子,都收拾的干净光鲜,准备面对新的挑战。
一家人卯时出发,太阳刚好照到城门楼顶上的屋脊时,来到十里亭。钱隽远远看到有人跑过来,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
“小人沈大人府上的沈谦,见过仁亲王世子!”
“小人郑再新,见过世子爷!”
“小人郑顽,见过世子爷!”
“起来,都起来吧。”见到这两人,钱隽忍不住露出笑意,郑再新这几年坐镇京城,做得很出色,这个郑顽,是他大堂哥的儿子,现在是郑再新的得力助手。
最后一个见礼的,是个年纪比较大的:“世子爷,仁亲王爷命小的在这里迎接呢,府上都准备好了,卯正进城门,乃是大吉之时,辰正进府门,阖府上下,吉星高照,老人长命百岁,少儿聪颖健壮!”
钱隽听见这个时辰对他们夫妻不是最好,但他也顾不得这个了,应了一声,便命车夫启动。
钱隽激动的情绪,感染了金金和钱钱,两个小家伙都闹着要上文瑾的车,和娘亲在一起,钱隽应允,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金金睁着大眼,悄悄问道:“娘,祖父会和外公一样喜欢我吗?”
文瑾不敢肯定回答,只好道:“那就看金金如何努力了,人和人在一起,要有缘分的,缘分到了,就会对你好的。”
“我希望缘分到了。”金金道。
钱钱的大黑眼睛转过来看看娘亲,转过去瞧瞧哥哥,咧嘴笑了一下,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的讽刺意味,文瑾甚至意味自己看错了。
“你个小坏蛋,就是不肯说话,笑什么呢?”
钱钱翻了个白眼,他这都两岁了呀,什么都懂,就是不说话,文瑾真的很着急。
一路上车辚辚马萧萧,总让文瑾悲壮地认为在赶赴战场,可路边的百姓好奇地目光,以及店铺小贩热闹的叫卖,告诉文瑾,那是她的错觉。
仁亲王府终于到了,文瑾看到府门旁边专门进马车的侧门开着,钱隽坐在马上,脸色严肃。
知道今天所有针对她们母子的阴谋诡计,在这个时候是肯定施展不开的,她的男人,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文瑾一点也不紧张,坐在马车里,好好地整理着儿子的衣服和饰品。
金金穿了一件宝蓝色的乔其纱小长袍,文瑾让奶娘在上面用橘黄线简单绣了个卡通老虎图案,看着既不俗气,也不简陋,钱钱则穿了一身浅黄色圈圈图案的裤褂,没有绣花,两个孩子都勒了个二龙抢珠的细带抹额,额前那颗明珠,是从南港城的番商手里买的,在那边不值钱,但在京城,却是身价百倍,绝不会被人小看了的。
两个孩子的脖子上,都挂着八宝缨络的金项圈,项圈正中,则是碧绿的翡翠坠子,这是萧国公送给外孙的礼物,把两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打扮地贵气逼人。
仁亲王府的下人,见钱隽骑在马上,根本没有进去的意思,飞跑过去报给仁亲王,宗令大人在一边脸色十分难看,当时幸好他一鼓作气把仁亲王带到了皇上那儿,皇上拍板的事情,这个主儿都能被女人蛊惑得变了心思,今天硬是不肯开大门迎接,而是开了侧门,说什么马车可以直接到走到二门,儿子媳妇身份定下来,这么说是合理的,眼下,媳妇第一次进门,让人走侧门,难道人家是妾吗?皇上册封的旨意很快就要到了,若是耽误了时辰,仁亲王就算甚得皇上的爱护,脸面也难看的很,何况已经有不少客人到来了。
“真是蠢不可及,就算侧门进来,一会儿皇帝的册封下来,依然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那些女人做这些小动作,有什么意思?”宗令心里冷哼,鄙夷地看着仁亲王不得不下令开中门迎接儿子和媳妇。
看着冷落的大门口,钱隽嘴角浮出一股冷笑,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说话声,他下了马,缰绳刚刚交出去,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便涌了出来,这些都是宗族女眷,辈分也不高,出来迎接到也符合常情,文瑾由春明搀扶着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抱出钱钱,把他交给奶娘,又抱出金金。
“娘,我自己走。”自从在船上开始练习打坐运气,金金忽然男子汉气大涨,不喜欢要人抱,平时做事,也煞有架势的开始自己拿主意。
“好!我的乖乖长大了!”
金金走在前面,文瑾和钱隽跟着,奶娘抱着儿子走在后,然后是他们从南边带回的仆人。
这次进京,文瑾对仆人挑选非常严格,她知道,面对仁亲王府复杂的环境,少而精远远好过多而滥。
因为还没叙亲,宗亲女眷和她都行福礼,然后彼此微笑算是打了招呼,这些女子见她虽然带的人不多,但一个个举止规矩,穿戴不俗,尤其是文瑾和孩子这一身的气派,她们也没人敢小瞧。
时间卡得刚刚好,文瑾到了内院,就听到外面通传的声音:“圣旨到——”
香案已经排好,仁亲王和王妃走过来,两个侧妃紧跟,在前面一排深黄的软垫上跪下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诰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逸之女萧文瑾,谦恭谨慎,淑雅端方,敏锐聪颖,才情过人,……为朝廷大业,甘愿忍辱负重,辅佐仁亲王世子立下不世功勋,特赐忠贞敏贤世子妃,享正三品等级。”
因为钱隽有拥立之功,永昌帝已经册封他为正二品亲王世子,比郡王的等级还要高些,文瑾给正三品,比丈夫低两个级别,在一般人看来,也属于正常,只有钱隽明白,皇上一上来就给诰封,也是有深意的,仁亲王的两个侧妃都是六品,更别说王妃了,若不封文瑾,她在王府的地位太低,不光要被继母婆婆欺负,连两个侧妃,她都见人低头,那尽等着被欺负了。
仁亲王自然也听出了这个意思,心里很不满意,但却没法说出来,换成别人,皇上给家人赏赐越高,应该越欢喜才是,他只好强忍着,端出一副微笑模样。
董侧妃和杨侧妃也听出来了,脸色都不好看,看来,皇上是打算让世子妃辅助主持仁亲王府的中匮了,她俩今后,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文瑾静静地跪着听完圣旨,然后跟着三呼万岁,这才缓缓起立,走上前双手接过郭公公卷好的圣旨。
“恭喜世子妃贺喜世子妃!”郭公公笑眯眯地对文瑾说道。
“同喜同喜,公公辛苦了。”文瑾说着,春明不动声色地塞给郭公公一个小荷包,郭公公笑眯眯地接过,塞到袖子里。
有人看到荷包轻飘飘的,还很小,疑惑地看了文瑾一眼,还有人低声说了一句:“银票吧,好大手笔。”
“一百两,怎可能?”
其实是两颗珍珠,价值也就是三、四十两,在那个番商手里整盒购买,五十两买了五十颗,但里面质量良莠不齐,文瑾只挑出三颗一等品的,又大又圆,给金金和钱钱做了抹额,还有六颗也很圆,色泽光润明亮,只是不够大,她送给郭公公的,就是余下那颗大的,两个小太监每人也有一个荷包,品相比那六颗还略差,中大,色泽也好,就是不够圆,大概能卖到四五两的样子。
见文瑾不卑不亢,手下丫鬟做事很有章法,董侧妃和杨侧妃都收起轻视之心,在心里盘算是配合仁亲王妃打压世子妃,还是笼络世子妃,图将来日子好过。
接下来,就是拜祭祖先,这一关过了,等于文瑾和孩子就是仁亲王府的正经主子了,作为身份的玉牒,还在制作中,要过几天才送过来。
接下来就是拜祭祖先,因为仆人不可以进去,钱隽牵着金金走前面,文瑾抱着钱钱跟着,礼仪并不是很繁复,只是三叩九拜是真的行大礼,每次叩拜一定要五体投地,方砖上没有垫子,但地面肯定让人繁复擦拭,衣服上没有一点的灰尘。
钱钱小嘴闭得紧紧的,每个动作都做得非常认真,引来全体长老的瞩目,行完礼,宗令带表钱家宗族,叮咛文瑾要孝顺、勤勉、少言、多思、贤良恭谦让全部讲了一遍,礼仪便结束了。
出去的时候,依然是钱隽牵着金金走前面,宗令却抱起了钱钱:“叫十五曾祖!”
文瑾刚刚想要解释一句,说孩子不会说话,没想到钱钱很清晰地叫了一句:“十五曾祖!”把文瑾和钱隽都吓了一跳。
因为并不是婚礼,文瑾当天就要拜亲戚,也就是给长辈敬茶。
因为今天还有观礼的宗族中人,内院的花厅里站满了人,第一杯是仁亲王的,老头一脸严肃,但并没给文瑾难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给了一个荷包为封赏,第二杯是仁亲王妃的,有圣旨在前,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她知道说不是绝不可能的,只好一肚子怨气地说起了做媳妇的规矩,从孝顺讲到女红,期间,列举了不少的例子,谁家的媳妇如何照顾得病的婆婆,谁家的媳妇女红好,全家上下都跟着沾光,出门穿衣都比别的人家周正,拉拉杂杂足有一刻钟,宗令急的在边上咳嗽了好几声,提醒她适可而止,仁亲王妃充耳不闻,仁亲王也跟没看见老婆多丢人一般,端着毫无表情的脸,一动不动地坐在太师椅上。
文瑾一动不动地跪着,极守规矩,边上看的年纪大的,有人连连点头,年轻人的眼光里则满是怜悯。
仁亲王妃一直说到实在没话可说,哼哼唧唧了几下,才接茶抿了一口。
两个侧妃虽然有品级,也够不到世子妃亲自敬茶,只是行了个礼,算是认亲。
下来是仁亲王的两个儿子和最小的女儿,给文瑾行礼,文瑾各给了一份见面礼。
后面宗亲实在太多,文瑾跟着钱隽,一路认过去,到了后面都麻木了,一个都记不住,午时正都有些过了,才算是完成了礼仪,文瑾让人送回房间休息,来客入席。
其实仁亲王妃还要文瑾伺候她吃饭,宗令大人似乎没听见,叮咛丫鬟:“送世子妃回去休息。”
仁亲王妃没办法,嘴里叽叽咕咕,却不敢大声说出来,文瑾这一关总算是过了,已经累的脖子发酸,腿发软,浑身没力气。
她前世只见过乡下发丧,孝子被各种折腾,似乎不死去活来一番,就是不孝一般,她今天也算是领教了,难怪天下婆婆和媳妇是天敌,新媳妇光被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对婆婆和长辈就没了好感,然后等后面的日子,你们坐着我站着,你们吃着我看着,你们叮咛我应着,你们训斥我听着,你们鞭打我受着,没仇也培养出仇恨了。
古人短命,肯定是长辈老了的时候,一些怨气大的媳妇故意在关键时刻慢待那么一点儿造成的吧,文瑾坏坏地想。
仁亲王妃那副嘴脸,难道不怕自己也会老吗?
第二天,文瑾大早起来,收拾整齐,带着两个儿子去给仁亲王夫妇请安。
仁亲王前一天,已经盯着孙子看了好久,一直盼望能抱一抱,只是客人众多,他应酬的十分疲累,送走客人,三个女人又轮番地过来,在他面前添油加醋,最后,他谁的房间都没去,躺在自己舒适的大书房里,饱睡了一觉,早上起来才觉得神清气爽,自从诊出心疾,他就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书房过的。
钱隽和文瑾在前,金金拉着钱钱在后,恭敬行礼:“父亲母亲,早安!”
“安!”仁亲王妃没说话,仁亲王一个声音有些干,他清清嗓子,对金金和钱钱招手:“来,到祖父这里来!”
金金倒是挺大方的,拉着弟弟的手走上前:“祖父好!”
钱钱却一生不吭,偏偏仁亲王伸手抱起他:“……”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孙子叫什么,他求助地看了一眼钱隽,随即迅速把眼睛移开,“来,祖父给你起个新名字,好不?”
“不好!我有名字,娘叫我钱钱,爹爹叫我念祖,还有大名,叫钱朝晖。”
这是钱钱的第二句话,也是十分清晰,却令仁亲王脸色有些尬尴,随即脸色又和缓了,念祖,是不是想念他呢?看来儿子也不是那么没良心。
金金抬头看着弟弟,仁亲王见孙子一脸孺慕,便拿起身边的点心碟子:“来,给你吃,桂花糕!”
“谢谢祖父!”说完,金金还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我乳名叫金金,还叫思乡,大名叫钱朝阳,弟弟大名叫钱朝晖,爹爹说,我们就像早晨刚刚升起的太阳,让人看着,心里充满了希望。”
仁亲王想放下钱钱抱金金,但又有些不好意思,钱钱立刻就感觉到了,麻溜地从他腿上滑下来,金金立刻牵着弟弟的手,对仁亲王说了一句:“祖父,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转身,身板挺直地走了。
他俩身上,就像下了胶,把仁亲王的视线紧紧粘住,董侧妃在一边看到了,心里嫉妒异常,她一直为儿子骄傲,也觉得男人对儿子非常喜爱,可男人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儿子,那是一种从内心发出的深切的爱意。
儿子和孙子,感情是完全不同的,董侧妃看不破这一条,吃苦也是自找的。
早饭的时候,仁亲王妃如文瑾料想的一样,让她站一边伺候,文瑾刚刚开始布菜,钱钱就叫了一声:“娘,坐这边。”
“嘘,食不言,寝不语,钱钱怎么忘记了?”文瑾赶紧提醒儿子。
“哦,钱钱记得了,娘,祖母和钱钱一样,还不会使筷子吗?”
一桌的人都被呛住了,房间里顿时充满压抑的咳嗽声,仁亲王妃气得脸色发青,但她怎么和一个两岁小孩计较呢?只好咳完了,瞪起眼睛:“吃饭,不许说话!”
“是,可是祖母也说话了。”
仁亲王无奈,对文瑾摆摆手:“你把孩子带下去吧。”不然全家人没法吃饭呀。
走出宴息室,文瑾亲了儿子一口:“你个小人精,下一回,吃饭不许说话了。”
钱钱小嘴巴紧紧闭着,一边的嘴角微微翘起,一脸鄙夷地看着娘亲,似乎说“你是个胆小鬼。”
文瑾怀疑这家伙也是个穿越的,年纪小,但心智不小,但这话却不敢说出来。
午饭时钱钱的举动,更让文瑾坐实了这个猜想,仁亲王妃故伎重施,又让文瑾布菜,这一回,她早早让奶娘把钱钱带走了。
饭桌上都以为这一顿仁亲王妃可以称心如意了,谁知道文瑾刚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碟子,就听见钱钱稚嫩的声音:“娘,我也要吃丸子!”
文瑾回头,还没来得及哄他,钱钱就对着仁亲王妃道:“你没羞,这么大了还不会使筷子。”
仁亲王妃脸上青筋直冒,呵斥道:“没有规矩,下去!”
“呿!”钱钱不屑地摇摇头,“没羞!”
仁亲王又一次受不了了,摆手让文瑾带孩子下去。仁亲王妃气得要死,吃过饭就让人去叫钱钱的奶娘,准备狠狠惩罚她。
传话的是仁亲王妃身边的得力人儿秦妈,钱钱的奶娘这时正坐在住室的床上,脚肿地跟血馒头似的。
“我今天一不小心滑倒了,不然肯定会按照王妃的话,把二少爷看好的,求秦妈妈帮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秦妈妈看她这个样子,不信都不行,回去报给主子不提。
因为奶娘崴了脚,文瑾不得不走到哪里都带着小儿子,仁亲王妃一看到钱钱黑溜溜乱转的眼睛,就莫名地心慌不已,之前打算狠狠折辱文瑾的计划,便没法实施下去。
钱隽见老婆竟然靠儿子来保护,别提多羞惭了,他想来想去,这天傍晚,去了父亲书房,爷俩吵架的声音听不见,但摔杯子的声音却很清楚,夏阳很快就把消息带给了文瑾:“不知怎么回事,世子爷和王爷吵起来了。”
“不必担心,世子爷不会吃亏的。”
文瑾一见到仁亲王就十分不喜,虽然他和钱隽有几分像,但整个人没有钱隽那份峥嵘的男子气,软塌塌的,尤其是他看人时眼神闪烁,总让人觉得心地不那么光明正大。
那样的人,肯定不是自己丈夫的对手,文瑾坚信。
果然,钱隽大概在申时末回到院子,神情十分淡定,帮着文瑾哄了金金和钱钱睡觉之后,两人回到自己的卧室。
“瑾儿,我今天和爹爹说好了,今后初一和十五去请一次安,也在一起吃饭,其余的时候,你在院子里开小厨房。”
“行!”文瑾点头。
钱隽嘲弄地拨拉一下她的耳垂:“你也不觉得意外?”
“不觉得,我相信你!”
一句话让钱隽感慨万千,他低声强调道:“我答应不让你受委屈的,可现在,你已经忍了好几天了。”
“不,不,这不算是委屈,哪个媳妇不得过这一关呀。”
钱隽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这个给你,我和他说了,咱们的花费,不从公中出。”
“行,我知道了。”
这个时代挣钱难,王公贵族的经济来源,主要靠赏赐的田庄和铺子,以及爵位附带的俸禄,仁亲王以为,不供钱隽银子,便是对他的制约了,他知道文瑾会挣钱,这个办法不见得好,但却没更好的,看到儿子答应的十分痛快,仁亲王又气又恨,这才想起儿子媳妇回来时,身上穿的戴的,都很奢华,一点也不丢仁亲王府的面子,心里便十分气愤和失落,他根本拿捏不了儿子。
换成别的人家,儿子媳妇能干,不知多骄傲,但他却在身边女人的挑唆下,觉得面子没搁住,很不愉快。这个时代规矩是这样,没有分家,孩子挣的钱,都得如数交给父母,藏私房钱,是会被诟病的,钱隽那么答应他,说明了什么?仁亲王越是郁闷,身边的女人越是撺掇,令他刚开始十分喜欢金金,后面对孩子也没那么好了,小孩子最敏感,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金金很快也收起了对祖父的孺慕之情,有空的时候就去运气练武。
钱隽看到这个,别提多伤心,那么好的孩子,当祖父的都不爱,仁亲王的心也太偏了。他打定主意之后,和文瑾商量给孩子启蒙的事情。
“我觉得让孩子去宗学比较好,不要在家里。”文瑾建议道,她认为孩子在家读书,脱离社会,对成长不利。
钱隽误会文瑾的意思,以为家里没人爱孩子,金金受委屈,心里有些酸涩,他郑重地点点头:“我会给宗学打招呼的,谁也不许欺负了金金。”
文瑾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去宗学,孩子会面对各式各样的人,从小就知道人心险恶,我怕咱们对他保护的太好,孩子长大,反而经不起风浪。你小时候吃苦比别的孩子多,现在成就就比别的人大,皇上从小面临各种危机,生活接近普通百姓的时候比较多,甚至到西疆带兵打仗,经历的多,见识的多,就比先皇能干,我们总会老的,总有一天得让孩子自己走,不如早点放手。”
“哦,我,我想错了。”钱隽不好意思地一笑。
“世子,你有你的事业,不要太拘在家里了,想王妃对我所做的事情,在别的家里很普通,也很常见的,我会有办法,一点点的委屈不算什么。”
“不行,我答应岳父不让你受委屈的,我还不如钱钱呢,他才两岁,都开始护你了。”
文瑾低下头,她妖孽的小儿子呀,可不能太早让人发现与众不同了,这个,她一定要好好保护。
仁亲王妃一辈子都靠男人活着,见世子院子里的支出,全部自理,似乎看到不久的将来,文瑾和孩子衣衫褴褛,吃糠咽菜,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母亲你也太短视了,光靠嫂子的嫁妆,大哥两口子都能风风光光活十几年,等那时候,咱家还不全落他们手里了,人家怎会受穷?”钱轩鄙夷地看着亲娘。
“你知道什么?维持一个家,一年怎么着也得一万两万的银子吧?她才多点嫁妆?一两年都花完了。”
“娘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一万两万的,多数还不用在了人情帐上?他们在王府的庇护下呢,人情债是你们还,吃饭穿衣才多少钱?一年一千两千两的,足够了,那嫁妆如何支持不了十几年?”
第二百四十七章 相聚
“你胡说,一套好的头面,也得几千两银子。”
“世子妃好像很少戴那些,她跟你们不一样,没有满头珠翠的,反而遮掩了本来的颜色。”
“你懂什么?她那是穷酸。”
不管仁亲王妃如何编排文瑾,但此刻也意识到自己错了,嘟嘟囔囔地道:“没出息的,指靠女人靠嫁妆生活,不是说他很本事吗?简直丢尽了我们仁亲王府的脸。”她咒骂了一会儿,凝眉思索,寻找新的折磨钱隽的办法。
钱隽在榴花的分红,去年一次性都提出来,送给了那个鞑子王爷,连文瑾的钱也用了不少,但这并不影响一家人的生活,年底时,文瑾在明湖城的饭店、周丹娘的饰品店,以及京城的饭店分红都送了上来,一下子就是几千两,她接钱隽给的一百两银子,只是为了给男人面子罢了。
该去宫里谢恩了,皇后现在就是个傀儡,谁都知道贵妃才是宫里真正的主子,文瑾离开的那一年,雨荷就怀孕了,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都比金金大,因为在第二个儿子时,皇上又收了一个妃子,雨荷有了危机感,到现在竟然没有能再怀上。
这些都是钱隽帮文瑾打听的,进宫,先去了乾清宫给皇上磕头。
皇上看到文瑾,愣了一下,呵呵笑了两声,感慨地说了一句:“你俩啊,可真是多灾多难。”
“多谢皇上成全!”文瑾和钱隽一起回答。
“哈哈哈”皇上心情不错,想了想道,“姚光远在京城外有一庄子,两千多亩地,正在户部扣着呢,给你们吧。”
“不用,皇上,我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足够用了。”钱隽坚决推辞。
文瑾心里明白,赐下的庄子,也要归仁亲王掌握,那不是等于变相支持仁亲王妃吗?因此,也在一边帮腔道:“皇上,朝廷用钱的地方太多了,那庄子不如拍卖掉。”
“你说什么?卖掉?”
“是的,皇上,在户部外挂牌公开,一个月后谁想买,都可以,现场竞价,价高者得,这样就不会出现贪腐,也能给国库增加收入,至于权臣的赏赐么,依我看,那些人都太富了,富得过分,把京城的风气都带坏了,越来越奢侈,逼得清官都学着贪污,不然太没面子了。”
“呵呵,好,好办法。”皇上思索了一下,这些国家大事,还得和几位老臣商量一下,拿出一个章程,他岔开话题,对乖乖站在一边的金金和钱钱招手:“来,让皇伯伯瞧瞧,乖不乖。”
“我乖!”钱钱卖萌,比金金反应还快,撒开小腿,滚球一般跑过去,“皇伯伯,你最好了。”
皇上被逗乐了,忍不住弯腰捞起钱钱,把他抱着坐在腿上:“你怎么知道我好呢?”
“听爹爹说的,爹爹成天夸皇伯伯好呢。”一句话把永昌帝说得十分舒心,暗道钱隽果然是忠臣,时刻惦记着自己,他认为,两岁的孩子,是不会撒谎的,至少不会随机应变的撒谎,根本就没想到这孩子就一妖孽。
金金仰头看着皇帝:“皇伯伯,爹爹要我好好读书练武,将来保家卫国,报效朝廷,我都会背《三字经》了。”
“哦,谁教你的?”
“我娘,我娘会认很多很多字,还会讲故事。”
“嗯,呵呵,你娘是个本事的。”
“我也要当个本事的,跟爹爹一样。”金金急忙道。
“为何不和你娘一样呢?”
“娘不会武功,爹爹会,我要跟爹爹一样,将来长大了,和鞑子打仗,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哈哈哈哈……”皇帝心情大好,给文瑾说道,“有空儿多带孩子进宫,陪陪贵妃。”
“是!”文瑾和钱隽见好就收,行礼准备退下去。
钱钱依依不舍地从皇上腿上溜下来:“好皇伯伯,过几天,我来看你。”
“好。”皇上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来,这个给你,什么时候想来宫里,拿这个,不用通报。”这是变相给文瑾的。
“皇上,这个……”钱隽推辞。
永昌帝不由分说,把玉佩挂在钱钱脖子上,又拿起身边书案上的砚台,给了金金:“好好读书练武,皇伯伯的北疆边防,就看你了。”
“谢皇伯伯!”两个小人精趴在地上,磕头谢恩。
皇上摆手:“去吧,去吧,太后等着你们呢。”
太后这几年身体不好,人一下子就老了,她比以前瘦,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白完了,只是整个人很祥和,看着就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想起以前对自己的宠爱,文瑾行礼时的吉祥话,说得非常真诚:“臣妾恭祝太后老佛爷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老佛爷?嘻嘻,你怎么知道我这几年信佛了呀?”
文瑾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弥补道:“太后这么好的人,信不信佛,都跟佛一样。”
“嘻嘻嘻,这张巧嘴,几年不见,你变了啊。”
“太后老佛爷夸赞了。”
“起来,起来,诺,这两个就是你儿子?来,过来,到伯祖母这里来。”
“伯祖母——”不用说总是钱钱跑在前面,“伯祖母,钱钱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好祖母。”
“哈哈哈——”太后心花怒放,“你个小鬼头,这才是第一回见我。”
金金也靠过去,小脸神情严肃,他认真地道:“伯祖母,你确实好。”
文瑾在家,教钱钱和金金一定要称呼太后娘娘,谁想太后自己定位一个伯祖母,钱钱顺杆就爬,金金也跟着叫伯祖母,一下子就把皇家冷冰冰的人际关系拉近了。
“伯祖母,你一看就是最好最好的祖母,钱钱就是知道。”
太后笑呵呵地随口说了一句:“那你一看谁就不好吗?”
钱钱四下张望了一下,爬到太后坐的软榻上,凑到她耳朵边上,悄声道:“我祖母就不好,不抱我,还拿眼睛瞪我,她可笨了。”
太后更奇怪:“为何说她笨?”
“她都那么大了,还不会用筷子,让我娘给她夹菜,哼,还不如钱钱呢,我都是自己吃饭,不用奶娘喂。”
太后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身边伺候的人吓得一个劲儿给她拍胸抚背。
钱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文瑾大囧,连连摆手,让钱钱下来,小家伙却不听话,抱着太后的脖子:“伯祖母,钱钱爱你,你是天下最好最好的祖母。”
金金也依靠在太后身边,两个孩子一脸孺幕的表情,让太后又开心,又难过,在心里把仁亲王妃骂了个狗血喷头。
太后身体不好,文瑾也不敢多停留,略略盘桓,便提出告辞。
“有空来宫里走走,带着孩子。”
“是,太后娘娘。”文瑾和钱隽行礼后,带着孩子退下了。
钱隽示意他去宫外等着,让文瑾带着孩子去看贵妃。
雨荷早就听说文瑾进宫,见她迟迟不到,已经急得在宫里转圈了,好容易听宫女来报,亟不可待地迎了出来。
“见过贵妃娘娘!”
“免了,免了,请起吧。”雨荷比以前胖了些,皮肤也白了,显得富态又威风,和文瑾却没那么像了,雨荷摆手,屏退左右。
“好姐姐,你可如了愿了。”一句话没完已经眼圈发红。
文瑾知道她是伤心皇上又立新妃,便安慰道:“皇上都是少有的好人了,你可别不知足,那些个人左右都越不过你去的。”
雨荷扁扁嘴:“我明白,可就是还有些心酸。”
“你要自己想开些,郁闷可是最容易老的。”
雨荷下意识地双手捂脸:“不会吧。”随即焦急地道,“还是你说得对,我现在看着比你都大。”
“娘娘说得什么话?我哪有你这么年轻的?你可别妄自菲薄。”
“我,你看我胖起来了,挡也挡不住,这可怎么办呐?”
“这不刚刚好吗?不胖不瘦半膘人。”
“什么呀,姐姐,我觉得好笨拙呢,皇帝肯定也感觉到了,来我这里的次数都少了,姐姐,我都急死了,你还打趣我。”
“咳咳咳”文瑾呛住了,这减肥还真是永远的话题啊。
雨荷看到文瑾眼神里调侃的神色,不高兴地拧着身子娇嗔:“你也不说替我想想办法。”
“好我的贵妃,我的办法,你能做到吗?”
“你说。”
“多吃菜少吃肉,少坐少睡多活动,每天快走一时辰,最好是蹦蹦跳跳,出上几身汗。”
“这样行吗?”
“肯定行,不信呀,你早上起来,扭扭脖子扭扭腰,学着那些舞姬跳跳舞,都会觉得一身舒畅,身轻如燕!”
金金和钱钱跟在文瑾身后,听到母亲说“扭扭”这样的话,忍不住做起文瑾教的健身操,两个小家伙,还边跳边唱: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抖抖手呀抖抖脚呀
勤做深呼吸,
学爷爷唱唱跳跳,
你才不会老,
笑眯眯笑眯眯,
做人客气快乐容易
爷爷说的容易,
早上起床哈啾哈啾
不要乱吃零食多喝开水咕噜咕噜
我比谁更有活力
左三圈右三圈
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抖抖手啊抖抖脚呀
勤做深呼吸学爷爷唱唱跳跳
我也不会老
笑眯眯笑眯眯对人客气笑容可掬
你越来越美丽人人都说nicenice
饭前记得洗手饭后记得漱口漱口
健康的人快乐多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抖抖手啊抖抖脚呀
勤做深呼吸学爷爷唱唱跳跳我们不会老”
文瑾急得想制止,雨荷却兴致高涨,坚持要让两个孩子唱下去,直到金金和钱钱停下来,她才一脸惊奇地问文瑾:“谁编的歌儿?恁好听,还有这跳的也好新奇呀。”
文瑾胡乱编造道:“番人编的歌儿,我在南港城,听番人在那里又唱又跳的,学会了,便教给了孩子,你可别小看这个,两个每天跳跳唱唱,身体可好了。”
没有小孩子不得病的,雨荷也是两个孩子的娘,当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她拉着文瑾的手:“过三天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沐休的日子,你带两个孩子进宫,把这个教给他们。”
“不行!”文瑾摇头。
“为何?”雨荷不明所以。
“你也是急糊涂了,两个皇子已经开始习武了,身体也会慢慢好起来的,这种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游戏,他们怎么肯学呢?就是他们肯,也不敢出去跳啊,好歹是皇子,这个成何体统?”
第二百四十八章 和乐
雨荷失笑,文瑾却提议让她来练。
“我?”
“嗯,我也偷偷跳,对女人最好,你看,扭脖子、扭腰、扭胯,都是保持身材的好办法。”
“哦——”雨荷恍然,“难怪姐姐身材一点也不走样,跟没生孩子时一个样。”
雨荷是个急性子,当即就要文瑾教她,文瑾只教了几个动作,便告辞出宫,宫里留饭非常麻烦,礼仪繁复,文瑾听说根本吃不好,坚决拒绝了雨荷的好意。
再说,她还有别的目的,趁着好容易出一次门,她赶紧去了钱府——她的养父家里拜访了一次。
玉洁郡主没想到她忽然到来,高兴地语无伦次,韦氏、嫣然也是如此,几个女人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一阵唏嘘过后,才开始诉说别后之情。
“我饿了。”钱钱忽然道。
玉洁郡主一愣,文瑾急忙解释:“我去宫里,顺道来这儿,随便给我们准备些吃的。”
玉洁郡主高兴地咧嘴笑,熟不拘礼,文瑾这是还把这儿当自己家啊,她立刻吩咐下去,没多会儿,厨房就送上葱油酸汤面,凉拌黄瓜,炒鸡蛋,炸馒头片,炒芹菜等。
“好了,好了,就这些,别做了,给外面的车夫和仆人都送一份面条。”文瑾很熟练的吩咐道,完了才想起不是自己家,她不好意思地对玉洁郡主笑了一下,韦氏却在一边抹眼泪:“这孩子,一走就是七八年,写信只知道报平安,到底吃了多少苦,想来这边走走,竟然得这样儿。”一句话把屋里人都说得红了眼圈。
文瑾和两个儿子很快填饱肚子,钱家仆人撤去残席,上了茶和点心,这才坐下说话。
“郡主娘娘,伯母,我这些年,也好着呢,现在在仁亲王府,没怎么受委屈,做人媳妇,自然不如当闺女那般自由,你们别担心。”
“还嘴硬呢。”
“真的,真的,世子很护我们,甚至不惜和仁亲王碰硬,我俩不孝的名声是跑不了了,但真的不怎么受委屈。”
“还说呢,若是不孝,今后可怎么过呀,人活脸树活皮。”
文瑾摊摊手:“没法子,那样的老人,实在没法百依百顺地对他们,我们不会太过分的,也会想办法让他们也不要过分,都放心吧,我有分寸,也有办法。”
“这孩子——”韦氏说着,想起当年的老焦氏,欺压自己十多年,却被小小的文瑾识破了,心里多少宽慰了些,喃喃道,“你是个机灵的,我放心。但是,仁亲王可不是当年的老焦氏,他有权有势,皇上对他都让三分呢。”
“我和钱隽也不是当年的小屁孩,皇上对我们也好着呢,还有太后,贵妃,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玉洁郡主连点点头:“是这样的,太后和贵妃都是好的,你有依仗就好。”
文瑾没有久留,很快就告辞出来了。晚上钱隽听说,忍不住嗔了一句:“你,你,这也真是熟不拘礼啊,那是你义父家里,我还准备抽出一天好好拜访呢。”
“嘿嘿嘿”文瑾耍赖地笑了,“许你偷偷去和哥哥吃酒,就不许我顺道看看他们呀。”
钱隽没法子,又给文瑾道歉说:“等我忙过这几天,就下帖子正是拜访义父家,还有几个大臣那里,也要走动走动,你也多些朋友。”
“嗯,好的。”
文瑾出门坐的是仁亲王府的马车,她顺道去了钱府的事儿,令仁亲王妃大吃一惊:“没有下帖子就贸然拜访,她这是置王府脸面于何地?”最主要的是她的婆婆权威被挑战了,这种事情,若不一开始就坚决刹住,将来她如何约束媳妇?如何管理这个家?
仁亲王妃本来正绞尽脑汁想如何折腾文瑾和钱隽呢,这下可抓住把柄了。
转眼就是八月初一,这一天文瑾去给公婆请安,也要和王府的人一起吃饭。
看到丈夫眼里愧疚的目光,文瑾安慰钱隽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个月才两天,我怎么也忍得住,想一想京城里有钱没钱有势没势的人家里,不知多少媳妇被婆婆折磨,我只是布个菜,实在算不了什么。”
“你有没有办法呀?不管多难办,我都会帮你。”
“没办法,我们不能改变环境,只能适应环境,真的,整个社会都如此,咱们的力量还是太小了。”不管钱隽对她有多好,有些办法文瑾还是不能让他知道。
到了正院的上房,文瑾和钱隽恭恭敬敬给仁亲王夫妇请安,仁亲王板着脸不说话,仁亲王妃哼了一声:“知道犯了什么错么?”
“请王妃明示。”
“明示,还需要我明示吗?不告而走,没有送帖子,竟然贸贸然去了钱府,你将置仁亲王府的脸面何在?”
“哦,王妃,这样就失了颜面?不会的,钱老爷是我养父,我在他家长大,那跟我的娘家没区别,不管我怎么做,在他们眼里都是对的,不会丢人的。”文瑾语气很恭敬,但却寸步不让地回答。
“哦,王妃,这样就失了颜面?不会的,钱老爷是我养父,我在他家长大,那跟我的娘家没区别,不管我怎么做,在他们眼里都是对的,不会丢人的。”文瑾语气很恭敬,但却寸步不让地回答。
“那你去的时候,是不是该告诉我一声?”仁亲王妃拍了一下桌子。
“王妃!”文瑾似乎很害怕,低声道,“我都给你说了三回了,你总是不允许。”
“我不允许,那是有我的道理,你不经过长辈同意,擅自行动,这么大的错,竟然还在这里狡辩不已,你是何居心?”
“我什么居心都没有,若说我这么做,丢了仁亲王府的脸,那我回京将近一个月,竟然都不去把我养大的养父家里去看望,难道就只丢我的脸,说我没良心,喂不熟,而不丢您和公公的脸?我做小辈的不懂道理,难道别人不说你俩教养不够?我那么做,是为仁亲王府长脸,不是丢脸了呀,王妃,媳妇一片心意,可昭日月,你今天这么说,不是媳妇不服气,咱讲道理不是?没人知道我没告诉你呀,只要你不主动去告诉别人就是。还有,您若是生气了,今天要骂就骂,要打就打,只要王妃你能出了气,我这当媳妇的,什么都能忍的。”
文瑾说着,膝行几步,凑到仁亲王妃的跟前:“王妃,请你打吧,只要你解气,媳妇无怨无悔。”
屋子里还有董侧妃和杨侧妃,还有其他的孩子,丫鬟婆子一大群,仁亲王妃被文瑾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她真恨不能把文瑾狠狠打一顿,可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那么做,这个恶王妃的名声,可就背定了。
仁亲王妃还真是奇才,她泫然欲泣地扭头对着丈夫:“王爷,你看,我才说了一句,媳妇就说了这么大一串,我这婆婆可怎么做呀,不是亲生的,差别就那么大吗?我好歹还把世子从五岁养到三十,如今娶了媳妇,翅膀硬了啦……”说着,拿着帕子在脸上贴了贴。
仁亲王心烦意乱,他再想庇护老婆,此刻却无话可说,老婆是如何养大儿子的?还有,儿子十二岁就被沈家接走,她怎么能大言不惭地说从五岁养到三十岁?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尤其是妻子竟然如此没有脑子,不许媳妇去养父家探望,做婆婆可以不许媳妇回娘家,那是她的权利,但却阻止探望养父,让媳妇背上没良心的罪名,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没人不同情媳妇,没人不说老婆心地险恶。
见文瑾还跪在妻子面前准备挨打,仁亲王心里更是堵得慌,媳妇这一手,实在太不给面子了,全京城,全天下,每天受气的媳妇多了去了,为何你就不能低头,不能忍耐,不能受一回委屈?他真想大声质问一句,萧文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本着一家和睦的心思为人处事的?
钱隽跪在仁亲王面前,眼睛微眯,掩饰不住悲悯和讽刺的目光,定定地望过去,仁亲王被这样的眼光盯地特别不舒服,背上的冒冒汗都出来了。
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犀利?那眼光里,了然、明澈、洞察秋毫,似乎把他这一瞬的想法都看得清清楚楚,仁亲王更加生气,恨老婆授人以柄,恨儿子不肯遮掩,更恨媳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和妻子下不来台,他恨不能抓着文瑾打一顿,发泄心中的怒火,可是,别说公公打媳妇名不正言不顺,他堂堂仁亲王,怎么能做那种粗鲁的事情?董侧妃在一旁站着,眼珠子骨碌骨碌,从这个脸上,看到那个脸上,心里是痛快的,也是沉重的。她非常喜欢看仁亲王妃下不来台,尤其是当着男人的面,把她的窝囊、蠢笨一一展露,但她不想看到文瑾是睿智的,强硬的,一丁点的委屈也不肯受,这样的世子妃,等仁亲王老去,不得不依附小一辈的人生活时,她和儿子能讨得了好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伯祖母
杨侧妃忽然走上前,好心好意地劝仁亲王妃道:“王妃呀,世子妃不经你同意,便去了养父那里,肯定是不对的,可毕竟还是个年轻人,做错了你骂几句,让她们懂了道理也就是了。孩子刚才说的明明白白,是非曲直都知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下回别犯也就是了,你消消气,让她们起来吧?”
仁亲王妃瞪了杨侧妃一眼。
杨侧妃的眼睛却看着仁亲王:“孩子也都不小了,真做错了都得给留些面子的。”
仁亲王忽然清醒,今天妻子做错在先,自己实在没法做文章,等他们真做错了什么事,再老账新帐一起算也不迟。
杨侧妃看到仁亲王的脸色的细微变化,连忙又递了一句:“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两个小孩子都跪累了啦。”
仁亲王对金金和钱钱招手:“来,到祖父这里来。”
钱钱早就受不了了,闻言立刻爬起来,但双腿跪得发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是杨侧妃一把捞住了。
“哇哇哇——”钱钱哭起来,“祖母坏,祖母是坏人,欺负娘亲,欺负爹爹,欺负钱钱,欺负哥哥——”
仁亲王妃脸色涨得铁青。
文瑾跪着,连忙制止儿子:“钱钱,不许说祖母坏话!”
“不,哇哇,我要告诉伯祖母,伯祖母说了,钱钱受了委屈,可以给她讲,谁欺负钱钱,伯祖母就和谁过不去,哇哇——”
“伯祖母?”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称呼谁,谁敢把太后叫伯祖母的?
“钱钱乖,伯祖母身体不好,今天娘亲也不委屈,娘亲做错事,祖母批评是应该的,钱钱是受了娘亲的拖累,不是祖母欺负你,钱钱乖啦,不哭,不哭。”文瑾连忙招手,让儿子过去,嘴里还哄他道。
杨侧妃满脸堆笑地问文瑾:“这伯祖母是谁呀?”
“是太后。”文瑾小声道,“太后很喜欢钱钱,说是谁要欺负他,就进宫告诉她老人家。”
仁亲王脸儿一板,训斥文瑾:“你怎么让孩子那样称呼太后娘娘的?知道不知道,这是大不敬?你以为皇家是市井百姓,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王爷,是太后要钱钱那么称呼的,媳妇再不懂礼,也不敢冒杀头之罪,那样教孩子呀。”文瑾解释道。
钱钱得理不饶人,继续跺着脚嚷嚷:“我还要告诉皇伯父,皇伯父给我一块玉佩,说是钱钱拿着,随时可以找他,我要让他打祖母板子,祖母冤枉人,不讲道理。”
“钱钱!”文瑾急了,一个劲给儿子使眼色,你才两岁呀,这话说的溜的,五岁的孩子未必都行,你难道不怕露馅吗?
杨侧妃满脸笑容地把钱钱抱起来:“喔,二少爷可真聪敏,真可爱呀,不光是太后喜欢,皇上也喜欢呀,你那天进宫,都得了什么赏赐了?”
“皇伯伯给钱钱一块玉佩,娘说,每次进宫都得戴着,她怕钱钱摔倒,玉佩坏了,替钱钱收起来了。”
文瑾赶紧扭头示意春明把装玉佩的盒子送上来,钱隽接过,双手举起交给仁亲王。
杨侧妃赶紧帮忙接过,递给男人,嘴里还说道:“二少爷可是神童呀,就连那啥,第一次见皇上,也未必能得这么贵重的礼物,咱仁亲王府的将来,不知道要多么风光威赫,显耀京都了。”
仁亲王的心里,百味杂陈,他一开始就很看好这两个孙子的。
“王爷,你打开盒子,咱家人都瞻仰瞻仰,二少爷可真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
仁亲王打开盒子,眼睛立刻都不会转了,他见到的宝贝,也多了去了,这玉佩再名贵,在他眼里,也就是一块玉而已,能让他如此震惊,是仁亲王认出来这块玉佩,是皇上平日佩戴的贴身之物。
杨侧妃没有子女,平日里被仁亲王妃和董侧妃百般欺负,现在,好容易抓住机会,忙不迭地狠狠踩那俩一脚:“王爷,让二爷三爷都瞧瞧吧,今后也多多努力,向二少爷学学,也为王府争光。”
“嗯,好!”仁亲王把盒子放在身边的雕花紫檀八仙桌上,伸手想招两个儿子过来,猛然看到媳妇和儿子还跪着,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你俩也起来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今后做事,还是要先禀告大人。”
“是!”就算文瑾早有准备,膝盖上绑着虎皮垫子,春明扶起时,腿还是僵硬地伸不直了,她心里暗骂仁亲王妃,咬牙发誓一定要找到机会报了今天的一箭之仇。
杨侧妃似乎十分好意地让春明扶着文瑾坐下,语气满含同情地小声道:“搓搓膝盖,小心落下病根了。”
“谢谢!”文瑾也低声客气地道。
不管杨侧妃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像自己示好,这是一个信息,能拉拢一个,对立的敌人就会就少一个,文瑾决定试一试,笼络杨侧妃。
董侧妃看到这一切,微微撇了撇嘴,心说杨侧妃谁都想收买,最关键最该笼络的人物——仁亲王,她却并没有达到目的,哼哼,在世子妃身上下功夫,那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这一家,谁把她当回事呢?就算世子爱老婆,但世子妃也越不过世子去。
早餐摆上来,因为文瑾刚才跪的时间长了,又因为钱钱总是嘲笑仁亲王妃不会使筷子,这一次总算没有让文瑾站在一边布菜,一屋子的人心思各异,谁也没吃出精致的早餐是什么滋味。
其实就没什么滋味,仁亲王妃并不懂美食,一味追求新潮,别人夸耀几句她家饭食好,回家就把厨子训斥一顿,时间长了,厨子咸了也不是,淡了也不是,现在,竟然成了不追求口味,只追求摆盘漂亮了,桌子上的菜品,每个都有雕花、装饰,那些都不能吃,只能看,并且,所有的菜,只求价格高,大早上的,竟然还有一盘扒海参,文瑾注意到,没有人动一口,就那么撤下去了,难怪府里的小厨房肆虐,每个院子都花钱支一个,一起吃饭完全是应景,完了回院子里,这才好好犒劳胃呢。
仁亲王府有钱,这点浪费根本不算什么,文瑾看到成堆的仆人无所事事搬弄是非,家里的鲜花树木,好好的挖了丢出去,再移栽新的,仁亲王妃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夸口,别人家有的,她必须都要有,至于这个家人到底想要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文瑾吃了一碗银耳莲子燕窝粥,一块金丝芙蓉糕,两个孩子则只喝了粥,仁亲王一放下筷子,所有的人都立刻放筷子,钱隽第一个告辞,带着妻子儿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厨房已经和以往一样,准备了羊奶茶、枣泥小包子、山药粉芝麻酥饼、凉拌莴笋、凉拌莲藕等,一家人重新坐下,两个孩子吃了菜,然后又喝一小碗羊奶茶,脸上才露出笑意。
仁亲王妃跟着男人回到上房,十分委屈地唠叨了一路:“王爷,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主母,根本没法当嘛,让她何时去钱府,我自有考量,她怎么能以此为借口,就擅自行动呢?”
仁亲王气结,不高兴地道:“你刚才怎不说呢?”
“可我若是说出来,她又反问要我说出理由来,然后又说我定的时候不合适,反正他们有话说。”
仁亲王头疼地以手扶额,前妻的儿子和继母关系不好,京城里也不是他这一家,可没有一个儿子和自己这个儿子一样的,又倔又犟,现在连媳妇都蹬鼻子上脸了,自己用经济来约束,他们似乎根本不在乎,往后可怎么办?
“王爷,世子这是有恃无恐,当时皇上怎么那么快就把世子爵位定下来了?若是——”仁亲王妃小心翼翼地说道。
“皇上不可能去了他的爵的。”仁亲王觉得老婆这话是异想天开,次子不学无术,轻狂薄幸,若长子不在世,不得已或许会立了他为世子,现在钱隽功成名就,自己这个当爹的都压不住,皇上如何肯废了他的爵位移给次子?长子没回来的时候,他甚至考虑把世子之位,给了聪明好学的三儿子。
仁亲王妃撅起嘴,皱着眉头,泫然欲泣:“那我可怎么办?你我现在还年轻,世子和世子妃就这么欺负人,若是你走我前面,我,我,那我就不活了。”
“王妃不要这么杞人忧天,谅他们不敢过分。”
“还不过分,今天,今天就那么顶撞我,将来,还不把我往死里气呀。”
仁亲王默然无语,看到王妃泪眼盈盈,忍不住安慰道:“让我想想,这事儿应该有办法。”
“王爷,妾身的后半生,全靠你了。”
仁亲王心烦意乱地走到外院,迎面碰上钱隽也往外走。
“父王!”钱隽行礼。
“哼,你还知道我是父亲?”
当着一众仆人的面,钱隽无语。
“过来!”仁亲王叫儿子,钱隽无奈地皱着眉,跟着父亲进了外书房。
仁亲王示意随从守着门,不让人靠近,自从上一次和儿子大吵了一架,他就没勇气让人听见爷俩的谈话。
“王妃好歹是你母亲,你和世子妃怎么能那样?”
第二百四十五章 指婚
若是以前,钱隽肯定立刻就顶上去:“我母亲已经去世了。”但现在,这话他都懒得说,但涉及到文瑾,钱隽不得不为媳妇撑腰,他斟酌了一下:“父王,要想公道打个颠倒,若是换做你,几年不在京城,回来一个月都不去养父家看望,你会怎么想?”
“你母亲说了,不是不同意,世子妃不告而走,也太过分了。”
钱隽沉吟了一下:“父王,上一回世子妃向王妃禀告的时候,你也在,王妃一声不吭,同意不同意,是不是该有一句话?世子妃也给我说过此事,她一共提过三次,第一次说不行,后面两次都是不搭理,这能怪世子妃不告而走吗?人活脸树活皮,世子妃的面子丢了,难道咱们王府的人就觉得光彩?”
仁亲王被噎个半死,暗暗埋怨老婆做事不靠谱,竟然把自己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仁亲王并不是没有判断能力,他知道儿子绝没有说谎,自己的王妃,定然是有错在先。
“下一回你们有事,可以告诉我一声。”仁亲王很无奈地道,世子妃去养父家拜访的早晚,还真不是什么事儿,他真怕糊涂老婆耽误了朝廷大事,到时候自己想包庇也无能为力。
仁亲王妃见自己告状之后,无声无息,心里特别不得劲,男人以前对她是百依百顺,就算现在董侧妃兴风作浪,也从来没有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的,这一回,世子夫妇竟然占了上风,让她忽然有了危机感。
仁亲王府内院固有的平衡,因为文瑾的到来被打破,四个女人都开始盘算,杨侧妃的心思,已经公开了,她又没有儿女,打算谁也不得罪的,现在有男人护着,等男人过世,和世子也没什么冲突,只要世子夫妇将来不难为她,偌大的王府,不在乎她一年几百两银子的花费。董侧妃打算看热闹,王妃和世子妃斗法,最好两败俱伤,王妃气坏了身体,世子妃败坏了名声,自己和儿子就能浑水摸鱼,拿到最多的好处了。
文瑾仔细分析,仁亲王妃仇视了丈夫二十年,想用恩义来感化她,难于上青天,不理她吧,就像是癞蛤蟆跳到脚面上,咬不死人,膈应死个人,偏偏她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明明不是对手,还一个劲的往人眼前凑,本来前几年失明了,现在竟然又恢复了视力,真是好人不长命,赖货百十年。
文瑾对丈夫为了自己,卷入内宅有些歉疚,虽然仁亲王先插手进来,钱隽若是坐视不理,自己也顶不住,但男人多刚硬,喜欢直来直去,如何明白内宅夫人那些弯弯绕呢?她总不能和仁亲王妃一个层次的,成天给男人添麻烦吧?
这天,杨侧妃找了个借口,来文瑾这里走了一圈:“世子妃呀,每天有人给你这里送羊奶,是不?”
“嗯呀。”
“哎哟,难怪呀,你都两个孩子的娘了,身材和皮肤还这么好,听说羊奶很滋养的,比王妃天天吃燕窝都好。
文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不能这么说,吃食嘛,换着花样来,自己吃着口感也好,不是吗?”
“哎,是啊,是啊,可是羊奶太膻了,吃的多了,身上都一股味儿,不知道你是怎么处理的?”
文瑾微微笑了一下:“很简单,煮奶的时候,放点花茶,喝的时候,把茶叶滤出去就好了。”
“这么简单?”
“嗯呐。”
杨侧妃两手一拍,夸张地道:“那我可把你的不传之秘学走了。”
“这算什么秘密呀,侧妃想知道什么,只管派人来问,我这边只要知道,没有藏着掖着的。”
“嘻嘻,世子妃是痛快人,行,你的情意我记下了,世子妃有什么为难,我若能帮忙,一定不袖手旁观的。”
“那就谢谢杨侧妃了。”
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地一笑,杨侧妃其实比文瑾还小一岁,个子不高,身材妙曼玲珑,凹凸有致,圆脸大眼小嘴巴,属于可爱型的,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和她在一起,心情都莫名的愉悦起来,这也是她没有孩子,还能在王府里混住的重要原因——仁亲王每个月都会去她那里住几天,王府上下,没人敢忽略这个侧妃。
文瑾送杨侧妃出了自己的院子门,接下来的路程,由春明代替。
她住的是个套院,小院子外面,连接一个大院子,角落有几间房子,是给粗使仆妇们住的,其余的地方,花木扶苏,小径通幽,最是符合文瑾喜欢接近自然的心意,院子是钱隽挑的,仁亲王妃喜欢奢华,对这样清幽的环境不感兴趣,不然,少不了还有一场争执呢。
春明回来,欲语还休,文瑾屏退左右,只有她和夏阳,春明这才道:“董侧妃身边的午妈妈躲在院子前面那片竹林子里偷偷往这边瞧呢。”
文瑾笑笑:“让她多瞧瞧也好,哼,还想坐山观虎斗,看我如何把她拖进来,主动替我挡箭。”
“?”春明和夏阳的脸上,都闪出惊奇地神色,她俩的印象里,主子做事直来直去,光明正大,像刚才那样的表情和语气,还是头一次。
文瑾却换了话题:“世子说,给你俩许亲的那两个,从北疆回来了,我嫁妆都备好了,这就给你们成亲吧?”
春明和夏阳都不小了,若不是她俩死活不答应,上一回那两个回来,都拜了堂了。
春明和夏阳两人的脸上,没有喜色,却变得苍白,文瑾忽然想到什么,问春明:“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没,没!”
“你出去叫二少爷的奶娘过来。”
“是!”春明一走开,文瑾立刻盯着夏阳:“你俩情同姐妹,还不赶紧说实话,你难道眼睁睁看着她,错过自己喜爱的人?”
“那,那,世子订婚的这个怎么办?”
“你别担心这个,说吧,春明看上谁啦?”
“看上,看上陈凯了。”
文瑾一愣,陈凯长得不错,本事也行,就是年纪有些大:“春明说的?”
“没有,是我猜的,春明悄悄给他做过一双鞋,到现在却不敢送出去,还在箱子里放着呢。”
“唉,是我疏忽。”这个时代,女人是不可以自己找婆家的,夏阳这么泼辣的,都不敢说出来,更别说春明了,难怪文瑾当时问她,春明答应的不利落,文瑾以为她是害羞呢,却没想到……
想起在南疆的日子,春明夏阳替自己处理很多外面的事情,少不了钱隽派随扈保护她们,这相处之间,难免会起火花。
若不是身份是奴才,这些人,都可以算是社会精英的。
文瑾有些自责:“你俩尽心尽力服侍我,我却没能早点觉察你们的心意。”
“这怎么能怪世子妃?世子给指的人,也很好的,我们,我们只是和他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
“嗯,我理解,我应该早点让你们多接触接触。”
夏阳见文瑾一味责怪自己,有些受不住了,在门口偷听的春明更是惭愧,也不怕文瑾责怪了,红着脸进来,跪了下来:“世子妃,请不要责怪自己了,是我们不好。”
夏阳也赶紧和她跪在一起。
“那好吧,夏阳你看上谁啦?这两个人,可曾对你们有意?”
两个姑娘脸涨得通红,春明结结巴巴地道:“陈哥对我,对我很好,但从来没说过多余的话,我也不知道他看没看上我。”好嘛,还单相思着呢。
夏阳更是难堪,这让文瑾很惊奇,若说胆大直爽,夏阳和更胜春明一筹的。
“夏阳你说吧。”
夏阳头低得快挨着地了。
“都起来吧,跪着也不嫌累,春明,你知道夏阳心里喜欢谁吗?”
春明跺脚:“死妮子嘴巴可紧了,我只是看她和王大哥吵过一架,现在谁也不理谁,其它就不知道了。”
“王杰?王杰比你们大十岁都有了呀。”
“没有!”夏明哭了,“王大哥比我大八岁。”
文瑾一时无语,王杰在乡下有个童养媳的。
夏明似乎猜出文瑾的心思,她低声道:“王大哥的媳妇儿,死了,前年的冬天受了风寒,王大哥给她捎了好些银子,都被她娘家人刮走了,她没钱看病吃药,死了。”
“童养媳还有娘家?”
“那就是一家骗子,王大哥的堂姑姑家,以前说家里穷,把女儿送给王大哥的娘,说是做女儿的,后来看王大哥出息,又改口说做童养媳,王大哥没爹,娘很懦弱,由着他们拿捏,后来王大哥想把娘和那女的接出来,他们家又在老太太跟前撺掇,说什么一把老骨头要丢到外面,回不了祖坟等等,王大哥的娘死活也不肯出来,王大哥的俸禄都给他们刮走了。”
文瑾以手扶额,暗道钱隽和自己都有些疏忽,王杰这样的忠仆,竟然有这么为难的家事,他俩却一无所觉,真惭愧啊。
“王杰的母亲去世,这女的也没了,他的女儿呢?”
夏明更是气愤:“王大哥都没圆房,哪里来的女儿?都是那一家人作怪,硬让那女人从娘家抱了一个小侄女,记名在王大哥名下的,王大哥的娘最后这几年,有些糊涂,被那女人给哄住了。”
文瑾想了想:“你俩下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不许东想西想,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是!”两人以为,文瑾要维护钱隽给她们定下的婚约了,脸色都很难看,但却依然很恭顺地走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嫁丫鬟
其实,仁亲王妃不是很会管家,跟着她的丫鬟婆子也都是有钱的主儿,但那些钱有一半来路不正,是通过克扣和贪污弄到的,贪心是永远填不满的,他们依然眼红世子妃大方,羡慕她身边的丫鬟能有那么大的体面。
以前府里最大方的是杨侧妃,但受惠的人很少,也不敢说出来,表面是董侧妃最大方,但她和杨侧妃一样,都是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的,比不得文瑾是真心实意对身边人好。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仁亲王府的人这才知道主子还有这么当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文瑾嫁个丫鬟,竟然在仁亲王府引起层层波澜,府里外院的一些体面下人,甚至考虑是不是把女儿或者亲戚想办法送到世子妃身边,不仅孩子能有个好出身,一家人也能图个将来有靠山。
仁亲王妃身边有个得力的老妈子景妈,男人也是外院的管事,她有个闺女十二岁,以前伺候仁亲王府的三小姐,主子出嫁时嫌小,没有带走,现在正没主儿着呢,景妈十分想让女儿去文瑾那里,刚刚开始让人给世子妃那边送消息,就让人把黑状告到王妃这里。
仁亲王妃气得要死,自己的铁杆都喜欢世子妃,岂不表明这一院子的奴仆,心都是向着那边的?但她拿文瑾没办法,不,她所有的时候,都有一个办法,就是告状给仁亲王,请他为自己撑腰。
“王爷,世子妃嫁奴婢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嗯,怎么了?”
“王爷不觉得她有些故弄玄虚吗?嫁个丫头,谁不给几件首饰给点银子的,可哪有跟当娘的一般,还打家具的?”
晚上钱隽回来,听文瑾一说,很吃惊:“你确定她俩不会后悔?我准备抬举那两人进军中呢,起步就是六品武官,她俩嫁过去,就是夫人的。”
文瑾也拿不准,便先叫了春明进来,把钱隽的话转述了一遍。
“世子妃,我不后悔,我愿意一直伺候你,陈大哥跟着世子办事,就是奴仆,也比那些官儿荣耀。”
文瑾无语,宰相门里七品官,钱隽跟前得用的奴才,真的比军中五六品的武官权势大,但做他们的妻子,可没有朝廷封诰,也谈不上光宗耀祖。
文瑾把利弊给春明说了一遍,春明却坚定地摇头:“夫人,你若是愿意成全,春明这辈子都会感激你的,春明不稀罕什么太太夫人的身份,春明看中的是陈大哥人好,能干,心思细,对人和蔼。”
“好吧,你的心思我知道了,一会儿让世子去问问陈凯,若人家愿意迎娶,我很快就给你办喜事,若是陈凯拒绝,世子是不会强迫他的,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我承受得起。”春明又喜又忧,语声发颤,退出去叫了夏阳进来。
文瑾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夏阳果然性子烈,咬着牙就开始发誓了:“我这辈子,只嫁给王大哥,他若不愿意娶我,夏阳这辈子便不嫁人,夏阳愿意终身伺候世子妃。”
文瑾又提醒春明和夏阳:“世子看上的人,能力必然没的说,又高又大,还帅气的很,若论长相,肯定比你们看上的好,给你们一天时间,好好想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什么可想的,我们又不是看外表过活的。”
“好吧,下去且听消息。”
文瑾在刚刚收了春明夏阳当丫鬟,也问过她们的身世,春明的家在南疆的一座小城里,父亲长相很好,但却没有能力,孩子又多,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还为了个有钱的寡妇,休了她娘,丢下一家大小,他招赘了,春明前面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六岁上,家里实在穷得没法子,她娘把她卖给了一班演杂耍的,春明不喜欢长相好的,文瑾倒是理解,便不再劝她。
夏阳为何看上王杰呢?
文瑾当面问夏阳,不把事情弄清楚,她怕这两个贴身的丫鬟将来的日子过不好,她俩不幸,自己也愧疚。
“王大哥人好。”
“怎么个好法?跟着爷的人,个个都是好样的。”
夏阳想了又想:“他和我爹一样好。”
文瑾差点想说你嫁人呢,又不是找爹,可随即,便明白夏阳有恋父情结,夏阳是寡母带大的,那一年发洪水,她为了救弟弟,自卖自身,刚好和春明在一个杂耍班子,十三岁时,萧逸的人看中了,买了下来,又教导一番,送到文瑾身边做了丫鬟。
知道她们的心结,文瑾坦然了,把事情说给了丈夫,征询他的意见。
“我现在安定下来,身边这几个大的,也该成亲了,既然有人看上,呵呵,咱少不了得成全成全。”钱隽乐见其成,当天就在外院,询问了陈凯和王杰的意思,陈凯喜出望外:“世子妃肯把春明姑娘指给我?我,我,……”他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钱隽调侃道:“你愿意不愿意?”
“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说完才发现自己失态,重重一个响头磕下去,“谢谢世子,谢谢世子妃。”
轮到王杰了,却跪着一句话也不说,钱隽催促道:“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摇摇头,人家姑娘也是百里挑一,上上好的女子,你犹豫什么?”
“我不答应!”王杰咬牙道。
“嗯,我知道了,事关夏阳姑娘的荣誉,你可不能把这话说出去,除了你我,若在听谁提起,我可饶不了你。”
王杰没说话,磕头退出去,到了门口,却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钱隽看得真切,不高兴了:“回来!”
王杰身子一僵,但他却不敢违拗,退了两步,脸朝外跪着。
“怎么还委屈你了不成?我又没有强迫,就问一句——”
“对不起世子爷,是王杰没有福分,对不起夏阳姑娘的一片心意。”
“咦?你为何这么说?难道姑娘中意你,给你说过了。”
王杰连忙摇头:“没,没,世子妃身边的姑娘,何等矜持有礼,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是我,是我不会讲话——”他使劲磕头。
“瞧你窝囊的,到底怎么回事?若是你不喜欢,不管夏阳什么态度,我和世子妃都不会逼迫你,婚姻事莫过于自己个儿心头爱,你平日里兢兢业业,我钱隽也不会拿你个人的事情讨好谁,你有什么委屈不能说的?”
“我,我比夏阳姑娘大太多,家贫貌丑,实在不般配,辜负了夏阳姑娘的一片心意,世子爷,帮我转告夏阳姑娘一声,对不起,你把她不是指给了任欢吗?我见过任欢,比我好,又高大又年轻,功夫也好——”
原来他自卑,钱隽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夏阳姑娘非你不嫁呢?”
“那我,那我,一辈子把她捧在手心里,当牛做马都愿意。”
“这不就是了?般配不般配,你就不用考虑了,只说你答应不答应,若是夏阳中意你,哪怕你是一片烂稀泥,若是人家瞧不上,你就是一块金玉,世子妃也定然不会让身边人受委屈的,等着,听消息吧。”
文瑾身边,还有几个丫头,秋爽和冬青也不错,本来这回钱隽那几个助手从北疆回来,再挑选两个出来,给她们成亲,现在看来不用挑了,先安抚那两个吧,任欢和高志坚马上就要回到京城,钱隽许诺的婚姻事,决不能泡汤了,还好当时几个丫鬟在一起,那俩偷偷瞧了一眼,见四个女子个个都很出色,也弄不清到底给他俩指的哪一个,现在还能蒙混一下。
秋爽和冬青没有武艺,却极善女红,文瑾她们穿的,在南疆时,都出自她俩的手,何况这两个长相也娇俏可人,容貌比春明夏阳还好些,对于一般重外表的男人来说,应该更容易接受。
文瑾抽了个时间,和秋爽冬青谈话,她俩比春明夏阳害羞地多,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冬青很白,连耳朵都红彤彤的。
“要不要安排你们偷偷见一次?相不中,我绝不会强迫的。”
秋爽声音小的如蚊子叫:“世子爷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好的,秋爽相信世子妃,我愿意。”
“那么,你俩嫁人之前,我会发还身契,这两人将来是要进入军中的,说不定还能为你们挣来封诰,但有得就有失,一年到头难得见一面,家里老老少少事务繁杂,这幅重担就要落在你们肩头,是苦是甜,你们都要担着,可要想清楚了。”
“是,世子妃。”
虽然这两个平日里多数的时候,都低着头做衣服鞋袜,但文瑾知道,她们能干着呢,不是遇事只知道哭的那种没主见的,便让她俩退下,等候消息。
接下来文瑾小小忙了几天,把给春明夏阳准备的嫁妆一分为二,给了四个丫头,又从外面的成衣铺买了一批衣服被褥帐子布料分下去。
四个丫鬟陪嫁家具,都是在旧货市场淘换的,都按这个社会的标准,挑选又厚重又结实的,回来重新打磨油漆,和新的没区别,价格还实惠,每人一对板柜,一个衣橱,还有一对官帽椅,四个小圆凳,一张八仙桌,一个梳妆台,外加一百两压箱银子。
这比京城普通百姓人家的闺女嫁妆都要好很多,甚至一些小康人家的女儿,也未必有这样的嫁妆,四个丫头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
春明和夏阳还要继续在文瑾身边伺候,秋爽和冬青就不一样了,这几天动不动就哭,有时候是感动的,有时是不舍,还有时,自己都说不清,毕竟跟着文瑾也有十年了,分别在即,心情总是很复杂。
买家具、油漆,这些事情瞒不了人,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世子妃身边四个贴身丫鬟一起出嫁,而且嫁妆丰厚,全府的女仆没有不羡慕嫉妒的,觉得世子妃人好,仁亲王妃为此还把一个背后说世子妃好话的丫鬟打了一顿,虽然压下了议论纷纷,但她却改变不了人们心里的想法。
第二百四十七章 挑唆
“世子说了,这几个丫头嫁的人,都是他手下得力的,还有在北疆立了功的,也就是为了笼络人心的。”
“悄悄多给些银子就行了,闹得这么大,家里其他奴仆该怎么想?都觉得我们不如世子那边好,他们那么做,是故意让咱俩下不来台的。”
“唔!”仁亲王不说话了,心说的确如此,这几个就有两个下人拐弯抹角地打听,世子妃那边还要不要添丫鬟呢。
晚上,仁亲王又拦下钱隽:“世子妃嫁个丫鬟,也要闹这么大的阵仗,让京城的其他贵人家里听说了,还不该私下议论咱们?丫鬟养得跟小姐一般。”
“父王,这几个丫鬟是陪着世子妃从京城到***,在那里曾经织丝养蚕,采茶种果,甚至保护世子妃逃过姚家的追杀,世子妃亲厚一些也是应该的,再说,她们所嫁的人,也是提着脑袋保护儿子性命,或者为了国事让儿子派遣去鞑子部落的,我们这边郑重些,也是为了收拢那些勇士的心,报偿他们过朝廷立下的汗马功劳的,京城那些贵人世家的丫鬟,怎么能和世子妃跟前这几个相提并论呢?再说还有两个儿子准备提请皇上,给封官的,这几个丫鬟体面出嫁也是应该的。”
仁亲王无话可说。
八月十五,因为太后身体欠佳,以前皇宫举办的赏月宴,就没有进行,文瑾备了一份礼物,分别送给太后、皇后和贵妃。
皇后的这一份,完全是应景的,她又不能见人,东西都是太监收了,至于交给谁,文瑾就不管了。太后那里,这段时间探病的人也不少,一律让小安子公公挡了回去,雨荷成了宫里的实权人物,忙得不可开交,文瑾刚刚坐下,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呢,就有宫女进来传报:“新晋大学士董夫人拜见贵妃娘娘。”
这位董夫人,就是董侧妃娘家嫂子,十年前董勇还是个三品的西部某省按察使,妹妹进宫选美,让太后赐给了仁亲王做侧妃,仁亲王虽然几乎不上朝,但他的影响却不容小觑,尤其是钱隽丢失,让皇上对他很是内疚,董侧妃生下儿子,皇上就把董勇提到从二品,做了内阁学士。
姚光远是个十分善于揣测皇上心思的人,是他提出擢拔董勇的,一方面拍了皇上的马屁,另一方面又自然而然的把董勇拉到了自己这一派。这董勇心思缜密,谋略过人,或者说是诡计多端,几年下来,成了姚光远这一派的中心人物,有时候甚至比姚光远说话还管用。
钱隽在南港城秘密参奏姚光远,事实俱在,姚光远一家被皇上流放到西北,皇上提董勇进了内阁,廷上跟随姚光远的那一派人,自然就围绕在董勇身边。
董夫人也是个长袖善舞的,男人成了一品大员,她进宫比以前方便多了,便频频探望太后,顺便来雨荷这里坐一坐,想方设法讨好梅贵妃这个皇上跟前的宠妃。
文瑾不想喝董夫人来往,便向雨荷告辞,答应过几天来看她。
雨荷送文瑾到宫门口,两人依依惜别,文瑾走出贵妃住的宜兰苑,在门口碰上董夫人,两人以前没见过,便只是互相点头,算是搁住面子,然后各走各的了。
董夫人早就听说仁亲王世子妃和梅贵妃是表姊妹,容貌还很像,其实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像,但眼睛嘴巴鼻子的样子却没有变,依然能有五六分是一样的,不用猜,董夫人都知道文瑾是谁。
自从当上了一品夫人,董夫人觉得自己身价百倍,平时虽然笑眯眯甚是谦和,其实没有几个人能让她放在眼里。
但梅贵妃却是她千方百计要巴结的对象,她以为文瑾在这里走动,和她目的是一样的,心里还暗暗着急。小姑子在仁亲王府,虽然表面上权势不及王妃,其实,对仁亲王的影响力,实在不小,男人在困难的时候,多少都会从那里寻找助力。
自从仁亲王世子回来之后,皇上对仁亲王的热情便减低了很多,本来姚光远已经压住了沈明昭,他碰上大事,总是听从自己男人,董勇借势而立,已经隐隐有朝堂第一人的趋势。
谁想姚光远竟然倒在仁亲王世子这个年轻人手下,而且,他一进京,沈明昭立刻就如鱼得水,借着姚光远倒台的事件,趁机拿下了好几个姚派的人,换上了中立或者拥护沈明昭主张的人。
前几天,小姑还借去挑选中秋礼物的机会,偷偷回了一趟娘家,给她哥讲了仁亲王府的形势,董勇否定了妹妹袖手旁观,打算做个渔翁,等世子妃和仁亲王妃斗个两败俱伤时再趁机捞取好处的策略。而是让她支助仁亲王妃,打压世子妃。
董夫人当时也在场,男人的话,她总是觉得是至理名言,正确地不能更正确。
董勇这样说:“以前我们巴不得仁亲王妃无能,这样你才能获取更多的好处,但眼下,仁亲王妃显然是斗不过世子妃的,你若不帮一把,她很快败下阵来,恐怕这仁亲王府就是世子的天下了,那你还能做什么呢?”
“怎么会?”
“仁亲王这些年,不怎么参与朝廷大事,我仔细观察,也跟他能力不足有关,而世子就不一样了,文才武略,远见卓识,尤其是经营调度的能力,不同凡响,他在***,都能插手北疆事务,把朝廷的心腹之患消弭于无形,令皇帝对他十分倚重,借此一举奠定了在朝廷中的地位,虽然不是内阁中人,却俨然内阁中人,甚至凌驾于内阁之上,成了皇上身边第一肱骨,再加上沈明昭推波助澜,甥舅相互借势,对我两面夹击,形成钳制之势,照这样下去,朝廷将来就是他和沈家的,我别说能更进一步,就是维持目前在朝廷上的威势,都有困难。”
董侧妃闻听大吃一惊:“大哥,世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我看他整天围着女人转,就是你说的没出息的男人样儿。”
“围着女人转?仁亲王世子妃当姑娘的时候,就传出善于庶务的名声,可见她见多识广,尤其是对外面的人和事认识深刻,这对世子来说,无疑是一大臂助。你也说了,仁亲王想通过经济途径,约束世子,结果那小两口根本毫发无损,可见她俩手里有的是钱,而且,多数产业都是世子妃在打理,不然世子哪能放开手脚,全力以赴处理朝廷事务?”
董侧妃双眼圆睁,比刚才还要吃惊:“大哥的意思,世子那边的钱,都是世子妃赚的?”
“不见得都是,但她肯定很有钱,绝不是世子赚了钱,供她挥霍的,世子在北疆养了几百人,那些不是为他赚钱的,而是很花钱的主儿,现在交给了皇上,在郭公公手里,皇上一次性就让内务府给了十万两银子,可以想象,原来世子要花多少钱了。”
董侧妃想了想:“他们从南港城回来,世子妃赏赐下人时,都给的珍珠,是不是和番商做这个生意的,听说这个可是一本万利的。”
“这个,你多注意打听,和番商做生意商税特别高,她若是从此中谋利,就逃不了偷税漏税。”
董侧妃大喜:“哥哥可以从此出招吗?”
“算是一个途径,皇上肯定不会因此就不再重用他,但训斥一通,冷淡几天,也是可能的。”
董夫人一路走,一路在心里盘算,琢磨如何巴结贵妃,同时想办法给仁亲王世子妃上点眼药。
梅贵妃梅雨荷,在宫里生活了十年,磕磕绊绊是有的,但靠着皇上的恩宠,始终保持着皇上身边第一妃的地位,姚光远在倒台前垂死挣扎,不知从哪里搜罗一个美女送进宫,永昌帝一下子就看上了,先是封了个贵人,一个月后就提为嫔,现在竟然怀孕了,永昌帝又给了个妃子位,虽然和自己的级别相差甚远,梅贵妃也有了危机感,刚才表姐来,她还想好好讨论此事呢,没想到被董夫人破坏了,她一肚子不高兴。但雨荷和董夫人说话时,根本看不出心有怨气。
董夫人看贵妃津津有味地倾听自己说话,心里特别舒畅,自信心不知不觉,便膨胀起来,觉得自己笼住了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刚才从这里出去的,可是仁亲王世子妃呀?都说她像你,还真有几分呢。”
“呵呵,以前才像呢,我这不是胖了嘛。”
“娘娘有福气,虽然一样相貌,但那细微差别,造就了不一样的命运呀。”
“呵呵。”
“贵妃娘娘,听说仁亲王世子夫妇富可敌国,从南边回来,打赏下人都是用珍珠的。”
“哦,是吗?”
“想必仁亲王世子妃,也给贵妃娘娘带了什么好宝贝了吧?”
“宫里什么没有,世子妃也就送个心意,能有什么宝贝?外面的宝贝,在宫里见多了,也就平常了。”
“耶?贵妃娘娘可别这么说,宫里的东西也是从外面送进来的,世子妃从南港城回来,那里可是有很多番商,贩卖的都是外洋的宝贝,或许有宫里没有的东西呢。”“喔,这倒是。”梅贵妃淡淡地点点头,表示承认董夫人说得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董夫人眼里看着呢,董夫人见她情绪一直不喜不怒,也揣测不出自己的话到底有没有用,宫女示意贵妃娘娘要休息,董夫人只好退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进丫鬟
回到家里,董夫人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贵妃始终没有说出仁亲王世子送给她了什么礼物,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我也是糊涂了,梅贵妃呀梅贵妃,就算你已经成了精,但若是仁亲王世子妃送的是绝世珍宝,你断断没有藏着掖着的,还不让宫女拿出来炫耀了?也就是仁亲王世子妃送的东西实在平常了。”
其实文瑾送的东西,确实很平常——菠萝罐头、橘子罐头、草莓酱、九制陈皮、芙蓉梅子等。
后两种是苗王府特制的,雨荷拿着精致的小青花瓷罐,泪如雨下,父亲已经顺利接替了祖父,做了苗疆的大王,而她雨荷,也如愿拥有了这天下第一男人的爱,昔日的梦想到如今都成了现实,得到和付出,理想和现实,令雨荷一瞬间感慨万千。
雨荷知道,在表姐看来,世俗的奢华都是烟云,过好自己的日子,让心快乐起来,那才是最主要的。文瑾虽然没能去苗疆看望一眼,但钱隽悄悄带人走了一趟,他带回的,不是两坛子小吃,而是父亲的祝福,一家人安乐幸福的喜讯,这比世间最昂贵的珍宝,还要令人珍惜,像董夫人这样汲汲钻营、贪得无厌的人,如何懂得她们的心意?
董侧妃按照兄长的建议,回到王府,找了个借口去见了仁亲王妃:“王妃呀,世子妃那样风光的嫁婢女,你也不管一管,这风头出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文瑾的婢女还没嫁,京城的人如何知道呢?除非仁亲王府的人出去议论,而下人随便说主子闲话,也是仁亲王妃御下不严、管教无方,但董侧妃这话,两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是在谴责文瑾的。
仁亲王妃沉着脸:“王爷对世子也太宠爱了,竟然充耳不闻,我有什么办法?”
董侧妃也摆出一副愤愤然的模样:“现在咱们府里的下人,都恨不得跟随了世子夫妇,让我们怎么办?都快指派不动那些姑奶奶了。”
仁亲王妃知道董侧妃的手段,那些个下人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怎可能指派不动?但此刻两人都是针对世子妃在发牢骚,便不追究她话语里的漏洞,而是夸张地叹了口气。
“王妃,咱府里的那些个姑奶奶都想去世子妃身边,我也挡不住,干脆就让她们都去了算了,眼不见为净,我也不耐烦跟她们磨牙。”
仁亲王妃只觉得一股火在心里燃烧,烧得她难安。
董侧妃在一边眨着大眼问道:“王妃,世子妃哪来那么多钱呢?萧家也不可能把家底都兜给她吧?那边不还有一个儿子?听说现在那个萧夫人也生了个儿子了。”后娘总会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和前面的孩子挣家产,新萧夫人的名声再好,也不会把家底都给了前面的女人做嫁妆,她又不傻。
“我怎么知道她哪里来那么多钱?”仁亲王妃没好气地道。
董侧妃一愣,讪讪地笑了一下,告辞走了,仁亲王妃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想起连铁杆拥趸景妈都想往世子妃那边凑,她的心就特别不舒服,但这事儿,该如何处理呢?要说钱,仁亲王府有的是,但仁亲王交给她的是有数的,为了儿子和女儿,仁亲王妃并不敢大手大脚的花,尤其是儿子现在跟个无底洞似的,扔多少钱进去都无影无踪,仁亲王妃眼看着手里的钱一天天变少,心里也十分惶恐。
世子妃也有两个儿子的,为何肯为丫鬟着想,毫不吝惜地给那么好的嫁妆呢?
不是一个丫鬟啊,一嫁就是四个,这手笔,真不是一般的大。
一直和景妈作对的崔妈鬼鬼祟祟走进来,还摆手让屋角的小丫鬟出去,仁亲王妃看到她这个样子,微微皱起眉头。
“王妃,王妃,我想出一个办法,你看行不行。”
仁亲王妃没说话,她不聪明,最怕别人议论这个,下人出主意时,她都是这个表情。
崔妈早已习惯,她走过来福了福:“王妃娘娘,咱府上的人,都不知道世子妃哪里来的钱,对不对?王妃为何不安插个眼线呢?世子妃的贴身丫鬟嫁了,她总要进新人吧?”
仁亲王妃心里一喜,这是她的拿手好戏,杨侧妃和董侧妃那里,都混了她的人了,只有世子那里,还是铁板一块。
原来她没少给钱隽身边塞人,后来钱隽一个下人不带,去了怀津府,再回来,就变得非常敏锐,她的人刚渗进去,没几天就给揪出来了,时间一长,仁亲王妃就不再往这方面想,以至于对付世子妃,都没想起这一招。
世子身边都是男的,仁亲王妃还真不好动手,现在,往世子妃身边塞女仆,比给世子那里塞小厮容易多了,仁亲王妃眼珠子转了转,便有了主意。
文瑾的四个丫鬟即将出嫁,后备力量却一个也没有,文瑾找了府里管这个的常妈妈,让她通知牙婆,送几个十二三的小姑娘进来。
“世子妃,咱们家的奴仆多用家生子,这样的人知根知底,可靠。”常妈妈本身就有四个女儿,三女儿和四女儿都在年龄上,因此,王妃的嘱咐,她执行起来特别坚定。
“嗯,也行,麻烦常妈妈送几个女孩子过来,多送几个吧,从七八岁到十二三的,我这里缺口比较大。”
“是!”常妈妈高高兴兴地走了,很快就把消息送到了仁亲王妃那里。
仁亲王妃想了又想,她见文瑾把丫鬟都嫁了,一个留给丈夫的都没有,便确定文瑾是个嫉妒心大的,因此,她让常妈妈送去的人,头一批十个,长相都不错,但这些人中,并没有她安排好的眼线。
仁亲王妃料定文瑾会退回大半儿,等下一批和再下一批,她的人才过去。
文瑾很清楚使用家生子儿的仆役,不像用娘家带来的丫鬟那么单纯,但有坏处就有好处,这些丫鬟的心思一旦收拢住了,仁亲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际关系,她也能了解一二,不像现在,她的情况别人不知道,同样她也不知道别人的情况,仁亲王妃毕竟捏着主管中匮的大权,做事比这边方便,文瑾还真有些两眼一抹黑,难以融进仁亲王府的感觉。
常妈妈带的这第一批过来的奴仆,真的是精心挑选的,长相好,人也活道,文瑾看了一遍,点点头:“先在这里试用几天吧,行的留下,不行,再麻烦常妈妈了。”
“全,全留下?”常妈妈都结巴了,她女儿没在这一批里啊,这可怎么办?
“世子妃不好好挑选一遍吗?”
“有什么可挑的?只要有手有脚,不傻不笨就行了。再说,笨不笨的,又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呀。”
常妈妈无语,非常郁闷地告辞而去。
仁亲王妃一听常妈妈的汇报,就跳了起来:“第一批十个人,她全收了?”
“嗯呐。”
“这,这,她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哪?哪有进丫鬟,全盘端的?”
只有董侧妃偷偷地乐,那十个人,她已经摸清了两个丫鬟的底细,知道如何拿捏那家人,从而让这两个丫鬟为自己所用。
文瑾把十个女孩,交给了自己的四个丫鬟。
春明和夏阳是有功夫的,她俩先考察了一遍,挑出三个女孩,准备教她们练武,虽然错过了最佳的年龄段,但练过的比没练过的还是好多了,世子妃身边的丫鬟,怎可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副小姐”呢?
其余的七个女孩,全都跟了秋爽和冬青,这俩让她们几个,每人做个针线活,不仅考察质量,还考速度,然后,也留下三个,虽然仁亲王府有专门的绣娘,但那是仁亲王妃的地盘,世子妃可不能被人从这方面拿捏了。
还有四个女孩,可以说是一无所长,又回到文瑾身边。
“你们四个,就暂时伺候我的起居吧。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诚实、认真、勤快就行。你们刚来,会做的事情就好好做,不会的问清楚再动手,不要自作聪明。”
“是!”四个女孩心里忐忑,以为会把她们送回去,没想到世子妃全都留下来,一个个喜出望外,恭敬地齐声回答。
文瑾这里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端茶送水、跑腿传话、收拾屋子,偶尔陪奶娘照看两位小少爷,四个女孩刚开始面对新环境,都特别守规矩,春明叮咛的事情,她们可以做到百分百。
文瑾并不着急下结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就算古代的人早熟,她们十个也才刚刚走过儿童时代,定力还没那么大呢。
春明每天都要给文瑾一张报表,是她们四个分别给十个丫鬟打的分,文瑾不可能盯着丫鬟看,有这四双眼睛帮忙,也就够了。
同时,钱隽安排人,把这十个丫鬟的家庭情况,乃至她们在府里的亲戚,也都摸了个底儿,结果出乎文瑾的预料,这几个女孩,有四个是庄子上来的,还有三个,也是府里的普通人家的女孩,那三个,虽然父亲兄长或者祖父,是府里的小管事,但也跟仁亲王妃没瓜葛。
文瑾不相信仁亲王妃不插手此事,但却没想到,仁亲王妃打算第二批进人时才打算动手脚,她的好说话,竟然给了仁亲王妃沉重一击,令对手又恨又气,却无话可说。
董侧妃身边的午妈妈,这天神神秘秘地从外面回来,悄悄给主子道:“成了,刘连川收下了银子,只等她女儿回去探亲,就给她摊牌。”
“不,不能操之过急,你给他说一声,什么也不要给刘粉艳说,就让她好好服侍世子妃就是。”
“是!”午妈妈明白主子的意思,急急忙忙出去了。
过了几天,她又悄悄给主子报了一个消息,董侧妃听了,气哼哼地拍了一下桌子:“不识抬举。”
午妈妈僵硬地站在一边,唯恐董侧妃把气儿撒到她身上,谁想董侧妃一句谴责的话也没说,摆手让她出去了。
为了这十个小丫鬟,仁亲王府里的几个主子,都下了大工夫,董侧妃能想到收买几个作为眼线,仁亲王妃很快也想到了,连向文瑾示好的杨侧妃,也没能免俗。
文瑾知道在这方面防不胜防,她干脆不防,也不能这么说吧,就是重要的事情,应该保密的事情,文瑾就不让她们沾边儿,其余不重要的事情,干脆公开,任凭她们去向主子邀功领赏。
转眼天气就冷下来,文瑾的四个丫鬟先后成亲,秋爽冬青从此脱离了奴隶的身份,成了平民,春明和夏阳依然在文瑾身边伺候,只是从大丫鬟升级为管事妈妈,不用晚上为文瑾值班守夜,那些事情,由后来的十个人顶上来。
两个月下来,文瑾见几个女孩依然能够尽心尽力,便给她们赐了新名字,分别是春兰、夏荷、秋菊、冬梅,这是四个既不善于女红,又不适合练武的,三个练武的女孩,叫舞容、舞妆、舞姿,三个善于女红的,叫彩娟、彩秀、彩云。
十个女孩,每天早上都得跟着春明或者夏阳练武,有空闲的时候,则跟着秋爽和冬青做女红,秋爽冬青嫁了,她们又跟着金金的奶娘做活儿。金金每天去宗学,他的奶娘顺妈就闲下来了,她的针线并不是多好,但见识多,裁剪缝纫都拿得出手,又会很多刺绣针法,并且,她对几个女孩子要求很高,自己的针脚做不匀称细密,却知道如何做到那一步,当个教师还是称职的。
冬天的第一场大雪落地的时候,周丹娘到了京城,她现在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三儿一女,又腰缠万贯,在夫家腰杆也是杠杠硬的,婆婆原来欺负她,出身好能怎样?阻止不了周家日益衰落啊,丹娘手里有银子,能赚钱,到了现在,成了周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又有三个儿子撑腰,婆婆反而要看她脸色了——婆媳之间若没有互相尊重,那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周丹娘靠自己的能力吃饭,自然就活得硬朗。
第二百四十九章 周丹娘
文瑾在宴息室见了周丹娘:“呵呵呵,你这一身,可是给铺子做活广告的吗?”
“什么活广告?”
“就是拿着自己铺子里的东西四处展示,做宣扬。”
周丹娘忍不住扑哧一笑:“你都三品的世子妃了,说话还是这么风趣。”说完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也忍不住自嘲道,“还真让你说对了,我这一身上下,没有一件不是铺子里出的。”
几年下来,周丹娘把当年那个小铺子,已经扩展成了一个加工厂,除了生产饰品,现在还有鞋子、衣服,通过榴花的销售渠道,“文华丹青”这个品牌,已经扬名巨荣的北半国。
丹娘善于搭配色彩,又有文瑾给的一些现代社会的设计理念,现在,虽然身处梁中省,但却领导着京城的时装趋势,她这一次来,是准备把加工厂搬到京城来的,毕竟所有的信息,都要靠榴花反馈回去,然后再作出应对,不如她自己亲眼看,亲自感受更好把握。这个时代变化很缓慢,一款衣服式样,常常能流行好几年,不然,周丹娘早就在梁中省坐不住了。
周丹娘带来了这两年的账簿,还有新设计的一些衣服和饰品的款式图,文瑾粗粗过了一遍,静静地听周丹娘讲述铺子的管理事宜。
“铺子大了,我管不过来,就请了个管事,现在已经把他升为总管,他下面有五个小管事,三男二女,每人的月俸都赶上当年刚开张时我的月银了。”
“呵呵,丹娘,铺子发展这么快,都是你的功劳。”
“不能这么说,若没有你点拨,我也想不到这些,你还给我股份,让我成了二东家,让我能体面地活着,我的儿子出门,也被人尊称为少爷,没人小瞧他们,这都是你给予的,我周丹娘恩怨分明,东家的好,我知道。”
“咳咳咳,几年不见,你学会歌功颂德了,是不是老周教的?”
“他啊。”提起丈夫,周丹娘满脸都是笑意,“他最近写了一部戏,从词儿到曲子,没有借其他人之力,得意地不知如何呢。”
“老周还卖曲子不?”
“嗯,家里养了一个戏班子,不卖曲子,就得卖儿卖女了。”周丹娘嘴里调侃,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一丝的勉强,看来,他们夫妻俩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戏班子不赚钱吗?”
“赚什么钱呀?就是图个乐呵。”
文瑾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这个时代唱戏的是下九流,养在家自己乐呵是富贵,若是拿来赚钱,就落了下乘,她也不敢给什么建议。
两人讨论了搬铺子的事儿,买地盘自然是文瑾的事儿,组织搬家是周丹娘的,至于请镖局等,文瑾让她去找郑再新——铁脚大侠现在已经不是当年急了只会哭的年轻人了,手下有一批人手,从会武艺的到包打听,帮了钱隽和文瑾不小的忙。
文瑾派人去和中介铺子联系,准备在京郊,买一块地建个加工厂,她照着前世现代加工理念,设计了流水作业法,厂房就和梁中省那个大院子有了很大的区别。
这段时间,文瑾忙了起来,春明和夏阳也跟着事儿多起来,再加上晚上又不在内院住,和以前完全掌控文瑾生活状况,还是不一样了,文瑾不得不倚重新来的小丫鬟,有些事情,不知不觉就脱离了设想的轨道。
仁亲王妃和董侧妃、杨侧妃都知道周丹娘来找过文瑾,杨侧妃悄悄找人打听,董侧妃却跑到王妃那里:“听说两人嘀咕了一下午呢,手里还拿着好多的画片、账簿,是不是她嫁妆铺子的掌柜来了?”
仁亲王妃摇头:“我怎么知道?”
“王小燕不是偷偷告诉你了吗?”
仁亲王妃勃然变色:“你怎么知道?”
“哎哟,好王妃呀,我也去找王小燕,小妮子说什么也不答应做我眼线,我派人盯了她几天,原想抓住个把柄,没想到却看到她晚上来你这儿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世子妃那里消息的?”
“王小燕不行,不还有张小燕吗?我另外找个丫头就行了,反正,咱们都知道那边的消息了,王妃,你就不对那个周丹娘好奇吗?长得可真漂亮,尤其是那一身风流本色,怎么看也不像个良家妇女。”董侧妃胡说道。
周丹娘是很漂亮,但她从来都不把自己打扮地风流放荡,而是十分端庄。仁亲王妃没见过人,自然相信董侧妃的话,回头就派人去查周丹娘,很快就有了消息:这个女人,竟然是妓女从良。
为了拿住文瑾的把柄,董侧妃早就动手调查她,第一站,自然就派人去了山阳县,然后顺着那条线,找到明湖城的饭店,从石榴和孙东平找到孙燕平,最后又找到周丹娘,然后,从周丹娘婆婆背后骂媳妇的言语里,发现端倪,最后查出了周丹娘的身世以及和文瑾的关系。
董侧妃还正在想办法揭露文瑾和一个从良妓女来往呢,没想到周丹娘自己找上门来,她很快做好布局,让仁亲王妃三下两下就把周丹娘的底细打听了个清楚。
文瑾对此还一无所知,外面关于她和一个从良妓女关系莫逆的谣言已经传得纷纷扬扬,连带把她和钱隽的婚事,都说成钱隽当时失忆,萧家趁机促成这门亲事,现在仁亲王世子清醒了,孩子都有了,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帐。
京城的贵女,当年想嫁给钱隽的太多了,她们当年都听说了钱隽为了文瑾离家出走的事情,但到了现在,全都选择了遗忘,乐此不疲地听谣言传谣言,狠狠地发泄一把对文瑾的嫉妒恨。
谣言很快到了玉洁郡主的耳朵里,她听了大吃一惊,立刻派人给这边递了帖子,邀请文瑾过府一叙。
仁亲王妃果断拒绝,把玉洁郡主气得要命,过了几天,她直接去了仁亲王府的大门口,这才让门子通报,要探望文瑾。
仁亲王妃还想说拒绝的话,传话的老妈子急忙提示到:“玉洁郡主和美云长公主一起来的。”
仁亲王妃一句话没说出来,硬生生憋回去,难受得直抚胸口,此刻她才想起来,玉洁郡主深得太后喜欢,美云长公主又是太后养大,两人交好也很可能。
仁亲王妃掂量再三,还是没胆量惹太后身边得宠的人,只能在心里暗暗骂太后:“再不死,都成妖精了。”
太后这几年,身体很不好,每年冬天都眼看看熬不过去了,可每次都化险为夷,仁亲王妃心里腹诽,表情上却不敢流露一丝一毫,勉强抬手:“有请!”
这么说了还不算,她最后努力说服自己,起身去二门迎接。
玉洁郡主从来都没有因为太后的宠爱儿骄纵,见了仁亲王妃,还是很恭谦,她今天硬着来,全都是太担心文瑾了。
玉洁郡主身后,还跟着嫣然和亮曦,还有几个奶娘样子的婆子,带着两个小男孩,抱着两个小女孩。
文瑾听到传报迎上来时,玉洁郡主已经进了垂花门,正坐在软轿上往她住的“陶然居”院子里来。
“郡主娘娘——”足有一箭地,文瑾就禁不住呼喊了一声,仁亲王府虽然大,人口却不多,到处都是树木,虽然冬天,依然绿色苍苍,残枝败叶早就清理掉了,好些树枝上,还挂着晶莹的冰溜子,风景依然很有看头。
玉洁郡主听到声音,从软轿里探出头,笑着应道:“哎——”声音便是忍不住发颤,眼泪就出来了,文瑾回到京城,转眼就快半年了,她曾经两次想来看一看,都被仁亲王妃挡了道,邀请的帖子发过来,也都被拒绝,尤其是现在外面谣言纷纷,她又担忧又伤感,眼泪便挡也挡不住。
本着客气,文瑾还陪玉洁郡主和美云长公主去了仁亲王妃的上房了,仁亲王妃心里堵得慌,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大家有一言没一语的,勉强坐了一刻钟,玉洁郡主就告辞出来,由文瑾领着,去了她所住的院子。
美云长公主是个十分寡言的人,虽然贵为长公主,她出生不久就没了娘,跟着太后没多久,太后就中了毒,关闭宫门,不和外界来往,也不能忍受吵闹,这样的生长环境,再活泼的性子,也给磨成了假哑巴。
为了让玉洁郡主和文瑾好好说话,美云长公主说她有些困,想要歇息,文瑾立刻就让丫鬟把暖阁旁边的侧室收拾了一下,搀扶她走进去了。
“去和你干娘好好聊聊,我小睡一下。”美云长公主摆手让文瑾出去。
文瑾屈膝行礼,然后退出,来到暖阁。
“姐姐——”亮晴和亮曦已经等不及,刚开口说话,眼泪便吧嗒吧嗒掉下来。
上一次文瑾去钱府,没见到亮晴,原来她已经在前年出嫁,对方是个姓丁寒门举子。她现在还没有孩子,在户部做女账房,和丈夫一起为生活努力奋斗着。上京米贵,居之不易,但她量入为出,日子也过得妥妥帖帖。公公婆婆见媳妇和儿子赚钱一样多,对亮晴十分宽厚,容许她攒私房钱,也从来不让她站规矩,就算急着抱孙子,也被儿子一句话就堵回去了:“我还想下场再考,这几年咱家就得靠她支撑,一怀了孩子,户部的差事就丢了,咱一家如何处?还是等一等,我若是考上,有了一份薪水,她再安心在家做主妇吧。”
第二百五十章 亲戚
丁家父母也是明白人,见儿子说得对,便也静心等待,一家父慈子孝,和睦安乐。
“好了好了,别哭,瞧咱们一个个不是都过得特别好吗?这金豆子掉下来,可折财呢。”
“姐姐!”亮曦拉着文瑾的胳膊,摇晃着。
“亮曦也成大姑娘了,有没有定下婆家呢?”
一句话就让亮曦小脸红透了,低着头钻到玉洁郡主的身后,不敢吱声。
玉洁郡主很认真地给文瑾道:“关于亮曦的婚事,提亲的不少,富裕的人家,我们恐怕孩子受委屈,穷家吧,又心疼她,你看亮晴,非要嫁个穷小子,现在都不敢有孩子。”
“穷与富,也是相对而言的,两口子和和美美,就是喝稀粥都是甜的。”文瑾看了亮晴一眼,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萎靡和颓废,红光满面,就差贴上幸福二字了,便替她辩解。
玉洁郡主伸手点了文瑾一下:“就知道你会想着她。”
文瑾在玉洁郡主身边坐下:“娘娘,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回到京城,也不说来家里坐坐。”
文瑾苦笑了一下,碰上仁亲王妃这样夹缠不清的婆婆,她还是尽量省事些。
玉洁郡主已经领教了仁亲王妃的各种难缠,见文瑾这样,便没有继续说下去,美云长公主给她留下的时间并不多,她四下扫了一眼,夏阳立刻就把所有的下人都带了出去,春明则守在暖阁门口,谁也不许靠近。
玉洁郡主开门地问文瑾:“你认识一个叫周丹娘的?”
“嗯,我在明湖城开了个名叫“文华丹青”的铺子,她是大掌柜。”
“你怎么认识的?听说她是个妓女从良的。”
文瑾的脑子嗡的一下,她警觉地问:“丹娘对出身忌讳莫深,又一直生活子在明湖城,娘娘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玉洁郡主恨铁不成钢地点了文瑾的脑门一下:“你呀,全京城都传遍了。”
见义女一下子就蔫吧下来,玉洁郡主又心疼地道:“别着急,好好想想,会有办法的,你怎么如此不谨慎,让人套出了消息?”
文瑾摇摇头:“我千小心万小心的,娘娘,有人太可恶了。”
“唉,人心险恶,你还是年轻啊。”玉洁郡主感慨了一句,“现在,风声对你很不利。”
“娘娘,我还是心太善了,那些人没有把握逼急了,我一种总把她们往好处想,虽然一步一步都很谨慎,可是,善意的防御,怎敌过恶意进攻?”
“瑾儿,你下来该怎么办呀?名声毁了,你可就再难抬头做人了呀,和妓女来往,即使她是从良的妓女,你的名声也受到很大的损害,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你,这不光是对你,对世子的名声都有损害。”
“会有办法的,娘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那些害我的,我一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玉洁郡主叹口气:“你说得容易呀,和妓女来往,这个名声,如何恢复呢?”她想了好几天了,也没有对策的。
文瑾一脸坚定地对着玉洁郡主:“娘娘放心,还没什么事情难倒女儿的,我一定会有办法,也会让那些还我的人,受到惩处。”
亮晴轻轻扯了文瑾衣袖一下:“姐姐,你要有什么事儿用着晴儿,晴儿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晴儿没什么能耐,但夫君在京城,还是有点影响的。”
嫣然也道:“瑾儿,你哥不会不管你的。”
“好嫂子,好晴儿,就冲你们这些话,我就赢定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么多人支持我,证明我就是得道的,是正义的一方。”
玉洁郡主却很悲观,但她也知道文瑾心思玲珑,常常能想出匪夷所思的奇妙招数,一时心里千回百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文瑾拉着玉洁郡主的手:“娘娘,你是听了外面的传言,才来给我通信的,是吧?娘娘,瑾儿有您庇护,还有什么风浪度不过去?你放心吧。”
文瑾说着,忽然心中一动,她端起茶杯:“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文瑾忽然唱起来,令一屋子女人都十分惊讶。
“娘娘,我已经有招儿了。”文瑾高兴地笑着道。
玉洁郡主眉头舒展,指头点点文瑾的额头:“就知道难不住你。”
嫣然和亮晴和亮曦由衷为文瑾高兴。
几个大人这才有心情说起别的话题,玉洁郡主把在另一个侧室的几个孩子招过来:“来,这是你弟弟立夏,这是妹妹春芬。”
“哟,立夏,你这么大了?”文瑾惊讶极了,把春芬抱了抱,“喏,姐姐还没见过你呢。”
“那你就没见过大志,她比我还小。”
文瑾放下春芬,又拉着嫣然的小儿子大志:“姑姑还是第一次见你呀,姑姑可想你们了。”
大志比金金还要大,他黑亮亮的大眼看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姑:“父亲和母亲常常说起你,侄儿一看到姑姑,就觉得熟悉。”
“哦,大志侄儿,姑姑听你这么说,心里都暖呼呼的了。”
文瑾示意春明拿礼物上来。这些都是周丹娘上个月来的时候送给文瑾的礼物,文瑾挑了几个色彩艳丽的璎珞圈,给每个孩子脖子上挂了一个。
“姑姑,这真漂亮。”嫣然的女儿雅君年纪最大,十来岁的女孩又比立夏这个男孩发育早,也善于表达,她先说话,然后带头向文瑾行礼,表达谢意。
几个孩子纷纷附和,立夏算是剩下三个的代表,他说了一句:“姑姑,你这里的项圈真好,比娘给我的金镶玉项圈好,那个太花了,我都带不出去。”
玉洁郡主瞪了儿子一眼,随即也忍不住笑了:“孩子说的还真是的,立夏大了,带那红红黄黄的项圈,还真有些不大气,你这金色和黑色搭配,坠子是莹白的和田玉,颜色搭配奢华又不失大气,最是适合男孩子。”
“娘娘,这是周丹娘设计的。”
“周丹娘设计的?”玉洁郡主和嫣然都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她是个才女?”
“是的,她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尤其是画功和琴技,堪称一绝。”
想到文瑾就聪颖过人,玉洁郡主和嫣然便想通了这一层,她俩连连点头:“你是怜惜她有大才?”
“周丹娘的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你们看,这几个孩子的项圈,没有一个重样的,没有一个看着不端雅大方、别出心裁的,能做出这样的产品,她本人如何是那种没有廉耻、轻浮放荡的女人?周丹娘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依然一心向善,最后跳出火坑,嫁给了一个良家子,还是结发的正妻,现在孩子都有四个了,夫妻俩依然相敬如宾,和和美美,这样的女人,只是因为出身不好,难道就应该一辈子被人轻视、被社会抛弃吗?我和这样的女子打交道,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堕落败坏,我会为周丹娘正名,也为自己正名的。”
玉洁郡主点点头:“瑾儿你要小心些,这些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你身边的人,肯定有问题,也有人时刻盯着你,找一切机会败坏你,想要害你呢。”
“娘娘,瑾儿知道,瑾儿谢谢你和嫂子的爱护,今后,且看吧,我要让那些害我的人,后悔她说过的那些话,后悔她做过的那些事!”
“咳咳咳”美云长公主在侧厢咳嗽,表明她起来要过来了,这边便换了话题。
美云长公主平日里寡言少语,说话却十分风趣,她笑眯眯地对着文瑾:“我梦里听见有人唱曲儿,好听得不得了。”
文瑾大大方方地笑着道:“我唱的,瑾儿认识一个朋友,家里养了个戏班子,年前正在排练一出新戏,娘娘,过年的时候,我请你看大戏。”
“唉,我老了,做事不利落了,儿子孙子牵扯多,过年太忙,抽不出时间。”美云长公主遗憾不已。
文瑾忽然灵机一动:“那,公主娘娘,我让那戏班子去你家唱一出如何?保证是新戏,没听过的。”
长公主一笑:“那我可等着了,不许诳我。”
“文瑾说话,从来有一是一,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客人要走了,文瑾让丫鬟送上礼物。
见是首饰盒子,当女人的没有能忍住的,玉洁郡主打开一看,便忍不住瞪了文瑾一眼。
美云长公主“哎呀”了一声:“这太贵重,不行,不行。”
“娘娘你就收下吧,这些东西,放到柜台里摆着,那的确是贵,可从铺子里拿出来,也就成本价的,瑾儿今天又机会送你,那是幸运,还怕长公主瞧不上呢。”
“瞧得上,瞧得上,真漂亮。”
美云长公主是一件珍珠发网,一颗一颗珠圆玉润,正中只有一颗大的,其余只有小拇指头大,但珠子大小十分均匀圆润,颜色正,数量多,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玉洁郡主是个珍珠抹额,不是一颗二龙抢珠型,而是整个抹额,布满珍珠,正中一颗大的,更是明亮光洁,十分抢眼。
嫣然的也是个珍珠饰品,却是全部珍珠做出的小披肩,这个珍珠也不大,但也宝光熠熠,光彩照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 面脂
“瑾儿——”玉洁郡主无力道,“知道你有钱,但也不用这么显摆吧。”
“娘娘,请你收下这份礼物,瑾儿也是有私心的,明年,我要把明湖城的铺子搬到京城,你们过年的时候,把我的礼物多戴戴,有人问,最好说是我送的,也算是给我的铺子做个宣传。”
“呵呵呵”美云长公主笑起来,“仁亲王世子妃果然是赚钱能手,这个时候都不忘记做生意。”
“娘娘,瑾儿赚了钱,才能叫得起戏班子,送给娘娘过把瘾。”
“好好,我等着你送我戏班子,好好过把瘾。”
送走客人,文瑾脸上的笑意可就一点儿都不剩了,周丹娘来的那天,家里的仆人都有谁见到了,是谁近身伺候,有可能听见她们说话,文瑾一点儿也不敢有疏漏,从头到尾,细细过了一遍,还把结果记录了下来。
暖阁是一间房中房,后面有一间小仓库,从室外的窗户上,是偷听不到什么的,那天是夏荷和秋菊值白班,文瑾还特意嘱咐了两人,要她们在暖阁外面厅房的小耳房等着,她和周丹娘说话声音很小,这俩若不是跑到门口偷听,绝不会得了消息。
文瑾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丈夫,夏荷与秋菊的家都是庄子上的,她的手还伸不到那儿,得依赖钱隽的力量。
“世子,只要派人盯着她们家就行,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呵呵”钱隽笑,“你是不是又要唱一出蒋干盗书呀?”
“嘘——知道还问。”
钱隽大笑:“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要是个男人,巨荣的边军中,就又多了一个智勇双全的名将了。”
“我这是战斗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
“嗯,嗯!”
夫妻说完悄悄话,让奶娘把金金和钱钱叫了上来。
钱钱爬到文瑾的腿上坐下,睁着大黑眼睛,看父亲考哥哥功课。
金金记忆力和理解能力都很好,每次钱隽问起,他都能流利地说出一大串,今天虽然也如此,但文瑾却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吃力。
丈夫是不是对孩子要求太高了?毕竟那晦涩难懂的文言文,背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文瑾心里这么想,眼神和动作就忍不住流露出来,示意丈夫就此打住,但钱隽却毫不动摇,坚持把自己要问的问完。
“金金,最近在宗学,遇到什么事儿了吗?怎么书背的没有前几次流利了?”
金金嘴巴瘪了瘪,似乎还准备说没有,但看到父亲渐渐严厉的目光,最后终于破功,哇一声哭了起来:“三叔他们说,娘和妓女打交道,是——,呜呜”他说不下去了,忍不住哭起来。
钱钱从文瑾腿上溜下来,跑到哥哥身边,踮起脚伸出肉肉的小手,为他擦拭眼泪。
文瑾的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同时,又心酸难忍,孩子才六岁,虽然很稚嫩,但这个社会的道德标准,他也知道不少,知道要面子,知道有些方面,是不能被议论的,她走过去蹲在金金面前:“朝阳,钱朝阳,爹爹给你起这个名字,就希望你像早上的太阳一样,光芒万丈,任何只能藏在黑暗里的东西——比如这流言蜚语,都在你面前无所遁形。来,坚强起来,不要哭,你要相信娘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钱钱奶声奶气地接话茬:“哥哥,他们背后说人坏话,那才是见不得人呢,下一回碰上,你就拉他来和娘对峙,问他听谁说的,找到背后造谣的人,让爹爹打她五十大板,看她还做坏事,说人坏话不。”
金金停止了哭泣,脸色涨得通红,为自己竟然信了那些话,怀疑母亲羞惭不已,他愧疚地看了一眼娘亲:“我,我——”这些天,他白天去宗学,假装不在乎、不相信那些话,晚上回来,却辗转反侧,揪心不已,他爱母亲,担忧母亲承受不了那样的流言,更担忧万一母亲的确是那样的人。
钱隽见文瑾对孩子那么和气,甚至还有些溺爱的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略等待了一会儿,见文瑾拉着钱钱返回座位,便语气严厉地道:“朝阳,你娘刚才说的对,你是朝阳,是带着光明的人,怎么能被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伎俩打倒?还有,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为何不敢给我或者给你娘说一声?你怎么耳根子这么软,不信自己人,倒信了旁人?”
“爹爹,我再也不了,三叔说娘有钱,太有钱了,肯定来路不正,然后又扯出那个女人,说她和娘交往密切,娘是那个女人的后盾,通过那个女人敛财,他们,他们说娘做了,做了,我,我,呜呜——”金金又哭起来。
“你什么你,在南疆,你娘带你去过罐头作坊吗?你知道那一项,让你娘每年能赚多少钱?成千上万的银子,他们愚蠢,想也想不到这样的好办法,自然胡乱猜测,你亲眼见的,是知道实情的,为何也要信那些谣言?”
金金低下头,羞愧地道:“爹爹,孩儿错了,孩儿一听那些话,先蒙了,吓住了,乱了阵脚,今后,孩儿再也不会这样了。”
“嗯,金金是好样的,娘亲相信你,但你出去,不可以给他们说娘开罐头厂的事情。娘是如何赚钱的,他们做梦都想知道,都想照着娘的办法来,咱们偏不让他们知道。”
“我知道了。”
“可是金金就没有办法证明娘的钱来路了,你再听到那些话,不觉得委屈吗?”文瑾问。
“不委屈,娘,他们越是想知道,我就偏不让他们知道,急死他们。”
钱钱跑过去,拉着哥哥的手:“就是,我也不说,急死她们。”
一家人都笑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文瑾对身边的仆人严厉起来,这边的消息就再也送不出去,仁亲王妃和董侧妃都有些气愤,把收买的走狗骂得狗血喷头。
这天,太阳很好,文瑾让奶娘带钱钱出来玩儿,小孩子不晒太阳,容易缺钙,半个月的天都阴沉沉的,文瑾都有些着急了呢。
院子里的丫鬟,也都端着笸箩,坐在房子前面晒太阳,钱钱的奶娘晒得有些瞌睡,不知不觉迷糊了一下,一睁眼不见了小主子,吓了一大跳,急忙四处寻找,结果发现钱钱躲在一个角落,手里拿着个白玉瓶,把里面的油脂往脸上涂。
“哎呀,二少爷这是干嘛?”
“嘘!”钱钱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解释道,“这是娘用的,搽在脸上,又白又嫩,还不起皱纹,一瓶要一百两银子。”
奶娘吓了一跳,赶紧哄着钱钱把瓶子给了她。
可奶娘不能随便进入文瑾的房间,她只好偷偷去求当天值班的夏荷:“小少爷偷偷拿出来的,你帮我放回去吧。”
夏荷不愿意:“世子妃说了,做错了给她说一声,不是很要紧的事情,她也就说几句就完了,你让我替你隐瞒,若是主子知道,连我也跟着吃挂落。”
“哎哟,好夏荷,你就帮我一下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夏荷哪里肯信,非要奶娘说清楚,钱钱奶娘无奈,低声道:“二少爷说,世子妃这一瓶儿擦脸油,要一百两银子,还说又白又嫩不起皱纹,我若经过手,世子妃万一起疑心了可怎么好?
自从出了流言的事儿,世子妃这里来了人,都把她们遣得远远的,还互相监视,夏荷只知道这个擦脸的是周丹娘送来的,至于价格和效果,却不知道了。
钱钱虽然小,但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记性好得过头,夏荷在心里来回了一下,便判断出钱钱说的是真的,她心想:“难怪世子妃都两个孩子的娘了,年龄也过了三十,脸皮还跟小姑娘一般又白又嫩,平日里连粉都不肯搽,不知让多少京城贵女们羡慕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想到终于可以交差,她心里暗暗欢喜,然后,假装不情不愿地拿过奶娘手里的白玉瓶:“这一次我就帮你了,可没有下回了。”
“谢谢,谢谢夏荷姐儿。”
夏荷笑着问钱钱:“你从哪里拿的?世子妃的梳妆台,不是锁了吗?”
钱钱小声道:“娘的库房里,夏阳那天开门,我进去拿的。”
“那我可放不回去了。”夏荷把玉瓶塞进奶娘手里,转身准备离开。
奶娘一听,脸色都变了,这下,她的罪名可就更大了,她气得对着钱钱跺脚,却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一个劲儿转圈,不知如何是好,她看看四下无人,噗通就给夏荷跪下了:“夏阳姐儿过几天都会把库房整理一遍,你趁帮忙的机会,把这放进去吧,求求你。”说着,奶娘退下手腕上的银镯子:“求求你了,夏荷。”
夏荷眼珠子一转,假装勉为其难的样子,把玉瓶放进怀里。
奶娘害怕钱钱把事情说出去,和夏荷一起,对钱钱威胁利诱了一番。
时间很快就进入了腊月,富贵人家之间,相互送年礼,仁亲王府的女人,都空前忙碌。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过敏
夏阳怀孕了,文瑾只好让夏荷和秋菊接手管理库房,但钥匙还在夏阳手里,每次取东西,依然是夏阳盯着,这俩人动手。
天寒地冻,京城的各家大宅门,都在城门附近,设了粥棚,施舍给贫困无依的市民,仁亲王府自然也不例外,这天,仁亲王从粥棚回来,怒冲冲让人把钱隽叫到外书房。
“你知道一个叫周丹娘的女人吗?”
“知道,她是内子铺子里的大掌柜。”
“你还好意思说这话,咱家的人,都让你们丢尽了。”仁亲王说着,就气得抡起巴掌,朝儿子脸上招呼过来。
钱隽伸手一挡,然后攥着父亲的双手,压着他坐到椅子上:“父王切莫激动,听儿子一言,内子和周丹娘结识,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并且,这个周丹娘一直在明湖城,她早就脱了贱籍,为何现在忽然流言四起?你不觉得奇怪吗?”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父王,内子做了什么了?仅仅因为雇佣了一个曾经是贱籍的女子,你就怀疑她的品行,那京城的高门大户,多少男人把那些女人赎出来,放在自己家里,甚至还有肌肤之亲,他们的品行又如何呢?”
“他们那也是自甘下贱。”
“好,父王,那,有人刻意把内子十多年前的事情挖出来,制造这些流言蜚语,又当如何?”
“是谁干的?”仁亲王已经被气糊涂了,儿媳妇做这些当然不对,但刻意宣扬的人,就更是可恶,他口不择言地问。
“咱们家的人干的,内子无论做姑娘时,还是现在进了王府的大门,一直与世无争,外面的人,为何要做这些事情?她到底挡了谁的路?膈应了谁?父王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你,你,你这话在映射谁?别想祸水东引!”
“父王,我谁也没有映射,就在这几天,自然见分晓。”
“你说清楚!”
钱隽却不顺着这话往下讲,而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父王这几日,怎的忽然一直住外院?三九四九,冻破石头,那些小厮粗手笨脚,如何能伺候得好?父王不比当年在西疆,年轻身体壮,您还是当心些,若是没人伺候,不妨再收几个丫头,咱们家,这都不算啥。”
仁亲王心里还是涌出一丝温暖,觉得儿子怎么说,还是和他亲的,父子俩闹别扭,他竟然会注意自己住外院,原本一肚子的气,消散了不少,他换了个口气,对儿子道:“周丹娘的事儿,你可别姑息迁就,让世子妃和她一刀两断,再也别牵扯。”
“好的,父王,儿子自有决断。”
回京半年多,父子俩第一次没有不欢而散,钱隽行礼告辞,先退下走了,仁亲王这才由小厮伺候着,披上大毛氅衣,向内院走去。
他的三个女人,最近都不肯见他,理由当然是一样的,那就是女人每月惯常的问题。但他的王妃,似乎时间太长了,难道她病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仁亲王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看到男主过来,守门的婆子脸上涌出一丝焦急,以往,她早就喜眉笑眼地往里面传信了,她畏缩了一下,硬着头皮拦在院子门口:“王爷,王妃过身子呢,您还是去别的院吧,小心血气冲撞了你。”
“让开!”仁亲王不高兴地沉了脸。
“王爷到——”婆子扭头对里面传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还不肯让路。
仁亲王心里更是焦躁,一脚把人踢到一边,便往里面走去。
仁亲王妃的亲信婆子景妈迎了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惊得心肝乱跳:“王爷,王爷,王妃今儿身子不好,您还是去别院吧。”
“说,王妃到底怎么了?敢有一句谎言,你立刻滚回家收拾东西去,一家子都滚到西山挖煤去。”
景妈一句话也不敢说,扎撒着两手,不知如何是好,仁亲王还是脾气好,没有再动手,只是绕了两步,往上房而去。
外面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屋里的人,仁亲王妃急忙在脸前罩了一个纱帘,起身迎接男人。
仁亲王看到老婆这样,诧异极了:“你这是怎么了?”
“呜呜,王爷,我,我被世子妃暗算了。”
“怎么回事?”
“呜呜,王爷莫问,太医说了,再过几天就能好,请王爷不要再问。”
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不说,越是想掩盖,越是容易勾起别人的好奇,仁亲王哪里能不问?但仁亲王妃咬死口也不说,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仁亲王就从暖阁出来,径直往外院而去。
这天傍晚,仁亲王让人把王妃院子里得力的两个老妈子先后拘到外院。
“说,王妃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景妈眼泪汪汪:“王爷,不干我事,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崔妈干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瓶搽脸油,王妃用了,皮肤越发莹白细润,但好景不长,一个多月,忽然开始长红疙瘩,现在一脸都是,太医已经看过了,给王妃开了药,内服外抹,再有几天就好了。”
“崔妈呢?”
“被王妃打了一顿,躺在家里养伤呢。”
“下去,敢有一句不实,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是,奴婢句句属实的。”景妈下去,暗暗高兴,就是崔妈向王妃告状说,自己想让女儿去世子妃那里,这段时间,王妃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若不是崔妈挨打,王妃还不会搭理自己呢。
仁亲王又审仁亲王妃身边的王妈。
这几个老妈子平日里勾心斗角,这个时候,都少不了会落井下石,但她们俩说话,也都留了余地,最重要的信息却不敢透露一句。
仁亲王也看出了一些,崔妈被拖来时,他已经让那两个女人离开了。
“崔妈,王妃的脸为何成那样了?已经有人在我这里告了你,若是敢有隐瞒,看我不活剐了你!”
“我也是为王妃好,中了别人的圈套,呜呜”崔妈哭得非常伤心。
“中了谁的圈套?到底怎么回事?”
崔妈一个劲地哭,却不说话,仁亲王生气了,命人给她用刑。
崔妈在挨了几鞭子,昏迷一次之后,便打熬不住,招出了实情:“奴婢是听说世子妃用的这个搽脸,便把它推荐给了王妃。”
“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
“不说是吧?王才,把她儿子的腿打断!”
“不,不,我说,我说。”崔妈哭了起来,“我让人从世子妃仓库里掉包拿出来的,呜呜,世子妃肯定早就知道此事,故意放的是有毒的面脂,呜呜,我上当了,害了王妃。”
“你如何从世子妃的仓库里弄出这些东西的?”
“我,我收买了世子妃身边的丫鬟。”
“哪个丫鬟?”
“夏荷,原名叫王小燕。”
仁亲王气得要命,对文瑾又恨又无奈,自己老婆竟然偷儿媳妇的东西,还让人趁机摆了一道,这话若是传出去,他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
仁亲王一般生气的时候,都是去杨侧妃那里的,杨侧妃性子活泼,说话风趣,常常能让他心情好转起来,仁亲王出了书房的门,下意识地往那边而去。
杨侧妃、董侧妃都知道王爷审讯崔妈的事儿,两人很担心王爷会去她们院子。以往争破头的事情,今天为何会这样?只因为文瑾库房里的面脂,丢了不是一瓶,而是一盒子,没有一个真的了。
听到丫鬟报告说,王爷去了杨侧妃那里,董侧妃松了口气,随即又忐忑起来:“杨侧妃那个大嘴巴,肯定什么都会说了。”
“侧妃稍安勿躁,就是杨侧妃不说,王爷也都知道了,现在是瞒不住的,反正,王妃带头这样,法不责众,王爷不会怎样的。”午妈帮主子出主意。
董侧妃一听,这句还真是大实话,瞒不住是肯定的了,那就想办法让它过去吧,竭力掩盖,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呢。
杨侧妃听下人来报,说是王爷来了,也着实有些慌乱,随即,眼珠子转了转,便有了办法。她三下两下,给脸上打了粉,又涂上油彩,打扮成一个戏剧中少年郎的模样,她刚摆了个身段,仁亲王就进来了。
“你在干什么?”
“哎哟,王爷。”杨侧妃装着害羞模样,低头捻衣角:“王爷,这不是快过年了,贱妾想都王爷乐呵,在学戏呢。”
仁亲王皱起眉头:“世子妃弄一班戏子在家里胡闹,偏生还说是要献给美云长公主的,你怎么也跟着这样?”
“哎哟王爷,我和她可不一样,我这学的是二十四孝里的彩衣娱亲,可是传导圣人教化的,我还准备学一折王祥卧冰呢。”
仁亲王的脸上浮出笑意,他双手一伸,让杨侧妃帮自己解衣宽带,准备换了常服,在这里休息。董侧妃一看这一关过去了,心里也放松下来,她帮着男人换过衣服,又为他奉上茶来。
“去,把脸洗了,没的还大红大绿的在我眼前晃一晚上啊?”
杨侧妃嘻嘻一笑,去了净房,磨蹭了好长时间,才换了一身很薄很软的红色衣裙出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背主的下场
“你怎么穿这么少?着凉怎么办?”仁亲王本来就是怜香惜玉的性子,赶紧拥着女人上了炕,把她用被子盖严实了,这才松口气道:“你怎么这么鲁莽?”
“王爷——”杨侧妃声音有些颤抖,既是冷的,也是感动的,令仁亲王心中男子豪情大起,他拉开被子,躺在女人身侧。
“王爷,娟儿何德何能,此生遇到王爷,便是明日死,也不枉此生了。”
“胡说什么,生啊死的,眼看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避讳些。”
仁亲王此刻已经完全忘了满腹的愤怒和郁闷,从后边抱住女人的身子,小丫鬟灭了灯,屋里的人渐渐喘息起来,没多久便归于宁静。
第二天,仁亲王起来,是丫鬟帮着梳洗更衣的:“杨侧妃呢?”
“王爷,杨侧妃从世子妃那里,学来了一个招数,说是将鸡蛋清和珍珠粉和在一起,涂于脸上,一刻钟后洗去,常这么做,能青春永驻,平日里王爷都是卯时末起来,今儿怎么早了啦?侧妃现在一脸都是白模糊,没法见人的。”
仁亲王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胡闹,世子妃哪里来这么多的说辞?真能折腾。”
杨侧妃的另一个丫头瞪了这边一眼,连忙解释道:“王爷,侧妃这段时间学戏,脸上让油彩蛰出好些小红点,这是特地向世子妃讨来的办法。”
“哦!”仁亲王犹豫了一下,想叮咛女人不要和儿媳妇太过亲近,但这话又不好说出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出门而去,他自从有了心疾,不能再打拳练武,但依然在早晨去校场走走,用他的话说,不出一身大汗,浑身都紧绷绷的不舒服,做什么都没劲儿。
就在这天傍晚,夏阳悄悄给文瑾报告:“外面传来消息,王妃身边的崔妈一家,忽然不见了。”
文瑾笑:“我已经猜到王爷动手了,你没看到夏荷今天脸色很不对吗?”
“世子妃,秋菊也不对劲,还有一个,可我找不出是谁了。”
“去查问一下,这八个小姑娘,也还嫩着呢,好套话的。”
夏阳点点头,和春明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第二天,夏荷给文瑾告假,说是母亲病了,她想回去探望一下。
“行,好好伺候你母亲,不用急着回来,我这里人手足够的。”
“谢谢世子妃。”
夏荷前脚走开,夏阳就带了男装的舞姿、舞容、舞妆悄悄跟随了上去。
出了城,没了街市的喧闹,夏荷在马车里呜呜哭泣地声音,便断断续续传了出来,三个小女孩面面相觑,舞姿道:“不是说她母亲病了吗?这怎么就哭上了,难不成是什么要命的病?”
舞容道:“没听她说过呀。”
“别说话,小心她发觉,到了我们不就知道了?”
三个女孩都赶紧闭嘴,闷头赶路。
仁亲王府在东城的农庄,离城门也就十里路,没多会儿就到了,夏荷下马车,付了车资,车夫就回头走了,她叫开庄子大门,走了进去,夏阳带了三个女孩,沿着庄子外面的围墙走了一段,找到一棵大树,距离院墙不远,她伸手,两手枹树,两脚夹着,身子一纵一纵,没几下就爬上去,然后顺着一条碗口粗的横枝,到了墙头,她蹲在那里,招手让三个徒弟上来。
舞姿舞容舞妆面面相觑,对着师傅连连摇手,夏荷怒了,一纵身就跳了下来,伸手拉着舞容,逼着她上树。
舞容苦着脸,学着夏阳的样子,没想到自己居然身轻如燕,三下两下就上到了树上,她学着刚才夏阳的样子,走到墙头。
舞姿舞妆见了,忍不住雀跃起来,毫不费力地爬了上去,四个人从墙头跳进庄子里,可惜里面比她们想想的大很多,一时找不到夏荷了。
见庄子够大,夏阳先胆大起来:“谁要问起,就说是王妃派咱们来送夏荷的。”
“是!”
四个人盲目地转了一大圈,却没有遇到一个人,还以为是天气冷,人们都躲在屋子里取暖呢,也没当回事,忽然听到有喧哗声传来,夏阳便径直朝那里走去。
原来庄子里的人,都在这里了,夏阳听到有人哭,她皱起眉头:“这声音怎么像夏荷的?”
四个人着急了,分头钻进人群,人群中央,躺着几具尸体,夏荷哭得几乎断气。
“怎么回事?”夏阳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了,问身边的一个人。
“小燕今天回来探望父母,谁知道两口子还有俩孙子,在屋里烧火盆中了碳气,四口人呐,都死了。”
“她哥和她嫂子呢?”
“昨天没回来,不知怎么回事,现在也找不着。”
“一家人就剩她一个了?”
“嗯,她二哥前年下水玩儿,淹死了。”
夏阳看着夏荷,刚开始的憎恶都没了,只剩下可怜,暗自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并且,从头至尾没有遇到过胁迫,也没碰到过诱惑,顺顺当当过到今日,成了仁亲王府下人里,人人羡慕的对象。
夏荷哭得晕死过去,就在这时,庄头带人抬着棺材过来,有人把她扶了起来,然后,给地上的死者换了衣服,擦洗干净后入殓,因为是横死,王家又没了男丁,便当即抬着出了庄子,去了附近的坟茔埋了。
舞姿舞妆舞容紧紧跟着夏阳,脸上都露害怕的表情,趁人不备,问道:“是真的中了碳气,还是有人使坏?”
“你们说呢?”
舞姿的上下牙磕巴地塔塔响,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舞容好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是谁?”
夏阳看了几个徒弟一眼:“绝对不会是世子和世子妃,别看王小燕背叛了主子,世子妃也只是给我说,等抓到她的把柄,赶出去。我带你们过来,就是找把柄的,因而,绝对不是咱们主子动的手。”夏阳又强调了一遍。
“王小燕为何要做那样的事情?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咱主子是最好的?”
“嗯,她是个糊涂的,你们刚进府第一天,主子说什么来着?”
三个女孩都不说话,舞妆最后低声道:“我现在才体会主子那些话的深意。世子妃当时道:‘既然跟了我,你们就要全心全意为了我这个主子,只要你们按要求做好了,我这个主子,绝不会亏待你们,不仅保你们周全,也会给你们安排适合的出路。’原来,那话是这个意思。”
“是的,王小燕背主求荣,却因为没有办好她主子的事儿,最后落了这样的下场,你们也想一想吧,今后该何去何从。”
“我们一定跟姐姐一样,对主子全心全意。”
“嗯,你们要记住,万一遇到什么事儿,自己拿不定,可以找主子讨教,即使是一件小事,说不定会挨主子教训,但咱们主子,是天下最好的主子,你忠于她,为她着想,主子就会为你着想,给你一个锦绣前程。”
“我们明白了。”
王小燕——夏荷在当晚,又被带回京城里,因为身带重孝,不许进入王府,她被安排在附近的一个小院子里。
春明带了其他几个丫鬟,来看望夏荷。
夏荷在巨大的打击面前,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
春明让人给她一杯热茶:“夏荷,你可是后悔了?”
“后悔?”夏荷眨眼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一般,忽然她大哭起来,把一圈的小丫鬟都下了一跳,“我后悔呀,当时娘拿了王妃的钱,我就该给世子妃说实话,夏阳姐还在我跟前提过,说有世子和世子妃做主,一定会保我一家周全,我没听进去啊,呜呜,我不信哪,啊呜呜——,我不信世上有儿子能硬起过爹爹的,总觉的这个靠山硬,谁知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呜呜,是我害了爹爹和娘亲,害了两个侄儿——”
春明迅速地扫视几个丫鬟的表情,只有秋菊的脸色苍白苍白的,其他的人,有同情,更多的,却是皱眉若有所思,还带着一丝丝的鄙视,觉得夏荷是咎由自取。
“夏荷,你的新靠山,并不是王爷,你可闹清楚,王爷确实是咱们王府最大的靠山,可他,肯做你一个小丫鬟的靠山不?你也不想想。”
“呜呜,是,我错了。”
春明趁机问了一句:“你肯给大家说一声,你的新靠山是谁吗?或许,你肯悔改,世子妃还能留你一条命。”
夏荷哭道:“我,我,我不能说,不能说呀。”
“你哥现在生死不明,你嫂子身怀有孕,你若愿意给娘家留一条根儿,就老实点,乖乖都说了,世子现在派人救她出来还来得及,过了今晚,她就要被卖到西山窑子里了。”
“啊?不不不,呜呜,我可怎么办呀。”
“那就快说吧。”春兰轻声劝道,“到了这一步,你已经山穷水尽,世子妃好歹还心善,人又好。”
夏荷越想越后悔,忍不住哭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