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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天寥廓     长生可否txt下载     长生可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75、甘罗拜相,不拘一格

    嘉靖曾经跟张执象聊过军队的问题。

    东汉末年的十八路诸侯,唐朝的藩镇割据,五代十国的草头王,甚至是宋朝文官统领的那些军队,明朝自土木堡以后遗祸近两百年的边军……

    甚至再过四百年,清亡后的军阀混战。

    武将造反的问题一直都没有被解决,根底其实不在于武将,而在于士兵身上,所以就一个三湾改编,先生在军事上的造诣,就已经比肩姜子牙,可以做武庙主祭了。

    嘉靖十年前就知道这回事,但拖到今天才做。

    因为他更明白,这是需要相应的思想觉悟匹配的,攻打安南这一步棋,可谓是一石数鸟,是绝对的妙手。

    拿安南甚至整个半岛作为试验田,先测试均田免赋。

    培养一批皈依者,依靠他们大无私的奋斗精神来倒逼大明的变法,首先开始的是军事改革,在第一批次的新军编练完毕,可以保证边关安全,拿回军权后,就可以推行变法,同时全面置换新军。

    要改的不仅仅是边军和京营。

    更多的是庞大的卫所制度,虽然要打仗,但还是得裁军,两百多万卫所兵,已经没有了战斗力,与其整改屯田,不如直接转化为民,取消军户。

    地方卫所将士,择优入官府,推动旧有的衙役、捕快的治安改革……

    而五十万新军,多不多?

    并不多,大明开国时期,洪武年间有百万正规军,靖难结束,达一百五十万之多,土木堡后常年维持三十余万,武宗年间上升到五十万左右。

    数量上而言,其实并无区别。

    相对于战争需要的扩军,嘉靖认为战争形势已经改变,需要的是更正规更精锐的部队,不光光是体现在武器装备上,全面换装新式火铳这种。

    还有机动性。

    或者说——机械化。

    南边已经开始修铁路了,舟山岛上,都有成型的环岛铁路,蒸汽车都开始民间购买了,伴随着均田免赋的土地改革,铁路运动也将展开。

    这是正式拉开大明工业化的帷幕。

    大明的冶铁技术很发达,每年的钢铁产量早在十年前已经超过了七十万吨,这十年的发展,已经翻了一番,超过了一百五十万吨。(1952年为135万吨)

    但这还不够。

    全国铁路的建设,会极大刺激钢铁的增产,而铁路建成后带来的交通变革,对于整个社会的经济文化又有巨大的促进。

    嘉靖很明白这个口子一开,脚步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停下来了。

    但,时代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不做,江南也会做,这是竞争引起的加速,是嘉靖没有解决的问题。

    “煤炭、钢铁、石油、铁路……”

    新时代的问题摆在严嵩面前,对于这位“奸臣”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哪怕有严世藩帮衬,但父子俩也只能是勉强应付。

    要想庖丁解牛一般驾驭这个新时代的框架,能够更好的引领发展。

    两人还是差了些火候。

    这不是权术可以解决的,是需要真正的“治世之能臣”,所以,嘉靖感慨道:“朕需要商鞅、需要管仲,需要吕不韦,需要范蠡,需要真正可以治国的人。”

    严嵩惭愧道:“老臣无能,钱太师或有规划之能?”

    嘉靖摇头,道:“京师大学是钱衡最好的施展之所了,他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官员,当不起宰相的位置。”

    天官世系的传承,也不是在治国上的。

    能够统筹兼顾,照料全局的,不是没有,但此人还……

    “严嵩,你认为甘罗十二岁拜相,是好是坏?”

    嘉靖忽然问起甘罗,严嵩这等人精如何不知?料定已经有人简在帝心,只是太过年幼,无法委以重任。

    然而又逢大变之世,陛下想要破格提拔此人……

    “甘罗十二岁拜相,而后寂寥无声,大概是年少成名,过于轻狂,恶了始皇,所以不得彰显,甚至有可能早早引祸,因为早夭,所以杳无音信。”

    “我大明向来不乏神童,但并不如两宋那般,有少年得功名者,不过是因为勘磨二字。”

    “总要等成年以后,心性成熟,才委以功名。”

    “如此方能更好的为国家效力。”

    严嵩猜到了嘉靖的心思,却也没有顺从,因为这件事显然有些不靠谱,让一个孩子上位,担任高官,且不说开局能不能做好,以后的心性又该如何变?

    真立了功劳,封无可封了怎么办?

    这些都是问题。

    嘉靖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往心里去,而是说道:“荆州府江陵县有一名神童,自小就远近闻名,去岁参加童子试,连过三关,考上了秀才。”

    “荆州知府李士翱深爱其机敏。”

    “今年京师大学开办,李士翱特意上书举荐,如今那孩子已经到了京师大学,成为了第一批学子,下个月也将参加乡试。”

    “李士翱言,此子或可连中三元,直取功名。”

    “乃……凤麟之才。”

    严嵩听完一愣,想着李士翱倒是看得明白,会抓机会,往年大明的情况,这般吹捧,几乎就等于是捧杀了。

    可如今这个局势,倒是真有可能一步登天。

    “陛下是想……”

    “不打压,让他考,若能连中三元,朕让他当侍中。”

    建文年间有侍中这个职位,在侍郎之上,尚书之下,是正二品的官职。唐宋之时,有中书省的时候,这职位也差不多属于相的范畴了……

    今年八月考乡试,明年二月考会试,接着殿试成状元,就直接升二品侍中。

    这……

    “敢问陛下,此子何名?”

    “张居正。”

    ……

    时不我待,嘉靖等不了了,许多人才必须提前就上马,他要委以重任的不光有张居正,还会把海瑞召回岭南,让海瑞考乡试。

    虽然整体科举的内容改不了,但倾向可以改。

    改为实事,偏向革新。

    海瑞在安南的实践,足以让他应付乡试和未来的会试。

    再加上胡宗宪今年春闱也要冒头。

    待殿试过后,嘉靖起码就有三员大将可以用了,严嵩擅长权势,能够稳住朝堂,可经世济民的能力,却还差了些。

    严嵩懂的圣意,懂的怎么维护“帝党”的利益,但需要给他配一套能够做实事的班子才好。

    ……

    皇宫外。

    严家父子坐上马车,严世藩迫不及待的问道:“爹,陛下这是嫌弃我们做事的能力不够,要换人了?”

    严嵩摇头,道:“十二岁的宰相,能有什么威望?”

    “不过是安排来做事的罢了。”

    “朝堂上,还是要靠我们来平衡统御,但这也是权术的弊端,擅长权术的人,忽略了经营,正事做不好,那就不妥了。”

    “若是承平时期,混混也就过去了,如今天下大变,正是需要能者励精图治的时候,我们这样的,也就只能是借一时之力了。”

    严世藩被泼了一盆凉水,他本以为,接下来是他们严家的时代,他们忠君,但严世藩已经有了君王之下,便是他们严党说了算的心态了。

    毕竟夏言已经注定是个死人了。

    等夏言一倒,他父亲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就是顺理成章的,而他这个小阁老,入六部当个侍郎,资历够了,当尚书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说不定能够父子同入阁呢。

    严世藩有些不忿,道:“张居正那小童,何德何能,能够如同甘罗一样拜相?”

    严嵩倒是看得开,说道:“张居正十二岁,明年算十三了,不过是个侍中而已,我们国师,可是十年前就敕封了的。”

    “相对于国师来说,执宰又算的了什么?”

    “夷州一战,朱钦煌以皇位禅让,我们陛下也无半点抵触,怕是张执象敢接,陛下也就敢让,如此相较,甘罗算的了什么?”

    严世藩下意识说道:“可那是国师……”

    严嵩道:“重点不是这个,老夫是想让你明白,阁老也好,首辅也罢,都不值得陷进去,一眼只看到权力。”

    “要看这个时代。”

    “我们能否在这个时代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一笔。”

    严世藩愣道:“爹是不争了?”

    严嵩笑了笑,说道:“夫唯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老夫也只有协调好这些新人才,替陛下给他们培养好,这首辅的位置才能坐得更久一些。”

    “陛下还是需要一位老成持重的老臣居中协调的。”

    “老夫只用做好这些事就行了。”

    严世藩点头,似懂非懂,他忽然说道:“既然已经知道姓名,那我晚间去请张居正喝酒?”

    “注意点,收着脾气,别得罪人。”

    “明白,明白。”

    ……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啊,不管圣贤平庸,都得为一个利字,至于这利呢,到底是钱粮,还是名声,亦或者是道义,都是有所得的。”

    “只是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

    “便如这均田,千年田八百主,田地的主人到底是谁,这是说不好的,凭什么就该分出来呢?谁种粮食不是种?”

    “那些因为分田而受利的百姓就不贪了吗?”

    “他们省吃俭用,起早贪黑,为的是什么,不还是多存些钱,买更多的田吗?这又与地主的区别在哪呢?”

    “不过是一个做成了,一个没做成罢了。”

    天下熙熙攘攘,雷峰塔也已经倒塌,徐阶行走在无锡的田野间,赤脚才在水田里,手中握着一根鸠杖一样的手杖,不同寻常的是这根权杖的顶端,是一个骨头做的形状。

    倒不如说,那本身就是一块人头骨……

    那是佛顶骨舍利,释迦牟尼佛头骨化作的舍利子,雷峰塔下用以镇压白蛇的佛宝,如今落入了徐阶的手中。

    而一条细微无比的白蛇,正在头骨间穿梭……

    跟在徐阶身边,一起涉足田野考察成果的,正是许栋,许家的两万顷良田自然不可能在徽州,那里贫瘠的很,所以商人才多。

    田是分布在江南各地的,都是上好的水田。

    而田分出去了,怎么分又是讲究。

    徐阶是以买卖的形式进行均田的,严格核实购买者的资产情况,多少亩以下的才允许购买,而田地的价格不到市价的三分之一……

    江南百姓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更不觉得均田要钱是什么荒唐事,反而不要钱才是荒唐的。

    有买卖,有契约,有官府公证。

    他们是高兴无比,因为这样以后谁也不能反悔,田是真正让他们安心的落入了口袋当中,至于那些穷的连一亩地都没有,拿不出买地钱的……

    那些人有话语权吗?

    民这个概念,以前一直是士绅,如今扩展一下,到也可以扩展到那些富农、中农,至于贫农?佃户?

    自然也是要照顾的,但不是第一批。

    等第二批,上亿亩田地的“均分”嘛,反正最低都是有一亩地的,没钱没关系,可以贷款,二十年、三十年,慢慢还嘛。

    徐阶搞均田免赋,可不是做善事的,他要的是资本的变现。

    “一直以来,有个问题我没搞明白,为什么张执象和嘉靖那些人,会认为田地就是那些泥腿子的,这些田跟他们有关系吗?”

    “千年田,八百主。”

    “田地交易,货主变换,若真要说,大家都是有渊源的,张执象他们强行要推行的均田,是不是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卖我们之利,康他人之慨?”

    “张执象不要利,要的只能是名咯。”

    许栋认为田地就跟那些穷鬼无关,张执象他们要做的均田免赋,是康他人之慨,而张执象他们能够得到的,是名,是道,是义,而被分田的地主,才是失去了一切。

    许多地主,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大部分地主,反而是从农民一步步积攒来的,是好几代人勤俭持家攒下来的。

    而那些没田的佃户,虽然很多都是因为天灾人祸。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祖上不努力。

    那凭什么给那些祖上缺德的人分一样的土地?这又有何道理?许栋自有他的逻辑看法,所以觉得张执象他们竟是虚伪。

    对此。

    徐阶笑了笑,说道:“所以啊,做不到绝对的公平,这过往的事,谁又分辨的清呢?所以张执象只能提出‘以人为本’,只看现在,不看过往了。”

    “只看需求,不看德行了。”

    “岂不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376、天上为泽,卦象正应

    “所以我与张执象不同,我要做的比他更公平。”

    “不论过去的社会制度公平与否,只要还未崩溃,就有它的道理,也不论制度如何,因果报应都是存在的。”

    “无非是做恶的恶报少一些,为善的善报少一些。”

    “乘上人道运势的,无论善恶,都要富贵一些。”

    “总归是这些道理。”

    “若是天灾人祸,倒也是真的可怜,可红尘人世,又不光是善恶对错,还有亲疏远近,修了天道,也得修人道啊,你得之义,却失之财,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演化至今,有人穷,有人富,无非因果而已。”

    “他张执象一个信轮回的人,一个注重道义的人,在衡量财富的时候,却又把道义分开,又把因果轮回分开,他是真不懂?”

    “他懂,但他在故意矫枉过正。”

    “这是他为了扭转人道大势,实现天人合一所做的矫枉过正。”

    “在更长的时间尺度上,或许是公平的,但对于现阶段而言,却是不公平的,而我们要打败张执象,就要比他更公平,起码,现阶段如此。”

    “所以,过去的因果,我不动。”

    “我要分田,但不是直接平白分出去,斗米恩,升米仇,平白分出去,就必须绝对公平,否则有丁点照顾不到,他们就得恨你,比恨以前剥削他们的地主老爷们还要恨。”

    “所以,我分田,是以赎买的方式。”

    “而且,我不动小地主,因为那些人的家业,大多是几代人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他们半点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做,凭什么把家业分出去?”

    “张执象跟钜子辩过秦法。”

    “先秦之时,百亩之家乃小康水平,到了我大明,就变成地主了,这是时代的变化,是生产力的发展,但也何尝不是一种成就?”

    “《诗经大雅》中有: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所以,百亩为界,便好。”

    “讨个小康的彩头。”

    “超过百亩的,则要拿出来分,初期我们以劝说的形式,等第二批分田结束,就可以强制执行了,超过百亩,但不足千亩,这部分的田,是赎买,以市场价的半价卖给贫民。”

    “这场分田,主要是给田产不足十五亩的家庭购买的机会。”

    “十五亩又分为三档,为下贫,中贫,上贫。”

    “他们有不同等级的优先购买权。”

    “如果钱不够,则由江南银行提供无息贷款,这也是我让你们成立银行的缘由,虽然这部分贷款没有利息可言,但你们却可以得到用户,海量的用户。”

    “而债务,又是资产。”

    “你们虽然真金白银的借出去了,但农户抵押给银行的却是田地,不同于分田时的三分之一和二分之一的市价,那些田的价格并不会因为分田而降低,反而会上升。”

    “你们拿着那些贷款单子,又可以从市面上吸纳资金。”

    “这一来二去,整个江南的均田做完,你们投入的资金不过三五千万两,但银行的资产却足以膨胀到数十亿两!”

    “这些钱从哪里来?”

    “是第二批均田后,全面均田开始,那些受损的人那里来,当然他们也没有损失这么多,更多的是集中了社会的资金。”

    “像许家首批牵头的,还有第二批参与的,基本上都入股银行了。”

    “银行发财,你们都赚了,田地上亏的,都已经成倍的赚了回来,百亩到千亩,那些被赎买的田能够得到市面价的一半,超过千亩的,一律以市场价三分之一赎买。”

    “懂事的,大概就会来找我们,寻出路和补助。”

    “不懂事的,抵抗均田的,亦或者是对抗我们的,那就只能以雷霆手段弄死,让他们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如此操作下来。”

    “才是皆大欢喜,牵头的得了银行的利,顺从的地主们我会给他们找工业的口子,小地主们安然无事,贫农们背了没有利息的债务,得了田地。”

    “纵使分的田品质不好,那旱田的价格,又岂能与水田来比?上好的良田,又岂能与荒地来比?”

    “得的货差,贷款自然也少,也算公平了。”

    “不至于说,一村、一县,那么多土地,良莠不齐,你分了多少,我分了多少,人们心中的称不一样,总是觉得不公,那就没意思了。”

    “如此这般。”

    “岂不是上也能安,下也能安?”

    “我倒是比张执象做得更好一些了。”

    徐阶说话做事,云澹风轻,给人一种智珠在握的感觉,在许栋看来,自从有了那根佛骨权杖以后,徐阶愈发深不可测了。

    起初卖掉家业的时候,许栋还有些不情愿。

    但随着分田的开展,江南银行的成立,未来的情况已经可以看到,许栋对徐阶的钦佩,如今是发自内心了。

    他感慨道:“农户们得了田,许多都没有工具,没有种子,更别说牛了。”

    “这些都需要借贷。”

    “江南银行只需要正规放贷,就是一笔极大的利润,而那些农户还得感恩戴德,可实际上,我们轻轻松松就获得了比先前更多的利润。”

    “这金融于商业,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徐阶笑道:“可不光是这个,我让那些贫农们背上贷款,虽然没有利息,但他们为了早日还清贷款,定然是要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将农产品最大限度的卖出,以确保债务结清,土地真正归属于他们。”

    “而这个过程,我们得到的是大量农业剩余。”

    “且不说供给丰富后对于价格的压缩,光是大量农业剩余流通在市场上,整个市场对于货币的需求就又会上升。”

    “市场可以吸纳更多的货币了,而所谓的货币……不过是纸而已。”

    许栋愣了一下,他明白这一块是多么大的财富,可是这不对啊,他急忙说道:“我们江南银行又不能发行货币,只有嘉靖的皇家银行才能发行货币。”

    “这么做,岂不是在帮嘉靖印钱?”

    徐阶笑道:“让他发就是了,他们发多少货币,我们就可以发多少的债卷。”

    “最终必然导致,他们放的水,都流到了我们的池子里。”

    “而嘉靖那边能够赚的,不过是债卷的那点利息而已。”

    “大量的农业剩余,根本不是人吃马嚼能消化得了的,或者说,是当下生活观念和方式下,无法消化的。”

    “从古至今,节俭了几千年了,一下子改不过来。”

    “你让一个地主家顿顿吃白面,他都觉得奢侈,更何况是顿顿大鱼大肉?”

    “粮食消化不了,农副产品也消化不了。”

    “消化不了,就不会拿钱去买,那么这些物资最终会汇聚在哪里?没错,只有工业,才需要这么多的农业富余。”

    “因为工业需要足够多的非农人口,他们的衣食住行,都需要外部的商品输入。”

    “不光是工业人口,还有工业发展所需要的大量原材料,需要的开矿、运输、道路建设……等等方面,都需要钱,都需要农业剩余。”

    “而这些农业剩余,不是凭空来的。”

    “你要百姓们饿着肚子给你上供,那他们肯定不乐意,佃农们以往种田,那是没办法,求生存而已,你当他们心里不记恨呢?”

    “那心中的怒意,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而我给他们分了田,他们自己为了还债务,就会比当佃农时更加积极,贡献得更多。”

    “这是威逼利诱所做不到的,因为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赚钱,想要偿还债务,想要彻底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治大国如烹小鲜。

    徐阶的策略都是环环相扣的,他的着眼从来不是在某一局,某一战上,是整体经营,整体发力,整体对抗。

    而嘉靖手上,还没有这个级别的宰相。

    徐阶似乎也是看准了这一点,不断的在优势上下手,打算以此来逼迫嘉靖,从而压得北边手忙脚乱,然后寻找破绽。

    许栋如今对徐阶是唯命是从了。

    他对徐阶表达了一翻钦佩后,则问道:“嘉靖小儿治国不怎么样,阴谋诡计倒是更多一些,听闻他要让全国投票,大明是否需要皇帝。”

    “我们要不要就此下手,干脆把嘉靖拉下马来?”

    “从此没了皇帝的掣肘,那才天高任鸟飞嘛。”

    许栋虽然不当官,但他明白自大禹以来的天子权威,更明白自秦始皇以来的帝王在这个国家的惯性,皇帝拥有至高无上权力,这是基于人们内心深处的固有观念。

    所以,权臣再厉害,那也只能是权臣。

    皇帝要罢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当然,如果这句话能传遍天下的话……

    这太令人头疼了。

    所以自古以来,权臣们都喜欢把皇帝当傀儡,而自宋以来,更是恨不得立个凋像在那里当皇帝,他们做梦都想彻底去掉皇帝的存在。

    “嘉靖还是很有水平的。”

    “他知道我们均田结束以后,绝对会对帝位下手,所以他干脆以退为进,在什么都没开始的时候,给人们选择的权力,让人们决定要不要皇帝。”

    “而百姓们自然选择要皇帝的。”

    “自古以来,过错都是臣子的,圣明都是天子的,这固然有熘须拍马的成分在里面,但其实也是百姓的一种朴素智慧。”

    “当他们这么认知的时候,皇帝便舍不下面子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做了,那就是不对的,那就是昏君,是可以讨伐的。”

    “而皇帝又站在权力的顶点,他名义上拥有一切。”

    “所以根本无需去损民之利。”

    “因而,只要这个皇帝是个心智正常的,无论是经营他自己的‘家’也好,还是想要施展抱负也罢,他其实都是站在百姓那边的。”

    “百姓们可不蠢呐,这是大智若愚的表现。”

    “同样也是上古之时,数千年、数万年以来,圣王与百姓合作后的结果。”

    “是维持数万年的约定和信任。”

    “这才是我们无法破除的东西啊,嘉靖看得太清楚了,他也立身够正,所以他敢这么做,而我们不能逆势而为,在这个战场上跟他较量,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且看他顺他,让他走完这场民选即可。”

    许栋犹豫了下,问道:“如此是不是会显得嘉靖……天命所归?”

    “呵……”

    徐阶笑了笑,说道:“相比于什么天命所归,我倒是觉得嘉靖这个局,重点是消除了未来我们攻击帝位的隐患,还有能够趁此机会,重定黄册,勘察全国人口。”

    “这才是最重要的。”

    “人口数据都不知道,这国其实是没法治的。”

    “有王家帮忙,在数据收集和整理这一块,嘉靖那边的能力大概是要大大提升了,他得到的可不光是全国的人口数据,还有经济数据。”

    “这可太重要了。”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唯有调查清楚了,才能更好的展开变法,否则就是盲人摸象,最终结果要么是削足适履,要么是撑破鞋子。

    徐阶还是很认可嘉靖的智慧和战略格局的。

    只是嘉靖毕竟是当皇帝久了,没当过臣子,很少具体经营某一事物,所以缺乏详细的政策和框架的制定能力。

    对此,张执象也是缺的。

    张执象在“道”这个形而上学上走得太远,以至于缺了点地气。

    在方向上,张执象没错,但落实的具体政策上,他却差点了火候。

    或许在深入基层后,他是能够明白的,但那显然不是现在,至少需要三五年时间。

    而张执象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三五年弹指一挥间,再回首,已是钢铁遍地走,滚滚浓烟朝天吼,似龙非龙,总归已上九重楼,回不来头咯……”

    徐阶嘴角噙笑,很满意的看着这方清澈的水田。

    只见水面倒映着天空,又好像将这方天空,都装在了里面。

    天上为泽,此乃,兑卦。

    资本如水,恰好。

377、急流勇退,均田均己

    夷州,赤嵌城。

    在武林大会落幕,各方都散去之后,作为王家势力范围的夷州,王绛阙他们一行人还留在赤嵌城,处理一些需要收尾的事情。

    本来王绛阙已经化龙,如少林寺就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对付王绛阙来着。

    可经由墨教一闹,真龙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少林寺也识趣的没有对付王家,可王绛阙已经化龙的事,却是瞒不住的,王家自家人是早就知道龙鳞的事情,所以很澹定,没有什么异色。

    可王直的未婚妻,那位吴家的嫡女,就总是心有揣揣。

    吴懿很怕王绛阙,明明是未来的妯里。

    “你嫂子只是个普通人,一时间接受不了,你也别往心里去。”王直见吴懿躲着王绛阙,连面都不肯见,也只有叹息。

    “辛苦四哥了。”

    吴王两家联姻,因为王家未来会交到王直手上,所以由王直去做,才最显诚意。

    吴懿的确挺漂亮的,但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相貌只是基本要求,更多的是能力,显然,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富贵小姐而已。

    而论长相,王直比吴懿更漂亮……

    吴家当然也希望有更优秀的姑娘去联姻,奈何有能力好一些的,却是庶女,嫡女当中,吴懿已经是最好的了。

    并非说富贵人家的后代就一定是精英,是天才。

    他们的教育和资源,让他们的眼界见识城府认知的确高人一档,可那也只是与普通人相比,在真正的天才面前,就相形见绌了。

    王绛阙明白王直是为了家族做的牺牲。

    “都是小事,本身也没什么喜欢的人,娶个不那么聪明的,至少能镇的住,不会乱了家业,此次武林大会,大获全胜,许海已经舍许家而去,许家正是大厦将倾的时候。”

    “但天问探访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我想你也看到了。”

    王绛阙点点头,她略带森寒的说道:“徐阶帮许家转型,许栋断尾求生,卖了家业,跟在徐阶身后做事。”

    “想要给母亲报仇,却也暂时无法下手了。”

    王直叹了口气,道:“我会安排人刺杀许栋,但不一定能成功,墙倒众人推的趋势被徐阶扭转过来,许家还保留了元气,刺杀手段奏效的可能就不大。”

    “还是只能徐徐图之,彻底推翻许家。”

    “那时许栋便无处可逃了。”

    “我们的舰队已经从澜沧江回来了,有许海留下的洪熙号,还有许海配合我们包围俘虏的外部四金刚。”

    “那些海盗俘虏就算了,没必要收编,但船只不少。”

    王绛阙说道:“陈东、叶麻、黄侃、洪东冈。其中陈东在巽他群岛,只拦截了一小部分,其主力已经逃离。”

    “叶麻带着扶桑人攻打婆罗洲,我们配合吴家已经重创其舰队,斩获不少,但战损过多,并不赚什么。”

    “主要还是黄侃和洪东冈的部队吧?”

    王直点头,道:“为了不走漏消息,配合仇鸾歼灭西罗人的海盗,许海带着主力帮我们解决澜沧江口的黄侃和洪东冈后,就直奔满刺加去了。”

    “我们主要俘虏的也是这两支。”

    “大约三多万俘虏,船只有一千五六百条吧。”

    “不收编俘虏,我们自己编练海军的话,虽然有充足的预备役,但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成型,我们没有办法直接接手许海让出来的势力范围。”

    “而逃走的陈东、叶麻,还有其他大小海盗,失去许家的节制之后,必然要寻求新出路。”

    “我们不是海盗,满足不了他们的利益。”

    “但南京会收编他们。”

    许家倒了,王家崛起了,南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等王家消化完,彻底把海权拿到手,南京不就腹背受敌了?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他们不但会吸纳许家的残部,更是会整合组建新的海军,用以对抗王家。

    也是对抗接下来与朝廷的倭寇之战。

    如夏言一直以来的策略,对建州的扶持,如今建州女真退守图们江一代,恢复重建和发展全靠海运,一旦失去海权,后勤直接掐断,建洲女真都不用攻打,两三年后就得在白山黑水间刨食了。

    等到五年后那场大雪一来,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所以海洋不仅仅是商人们的生命线,更是南京的生命线,南京每年的收入分三个部分,一个是基于大明制度之下的税收,有明面和实际两本账。第二部分是汪家等豪商通过盐铁茶等专营物资提供的。第三部分就是四大商帮的分红了。

    盐业受到冲击,海上在打仗,南洋又被朝廷和王家扼住。

    海洋贸易受到极大影响,以至于四大商帮可以给南京的分红也大幅削减,今年南京的“营收”,怕是至少要下降三成。

    赚钱的时候大家都乐意,可亏钱的时候,谁去承担?

    反正。

    夏言作为议长,这个锅是背定了的,南京那边虽然支持夏言的一些计划,但其实已经开始自己做自己的了,像这种整合海盗,组建正式海军的事情,夏言连参与讨论都没有。

    “南京的决策权,应该在湛若水手上了。”

    “不同于夏言根基浅薄,湛若水在议会上说话是有分量的,做事情自然也更加有行动力,不过南京一边要对付我们,一边还要提防徐阶。”

    “湛若水应该不会甘心将议长的位置让给徐阶。”

    王直分析着南京方面的应对。

    王绛阙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湛若水愿意与否,而是如今的局面,南京渐渐就要应付不了了,徐阶的声望也涨得太快。”

    “是声望,更是根基。”

    “到时候,江南百姓会把徐阶抬进议会,坐在议长的位置上的。”

    “湛若水跟徐阶并没有不能解决的利益关系。”

    “不过是他湛若水成名久,实力强,而徐阶年轻,实力弱罢了,等徐阶实力超出他们想象的时候,自然也就是议长了。”

    “他们是一类人,一个阶级。”

    当有外部敌人的时候,内部的矛盾就会暂时放下,要面对嘉靖和张执象的长生革命,要面对这场浩浩荡荡的变法,湛若水的压力足够大的时候,自然会愿意退下来。

    毕竟在议会当中,议长又不是什么尊贵无比的东西。

    自己的实力,才是根本。

    与其去争,不如跟着捡钱,有什么不好选的。

    敌人的联合,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但也无法阻止,只能应对,王直说道:“未来半年,我们主要消化南洋,然后以流虬一线为前哨,对抗南京的海军。”

    “我大约还是要留在南洋的。”

    “仇鸾他们离开满刺加后,我需要配合朝廷的守军,完成旧港宣慰司的建设。”

    “暂时是回不到陆地了,你有什么打算,陪着四哥我?还是说去武当等张执象出关?”

    王绛阙摇摇头,道:“不去武当,虽然也挺想等着他,守着儿女情长,可没那么多时间,我的学生们都还在京师,变法也即将开始了,我要去帮他们。”

    “安平缺乏在第一线做事的经验,道理是对的,可具体如何落实,他却没能整理出来。”

    “如今嘉靖身边也没有这等能臣。”

    “我得参与框架的制定才好。”

    “另外。”

    “安平把这个给了我,我得想办法把它破解了。”

    王绛阙拿出了墨矩,这个类似于魔方一样的东西,绝不是魔方那么简单,要找到它的破解方法,才能知道墨家这么多年所研究出的宇宙奥秘。

    她自信不输当世的那些数学家,只要肯花时间,墨矩总有解开的一天。

    王直略微好奇,问道:“绛儿你觉得,这个墨矩是墨家钜子的信物,是象征意义更大,还是里面的那个宇宙奥秘,有这么高的价值?”

    “可能都有吧。”王绛阙倒是不好奇,而且这个层面的东西,她就算知晓了,其实也没什么作用,这是给张执象他们这些人询证用的。

    王直耸耸肩,说道:“那些文明的事,就教给张执象好了。”

    “有一件事,对于你我来说,却也更加重要。”

    “王家如何急流勇退,这件事不能等到战争结束了再去想,而是现在就要考虑了,我们将要取代许家,成为新的海洋霸主,这是未来的趋势。”

    “如此一来,我们王家的势力就太大了。”

    许家手上光有海权,就有偌大家业,几乎可以说是自成一国,哪怕王家不做那些买卖,不殖民不做强盗不贩卖人口。

    可光是海权带来的海关利益,就多到吓人。

    其对于整体商业的影响力,足以让他们在海洋贸易当中吃下最大的一块蛋糕。

    如果说,像许家那样的走霸权路子,倒也罢了。

    王家本来就以仁义着称,如今又得了势,对于朝廷来说,这才是最大的威胁。也就是王绛阙跟张执象的婚礼没有昭告天下。

    如果她是张执象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不仅仅是王家,连张执象也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势力太大,是事实。

    很容易被人利用,挑拨。

    对此,王绛阙说道:“等安平出关了,明媒正娶永淳公主就可以了。”

    “唉……”

    王直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总归是委屈了自家妹子,可事实却是,只有张执象当这个驸马,王家服这个小,才能给天下人最好的解释,不用担心什么尾大不掉。

    “婚姻的事,之后再说吧。”

    “王家的田产这些年都是二叔在照料,我的意思是,既然徐阶那边已经动手均田了,我们直接引入青阳党,由我们王家开始均田如何?”

    “在湖广地区,我们的田产,比许家多多了。”

    王家的田产的确多,相比于许家的两万顷,王家这边有接近八万顷,也就是八百万亩土地,而且更加集中。

    这与两者的经营方式有关。

    许家买田,然后租给佃户,都是按“寻常”收租的,基本都是七成、八成的田租。

    而王家不一样,王家的租子最高只有三成,这比那些自耕农都要划得来,因为王家会帮他们解决赋税徭役的问题。

    不光如此,王家在田产上得到的钱,还会全部投入村庄的建设。

    各地的乡社、公仓、学堂……

    反正没有听说过,王家庄子上有饿死人的,基本每家每户只要勤劳耕种,都能吃饱饭,子孙后代都有书读。

    所以,王家的田,是他们经营好后,民间求着王家买过去的。

    这比民夫投效举人进士都要积极。

    而王家的根基,也就在这八万顷土地当中,这部分不赚钱,很多时候甚至要贴钱的产业,但在这土地上的上百万百姓的支持,却是王家这些年一路发达的根本。

    王家要均田,其实很容易。

    只需要把产权换给那些正在耕种的佃户就可以了……

    “嗯,我们王家的田要最先分,但得等我去一趟京师再说,差不多还要半个月的时间,倒也不耽误什么,让徐阶快一步就是了。”

    “我们要做的,跟徐阶做的,可不一样。”

    徐阶以赎买的方式来均田,其中的利弊王绛阙看得很清楚,而且为了发展工业,徐阶会让早期集中的资本大量投资于基础建设和教育建设。

    这会让徐阶的名声成为救世圣人。

    因为现阶段的徐阶相对于旧有的士绅体系来说,他是先进的,而且是可以兼容吞并士绅体系的,所以徐阶会顺风顺水。

    而张执象要走的路就不同。

    王绛阙按照张执象的思路要去做的,却是在田地公有制的基础上,均分使用权,然后以农村为集体,组建农社,以农社为单位去种植、开垦、水利各个方面。

    这是一条自主发展,人人参与的道路。

    但这样的路,会不会被接受,却也难说,因为老百姓只认田,你说农社村集体这些,他们不一定能够理解。

    这种不要钱的田,他们拿着不踏实,因为田契上不是他们的。

    他们或许更愿意拿到田契,拿到所有权,更喜欢徐阶那一套……

378、皇陵勘探,桃花源记

    骊山,北麓。

    在秦始皇陵的周边,汉朝时期,刘邦派遣了二十户人家移居于此,作为守陵人,《汉书》中又记载,有小孩寻羊误入秦始皇陵,引发大火烧了九十天才熄灭。

    新莽末年,赤眉军盗窃秦始皇陵,偷盗葬器、铜棺。

    魏晋时期,后赵统治者石虎也盗窃秦始皇陵。

    唐末的黄巢,五代的温韬,清光绪年间,民国的军阀……

    秦始皇陵的命运并不安顺,反而一路来多灾多难,可这座皇陵被盗窃过诸多次数,却依旧保存了主体,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

    秦始皇陵的面积相当于76个紫禁城。

    它不仅大,还有各种巧夺天工的机关,几乎有着完备的防盗系统,让盗窃者常常损失惨重。

    还未经历清末民国的盗墓,如今秦始皇陵保存的要更加完整一些,火药毕竟是宋朝才开始应用,而宋明两代,对皇陵是多加保护的。

    然而,皇陵区域那么大,地那么深。

    到底哪里才是那个传说当中放着始皇尸体的地宫,却也无法定位,或者说,表面上的皇陵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皇陵需要从假的皇陵进去。

    传说,那个地宫当中有周天星宿,有九州河山,有四季变换,有世间一切的规则。

    是象征永恒的统治,更是象征始皇帝的权柄。

    当然,这些对于居住在骊山的百姓们来说,都过于遥远,一名老伯看着帮忙种地的钜子,眼睛是不是的瞄向钜子的腰间,看着那根烟杆。

    “嘿,老哥尝尝?”

    “这是烟叶子吧?咱也听说过哩。你这帮忙收作物,咱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哪里还能抽老哥你的烟?”

    老农跟钜子倒是很放开的,也只觉得亲近。

    是不是种了一辈子田的人,那是看得出来的,做不了假的。至于烟杆嘛,谁还不兴有个爱好呢?如今烟草在大明挺风靡的,那种上好的卷烟也有。

    只不过一般人用不起。

    “我也不常抽,就是晚辈孝敬的,来,拿着。”将烟草装填好,用火柴点燃,钜子将烟杆交给了老农。

    老农推脱了一二,便拿过来美美的抽了一口,然后呛得连连咳嗽。

    “老哥哥,你这新奇东西挺多的,这火柴好像南方用的多些?”

    这些年的确出了很多新奇产品,那些挑货郎也经常下乡,敲锣打鼓,吆喝着买卖,农户们即便不买,也见过一些。

    “也不贵,十文钱一盒,有一百根火柴呢。”

    “啧啧……”

    老农可不认为这便宜,一般哪里会去花这个冤枉钱?啧啧两声后,老农贴近钜子,两人坐在田埂上,老农悄悄问道:“老哥哥,你们是来挖皇陵的?”

    虽然能感觉钜子是种了一辈子田的老农民,但那些墨侠们,真的不像“好人”。

    他们来骊山已经好几天了,都住在这个刘家村,虽然他们一行人平日里帮忙修修补补,精通百业,甚至还帮忙种地,吃饭也给钱,但也让村民们心里不禁滴咕。

    这伙人的目的是什么?

    思来想去,这骊山也就一个皇陵有价值了。

    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自然也听过不少关于皇陵的故事,什么有人找到一个坑葬啊,得了许多金子从此发家什么的,故事很多,可真正实现的,却不多。

    “哦?以前也有来挖皇陵的人?”

    “嗨,怎么没有呢?我跟你说啊,这皇陵虽然打不开,大宝贝还在,但毕竟底蕴深厚,经常有土夫子过来碰运气呢。万一挖到那个偏殿的入口,那金银珠宝哦,可不敢想。”

    “呵呵,老丈人世代居住在这,就没动过心思?”

    “动啥子哦,最早是汉朝的皇帝下令保护的,宋朝开始,也有这方面法令嘛,谁敢乱挖?再说了,这皇陵里面,可邪门了。”

    “怎么说?”

    “咳咳,我跟你说……这皇陵里面,有阴兵!”

    “阴兵?”

    “嘿,你还别不信,就是那些秦始皇生前带着平定天下的士兵,传说天下一统后论功行赏,让那些得了爵位的士卒,都穿上最好的衣裳,打扮得体面体面的,然后一个个去找那些匠人,用陶泥塑造得那叫一个像!传说那陶人能这么像,是因为彷制的时候,就得了真人的一魂一魄,秦始皇到了阴间,依旧有百万大军可驱使!”

    老农说着自古传下来的一些秘闻。

    钜子也很认真的听着当地人的故事,两人闲聊,老农已经认定他们是土夫子了,但却也没有避讳什么,更没有报官的心思。

    直到日头正中,散去吃饭,钜子才离开。

    回到村里,钜子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吃着杂粮饭,听着墨侠们的汇报,忽然的,远处走来一个僧人。

    看到僧人,钜子没有什么表示,墨侠们自然继续汇报。

    等他们说完今日的探查,那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僧人才说道:“修行之事,不过是借假修真,这皇陵也是如此。”

    “真的皇陵,需要通过表面上的皇陵进去。”

    “没有想到你们墨家自己都没有地图,需要从头探查。”

    “莫非当初的七十万劳工真的埋在了地宫当中?”

    钜子瞥了这黑衣僧人一眼,说道:“如此残暴的事情,始皇帝岂会去做?皇陵并非是始皇帝葬进去了就停止修建的,等到章邯带骊山刑徒离开的时候,皇陵的修建才草草结束。”

    “真正的秦始皇陵,在建造之前就已经完成了。”

    “我们脚下的这座皇陵,其实是一个迷宫,须得通过迷宫,才能找到真的皇陵,而设计这个迷宫的不是我们,是徐福。”

    “兵马俑里有魂魄,这也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事实。”

    “如今大暑之世,进了皇陵,是要面对十万阴兵的。”

    “我们不欲与阴兵起冲突,始皇帝复活后还需要这支军队,所以想要寻找最好的办法进入皇陵罢了。”

    姚广孝看了看骊山,问道:“秦始皇陵是什么?”

    夏商之时,神人共存,春秋战国时期,尚有神异,始皇帝泰山封禅以后,上古神异才真正消失,华夏流传下来的圣物有应龙龙鳞,有生肖符印,应当还有未曾消逝的东西才对。

    钜子笑道:“大和尚可曾读过《桃花源记》?”

379、逢七必变,中元时节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也好,晋人王质的烂柯故事也罢。”

    “当知时空并非是唯一的。”

    “《桃花源记》当中的‘渔人’并未有姓名,而文章末尾却忽然出现了刘子骥这么一个人,他一生都在寻找桃花源,却未能找到,落了个病终的结局。”

    “刘子骥何许人也?”

    “《世说新语?栖逸十八》里,桓冲想要用重金聘请刘子骥,帮助自己抵御苻坚。刘子骥断然拒绝桓冲之邀,将其赠送的所有财物,全部分送给了沿路的穷苦之人,飘然而去。”

    “刘子骥擅长老庄之学,是求道之人。”

    “外界多认为陶渊明是高士,而陶渊明却认为只有刘子骥才配的上高士,而高士这一称呼,其实多指修行有成之人。”

    “陶渊明与刘子骥有血缘关系,且两人又是好友。”

    “陶渊明为何独独写一个‘寻病终’呢?”

    “这桃花源记的故事,到底是陶渊明听普通渔夫讲的,亦或者说是渔夫告诉太守之后,事情传扬了开来被陶渊明所知?”

    “还是说,是陶渊明的这篇文章写出来后,才广为人知,太守派人寻找?”

    钜子很喜欢这种推理的过程,他轻松含笑的与姚广孝说着,姚广孝也逐渐了然,答道:“渔人就是刘子骥?”

    “桃花源记的故事,是刘子骥跟陶渊明说的。”

    “关于刘子骥还有一个故事。”

    “《世说新语》记载,张玄担任侍中的时候,使至江陵,路经阳歧村,船只停靠之时,有一人手持一笼生鱼来拜访,那人说船上有厨具可以做鱼脍,张玄接待了此人,才知晓此人是刘子骥。”

    “那鱼是钓的也好,渔网打捞的也罢。”

    “确是刘子骥亲手得来的,以垂钓为闲趣,自称渔夫,倒也是这些高士古来皆有的兴致。”

    “邵雍不也写了《渔樵问对》?”

    “故而,刘子骥便是渔夫,他曾经进入过桃花源,但却没有上心,以为真的只是躲避战乱的一群人,可等到出来之后,刘子骥才恍然惊醒,那不是什么躲避战乱之地,那是……仙境。”

    “因而桃花源里的人见到渔夫才会大惊。”

    “至于为何款待……”

    “自《桃花源记》之后,此类故事还有许多,其中最贴近刘子骥的,是唐朝贞观年间华阴云台观的刘法师。”

    “此人辟谷二十年,仅在每年正月、七月、十一月的十五都设素斋进食,也招待宾客。”

    “却不想每每素斋进食的时候,都有一个人坐在末席,吃完便走,二十年来,此人相貌衣着都没有变过,所以引起了刘法师的注意。”

    “两人谈过之后,知道那人叫张公弼,张公弼表示,他吃了二十年的素斋,所以邀请刘法师去他家作客一翻。”

    “刘法师答应了,两人便同去了莲花峰。”

    “到洞府敲门,里面的朋友首先不肯开门,说不见外人,报了身份才肯开门,开门便问刘法师要来这里住吗?”

    “刘法师想着云台观,便说以后再来住,那人便不多说。”

    “进入洞府,张公弼让朋友设宴招待刘法师,朋友便用葫芦倒了药粉,兑了碗水给刘法师,这水喝下去香甜无比,饥渴顿消,二十年来辟谷食气,神气从未如此充盈过。”

    “接着那朋友又展示了‘戏法’,让刘法师叹为观止。”

    “一番招待后,张公弼送刘法师出了洞府。”

    “出去之后,一瞬间便到了云台观不远的地方,方才的来路、洞府已经找不到了,张公弼也不再来见他,这让刘法师醒悟过来,悔恨不已。”

    “他知道自己进了洞府仙境,见了神仙,但他自己错过了机缘。”

    “以至于刘法师忧思成疾,不久便去世了。”

    “刘子骥、柳归舜、元藏几、文广通、杨伯丑、刘法师……自来这种故事便很多,无论是主动邀请做客,还是偶然进入,都是一个缘分。”

    “缘分到了,招待一翻,情理之中。”

    “缘分不到,想找也找不到,如刘子骥最终病逝,如刘法师忧思成疾而终。”

    “钜子是想说,秦始皇陵也是这般洞天福地,需缘分到了,才能进去?”

    钜子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不光需要缘分,时间也很重要,桃花源记里,倒是没有强调时间,刘法师的故事也是如此。”

    “他们两人都有一个特点,都是身具修为的。”

    “而那些没有修为的人,烂柯奇缘中的王质,就观了一场棋局,便已经过了百余年;柳归舜误入君山秘境,几句话的功夫,外面已经过了三天;元藏几漂流到沧州仙岛,回到中土时已经过去两百年;文广通在道德秘境中待了半日,外面已经过了十二年。”

    “是因为修行者和普通人的时间不一样吗?”

    “并非如此。”

    “只是因为修行者的神是清醒的,能够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而普通人进入秘境之后,便已经昏沉如梦,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罢了。”

    “就像这太阳和地球。”

    “今年的地球在这个位置,明年还是在这个位置,你观察日月星辰的运行,会发现有周期,但在天文历法出现之前,不知年月的时代,一切都是周而往复的。”

    “究竟过了多少年,你又如何能知呢?”

    “这凡尘当中,有生老病死可以作为参考,仙境当中,又哪来的生老病死?”

    “自然不知岁月了。”

    “然而,这些秘境仙境对于秦始皇陵来说,并不算什么,秦始皇陵的速度……很快,运动范围非常大,也就是说,里面的时间流速,极快。”

    姚广孝知道钜子对于时空的论述,时间是人为认定的概念,对于整个宇宙来说,并没有时间,只有空间和运动。

    相对的运动速度不同,时间的流速就不同。

    同一空间内,你走得慢些,你的“寿命”自然就长些,但不同空间,需要连接的那一刻,你走了多少“圈”,都是会在连接的那一刻计算的。

    你得“等”另一个空间转够“圈数”,才能衔接。

    秦始皇陵的速度快,运动范围广……

    “骊山的皇陵,只是入口之一?秦始皇泰山封禅,跟皇陵也有关系?”姚广孝研究的是历史当中的文明兴衰和发展,对于这种秘闻并不是太关注。

    钜子也不妨告诉他,笑道:“我们自古以来的皇陵,都是有其意义的。”

    “虽然自秦始皇陵以后,基本都是做存档用,将一段时期的事情记录下来,一些典籍保存下来,放置在皇陵当中,也为我们文明为国家添一份气运。”

    “但秦以前,特别是三皇五帝时期的皇陵,哪一个简单了?”

    “传说黄帝陵当中有一切生灵、物质,你想找的一切在黄帝陵当中都存在样本,甚至可以不断的复刻。”

    “那是真正的黄帝陵,而陕西的这个黄帝陵,却是假的。”

    “虽是假的,但也是入口。”

    “在黄帝陵的下面,有个山洞,进去之后,走三个月能从泰山出来,而前往其他去除的路,则要在特定时间之下,才能进入。”

    “其中最特殊的,就是真黄帝陵了。”

    “道家有五岳真形图,粗浅点看,是有地道,地下是相连的,可人进去了,走的真的是所谓的地道吗?”

    “那是介于虚实之间,介于神凡之间的通道而已。”

    “张执象说神道的时候,说星之内海的天空上有十万大山,那些偶入秘境的人,进的洞府,便是山上的洞府,五岳真形图,对应的神界,其实也在山上。”

    “黄帝陵在山上,秦始皇陵也在山上。”

    “可那山却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就如同奇门遁甲一样。”

    “那是天然的阵法,不能解开阵法,走生门出去,是永远也找不到皇陵的。”

    “虽然秦始皇陵从始皇元年就开始修建,可真正的皇陵,却是泰山封禅得来的,是洞府,是仙境,更是秘宝。”

    “传说当中,始皇帝为了死后统治千秋万代,皇陵内有日月星辰,有山川河流。”

    “这是对的。”

    “因为那本就是一件可以干涉现世的秘宝。”

    秦始皇陵非常神异,但也在姚广孝的预料之中,所以并不如何惊奇,听到皇陵可以干涉现世,他也只是澹然摇头,道:“你不去动它,它自然永恒存在,你若是去拨动它,它便也就消失了。”

    “无论你是要改天,还是要动地。”

    “那样的权限只有一次,秦始皇陵那件秘宝真正的核心,应当是观测。”

    “皇陵内的星辰、山河,应当不只是表象那么简单。”

    “你是要复活始皇帝的。”

    “我想嬴政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你破坏那件秘宝。”

    钜子点头,道:“好吧,那的确是件观测用的秘宝,凭借它,始皇帝可以监测天地的运行,知晓天地以后,人事就很容易推算了。”

    “这点周文王便很应验。”

    “周能代商,是因为周文王足够厉害,在他的面前,一切事物都无法隐藏、伪装,在他国都内的人若是犯了法令,是不会逃走的,因为逃走没有用,周文王能够直接算出犯人的位置。”

    “曾经的始皇帝缺乏这样的能力,对于帝国的掌控,还不算到达巅峰。”

    “复活之后的始皇帝,拥有皇陵秘宝,拥有十二生肖符印,他将成为全知全能的存在。”

    “是真正无上的帝王。”

    两人对视了一会,许久,姚广孝叹了口气,说道:“人生难得湖涂,一切都看明白了,无能为力的时候该是多么绝望?”

    钜子反问:“难道湖涂了,就可以解决问题?”

    姚广孝说:“聪明人需要难得湖涂,愚昧的人才需要明白,过刚易折,原本的始皇帝就已经够极致了,你们还要把他往孤家寡人的位置上更推一步。”

    “难道就没有想过,真正离了人世的人,已经不是什么帝王了,而是神灵。”

    “无限趋近于天道,是无法驾驭人道的。”

    “有失偏颇了。”

    钜子起身道:“中庸的事,就教给你们吧,谁对谁错,总要实践检验一翻才好。”

    姚广孝问:“何时能进皇陵?”

    钜子答:“下个月就能,问题在于……多久能出来。真皇陵内的时间,一个时辰,外面就要过一年,这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我担忧错过这场大争之世。”

    钜子有些呢喃,哪怕他做了齐全的准备,此刻也心中没底,因为不光是走进真皇陵后开始计算时间,而是踏入“迷宫”开始,就算的。

    若是不进真皇陵,就此退出去,倒也无需发生“接轨”,时间就是正常。

    但只要进去,就要发生接轨,就要算时间了。

    倘若有时间,多次攻略,找到最短的时间进入真皇陵,那也就罢了,可没这个时间和机会,一年当中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进入真皇陵。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没有任何错误,一次通关。

    还要确定对始皇帝的复活,不会消耗太多的时间才行……

    “七月十四,中元节,佛教也称为孟兰盆节,这一天祭祖、放河灯、祀亡魂、焚纸锭、祭祀土地……”

    “易经讲究一个逢七必变,所以,这一天,是变,是复。”

    “而今年又有闰七月。”

    “在闰月里的中元节,午时阳盛而一阴生的时候,就能进入真正的秦始皇陵,我们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否则就要等三十八年后,才能再次遇到闰七月了。”

    (PS:十六世纪的闰七月没有查到,就当嘉靖十六年有吧。)

    (PS:张至顺老道长十八岁的时候遇到一个老道士,要收他当徒弟,他没答应,后来自己老了的时候,隔了八十多年,当年见那人什么样,后来见还是一模一样,当年那人的徒弟都九十岁了……)

    (PS:文广通的故事挺有趣的。道德经第一部注解是《河上公章句》,而“最后一本”也就是流传到如今的通行本,是王弼写的《道德经》,在文广通的故事里,从河上公到王弼,道德经是一脉相承的,所以也无需纠结于道德经版本如何,不过是上山的路径,各有不同罢了。)

380、真假难辨,清浊能分

    进入秦始皇陵要等到闰七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而夷州一战后,全天下都知道墨教要复活秦始皇了,这期间必然有无数好事者到皇陵来,不论是好奇还是想着投奔始皇还是阻止复活,那都另算了。

    江湖的焦点在秦始皇陵。

    庙堂的焦点则在均田上,徐阶为代表的资本派推行的有偿分田,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嘉靖与青阳党合作推行的公有制均田,以村社为单位集体生产劳作,以沁源多年实验得出的“生态化农业”为指导蓝本,将极大的提高农业产能。

    大明不是满清,更不是饱受战乱后的民国。

    自古以来都是知晓土地是需要养的,一块地养好了跟没养好,差别十分巨大,后世的三农学者也做过实际实验,生态化养殖的产能,并不比使用化学肥料要低。

    反而化肥种植是对土地的摧残,大量化肥的使用更是浪费,将近一半的化肥都无法被吸收,只能不断的沉寂在土地里。

    而华夏是一个缺水国。

    大规模的超量种植,会导致地下水的破坏性开发,短短十几年,就能够检测到整个中原地区的地下水系统已经严重被破坏了。

    所以种地不能光看产量,不顾后果。

    更要可持续发展,要给子孙后代留点东西,不至于断子绝孙。

    化肥种植多年的土地,休耕期间,那是草都不长的……

    大明如今的平均亩产在2.31石,即316斤,江南上好的水田,亩产甚至能有五六石,从数据来看,明朝的土地是养得很好了。

    生态化农业更是自古以来就有,但是加以研究改进,达到最大的效率,并能够落实推行,这是没人去做的。

    把这些做好了,农业生产力提高一半是没有问题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耗费人力。

    可如今大明最不缺的,就是人力,反而需要找地方消耗更多的人力……

    这场均田之争,比的是双方的施政能力,比的是大战略配套下的效益和代表的人心。

    徐阶是改良,给了士绅出路,所以他并没有多少阻力,反而“得道者多助”。

    而嘉靖要的是变法,要的是直抵乡村基层的制度建设,还要审判那些土豪劣绅,自然会引起极大的反抗,各地官员同样官不聊生。

    庙堂之上,可用之人也寥寥无几。

    通过旧有科举制度出来的官员,是天然站在士绅这一边的,那些效忠皇帝的,才是“奸臣”。

    自古以来,都是奸臣少,忠臣多啊。

    最多的时候,那可是众正盈朝,奸臣实在是难当,所以嘉靖在朝堂上保持制度框架就很难了,基本上没有足够的人才投入到地方。

    所幸有沁源来的青阳党的学子们。

    另一套没有利益瓜葛的知识体系培养出来的学子们,可以尽情的展示毕生所学,可以尽情的为理想而奋斗。

    京师大学虽然才开办数月,连学校都没建好。

    但这并不妨碍开课和招生,有旧有的理工学院做底子,其实是有一套框架在那里的,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可以让京师大学直接上路。

    有沁源的学子们充作第一批的主要人数,再有第二批从安南等国招收的进步学子,也有万余人。

    再加上全国招生,虽然人数主体都是青少年,并填充到京师附中先做预科学习,但庞大的读书人群体,自然有于科举不擅长、没兴趣的人。

    多了一条路,自然会有人来走。

    毕竟都能当官。

    所以也已经挑选了数千名成年学子,进入大学就读,按课程来说,其实会按照成绩,分批次毕业,尽快进入实习和工作当中。

    嘉靖已经预计在五年内,将整个官吏制度进行替换改革。

    倒也没说什么公仆不公仆的,官吏就是行使权力的那一方,要他们明白,权力是用来为民做主的,要明白为什么叫权出于公,拿到权力了,就要积极任事,承担责任。

    尸位素餐,比贪官可好不到哪里去。

    “朕要改官吏的制度,就要挖科举的根,五年,五年之后,考科举的人,必须是大学毕业生,先读有用的书,先读能做事的书。”

    “读完之后,再去考科举!”

    “一个个的算学不精,五谷不分,机械工程都不懂,当什么官?能做好工作吗?”

    嘉靖见了王绛阙和几名青阳的学子,钱衡和一些老师也都在,聊着关于大明朝的教育和科举的革新方向。

    这是一场座谈,也是一场送行。

    在这之后,青阳学子们就将走出校园,去乡社之间施展奋斗了。

    毫无疑问,如今大明只有一所京师大学,五年后科举改革,那么参加科举的学子,就只能是他们这些最早的学生。

    这也是嘉靖的许诺。

    未来朝堂,这些青阳学子,必然能够占据许多席位。

    钱衡知道嘉靖的意思,但科举的变法,南京不会坐以待毙,“要改科举,到时候恐怕会南北分试了。”

    “徐阶不会明面上反对,但也会将东林书院改为东林大学。”

    “届时,江南的官吏,将会更加有向心力,徐阶的权势也会更加集中。”

    “那份号召力,有些难以想象。”

    朝廷这边要逐步替换旧有体制,徐阶自然也有这个想法,他当东林书院的山长,就是培养学生的,此后江南的官吏、将士,全都出于他的门下,是他的学生。

    他在民间的声望又宛如圣人。

    这样的敌人就太难对付了。

    对此,嘉靖笑道:“朕要的就是南北分试,也更要徐阶去轮替旧有的体制,一家独大后,他们这些因私心做事的人,那里会真的去守规矩?”

    “要不了几年,徐阶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是他们灭亡的时候了。”

    不同于嘉靖的乐观,王绛阙说道:“个人威望其实是有用的,当徐阶还活着的时候,他只要协调好关系,行政和赚钱,不混合在一起,他们就能持续更长时间的公平治理。”

    “高薪养廉在宋朝失败,是因为宋朝没有强有力的监督机制。”

    “存在强有力监督机制的情况下,高薪养廉是有效果的,而且是在有外战压力的情况下。”

    王绛阙并不认为对方的队伍会在战斗中腐化而失去战斗力,正如张执象给她讲的后世历史,在对付红色巨熊的时候,西罗人的国度才有真正的福利可言,一个人工作,然后大房子、老婆、四五个孩子、狗,这才是所谓的生活。

    这样的盛景一直持续到那个毛熊倒塌。

    所以在战争时期,事情不能以常理来推算。

    嘉靖问:“徐阶会有一支强有力的监督机构吗?”

    王绛阙答:“总有人真心认为徐阶是圣人,而他们又是深信不疑的读书人,以读书人对待孔孟的态度来对待徐阶,这些人被徐阶起用,效果自然就有了。”

    嘉靖叹了口气,道:“根底还是真假难辨,特别是如今这个工业与剥削导致的生活质量上升期中,百姓无法判断其中的区别,所以有些时候,徐阶看起来反而要更公平一些,属实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写《西游记》的时候,真假美猴王写的很好,但没有想到不仅仅应在皇权上,还能应在变法上。

    偏生又解决不了。

    王绛阙也解不开这个题,但她认为有一种可能:“无法通过认知分辨的东西,其实可以通过本能来判断。”

    “一个地方是阴气重,还是阳气足,普通人进去,就能感觉到区别。”

    “到底是压抑不舒服,还是神清气爽,这是有区别的。”

    “等事情做开了,百姓之间的精神样貌不同,就能够直观反映出两者的区别来,同样是奋发向上的气氛,却会表现出不同的感觉来。”

    “我们这里一心为公。”

    “徐阶那边奋斗其实是为了自己,这是底层逻辑的不同,反馈到整体氛围……”

    “差别就很大了。”

    王绛阙如此理智的一个人,却说出了凭借感觉的话来,这让大家一愣,然后豁然开朗,是啊,他们一直以来都在分析这分析那,可真假美猴王,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的。

    胜负,往往也就在这个感觉之间。

    钱衡也笑道:“这就没错了,感觉,伴随着民众对于修行的进益,他们的感觉会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出现南北大环境的差别,导致北方的修行水平高于南方。”

    “不同的环境之下,修炼的感觉不同,差别可就大了。”

    “心能不能静下来,这是骗不了人的。”

    “共同助益之下的能量差别也在那,有的地方就是更容易开悟一些,有的地方就是浑浊杂念多一些。”

    “佛道修行,为什么都讲究吃素?”

    “并非说非得吃素,不杀生,而是吃肉的,就是浑浊一些,杂念多一些,难以清净一些。”

    “所以有的修行人,一辈子都不吃荤腥。”

    “吃食尚且有讲究,何况环境?”

    “要我说啊,冥冥之中,国师已经对此给了答桉,他的传法,如今丹道又已经完善,他也将八部金刚长寿功传了出来,之前的武林大会,在水社大山上,天下武学、道法又都展现给了世人。”

    “接下来是修行的盛世,更是分别清浊的时机。”

381、祖师说法,八卦修行

    (有重复部分,半小时后修改。)

    金殿内的张执象一直都是那副打坐的状态,但却没有入定,而是属于那种命悬一线的缥缈状态,他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信息,但又能够以绝对冷静的姿态去应对。

    其实,这属于识神死,元神活。

    脱离了躯体与魄的影响,几乎以绝对的“第三人称”观测着一切,但又并非是没有主观意念,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种生死之间的状态,是危机,同样也是大机遇。

    三丰祖师带他回武当结丹,自然不会将张执象放在这里就不管了,所以每天祖师都会来到金殿外讲一段课。

    今日讲坎离。

    “我们修行,总是讲坎离相交,似乎除了坎离,别的卦象就不看了,其实并非如此,八卦讲的也是修行。”

    “天地乾坤两卦,人在天地中,天地在上在下。”

    “而人身则要秉其余六卦。”

    “心为离火,肾为坎水。”

    “我们看天上的卦在动,分为风、火、泽三卦,为何呢?因为我们最贴近的天空,能够感受到的就是风了。”

    “再高一层,气息激荡的地方就是火。”

    “说文解字当中有,电,阴阳激燿也,雷电是阴阳激荡产生的,而雷电来自哪里?天空,云层,便是我们能看到的中间的天在动,这就是火了。”

    “最上面的天在动,又是什么呢?是泽。”

    “天在水中,为泽。”

    “因为最上面的天空太远,我们其实感受不到它的变化,我们常常看天空,蓝天白云,恬静安然,天是那么的远,又似乎不会动,也触碰不到。”

    “可是当我们低头,看到水潭中的天空的时候,我们发现,天更远了,但却也可以触碰了。”

    “风一吹来,波光粼粼,天在水中,悠悠荡荡。”

    “很和谐,美好。”

    “我们看海洋,那海面的尽头,与天空连为一体,水天就又是相连的,所以有水天一色的说法。”

    “此三阴卦中,风为长女,离为中女,兑为少女。”

    “少女最妙。”

    三丰祖师也不是什么严苛死板的人,所以也跟张执象开了个玩笑,只是此刻的张执象并无七情六欲,无法给予反馈,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祖师也不在乎,有此一说,也是提醒张执象,不要太痴迷这种绝对理智的状态。

    真舍了肉身,便是弃了命,这一世的修行也就到头了。

    开解完后,祖师继续说道:“兑卦在上部的天空,所以我们意念动的时候,做功夫,得要知道天在水中。”

    “要体悟那么恬静自然。”

    “心为神之脏,脑为神之腑,脏为藏,是收藏温养之所,腑为容纳流通之所,所以神归藏于心中,却运作于脑内。”

    “心为阳,脑为阴。”

    “当你能够体悟泽卦的妙处,做到天在水中的时候。”

    “心肾自然也就相交了。”

    “坎离相交,用功夫是在泽卦上。”

    “我们修行常说诀窍就一个静字,静字又应在玄关一窍,玄关一窍到底在哪?山根?眉心?绛宫?气海?天心?”

    “都是,也都不是。”

    “所谓借假修真而已,首先得把假的当成真的,才能修成真的。”

    “真的玄关一窍,也应在这个泽卦上。”

    “水中月,镜中花,天在水中,人在天地中,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又言,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你学内算学,当知宗旨为是混元,是归一。”

    “故而坎离铅汞的功夫,其实要看到太极八卦才行。”

    三丰祖师说完,便抬头看向天空,自从张执象来了,那天空,别人看起来是万里无云,可三丰祖师看来,却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张执象身上的因果太重了。

    此番生死之间的状态,那些因果便汹涌如浪潮般扑来,每日午时,便有一道雷霆噼下,轰在金殿之上,最终反馈到那盏长明灯上,引起一阵摇曳。

    这是应有的劫数。

    如此也消弭不了多少业力,等到明年惊蛰时期,才是爆发最厉害的时候,阴阳激燿谓之电,惊蛰时期阴阳激荡最为严重,所以先天纯阳之火可以在这时取,那因果业力也可以在此时全面爆发。

    这时修行之路的遇到的坎坷。

    若是隐仙派也就罢了,这类回光派,你结丹与否,又岂是你一个人的事情?那因果业力积攒下来的,可不允许你结丹呢。

    张执象闭死关,自然也无法回答三丰祖师什么。

    在一道雷霆噼过之后,三丰祖师说道:“我们看了泽,看了火,接下来看风。”

    “心的下面是什么?是肺。”

    “我们说肺藏魄,但既然有藏,那就有腑来运行,可六腑是胆、胃、小肠、大肠、膀胱、三焦。”

    “这并非我们要说的腑,正如脑为神之腑一样。”

    “运行七魄的腑,是我们整个身体。”

    “七魄有尸狗、伏失、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讲巽卦的风之前,我们先讲七魄,慢慢来,许多东西你可能听过,但还是得梳理一遍,为你查漏补缺,夯实基础。”

    “七魄有很多解读,但我只说身体。”

    “第一魄,尸狗。”

    “何为尸狗?我们对于睡觉不是有侧龙卧虎仰半尸的说法吗?睡着了,其实就是尸体,如你这般,其实也是睡得更深一些,却反而就清醒了。”

    “我们睡着之后,对外界动静是会有反应的,这个反应,就是尸狗。”

    “有人尸狗不灵敏,睡着了怎么也喊不动,有人尸狗太灵敏了,睡着了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惊醒,如此睡眠便不好了。”

    “尸狗是决定睡眠的魄,所以它位列第一。”

    “我们常说人体自有大药,这大药便是睡眠,如若睡不好,影响的可不光是身体,而是整个精气神都会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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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殿内的张执象一直都是那副打坐的状态,但却没有入定,而是属于那种命悬一线的缥缈状态,他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信息,但又能够以绝对冷静的姿态去应对。

    其实,这属于识神死,元神活。

    脱离了躯体与魄的影响,几乎以绝对的“第三人称”观测着一切,但又并非是没有主观意念,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种生死之间的状态,是危机,同样也是大机遇。

    三丰祖师带他回武当结丹,自然不会将张执象放在这里就不管了,所以每天祖师都会来到金殿外讲一段课。

    今日讲坎离。

    “我们修行,总是讲坎离相交,似乎除了坎离,别的卦象就不看了,其实并非如此,八卦讲的也是修行。”

    “天地乾坤两卦,人在天地中,天地在上在下。”

    “而人身则要秉其余六卦。”

    “心为离火,肾为坎水。”

    “我们看天上的卦在动,分为风、火、泽三卦,为何呢?因为我们最贴近的天空,能够感受到的就是风了。”

    “再高一层,气息激荡的地方就是火。”

    “说文解字当中有,电,阴阳激燿也,雷电是阴阳激荡产生的,而雷电来自哪里?天空,云层,便是我们能看到的中间的天在动,这就是火了。”

    “最上面的天在动,又是什么呢?是泽。”

    “天在水中,为泽。”

    “因为最上面的天空太远,我们其实感受不到它的变化,我们常常看天空,蓝天白云,恬静安然,天是那么的远,又似乎不会动,也触碰不到。”

    “可是当我们低头,看到水潭中的天空的时候,我们发现,天更远了,但却也可以触碰了。”

    “风一吹来,波光粼粼,天在水中,悠悠荡荡。”

    “很和谐,美好。”

    “我们看海洋,那海面的尽头,与天空连为一体,水天就又是相连的,所以有水天一色的说法。”

    “此三阴卦中,风为长女,离为中女,兑为少女。”

    “少女最妙。”

    三丰祖师也不是什么严苛死板的人,所以也跟张执象开了个玩笑,只是此刻的张执象并无七情六欲,无法给予反馈,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祖师也不在乎,有此一说,也是提醒张执象,不要太痴迷这种绝对理智的状态。

    真舍了肉身,便是弃了命,这一世的修行也就到头了。

    开解完后,祖师继续说道:“兑卦在上部的天空,所以我们意念动的时候,做功夫,得要知道天在水中。”

    “要体悟那么恬静自然。”

    “心为神之脏,脑为神之腑,脏为藏,是收藏温养之所,腑为容纳流通之所,所以神归藏于心中,却运作于脑内。”

    “心为阳,脑为阴。”

    “当你能够体悟泽卦的妙处,做到天在水中的时候。”

    “心肾自然也就相交了。”

    “坎离相交,用功夫是在泽卦上。”

    “我们修行常说诀窍就一个静字,静字又应在玄关一窍,玄关一窍到底在哪?山根?眉心?绛宫?气海?天心?”

    “都是,也都不是。”

    “所谓借假修真而已,首先得把假的当成真的,才能修成真的。”

    “真的玄关一窍,也应在这个泽卦上。”

    “水中月,镜中花,天在水中,人在天地中,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又言,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你学内算学,当知宗旨为是混元,是归一。”

    “故而坎离铅汞的功夫,其实要看到太极八卦才行。”

    三丰祖师说完,便抬头看向天空,自从张执象来了,那天空,别人看起来是万里无云,可三丰祖师看来,却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张执象身上的因果太重了。

    此番生死之间的状态,那些因果便汹涌如浪潮般扑来,每日午时,便有一道雷霆噼下,轰在金殿之上,最终反馈到那盏长明灯上,引起一阵摇曳。

    这是应有的劫数。

    如此也消弭不了多少业力,等到明年惊蛰时期,才是爆发最厉害的时候,阴阳激燿谓之电,惊蛰时期阴阳激荡最为严重,所以先天纯阳之火可以在这时取,那因果业力也可以在此时全面爆发。

    这时修行之路的遇到的坎坷。

    若是隐仙派也就罢了,这类回光派,你结丹与否,又岂是你一个人的事情?那因果业力积攒下来的,可不允许你结丹呢。

    张执象闭死关,自然也无法回答三丰祖师什么。

    在一道雷霆噼过之后,三丰祖师说道:“我们看了泽,看了火,接下来看风。”

    “心的下面是什么?是肺。”

    “我们说肺藏魄,但既然有藏,那就有腑来运行,可六腑是胆、胃、小肠、大肠、膀胱、三焦。”

    “这并非我们要说的腑,正如脑为神之腑一样。”

    “运行七魄的腑,是我们整个身体。”

    “七魄有尸狗、伏失、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讲巽卦的风之前,我们先讲七魄,慢慢来,许多东西你可能听过,但还是得梳理一遍,为你查漏补缺,夯实基础。”

    “七魄有很多解读,但我只说身体。”

    “第一魄,尸狗。”

    “何为尸狗?我们对于睡觉不是有侧龙卧虎仰半尸的说法吗?睡着了,其实就是尸体,如你这般,其实也是睡得更深一些,却反而就清醒了。”

    “我们睡着之后,对外界动静是会有反应的,这个反应,就是尸狗。”

    “有人尸狗不灵敏,睡着了怎么也喊不动,有人尸狗太灵敏了,睡着了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惊醒,如此睡眠便不好了。”

    “尸狗是决定睡眠的魄,所以它位列第一。”

    “我们常说人体自有大药,这大药便是睡眠,如若睡不好,影响的可不光是身体,而是整个精气神都会垮掉。”

    “有人尸狗不灵敏,睡着了怎么也喊不动,有人尸狗太灵敏了,睡着了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惊醒,如此睡眠便不好了。”

    “尸狗是决定睡眠的魄,所以它位列第一。”

    &……

382、坎离相交,天地交泰

    颠倒山来,长生自得。

    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

    山与水,是仁,是智。

    何为仁?知止而行之也。

    慈是天然就有的,仁却是知行合一做出来的,止一己之欲,成天下之仁,颠倒一己之高山,安天下之众心。

    故而得寿能长生。

    是一己之长生,亦是天下之长生。

    智者乐水,水好动,问题该如何而动,是发泄淫邪,将水消耗了,还是生生不息?如那黄河之水奔流到海不复回,但却会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所谓炼精化气,如是而已。

    “陛下很喜欢一首诗。”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既然有天在水中,那便有地在火中。”

    “地动三卦,山、水、雷,为什么雷会在地下?雷电不应该在天上,在云层当中吗?不应该在离卦的位置吗?”

    “的确如此。”

    “因为震卦是雷,是木,是龙。”

    “龙是什么?能隐能显,天上的苍龙星象正是春分而登天,秋分而临渊。”

    “这是天象,也是卦象,同样是雷。”

    “坎为水为渊,秋分而临渊的雷将会回归本位,来到三爻的最下面,是地的最深处在动,所以秋冬之时,雷藏于地而不发。”

    “待一阳来复之后,地气上升,雷就上升了。”

    “待春分之时,地气冲天,在天卦中攀升,最下面动的时候,是风,过于微弱,不足以产生阴阳激燿,所以要到中天之位,离卦之时,天火与地雷相撞,也是天地阴阳二气激荡碰撞!”

    “电,便发生了。”

    “故而,电乃阴阳之激燿也!”

    “雷电雷电,电因雷生,雷发于九地之下,而能上天入地,皆因阴阳二气相通也,天地相通,阴阳相通,是为……雷。”

    “震为木,木应肝,肝主筋。”

    “是筋,也是经络,亦是经脉,阴阳相通,周天自然就贯彻了。”

    “是以,打坐该如何坐,要不要双盘,这争吵了许久,其实还是要的,震为足,足如何做,是能引雷的。”

    “修行讲盘腿,练武讲站桩,功夫全在足下,这是雷的应用。”

    “所以,道家以雷法为无上妙法。”

    “雷法是阴阳激燿,是天地交泰,是天在水中,地在火中,坎离相交,天地自然交泰。”

    “六十四卦当中,天地否,地天才是泰。”

    “所以,天在上,地在下,这自然之位,是否极之卦,而我们修行,天在水中,在下,地在火中,在上,天地颠倒了,成了地天之卦,反而是否极泰来。”

    “有否极泰来,才能天地交泰啊。”

    “所谓坎离相交,不仅仅是我们的小天地在天地交泰,更是人立于天地之间,炼化阴阳二气,实现天地人合一的,天地交泰。”

    “我们不是说元婴乘着风火轮攀登神游吗?”

    “这风火去了地下,其实是天气入地,而真气沿督脉上行,贯彻周天,便是雷水上了天,是地气登天了。”

    “天与地,在人体的熔炉里,炼一颗无上金丹。”

    “修行之事,应八卦之理。”

    “乾坤二卦在外,却又是一切的根本,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你,而坎离是核心,艮巽是入手下功夫的地方,而震兑则是妙悟所在。”

    “八卦应五行,五行合太极。”

    “文王画后天八卦,是应了河图到洛书的转变的,这是天道在人道的应用,是天人合一的正解。”

    三丰祖师讲完八卦,便也不再多言,他今天来讲坎离,可讲了乾坤,讲了艮巽,讲了震兑,偏偏没怎么讲坎离,又处处讲了坎离……

    所谓修行,如是而已。

    张执象胎息状态,对外界似醒非醒,三丰祖师讲的这些,也似听非听。

    三丰祖师明白,法讲到这里也就足够了,只待惊蛰时分,一道天雷响起,万物苏醒……

    ……

    龙虎山,张家村。

    张家。

    张符氏走神当中,针不小心刺破了手指,轻呼了一声,回过神来,坐在她对面的王翠翘连忙问道:“没事吧,娘?”

    王翠翘还没过门,但她是张符氏的义女,在家中倒也不用改称呼。

    张符氏吸了吸血珠,含着伤口,说道:“没事,就是有些想安平了,听老天师说,他在武当闭关,可江湖却传言安平受了重伤。”

    “我,我……自是信三丰祖师,信老天师的。”

    “可终究觉得,安平是受伤了。”

    母子连心,虽然儿子自幼便在山上修行,可她对儿子的感情半分不曾有消减,这么多年来,她坚持不肯要第二个孩子,便是一心牵挂在张执象身上。

    江湖上的那些传言,尽管别人一再安抚,可她却知道,安平是真受了伤,而且处于命悬一线的状态。

    近日来睡觉也不安稳,优思重重。

    王翠翘侍奉左右,自然看在眼里,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要不,女儿去趟武当山,看看安平的情况?”

    “还是不要了……”

    张符氏摇头,老天师说了,这次闭关十分重要,千万不能打扰,她知道儿子危险,也知道这是化险为夷的关键时刻,不能耽误。

    虽然担心,但有龙虎山、武当山两座高山鼎力相助,总该还是能渡过难关的……

    “我听说,王家姑娘,这一次是跟在他身边的。”

    王绛阙的事,他们自然知晓,十年前的张执象送的那个梳子,还有王源之的促成,这份姻缘,一直都是在心上的。

    王翠翘回家后,张符氏自然跟这位义女聊了。

    知晓两个孩子已经通了心意,她待王翠翘显然要更亲一些,可正妻的位置,必然是要看出身的,这不是他们这小门小户有什么门第之见,而是局势如此。

    “嗯呢,这次武林大会,不光是江湖天下之争。”

    “王家跟许家,也有大仇。”

    “王绛阙的娘便是被许家大爷害死的,所以这一战王家用上了全力,只是听闻安平跟她,在沁源好像办了婚礼,夷州那边打完了,她却没有过来一趟,而是直接去了京师。”

    王翠翘也不是上眼药,实话实说而已。

    在她看来,不管王绛阙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个节骨眼,绕道龙虎山,来拜访一下公婆,她作为当事人,将张执象的情况详细告知,才是正理。

    可王绛阙没来。

    老天师对于夷州的事也只是大致描述了下,张执象的具体情况更是有所隐瞒,导致张符氏优思牵挂,无论如何,王翠翘认为王绛阙做的不对。

    毕竟,这一场,张执象如此拼命,就没有替你王绛阙报仇的动机在里面?

    张符氏听闻,表情也有些不好,随后叹了口气,道:“公主还在山上,所以她不大愿意来吧。”

    不告而娶,吃亏的是女方。

    王家主动伏低做小,是让了步的,张符氏知道好坏,所以并不愿意斥责王绛阙什么,只说道:“安平在武当山闭关,许多事情就要她撑着,其实也为难她了。”

    相比于王绛阙能够帮张执象,永淳公主却无忧无虑的过着度假生活,张符氏其实更中意王绛阙。

    只是……

    “我听说,王绛阙变成龙了,这件事……是真的吗?”张符氏问王翠翘,她一个乡下妇人,总觉得这种事过于离奇了。

    也不知道是谁杜撰的。

    王翠翘跟着张执象走了一路,狐狸精也见过,妖精能够化人,人能够化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大抵是真的。

    “许是修炼了什么功法,能够展现出龙的法相吧?”

    “倒也是。”

    他们龙虎山下生活,对于这些神仙修行之说,倒是很接受,其实关于精怪的故事也是自幼耳濡目染,可龙总归还是有些不同的。

    事情落到自家身上,首先要考虑的是,龙能生孩子吗?

    生的又是什么?

    “翠翘,娘还听说……”

    也不是张符氏好打听,而是这龙虎山脚下,还有最近的上清镇,传得最多的故事,就是张执象的故事。

    许多消息也没有刻意隐瞒,五花八门的就都传过来了。

    张符氏出去唠个嗑,都能听到一堆故事,自家儿子的事,她自然感兴趣,但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哪条消息是真,哪条是假。

    “娘听说,安平可能会有个孩子,在海外出生?”

    这事张执象跟王翠翘说过,让她瞒着父母,毕竟第一个孙儿远在海外,张符氏他们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要是再一打听,商洲如今水生火热,瘟疫横行。

    那就更糟糕了。

    王翠翘犹豫了下,说道:“是商洲的依琼姑娘,十年前……所以,怀没怀上,我也不知道,娘不用太在意。”

    “哦……”

    张符氏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问道:“他们,是几月份的事。”

    “四月吧?”

    “如果算时间,应当是明年二月生了,老天师说安平要在惊蛰那天出关。那孩子,对,应当是有了,那孩子会来护着父亲的。”

    “孩子护着父亲?娘,你……”

    “你没生过孩子,不懂,当他出生的那一刻,你会明白,是你把他生出来的,但他同时也生出了你。”

383、因材施教,玄门闲事

    天师府。

    不同于武当山在永乐年间的大兴土木,历时12年,30万军民,建成9宫、8观、36庵堂、72岩庙、39桥、12亭等33座建筑群。

    天师府虽然在洪武年间有修建,但太祖毕竟节俭惯了。

    稍微大兴土木,要到嘉靖年间才让中官吴猷同江西抚按根据洪武年间的建置对嗣汉天师府进行了大规模的修建和扩建。

    嘉靖五年,主要是翻修,新建的也只有真武殿和真武池。

    大明与真武的不解之缘在于明成祖朱棣身上,当年靖难时期,誓师发兵,天空出现了满天乌云,姚广孝言之:“此乃真武大帝相助。”

    等靖难成功之后,朱棣自然“还愿”。

    尊奉真武。

    武当便是这时改的,武当山原本叫太和山或者太岳山,永年十年大修武当,才改成了“非真武不足以当之”的武当。

    武当山被视为皇室家庙,故而武当山有许多宫殿,甚至供帝王居住。

    反而天师府没有这种招待之所。

    也就是嘉靖五年新修了真武殿,让皇家有了祭祀的落脚之处,若是嘉靖过来,倒是可以住在殿中,永淳公主则不行,老天师便安排公主住进了灵芝园。

    园内不仅有各种奇花异草,还有麋鹿、白鹤等灵物。

    此间居所,最是雅趣。

    公主住在天师府,张静笃有了伙伴,自是高兴的,因为嘉靖有意让永淳公主熟悉龙虎山这边,所以除了照顾公主的几名宫女外,一个管教的女官都没派,几乎是让永淳自由自在。

    明朝对公主的管教很严。

    由于士大夫对皇室的限制,对皇权的打压,以至于历代公主和驸马想见面都难,受那些女官的摆布和阻拦。

    许多驸马,一年甚至见不到公主几面。

    这种陈规陋习,嘉靖自然不会去遵守,更是心疼妹妹,如今他掌权了,自然要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

    没有人管教,又跟着山中的“野丫头”。

    永淳几乎忘了张执象,甚至也忘了皇宫,每天山野之间游玩,不知道多有趣,别的不说,就这灵芝园内的各种花花草草,从品鉴到种植,她都可以亲手参与。

    去摘草莓,去田间吃西瓜,跟张静笃去乘鹿。

    去垂钓,去采药,去下厨,去逛街,甚至是去行侠仗义,每一件事都新奇而充满了乐趣。

    那种笼中鸟雀放飞自然的喜悦,是无以言表的。

    属实是此间乐,不思蜀。

    她前几天才去山下拜访过张符氏,张符氏还一直夸她呢,也没有那种令人尴尬的拘谨,也没有让人担忧的恶婆婆情况,所以,她很开心啊。

    这天清早起来,嗅着灵芝园的清香,神清气爽的走出花园,到玉皇殿前,看道士们炼引导术,她也跟着修炼。

    八部金刚功嘛,安平有印书,她早就练了来着。

    晨练过后,听着熟悉的早课经文,她四下寻找起来,没看到都都呢。

    “都都?”

    在真武池旁,永淳找到了张静笃,明显有黑眼圈的张静笃看了公主一眼,兴致不高的低下了头,拨弄着池中的小鱼。

    “你昨夜没睡好?”

    “应该说根本就没怎么睡吧,啊~~”

    “怎么了?”

    “昨天听到爷爷跟爹讨论……嗯,安平哥哥的修行问题,想着结丹好难啊,安平哥哥不要失败才好。”

    “安平很厉害的,肯定不会失败。”

    永淳不知道情况,所以信心满满,而张静笃知道其中凶险,虽然相信张执象,也相信三丰祖师,可还是怕啊。

    以前是结不了太乙金丹,也只是修为差点而已。

    现在是不成功便成仁。

    若是没有结太乙金丹,就算还活着,寿数也就到头了,别说什么展望长生,能不能活个三五年都不好说。

    “都都,我这几天已经打通周天了,你看我什么时候结丹才好?”

    “打通……周天?”

    “嗯啊,气息从尾闾上去,过夹嵴、玉枕,然后顺着任脉下来啊,小周天通了呢。”

    “……”

    顿了好一会,张静笃才说道:“你那个是气血周天,只要去修炼,一两个月总能通的,全身气血贯通了,才是筑基的开始……”

    “啊?是这样么?”

    “嗯呢。”

    “好吧,我还以为我是修炼奇才呢。原来连筑基都这么难啊,怪不得你担忧安平结丹呢,不过,安平那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诶!苍珠,苍珠过来,你来评评。”

    穿着道服的小女童正好提水走过。

    她六月底才抵达龙虎山,在这里已经住了几日,大家都知道她是张执象的弟子,所以永淳和张静笃都待她亲密。

    但她性格较真一些,坚持早晚修行,不喜欢玩闹。

    早课期间,她帮忙取水烧茶,是她在本职以外坚持做的一些事情,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张执象的徒弟就有多了不起,力所能及做一些事情,是她的原则。

    毕竟,不能给师傅丢脸。

    被永淳喊去,苍珠听了关于师傅结丹的事情,想了想,说道:“师傅说他不是天才,陆西星那样的才是天才,所以他一直用的笨功夫,只能走大道。”

    “但我看着世上没有人比师傅走的大道更正的,所以师傅应当结太乙金丹,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一张小脸,十分认真,看着怪可爱的。

    永淳忍不住将她拉在怀里,揉捏着小脸蛋,喜欢看她微微抗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抱着她笑道:“小苍珠,姐姐打通小周天了哦。”

    她知道是气血周天,但这不妨碍她吹牛嘛。

    苍珠看了她一眼,说道:“全身气血未通,尚未洗筋伐髓,永淳姐姐,你才刚刚入门而已,不要自满,好好修行才是正理。”

    “你看,都都姐皮肤就与你不同。”

    “虽然是天生丽质,但气血通了,洗筋伐髓过的,与普通女人是有差别的。”

    “都都姐熬了一夜,也依旧光鲜亮丽,永淳姐姐就不可能了。”

    永淳气鼓了脸,拉着小苍珠的脸蛋说道:“你这丫头,真是气死人了,什么话都说的头头是道,那你练到什么层次了?”

    苍珠平静的答道:“气脉已通,掌教师尊说过几日教我筑基。”

    永淳:“……”

    沉默了一下后,公主看向张静笃,说道:“那岂不是比你还快了?”

    张静笃摇了摇头,说道:“重点不是这个,是男子十六天葵至,女子十四天葵至,所以一般筑基都是要到年龄才行,我也可以尝试啦,但这不是心不定么。”

    “可苍珠才七岁吧?”

    “爷爷怎么可能让她现在就筑基?”

    苍珠答道:“掌教师尊说,天葵至主要是三个方面,一个是一部分经脉通了,另一个是肾气足了,还有先天一炁圆满了。”

    “没有通的经脉要自己去开辟,稍有差池,便会遗祸终生。”

    “所以需要等到天葵以后,去按图索骥。”

    “肾气方面,另有补益之法。”

    “重点是先天一炁的圆满,要到天葵至了,先天384铢先天一炁才算圆满,一张画先绘画好了,之后才涂去,框架还在。”

    “所以不论早年对灯油的消耗如何,有没有是另一回事。”

    “因而,掌教师尊教我筑基,为的不是让我百日筑基,而是一直筑基,直到天葵至的那一天,存天葵而不泄。”

    “能够最大限度保留先天元阴,是打通任督二脉的便捷之门。”

    张静笃听明白了苍珠的意思,但也知道这有多苦,筑基这事,可是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平常人筑基,只需要考虑向前走便可。

    而苍珠还要控制尺度,不能快,不能慢,有时候还要“停在水面”。

    自己梳理开辟经络,更是一点差池都不能有,否则就不圆满了,不论怎么看,这都是难如登天的操作,而且要坚持七年……

    这与佛门那些苦行僧何异?

    “还好爷爷没让我练这种童子功……”

    张静笃也知道好坏,明白这才是玄门正宗的培养天才的方法,张执象那样的只学道不学术的,反而是异类。

    可见在因材施教这方面,老天师是做的极好的。

    正如苍珠修行会有风险,安平哥哥的道路又岂会是一帆风顺,可天才与旁人是不同的,你们说安平哥哥不是天才,他只是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天才罢了。

    所以,安平哥哥一定能够成功的。

    “决定了,我也要去闭关!”

    张静笃忽然起身说道,这让永淳一惊,说道:“你去闭关了,那我怎么办?”

    “你去山下陪翠翘姐姐就好了,反正我要闭关筑基,也要结丹,我要帮上安平哥哥的忙才好,不能再这么散漫下去了。”张静笃的眼神颇为坚定。

    在意识到张执象也会遭遇危机后,她从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蜕变成了少女。

    开始有了奋发向上的想法。

    此后两天。

    没有了张静笃的陪伴,永淳公主便觉得无趣了起来,她有下山去拜访张符氏,也跟王翠翘聊了许久,但不复以前那种天真活泼,多了几分恬静。

    稍后,她见了老天师,准备辞行了。

    老天师已经算到她要来,所以答应了公主的辞行,安排好了护卫,送公主回京。

    路上。

    侍女问:“殿下,在龙虎山不是很舒服吗?为什么忽然就要回京了呢?”

    永淳说:“我也想帮安平啊,可是我没什么天分嘛,修行肯定是不行了,就打算帮他做点事,我想变法之后,新的时代,妇女总要顶半边天的,如今大明就我一个公主,我想我得站出来做点什么才好。”

    ……

    八月,京师。

    嘉靖看着回京的妹妹,眉宇间闪过一丝宠溺,他的兄弟姐妹,如今只剩这么一个了,父亲走的早,只有他们兄妹与母亲相依为命,亲情比别家帝王,自然要重许多。

    “怎么回来了?安平没有回龙虎山,觉得无聊了?”

    “不无聊,在龙虎山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只觉得空气如此清新,每天睡觉都无比安稳,连呼吸都通畅无比。”

    “那是?”

    “她们都在努力,我也想做些什么,不然总感觉自己配不上他,我知道的,他喜欢翠翘姑娘,喜欢王家小姐,并不喜欢我,民间传言我也听了,王家小姐与他在沁源举办了婚礼,没有要名分,是看在公主的身份上,让给我的。”

    嘉靖微微沉默,抚了抚妹妹的发丝,说道:“傻丫头,那是你应得的。”

    永淳摇头道:“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应当不应当,皇家也没舍什么东西,太祖爷本来就是要这么做的,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我喜欢他那样的人,是最最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是最风流倜傥的仙人。”

    “我不要他委屈了王姑娘那样的人来娶我,也不愿听天下人腹诽。”

    “我要堂堂正正的嫁给他。”

    嘉靖点了点头,道:“那你想做什么?”

    永淳公主说道:“皇兄,我听闻这天下有扬州瘦马,有泰山姑子,有大同婆姨,西湖船娘,这还是上的了台面的,那些民间娱色的娼妓,更是数不胜数。”

    嘉靖:“你想……”

    永淳:“请皇兄把教坊司给我,女子可以以色艺闻达于天下,但绝不可屈就委身,任人娱色。”

    “天下多少女子,由人买卖,供一己之私?”

    “强迫拐掠,又有几何?”

    “民间绝色,固然怀璧有罪,可岂需投庇于富贵之家?自当有出路可寻,艺能高雅,名动京华,凭的是女子的姿才,凭什么就不能如士子科举那样,光耀于世?”

    “凭什么最好的女子,却要成为士林的玩物?供他们逐猎?”

    “凭什么女子不如男,民间重男而轻女?”

    “我要告诉世人,你家姑娘,说不定就有天赋,能出人头地,故而不该溺婴。”

    “天地有阴阳,女子不与男子逞能,但在本位才能上,我要给天下女子以出路,是琴棋书画也好,是歌舞刺绣也罢,或是医护照料,或是厨艺打扫,或是管理协调……”

    “总之。”

    “好女子,有才有德,不输男子。”

384、阴阳归本,各司其职

    永淳没有说女子不能读书这些。

    实际上京师大学已经招收女生了,因为沁源的教育本就是男女平等,所以沁源出来的学生,女子也占了三分之一。

    故而面向社会的招生,女子也能入学,明朝风气开放,相比于士子的犹豫,女子求学反而更加积极。

    但在读书之外。

    女子又何必事事与男子争?种田就是男子力气大些,搬砖就是男子效率高些,工厂里打螺丝也得是男子,战场上杀敌,还是男人厉害些。

    这些女子也要去比?

    正常生活,该参与的参与,该帮衬的帮衬,如是而已。

    所谓男女平等,那是阴阳各归本位,各自做各自擅长的事,才是正理。

    永淳想做的,是在读书生活之外,在女子擅长的领域中,给她们提供学习的地方,给她们提供展示自己的地方,让才艺可以如同男子有才那般得到足够的尊重和地位。

    如扬州瘦马那种。

    买来有资质的女子,十年严苛教导,学得一身绝艺,最终沦为他人金丝雀,这种没有自由,掌握不了前程的状况,是让无数女子窒息的。

    如果说,男子还能凭借十年寒窗,能博取功名,有个出路的话。

    平民家的女子,生得再好看,再有才华,也只能沦为玩物,这才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而富贵人家的小姐,则完全不一样。

    那些明媒正娶的妻子,男方给的聘礼是多少,女方家里的嫁妆是至少翻倍的,所谓十里红妆,不是男方给的浪漫,而是女方的家世。

    因为,嫁妆是独属于妻子的,丈夫根本无权处置。倘若离婚,妻子是可以带着嫁妆回家的!

    一般而言。

    正妻的嫁妆,其资产至少是整个家庭的六分之一,甚至还要更多,所谓门当户对,不仅仅是结婚,还是合资经营!

    而所谓的嫡长子继承制,其实是与推恩令并行的!

    嫡长子能够继承的就只有父亲的爵位,而父亲死后,财产是所有孩子平分,无论嫡庶,嫡子和庶子的差别在于婚姻!

    如彩礼和嫁妆。

    庶子不给或者少给彩礼,就是成立新家庭没有什么投资,就意味着娶不到好媳妇,而庶女出嫁,不返足够的嫁妆,那就等于是卖女儿……

    这才是嫡庶的区别,是体现在父亲活着的时候,父亲死后,对于父亲的遗产,儿子们是平分的。

    为什么嫡长子看起来分的最多?

    不光光是父亲在婚姻时的支持,还有母亲的嫁妆!这才是关键!

    嫡长子继承制,继承的根本就不是父亲的家产,而是母亲的嫁妆。因为平日里用的都是父亲的钱,母亲的嫁妆是一直在营收增长的,此消彼长,在继承的时候,就能够看到差别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自古以来,夫妻都是平等的,所以是一夫一妻制,其他的诸如侍妾的存在,嫡庶的不平等,那属于阶级矛盾,而非男女矛盾。

    搞明白了自古以来的婚姻内核,是合资经营,就明白了这套模式之下的平民女子有多惨。

    其命运基本只由家庭决定,不受个人因素改变。

    若是无才无色也就罢了,男耕女织的生活也算平稳,因为男耕女织下的经济基础,也决定了妻子和丈夫的平等。

    可如果是有点姿色有点才能的平民女子……

    都无需达官显贵,甚至不需要地主老爷看上,只要有地痞流氓盯上,下场就难耐凄凉了。

    永淳公主根本不但心富贵人家的女儿,她要做的是,给那些平民的女子,一条上升的通道,让她们施展才华,形成一股力量,然后可以反哺社会,最好可以做到以教坊司的盈利来维持大明的养济院、漏泽院、惠民药局。

    养济院是收养鳏寡孤独的。

    漏泽院是免费的墓地和丧葬。

    惠民药局是廉价医疗。

    其实明朝是一个高福利社会,朝廷在还能正常运转的时候,是不会让人饿死的,这点在利玛窦等西方传教士来到大明时所写的见闻是有体现的。

    他们甚至说,那些流浪汉、乞丐都能在养济院里生活,不会饿死。

    说这里是天堂。

    可等到满清时期来到华夏的时候,他们说这片土地上尽是乞丐,人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他们乞讨的伸出手,能捡一些船队倒掉的残羹剩饭便磕头歌功颂德,兵卒们拿鞭子抽打,不顾百姓的哀嚎抓走壮丁为船队帮忙,一路上,从最富庶的江南到京师,皆尽如此……

    见过大明,再见过满清。

    是西方对华夏观念转化的根本原因。

    万历年间的大明还是一片盛世,百姓还能生活安康,更别说嘉靖年间了,这些年励精图治,在福利方面,地方官府更不敢克扣,特别是南方。

    为了不给京师输送税赋,干脆全部用于地方福利建设,让京师无话可说。

    当永淳公主说她要以教坊司为切入点,彻底消除娼妓,并给平民女子以上升途径,然后还要以盈利来负担国家福利体系的时候。

    嘉靖虽然欣赏自家妹子的格局,但这并不是一件易事。

    “在成立皇家银行以后,改革货币,这几年,原本输送给朝廷的赋税,各地直接进行了截留,不论他们贪了多少,但原本应该在户部常平仓里的每年两百万两银子,在明面上,却都是投进了福利体系当中的。”

    “便是改革精简,以后每年至少要投入上百万两。”

    “更何况……”

    “以当下的趋势来看,这部分不但精简不了,还会成为我们和南京邀买人心的战场,开支只会逐年增加。”

    “不说教育和医疗,光是养济院和漏泽院,就不是那么好负担的。”

    嘉靖不动声色的把教育和医疗摘开,因为这不是某个机构可以负担的,对于国家来说,也必须酌情规划。

    养济院也不是负责养老的。

    我们自古以来都是“养儿防老”,家庭天然就有养老的义务,养济院要负责的是鳏寡孤独,是那些无依无靠的老人小孩。

    如果只是这一部分的话,还是有做好的可能的。

    至于漏泽院,因为丧葬习俗的缘故,都希望有一口棺材的,谁也不想裹个草席就丢乱葬岗埋了,当然,作为公墓,并不需要地段多好,也不会寻龙点穴找什么阴宅,只是让那些无依无靠的人,死了有个归处而已。

    所以这部分耗费反而不大。

    “放心吧,皇兄,天下间的女子能蹚出一条路来,绝对会爆发出让人惊艳的光芒的。”永淳倒是很有信心。

    嘉靖问:“可要我下令禁止娼妓?”

    永淳摇头,道:“现在禁了,她们又何去何从呢?我虽然要给的是天下女子有上升的途径,但也是为了解救那些苦命人啊,总要等皇兄和安平的长生革命有效果了,均田免赋完成了,村社形成组织了,才有地方好安置那些苦命人。”

    见永淳没有异想天开,嘉靖不再试探,而是笑道:“好吧,我给钱衡打个招呼,稍后你去京师大学,寻些帮手。”

    “那些女学生,都是人才,可以任事的。”

    “而且,她们有个组织叫做妇联,我想你可以跟她们合作。”

    替永淳安排好帮手和方向,嘉靖也是颇为高兴,虽然永淳做的事情并不大,只是对于男女平等的一种补充而已。

    还是那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真正的平等是要从阶级入手的,要解放女性的生产力,才能解决平等问题。

    而永淳要解决的,只是文化和艺术这一块。

    这也很重要,因为大明不是一穷二白重新建造,而是本就富足,没有必要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这不光是指地位更高的权势带来的效果,而是尖端领域,头部力量的作用。

    如果有一群女子真正成为那些“大家”,诗词歌赋也好,琴棋书画也罢,各种领域,那些大家不再是“五陵年少争缠头”的妓子,而是真正的艺术家的时候。

    有一个组织能够把这些人的影响力统合起来,对于天下女子就又有榜样效果和保护效果。

    这个影响力甚至可以延伸到政治上。

    也唯有如此,才能够最好的维护女性的权益。

    ……

    商洲。

    大明的人在思考人权和平权的问题,而在商洲,对于许多人来说,最要紧的是活下去,在战争、瘟疫、饥荒中活下去。

    在第一波瘟疫主要席卷军队的情况下,北商洲诸国都损失惨重。

    尹达王国损失了大量青壮年,以至于女性都要穿甲作战,依琼自五月初乘船回归,到六月中才抵达商洲东海岸,回到尹达王国。

    依琼从大明带回了许多药物,还有朝廷帮忙招募的几十名大夫。

    再加上有瘟灵鼠的帮助。

    短短十多天,便完全控制了尹达王国的瘟疫,并开始支援周边的部落,又与玛雅、阿兹特克、印加三个国家积极联络。

    终于。

    七月初,大防风带着恢复战斗力的族人开始向西罗人发起反攻,因为瘟疫的缘故,尹达王国已经不单单是切诺基人了,东海岸其他部族也纷纷加入尹达王国,有新的青壮年补充,大防风组织了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因为航线已经打通的缘故。

    王家那边表示,九月之前,便会有第一批战略物资送达商洲,这不光是王家在倾力相助,墨教那边也在帮忙。

    毕竟,等始皇帝复活,他们是要来经营商洲的。

    后续物资会很充足,但都不需要等到这个时候,在消除瘟疫的影响,恢复战斗力后,七月中旬,大防风就取得了一场大胜。

    歼灭西罗海盗五千多人,俘虏三千余人,攻破了西罗人最骄傲的堡垒,威明顿城。

    大防风骑着龙驹兵临威明顿的总督府,这位西巴尼亚的总督被两名切诺基战士摁住,长矛交叉锁住了后颈,将这位总督狠狠压在地上。

    而总督抬眼看去,却连大防风的身子都看不到。

    那是一匹不讲道理的马。

    六米多高,矫健异常,有龙角,甚至可以踏海而行,这样的龙驹,已经超越了正常马匹的范畴,配合上一位无双战神。

    在战场上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马?”总督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如同战神的大防风,手中的霸王枪拖曳在地面,缓缓驾马踱步,说道:“依琼去大明寻求帮助,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在商洲,也有马的传说。”

    “但它们很早就已经灭绝了,差不多在一万年以前,可我认为,总会有一部分躲在深山老林里面,躲过了灾难。”

    “所以,我前往落基山脉,寻找到了这匹……龙驹。”

    有马的将领和没马的将领是两回事,当大防风有坐骑的时候,总督已经预感到了不妙,但没有想到能够如此不妙。

    的确,这座威明顿城,只有八千人的部队,可实际人口,却有两万多人。

    这年头,经商都是武装运输,何况这种迁家带口的。

    基本上就是武装殖民。

    在这种情况下,总督认为威明顿城应该固若金汤才对,他们有最先进的武器,他们在舟山买了许多好枪好炮。

    但,他们在城头上还没能怎么攻击呢,大防风直接就跨越了战场,一枪轰碎了城门……

    就这还不算。

    不大的城市,直接被大防风杀穿,又轰碎了另一扇城门。

    战斗意志被迅速瓦解,在后续部队赶到后,西罗人的抵抗就显得有些滑稽了,他们拿着从舟山购买来的最先进的武器,却硬生生被冷兵器打趴了。

    彷佛这个战神永不疲惫,彷佛那头龙驹不需要休息。

    “魔鬼,你这个邪恶的魔鬼!主是不会放过你的!”总督有些歇斯底里,他很明白自己杀了多少殷地安人,会迎来怎样的报复。

    他只是不理解。

    为什么久经隔绝的商洲,明明形成了武器代差,他们拿着大明过来的最新武器,却被这么一个巨人直接打穿。

    ……

    ……

385、文字起源,黑龙獠牙

    总督不理解,这很正常,有几个入侵者会去思考自己的暴行,会在意敌人的仇恨?

    然而,正是因为仇恨,才有了这场胜利。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哪怕大防风可以凿穿敌阵,但也需要军队跟上才行,而那些战士们却需要拿着木质的盾牌,顶着枪林弹雨发动冲锋。

    这一战固然攻克了威明顿城,但他们自己也至少死了六千人。

    贸易交流被阻断百年。

    而且遭受了上百年的侵略、洗劫,商洲生产力被极大破坏,除玛雅、阿兹特克、印加三国还保留了国家建制以外,其他的地区都分化为了部落。

    文明水平极大倒退。

    他们这些部落,甚至缺乏足够的铁器。

    钢铁冶炼技术在战国时期成型,汉唐时期都有派遣使团给“朝中之寺”散布文明,所以商洲是具备钢铁冶炼技术的。

    但百年来的摧残,却又让许多部落失去了炼铁的能力。

    如五大湖周边的部落,就仅仅只能对铜矿石进行冶炼锻造了。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这种情况将一直持续到十九世纪,后世有出土殷地安人的“土铠甲”,他们已经失去了金属,但却用着满清的铜钱,制作了锁子甲。

    从制式上来看,他们还有制甲技术的保留,但已经没有材料了。

    后世资料说殷地安人后来学会了铁矿石的冶炼锻造,这其实不对,反而是他们一直都会,但却在不断的战争中失去了大部分能力。

    所以。

    哪怕是如今的伊达王国,也只能给一部分人配装铁质的刀枪,还有相当一部分,要么使用青铜器。

    至于黑曜石……那都是污蔑了。

    起码后世的博物馆里,缺乏足够的文明证明。

    例如他们说美洲虎战士用的是黑曜石锯剑,结果又说最后的一件真品在十九世纪末的火灾中被摧毁了。

    这种真品被毁,只剩下仿制品的事情,不要太多。

    根本原因就是,这些事是虚构的,自然就挖不出相应的文物来。

    而可以挖出来的东西,只要销毁了,自然就不存在了。

    殷地安人的文明被抹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当中,作用已经显现了出来,铁器都不齐全的部落联军,只能凭借着仇恨和意志,向拿着火枪和火炮的侵略者发动亡命的冲锋。

    悲壮而沉默。

    大防风不愿意与这位西巴尼亚的总督再说什么,直接一枪刺穿了他的胸口,将这位总督高高的挑起,大声呼喊道:“万胜!

    “万胜!

    殷地安人的语言类似于古早汉语,后世在西罗人的篡改之后,将因纽特人的字母改成了与日语相同的元音、辅音的逻辑。

    这其实也是一种证据了。

    西罗人能够改字母,但改不了语言习惯,在尚未让因纽特人抛弃母语转为英语前,这个漏洞是一直都存在的。

    如果听过因纽特语和上古汉语,你会发现十分相似。

    大抵可以看做更偏的潮汕话。

    但文字是相同,这也是当初大防风依琼他们被掳掠到大明,能够快速学会汉化的原因,他们学的是“普通话”,而不是另一种语言。

    攻破威明顿城的大胜,让部落联军激动,但更让人激动的是,他们终于与大明重新取得了联系。

    而且依琼告诉他们,大明即将重新夺回海权。

    在未来,他们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助,会帮他们重建文明,统合商洲,回到殷商、扶桑的时代。

    而依琼又拿出了嘉靖给她的圣旨。

    这让其他各部落对伊达王国心悦诚服,一时间,数十个部落开始不断联络伊达王国,组成联盟,开始合力反击西罗人侵略者。

    只要从瘟疫中缓过劲来。

    失去许家支持的西罗人,哪怕能够从大明买来枪炮,也无法征服商洲。

    到闰七月的时候,西罗人的战线已经全面告急。

    他们在南边对玛雅的攻势也进入了颓靡状态,而这还不算完,当八月末的时候,那个帝王来到商洲后,西罗人的末日才正式宣告开始……

    ……

    闰七月,中元节。

    骊山这里,探索秦始皇陵的好事者不少,但并没有如夷州那般,各方势力风云际会,姚广孝过来,却也不代表朝廷,南京和徐阶,甚至没有派人过来。

    但意外的是,一个西罗人过来了。

    “午安,钜子阁下。”

    穿着一身传教士的服装,气质有几分忧虑、文雅的中年人朝钜子鞠躬。

    “马丁路德居然还敢派人过来?”

    钜子没有理会此人的问好,只是冰冷的问道。

    此人叫胡登,在1522年,胡登与济金根为首发动了针对天主教的起义,可以说是马丁路德的左膀右臂,得益于起义后的势力增长,在1529年的马尔堡会谈中,马丁路德能够与教宗分庭抗礼,在拒绝招安后分裂了耶教。

    从此,相对于天主教而言,多了个新教。

    胡登是一个诗人,在西罗洲,相对而言算是一个文人了,而济金根是一名骑士,负责更多的是军队方面的事物,探索秦始皇陵这种事情,远在大明,派军队来是不切实际的,马丁路德本人都不一定敢站在钜子面前,所以只有派胡登过来了。

    其实也是没有多少人才可以依仗。

    如今的西罗洲甚至没有标准的语言,马丁路德考虑到这一点,在编写《新约》的时候,已经着重规范德语的发音了。

    但缺乏表意文字的锚定,许多东西依旧无法表示,而且语言并不成体系。

    再过两百年,西罗人自己就会批评马丁路德的规范语言,称其为“乡土俚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马丁路德尽力了,实在是西罗洲根本就没有文字。

    他们真正会识字,需要到十七世纪晚期。

    隶属于新教的传教士贝尔等人被鳌拜他们清理出去,这些传教士带着从满清皇家和民间搜罗来的资料回到神罗。

    这批人中,就有著名的莱布尼茨。

    当然,他的名字,是后来才有确定书写的,他活着的时候只有不规范的发音,且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他们翻译了大量文稿,导致神罗的德意志地区快速崛起,摆脱了蒙昧落后。

    这一现象很快引起了拂郎察的国王路易十四的注意。

    于是,路易十四迫切的希望拂郎察能够在东方学习到更多的知识和技术,他发布了招人启示,寻找了一批传教士前往满清,并与爱新觉罗氏取得了联系,之后,两国皇室一直有联系和书信往来。

    以至于法国大革命时期,西罗人模仿乾隆的身份,对大革命表示了批评。

    当然,这是后话。

    还是说回文字,路易十四派遣的传教士在满清取得了成果,传教士中有一个叫黄嘉略的人,他是中法混血。

    黄嘉略在从满清带回了大量资料后,编写了《汉语语法》一书,此书,才是西罗人文字之始。

    而《汉语语法》一书,院子明末时期的世界首部字典《字汇》,这是宣城人梅膺祚将《说文解字》的540个偏旁部首归类划分为214个部,然后宜春人张自烈在这个基础上,散尽家财,花费数年时间购买古今理学、经史子集割裂书籍,总共三十万卷,然后呕心沥血整理成书。

    待满清入关。

    书商廖文英得到书稿,将其改名为《正字通》,伪称自己是作者,将书献给了康熙,这本书也就改名为了《康熙字典》。

    所以,《康熙字典》是古代字典集大成之作。

    但却与满清无关。

    而黄嘉略正是依靠《康熙字典》编写了《汉语语法》一书,还创作了拉丁文和发育的中文字典,此后西罗洲每一个国家才有了中文字典,有了统一标准,可以开始“书同文”了,一切表音文字,终于有了表意的锚定物。

    也就是在此之后,西罗人对于华夏知识的学习速度才正式爆发。

    最后在短短百年间超越满清,拉开了近代史的序幕。

    在此之前,西罗人连文字都没有,实在是难以找到几个有才华的人,真正的贵族必须学习汉字来获得文化。

    马丁路德无人可用,所以他伪造篡改历史,显得颇为荒唐可笑。

    连西罗人自己都不信。

    马丁路德的所作所为,钜子不是不知道,可正因为知晓,也知道西罗洲如今针对墨教开战的女巫狩猎运动,钜子才问马丁路德如何敢派人来大明,还是参与复活始皇帝这件事。

    “教宗阁下言,书同文,车同轨。”

    “始皇帝于华夏的丰功伟绩,无比伟大,所以特命我前来瞻仰。”

    “同时。”

    “教宗阁下有两本书要送给钜子,当做礼物。”

    胡登递过了一个木箱,钜子没有伸手,旁边的墨侠拿过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两列书,一列赫然就是《康熙字典》,另一列则是《汉语语法》。

    钜子不知道后世的历史,所以只是皱起了眉头,下意识觉得不对。

    而姚广孝教导张执象的那段时间,是听过后世历史的,他不知道《汉语语法》这本书,但他知道《康熙字典》。

    姚广孝神色凝重的翻开两本书。

    看了片刻之后,他明白,马丁路德这是在示威。

    “真是麻烦啊,黑龙、白龙……”

    姚广孝感慨一句,钜子便明白了,这是未来的书籍,黑龙和白龙的觉醒,让他们的依附者拥有了超越时代的认知。

    马丁路德不仅仅在做“书同文”的事情。

    他还在“整合历史”。

    直接跨越曾经的伪史道路,对于那无数漏洞,难以自圆其说的伪史重新整理,将内部的矛盾和逻辑漏洞补全,以先进的造假技术,统一标准,完全否认文化来源,建立完整的西方文明传承。

    不需要几代人几百年的努力。

    不需要缺乏足够规划,从而错漏百出。

    从最初诞生开始,就是一套完整的逻辑,一个完整的虚构故事,是集数百年之大成的产品。

    这是对文明的彻底颠覆。

    如果说张执象前世的伪史,是一个简单难度,那么这一次的伪史,将是地狱难度,当然,仅从逻辑和造假上来说。

    实际上支撑伪史最重要的支柱是力量。

    当西风压倒东风的时候,连质疑都是一种罪孽,当东风压倒西风的时候,他们自己的质疑声就会甚嚣尘上。

    但这不是以力量强盛就可以忽略的东西。

    因为一旦你衰弱,一旦他超越你,这处心积虑的伪装下面,是血盆大口……要吞噬文明一切的血盆大口。

    直接挖断根基。

    是那头啃食着世界树树根的黑龙正在做的事情……

    没有隐蔽,而是直接跳脸。

    嚣张吗?并不是,而是这样的明牌,对于黑龙实力的增长最为快速,而西罗洲又远在西边,马丁路德已经料定墨教和大明此时鞭长莫及。

    而这之后,只需要二三十年,马丁路德就有信心让西罗洲发展到一定程度,足以抗衡东方。

    “我们即将前往商洲,西罗洲失去对商洲的掠夺,必然无法支撑自身的发展,马丁路德派你过来,为的是这个吧?”

    “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

    “当然,我也不需要听,现在杀了你,便不需要理会那些了。”

    钜子的竹杖抵住了胡登的喉结,杀意并没有作假,一直以来墨教做这些事,颠覆内算文明后要的是建立外算文明,而不是编造伪史,取代文明。

    文明的发展是需要一脉相承的。

    像伪史这般否认文字起源,失去象形文字,文明其实就失去了原动力,如西罗人对于华夏文明的盗取,翻译上存在的许多错误,让他们对于科学的一些基本理论都存在偏颇,地基都是倾斜的,这将直接影响科学大厦。

    例如“几何”一词,翻译就存在巨大问题。

    再例如《致格草》中的“四行”,对“天之纯体”的误解为以太,然后又否定以太,再例如无法理解“大衍求一术”不能把多种运动统一起来,再例如笛卡尔调侃负数无意义,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虽然这些事情暂未发生。

    但钜子很明白,一旦文明起源失去根源,失去应有的发展脉络,其文明的科学就失去了缘由的完整逻辑。

    未来必定出现偏差,从而导致文明出错。

    所以,马丁路德要做的事情,是钜子无法忍受的,那股杀意,也毫不隐藏。

    而在钜子的杀意之下,胡登笑了,他说:“教宗并无恶意,只是特意来提醒钜子阁下,倘若始皇帝复活,打破了生死的界限。”

    “那么。”

    “教宗……也将召唤亡灵。”

    “钜子应该不会忘记了吧?我们,其实是处于五百年后啊。”

386、宋明一体,沉疴顽疾

    (有重复,半小时后修改。)

    复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秦始皇的复活。

    紫微圣人在死后是会化作人道气运的,所以钜子需要不老药作为药引,特别是朱钦煌这种自带一部分大明国运的真龙,充作药引最好。

    国运不等于人道气运,但却代表一部分人道气运。

    特别是当今是大明的天下。

    钜子能够以不老药为药引,使用十二符印将秦始皇复活,这也就打破了生死的界限,只要你能够拿出想要复活的人的先天元炁,就有办法让他复活。

    亦或者说,只要能够“引渡”来那个先天元炁就行。

    至于复活是否完全?是否有躯体?

    这些都是另外的事了,马丁路德又不是真心想复活某一个人,他只是需要一些为他工作的亡灵而已,让那些亡灵完整的复活,成为真正的人,反而对他不利。

    因为要求的差别,所以马丁路德可以敞开了召唤亡灵。

    这不由让钜子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五百年后的历史,但他知道西风会压过东风,那么真正打破生死的界限,马丁路德可以召唤出一批群星闪耀的人物。

    本来在思考应对方法。

    但片刻之后,钜子笑了,说道:“区区五百年而已,让你们召唤亡灵又能如何?”

    狂妄吗?或许吧。

    但钜子并不畏惧,他相信始皇帝的价值不是马丁路德掌控的那些亡灵能够比的,而且一切的发展,总要遵循客观事实。

    哪怕马丁路德有了一批绝世人才,那些人才也要慢慢经营才能展现效果。

    对此。

    钜子并不认为大秦会惧怕这样的竞争,也并不认为大秦会在竞争中落后,哪怕对方领先五百年知识也无所谓,他们墨教有信心能够跟得上,能够边学边应对。

    而且,不仅仅是他们。

    大明也不会落后于西罗洲,只要不发生张执象曾经说的那个什么满清,钜子都想不到大明这样强大的文明,这么大的体量,怎么才能衰弱。

    钜子的自信刺痛了胡登。

    但更加刺痛他的是生死,胡登主动后退,离开钜子的竹杖,说道:“既然你们坚持复活始皇帝,那便请吧,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祝你们好运。”

    他竟然真的只是来送书而已,没有进入秦始皇陵的想法。

    而钜子则在胡登走了几十步后,忽然一扬竹杖,沙石直接浸透,胡登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当场暴死,这让姚广孝说道:“钜子有些失态了。”

    钜子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激怒马丁路德而已。”

    姚广孝:“马丁路德会因为他而愤怒?”

    钜子道:“黑龙不会,马丁路德会。”

    “顺便试一试,到时候马丁路德能否将他复活。”

    “亦或者,看看始皇帝能不能将尸体复活。”

    姚广孝明白钜子的意思了,马丁路德毕竟是黑龙的宿主,黑龙可以占据绝对的主导,但必然受马丁路德的影响。

    至于死尸复活,墨教自然用符印做过实验。

    但都不是完美复活,而且不能离开符印的力量,钜子更多的实验是想看看,如果始皇帝用符印将胡登复活了,那边还能不能召唤亡灵。

    所以,杀死胡登,能够获得很多信息。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秦始皇陵的探索,其实也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江湖中人愿意跟着看热闹,不怕死的倒是可以跟着进皇陵,其余的,他们就不在意了。

    钜子和姚广孝谈论着走进皇陵。

    “西罗人的崛起和威胁,钜子有没有后悔过墨教将知识教给那些外族?”两人行走着,姚广孝出声问道。

    钜子却说:“便是不教这些,就没有问题了吗?”

    “我们文明一直以来的问题就不是外部,而是内部啊。大明发展到这个地步,还能亡国,只能说到了有些媒体没有解决,便是一时没有灭亡,终究还是要败落的。”

    “张执象若与你讲过大明的历史,那你应该知晓,在大明接下来的百年中,并没有颠覆性的变法。”

    “而宋明其实是一脉相承的。”

    “大宋亡,好歹亡于变法,在斗争中灭亡的。”

    “大明亡,就亡得过于戏谑了。”

    三百年的王朝,自秦以后,也就只有宋了。

    明朝也只有276年而已。

    宋朝却有319年,至于南宋北宋被分作了两段?这其实是士大夫们的手段而已罢了,不强行给徽钦二宗还有赵构扣上亡国之君的帽子,怎么压制皇权呢?

    南宋北宋,中间又没有隔断,朝廷也还是那帮人。

    赵家宗室的还支是因为乱世的兴亡吗?很明显不是,是那群士大夫故意的,不断的在宗室里换支,让南宋的皇权根本得不到继承。

    若硬是要将宋朝分为北宋和南宋。

    那么只能说北宋是封建帝制,而南宋是君主立宪制。

    而靖康之变的根本,还是在于王安石变法,以及王安石变法失败以后的北宋皇帝接连不断的借助王安石的余党进行变法。

    从仁宗开始,一直到徽宗,都坚持变法。

    而徽宗明显做的最好。

    几乎将西夏灭国,又灭了辽国,收复燕云,在这么下去,那完蛋了,大一统了,游牧民族回草原了,皇权如日中天了,那还怎么玩地缘政治,那还怎么借助外部压力对付皇权?

    所以。

    北宋亡于变法,并没有错,斗争激烈到一定程度,就发生了靖康耻,而大明自土木堡后,其实就跟南宋差不多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大明得国太正,让皇室还有挣扎的能力。

    可那明显也只能是小打小闹,围绕皇权做一些事情了,根本动不到社会面上,也就遑论变法了,唯一的变法,还是张居正。

    然后,张居正自然也就死了,被抄家了。

    “变法两个字,在大明朝,提得太少了些,是大明比北宋的情况要好?那可不见得。”钜子并不认为传授知识给外族有什么问题。

    因为华夏领先太多了,正常情况下,哪怕对方有后发优势,也难以追赶。

    或者说,有敌人追赶是好事。

    但自宋以来,似乎有点积重难返了,对于士绅阶层,有不受控制的嫌疑。明朝也就是底子厚,大一统的和平时期长,生产力发展快,消灭了很多矛盾。

    可矛盾的根本,依旧是存在的。

    “大明的确需要变法,如果没有张执象,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失去社会革新能力的大明,必然是要灭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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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秦始皇的复活。

    紫微圣人在死后是会化作人道气运的,所以钜子需要不老药作为药引,特别是朱钦煌这种自带一部分大明国运的真龙,充作药引最好。

    国运不等于人道气运,但却代表一部分人道气运。

    特别是当今是大明的天下。

    钜子能够以不老药为药引,使用十二符印将秦始皇复活,这也就打破了生死的界限,只要你能够拿出想要复活的人的先天元炁,就有办法让他复活。

    亦或者说,只要能够“引渡”来那个先天元炁就行。

    至于复活是否完全?是否有躯体?

    这些都是另外的事了,马丁路德又不是真心想复活某一个人,他只是需要一些为他工作的亡灵而已,让那些亡灵完整的复活,成为真正的人,反而对他不利。

    因为要求的差别,所以马丁路德可以敞开了召唤亡灵。

    这不由让钜子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五百年后的历史,但他知道西风会压过东风,那么真正打破生死的界限,马丁路德可以召唤出一批群星闪耀的人物。

    本来在思考应对方法。

    但片刻之后,钜子笑了,说道:“区区五百年而已,让你们召唤亡灵又能如何?”

    狂妄吗?或许吧。

    但钜子并不畏惧,他相信始皇帝的价值不是马丁路德掌控的那些亡灵能够比的,而且一切的发展,总要遵循客观事实。

    哪怕马丁路德有了一批绝世人才,那些人才也要慢慢经营才能展现效果。

    对此。

    钜子并不认为大秦会惧怕这样的竞争,也并不认为大秦会在竞争中落后,哪怕对方领先五百年知识也无所谓,他们墨教有信心能够跟得上,能够边学边应对。

    而且,不仅仅是他们。

    大明也不会落后于西罗洲,只要不发生张执象曾经说的那个什么满清,钜子都想不到大明这样强大的文明,这么大的体量,怎么才能衰弱。

    钜子的自信刺痛了胡登。

    但更加刺痛他的是生死,胡登主动后退,离开钜子的竹杖,说道:“既然你们坚持复活始皇帝,那便请吧,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祝你们好运。”

    他竟然真的只是来送书而已,没有进入秦始皇陵的想法。

    而钜子则在胡登走了几十步后,忽然一扬竹杖,沙石直接浸透,胡登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当场暴死,这让姚广孝说道:“钜子有些失态了。”

    钜子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激怒马丁路德而已。”

    姚广孝:“马丁路德会因为他而愤怒?”

    钜子道:“黑龙不会,马丁路德会。”

    “顺便试一试,到时候马丁路德能否将他复活。”

    “亦或者,看看始皇帝能不能将尸体复活。”

    姚广孝明白钜子的意思了,马丁路德毕竟是黑龙的宿主,黑龙可以占据绝对的主导,但必然受马丁路德的影响。

    至于死尸复活,墨教自然用符印做过实验。

    但都不是完美复活,而且不能离开符印的力量,钜子更多的实验是想看看,如果始皇帝用符印将胡登复活了,那边还能不能召唤亡灵。

    所以,杀死胡登,能够获得很多信息。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秦始皇陵的探索,其实也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江湖中人愿意跟着看热闹,不怕死的倒是可以跟着进皇陵,其余的,他们就不在意了。

    钜子和姚广孝谈论着走进皇陵。

    “西罗人的崛起和威胁,钜子有没有后悔过墨教将知识教给那些外族?”两人行走着,姚广孝出声问道。

    钜子却说:“便是不教这些,就没有问题了吗?”

    “我们文明一直以来的问题就不是外部,而是内部啊。大明发展到这个地步,还能亡国,只能说到了有些媒体没有解决,便是一时没有灭亡,终究还是要败落的。”

    “张执象若与你讲过大明的历史,那你应该知晓,在大明接下来的百年中,并没有颠覆性的变法。”

    “而宋明其实是一脉相承的。”

    “大宋亡,好歹亡于变法,在斗争中灭亡的。”

    “大明亡,就亡得过于戏谑了。”

    三百年的王朝,自秦以后,也就只有宋了。

    明朝也只有276年而已。

    宋朝却有319年,至于南宋北宋被分作了两段?这其实是士大夫们的手段而已罢了,不强行给徽钦二宗还有赵构扣上亡国之君的帽子,怎么压制皇权呢?

    南宋北宋,中间又没有隔断,朝廷也还是那帮人。

    赵家宗室的还支是因为乱世的兴亡吗?很明显不是,是那群士大夫故意的,不断的在宗室里换支,让南宋的皇权根本得不到继承。

    若硬是要将宋朝分为北宋和南宋。

    那么只能说北宋是封建帝制,而南宋是君主立宪制。

    而靖康之变的根本,还是在于王安石变法,以及王安石变法失败以后的北宋皇帝接连不断的借助王安石的余党进行变法。

    从仁宗开始,一直到徽宗,都坚持变法。

    而徽宗明显做的最好。

    几乎将西夏灭国,又灭了辽国,收复燕云,在这么下去,那完蛋了,大一统了,游牧民族回草原了,皇权如日中天了,那还怎么玩地缘政治,那还怎么借助外部压力对付皇权?

    所以。

    北宋亡于变法,并没有错,斗争激烈到一定程度,就发生了靖康耻,而大明自土木堡后,其实就跟南宋差不多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大明得国太正,让皇室还有挣扎的能力。

387、觉悟之说,星图之门

    如若商洲没有经历墨教的百年摧残,殷商和扶桑的旧制还保留,士绅即便引了外族进来,造成了满清惨案,那商洲却是有能力勤王的。

    至少。

    反清复明的有志之士是有处可去,一两百年后,总该是能打回来的。

    而文明内核不变,大抵还是会重复小周期,因为跨入大周期的条件是工业的癌变式发展,那需要西罗人以整个世界为养料去烧杀抢掠、坑蒙拐骗才能够积累出如此多的资本去培育工业。

    对于科学和工业。

    墨教以往是持坚定的践行态度的,认为工业越发达越好,但在张执象剖析了工业本质后,他深刻的明白,墨教又陷入了当年墨子无法回答的问题当中,从而自相矛盾。

    天鬼的问题解决了,兼爱和工业又无法两全。

    或许。

    正如张执象所说的那般,外算以细分为理,分得越多,越是互相矛盾,唯有内算以混元为宗,合得越多,越是统一。

    “多说无益,小周期可以缓步前行,却也各有阶段,不一定能够抵达终点。”

    “大周期虽然凶险,但却能够一劳永逸。”

    “在没有抵达终点之前,大小周期,并无分别。”

    在钜子看来,小周期其实也不见得好,辛辛苦苦几代人,只要有一代接不上,照样打回原形,大周期固然凶险,但所有矛盾都积累到了极点,若是能解决,便能够一步登天。

    说到底,还是变成了佛家的顿悟和渐悟。

    虽然张执象讲轮回,说顿悟就是累世渐悟积累的义,有累世积攒,才有顿悟可言,但文明已经两百多万年,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世,这底蕴够不够顿悟,谁又说得清呢?

    许多事,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

    至少,在结果出现以前,是说不上对错的。

    “是啊。”

    “到底是顿悟还是渐悟的路子,但钜子兼爱众生,可有想过,众生到底是愿意渐悟,还是迫不得已去赌那个顿悟?”

    “以至于死伤无数?凶险万分?”

    姚广孝此言话里有话。

    钜子敏锐的感知到了一些不对,问道:“你这是何意?”

    姚广孝单手合十,说道:“贫僧梦见了未来的一些东西,梦中有一个旅途,去见了些人,也见了些事。”

    “大抵,这个梦是跟张执象在夷州说的那些东西有关。”

    “因为梦中的旅途,也是探讨的文明。”

    钜子知道,他们这种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做梦,他自己就还好,可姚广孝这种,一旦做梦,必然是未来因果的显现!

    于是。

    钜子略带激动的问道:“在大周期的发展中,我们成功了?”

    姚广孝的神情有些复杂,想了会,说道:“成功了一部分,因而我们的世界,其实是受到影响的,如这般有大寒、大暑,但有一些超脱寻常的东西,已经不会出现了。”

    “否则,真乱到一个地步。”

    “神道作为人道伟力也好,鬼神之说什么也好,一切基于人心的东西,难免不会降临,来反噬我们。”

    “但就是他们成功了,也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去积蓄发展。”

    “也不知道要百年还是千年,才能够众生觉悟,文明彻底觉悟。”

    钜子颇为震惊,明白姚广孝应该是去了其他世界,即便不是现在去过,也是未来去过,因而会梦中感应。

    而张执象推测,觉悟文明,一切世界都会收束在一起。

    那显然,姚广孝去的那个世界,已经超前太多了,虽然还未觉悟,但确确实实已经影响到了他们世界。

    “张执象的出现,也与此有关?”

    钜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姚广孝说道:“可能吧,在那个世界,他并未病殁,正是因为幻想没有了,失去了那份奇特的遭遇,才来到这里。”

    “我想,那个世界尚未觉悟,其实是还在等一些东西。”

    “比如,是在等我们。”

    钜子不解:“倘若文明觉悟,文明的扬升会导致一切世界的收束,又何必等我们?我们应当是竞争关系才对。”

    姚广孝却说:“那个世界解决了幻想,我们却也要解决一些东西。”

    “所以我认为大明应该走小周期,走长生革命,要确定华夏文明能够单独走向文明觉悟,通过实践去正本清源。”

    “从而反应到一个绝对现实的世界。”

    “等那个世界也通往觉悟了,便是三位一体,同时觉悟的时期。”

    钜子:“我们的世界不够现实?”

    姚广孝笑道:“仙人都能搬山填海了,还须如何?”

    钜子道:“且不说我们墨教对于生命的研究,道家的金丹大道应该真实不虚才对。”

    姚广孝道:“的确不虚,只是,一直都是大寒之世的话,是没有神通可显的,神道的力量被压制到极限,单纯考验人道考验文明,才是最极致的考核啊。”

    “你看,那紫微星,倘若真的下凡了,会去哪个世界?”

    “总该不是我们这个还有仙人的世界。”

    他们于正午时分进入秦始皇陵,两人虽然走走笑笑,但钜子去已经对地宫内的一切构造熟稔无比,很快就到了地宫正殿。

    按理说,这里是埋葬始皇帝的位置。

    那“天空”上,有无数夜明珠,标注了漫天繁星,姚广孝此刻正指着那颗北极星。

    夜明珠又大又亮,仿若散发着神光,若是拿到外面去,绝对是一件价值千金的珍宝,但此刻进入地宫的几人,对这些凡物都没有什么兴趣。

    钜子对于身旁那些鬼斧神工一样的兵马俑并无兴趣,哪怕它们睁开缓缓“蜕皮”,蜕开泥壳,显露“真身”。

    在这大殿之下,至少有两千兵马,是大秦最精锐的部队。

    钜子没有理会这些兵马俑,而是直接朝殿阶之上的龙椅而去,这里没有秦始皇的帝棺,倒也并不让人惊讶,因为本就不该在这。

    “何人擅闯皇陵!”

    只见靠的最前的一名将军苏醒,陡然拔剑斩向钜子,此人招数极为凌厉,速度极快,掠起破空之声宛如凤鸣,可见其实力,便是青龙榜上,也能占据一席之位。

    钜子轻巧格挡,三两下便将这将军击飞。

    可这须臾之间,已经有大量兵马俑苏醒,伴随着兵马俑越来越多,其配合也十分默契,或许是生前见惯了仙人方士,也见惯了猛将。

    所以合围作战,十分有章法。

    若非十二墨侠身怀绝技,又有符印,这些兵马俑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休想分心去找什么通道了。

    钜子走到龙椅之前,并没有坐下或者翻找什么,而是陡然转身,好似皇帝一样,俯瞰着整个山河,琢磨着墓穴内的布局。

    特别是“天空”的星图。

    姚广孝提醒:“一个时辰,外面就要过一年,我们时间可不多。”

    钜子没有答话。

    因为……那星图变得太快,哪怕是他也无暇分心。

    这墓穴内的阵法极为奥妙,天空的星图竟然无比准确的显示的是还未到来的夜晚,今日的星图。

    那星图仔细看去,是会动的。

    首先会如同一夜的星空那样,自西向东的围绕北极星旋转,而后时间就会发生变化,开始不断的向前推演,如同倒放一样,演示过往的所有星图。

    一次次三元九运,七曜连珠。

    扫把星来回往复。

    周天星辰演化,渐渐氤氲着五行之气的变化,那枯燥的星图,又仿佛揭示着一幕幕历史场景,星光的微弱不同,注视某一颗星的感觉不同,便知每一个时段对其的重视不同。

    最终。

    钜子看向了那颗大火星,或者说——荧惑。

    “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

    “没有想到,当日的陨石没有销毁,而是送到了皇陵当中。”

    “始皇帝死而地分,当真是黔首刻勒?”

    “而非……天启?”

    钜子想起了姚广孝说的,那个世界消除了幻想,所以会对其他世界造成影响,而这些相互影响当中,始皇帝三十六年的荧惑守心,未必不是某个力量的提示和干扰。

    原来,早有提示。

    倘若始皇帝避过此劫,徐福的不老药又带了回来……

    “可惜了。”

    钜子叹息的同时,却也明白了,这种提示不是一次,始皇帝时期的荧惑守心也好,还是如今的张执象穿越也好。

    能否改变未来,走向觉悟的道路,这是机会,要看他们这个世界能不能抓住才是。

    想罢。

    钜子飞身而起,当即于天空星图的不断变幻中取得了荧惑星,在他摘下荧惑的那一刻,整个地宫仿佛换了个世界一样。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那些兵马俑好似不曾动作一般。

    似乎方才的一切都是虚幻。

    而龙椅的后方,有机关开启,仿佛有暗门打开,一个通道缓缓展现在众人面前,钜子不再迟疑,直接走入通道当中。

    所有人都跟在钜子后方,亦步亦趋。

    那散发着荧光的荧惑,是黑暗中的唯一光芒,而众人当中,也唯有钜子还有距离感和方向感,一切漆黑无比,也看不到路,唯有在握紧荧惑的时候,脑海中有一副星图。

    该如何走,破解这奇门局,需要极高的数术修为。

    恰好,钜子是此中顶流。

    几乎没有走错一步,也不能走错任何一步,否则找不到秦始皇陵事小,重点是他们就算能够走出来,那恐怕也是到乡翻似烂柯人了。

    所以。

    在某一个转身,看到那明晃晃的地宫大门后,钜子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众人跟随钜子进入地宫,进入这真正的秦始皇陵。

    踏入的那一刻,他们看到了真正的行空,看到了真正的山河。

    这里没有兵马俑,但却能够俯瞰世间的一切。

    可以看到“云横秦岭家何在”,能够细看世间每一座山,每一条河,看山间龙脉流转,看河流金沙随波。

    钜子首先瞥了眼关中。

    因为在夷州战斗的时候,龙符遭受了一次创击,他知晓中龙必然有地震孕育,如今看得更加仔细,便对姚广孝说道:“大约在嘉靖三十四年底,关中会有大地震,还望朝廷早做准备。”

    姚广孝凝重的点了点头。

    他看到那是一场无比严重的地震,若是不加防备,怕是有百万伤亡不可。

    钜子了却这桩心事,便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这类似于天坛一样的建筑布置,看向了最高处的那个帝棺。

    刚要登上天坛。

    才踏上一个台阶,脚就好像陷入了流沙中一样,使不上力气,又拔不出来,一条龙从地面游出,缓缓缠绕他的右腿,竟要爬上他的身体,然后将他裹入天坛当中。

    见此,钜子喊道:“把符印都给我。”

    墨侠们无所遵从,当即钜子手中抓着十二枚符印,倒没有全部都装配,而是按着需求,一步步前行,终于走到了帝棺之前。

    帝棺并没有封盖。

    始皇帝躺在棺内,好似长眠了一样,一千多年过去,尸身如新。

    那穿着衮服的帝王,哪怕“睡着了”,依旧散发着无尽的威严,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托起帝王的天坛,地下又是什么?

    任何人都不允许跨越,一旦涉足,就会成为天坛的一部分。

    成为托举这位帝王的根基。

    “陛下,墨教不辱使命,历时一千七百年,终于找齐了十二符印,拿到了天子传承。”

    “从此以后,山河一统,万世一系。”

    “天下唯陛下一人而已。”

    “臣,荣请陛下,回归人间。”

    言罢,钜子拿出不老药与始皇帝送服,只见那不老药服下的瞬间,这天地便开始发出剧烈的反应,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总之,在颤抖。

    当钜子将十二枚符印全部摆放于始皇帝胸口的时候,这方世界竟然好似镜面一样,出现了裂纹。

    会破坏这处秘宝吗?

    钜子不得而知,但,为了复活始皇帝,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没有在意这方空间的崩溃之象,钜子所有的心神都注意在始皇帝身上,那十二枚符印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倒不用装配化为印记出现在手背了。

    而是……天空的北极星,径直垂下了光芒。

    那光芒并不巍峨,但给人一种仰之弥高,无边无尽的感觉。

    让人明白。

    哦,那就是昆仑。

388、始皇苏醒,天下大变

    (有重复,半小时后修改)

    单个符印,是龙脉供给力量。

    而集齐十二个符印就会发生质变,由北极星直接供给,连接昆仑。

    凡夫俗子根本没有足够的器量来承接这份力量,唯有紫微圣人才有如此大的器量,那磅礴到恐怖的力量,对于始皇帝来说,就宛如干枯的海绵终于遇到了海水一样。

    疯狂的吸纳,仿佛永不见底。

    心脏的跳动也随之响起,从极为缓慢微弱,到频率加快,力量变强,可怕的威势已经从这位帝王的身上蔓延开来。

    钜子和墨侠们早已恭敬的跪下。

    而姚广孝作为唯一站着的人,直面那浩瀚的威严,就宛如天地同时压来一样。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太祖时期,洪武年间,那三大案下,头颅滚滚,整个天下都陷入肃杀当中,氛围不见得差到哪里去。

    诚然,洪武皇帝身上有一股甩不脱的农民气。

    但一位老农照顾庄稼的决心,往往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会固执的拒绝一切妥协,然后与老天爷争收成……

    同样高度的帝王,不一样的风格。

    姚广孝只是微微低头一礼,道:“恭迎陛下。”

    秦始皇没有回答他,但四周都在发生变幻,那帝棺分解,天坛增高,最终,无上的皇位之上,那个帝王睁开了眼睛。

    四周早已不是最开始的样子,而是仿佛置于云端彩霞之上,一座巍峨的宫殿。

    此时此刻。

    姚广孝才明白,真正的秦始皇陵,其实是阿房宫,皇陵内会有日月星辰,会有山川草木,并非是本来就有这些,而是知识的力量将世界的本质展现了出来。

    传闻,秦始皇收天下书籍,备份于阿房宫中。

    秦亡以后,项羽一把火烧了阿房宫,到了汉朝,连一本尚书都找不出来,后世的所有典籍,都是汉朝时期的大儒们背默出来的。

    是百家争鸣,汉武帝独尊儒术吗?

    倒不如说,在秦亡以后,百家其实就没落了很多,独尊儒术是一种需要,但也是实力的差别。

    百家学说,在阿房宫的烧毁,影响有,但没那么大,真正的影响是自大禹以来,历代天子的传承,真真切切的断掉了。

    大道裂,百家出。

    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皆从大道而出,而大道的传承,在秦消亡以后不复存在,百家其实也没有了根基。

    今日得见。

    发现这位千古一帝,拿到周王室的那些传承之后,并非弃之如敝履,反而是有认真研学,对于天地的认知,是实实在在的圣王。

    “徐福呢?”

    高坐于皇位之上的帝王,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徐福,或许,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徐福寻找不老药那里。

    “回禀陛下,往事已经过去千余年了。”

    “朕知道,朕只是以为,徐卿还活着而已。”

    说罢,始皇帝叹了口气,似乎是因为复活过来,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了,物是人非,平添了两分惆怅。

    但,情绪也是片刻便平息了。

    外部风云变幻,偌大的宫殿内并无书籍,但却满是翻书的声音,不一会儿,读取了这一千多年信息的嬴政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陛下?”

    钜子想说夷州的事,但嬴政伸出了一根手指,阻止了。

    “朕知道发生了什么,按照约定,朕得去商洲。对吧?”嬴政是问的姚广孝,亦或者说,他此刻对话的是大明朝廷。

    姚广孝有这个资格做使臣。

    “神州大地毕竟已经易主了,世人已经不知有秦了。”

    姚广孝的话,其实很刺激人,但嬴政却不甚在意,而是念道:“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万世……”

    “朕何曾想过万世?大秦与大明,左右不过是差了一个朱棣罢了。”

    “所以,世人评朕为千古一帝,评朱元璋为千万古一帝。”

    “子孙不肖,又有何处言说?”

    “江山更替,岂非情理之中?”

    出乎意料的,始皇帝对于推翻大明并无兴致,这甚至让钜子他们错愕,所幸始皇帝也没有推脱去商洲,钜子他们也只能推测始皇帝是不屑于推翻大明夺取天下的。

    既然始皇帝愿意去商洲,姚广孝也是松了口气。

    此时始皇帝却问道:“和尚,在你看来,万世一系,是好还是不好?”

    看似问的是大秦,其实问的是大明。

    展开长生革命的大明,倘若成功,大明的国祚将超越旧有的王朝周期律,而一旦超过某个数值,那么对于大明的子民来说,其他朝代就过于久远了,改朝换代这种事,也会被渐渐遗忘。

    大明是有可能万世一系的。

    想了想,姚广孝说道:“西汉末年,天下大乱,王莽篡位,汉光武帝起于微末,重铸汉家江山,东汉末年,刘玄德踞荆益而虎视中原,若非东吴背叛,当再次山河一统,事不过三,汉家天命,当再无悬念。”

    “更何况,东晋末年,有刘寄奴气吞万里如虎。”

    “只可惜门阀已成,非汉家天命可以扭转。”

    “可见,万世一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社会结构的转变,能够解决某一阶段的问题,王朝的确可以继续延绵,若不能解决,扶桑的例子便在那里。”

    “所谓的万世一系,最终也不过是成为傀儡而已。”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社会的演变也决定了王朝的兴替,便是迫于名,没有篡居皇位,可如扶桑那边幕府,又有何用呢?

    “是吗?”

    “大明如果能这样想,那便没问题了。”

    “也希望大明能够做的如说的这般好,如此,按照你们的说法,是知行合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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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个符印,是龙脉供给力量。

    而集齐十二个符印就会发生质变,由北极星直接供给,连接昆仑。

    凡夫俗子根本没有足够的器量来承接这份力量,唯有紫微圣人才有如此大的器量,那磅礴到恐怖的力量,对于始皇帝来说,就宛如干枯的海绵终于遇到了海水一样。

    疯狂的吸纳,仿佛永不见底。

    心脏的跳动也随之响起,从极为缓慢微弱,到频率加快,力量变强,可怕的威势已经从这位帝王的身上蔓延开来。

    钜子和墨侠们早已恭敬的跪下。

    而姚广孝作为唯一站着的人,直面那浩瀚的威严,就宛如天地同时压来一样。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太祖时期,洪武年间,那三大案下,头颅滚滚,整个天下都陷入肃杀当中,氛围不见得差到哪里去。

    诚然,洪武皇帝身上有一股甩不脱的农民气。

    但一位老农照顾庄稼的决心,往往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会固执的拒绝一切妥协,然后与老天爷争收成……

    同样高度的帝王,不一样的风格。

    姚广孝只是微微低头一礼,道:“恭迎陛下。”

    秦始皇没有回答他,但四周都在发生变幻,那帝棺分解,天坛增高,最终,无上的皇位之上,那个帝王睁开了眼睛。

    四周早已不是最开始的样子,而是仿佛置于云端彩霞之上,一座巍峨的宫殿。

    此时此刻。

    姚广孝才明白,真正的秦始皇陵,其实是阿房宫,皇陵内会有日月星辰,会有山川草木,并非是本来就有这些,而是知识的力量将世界的本质展现了出来。

    传闻,秦始皇收天下书籍,备份于阿房宫中。

    秦亡以后,项羽一把火烧了阿房宫,到了汉朝,连一本尚书都找不出来,后世的所有典籍,都是汉朝时期的大儒们背默出来的。

    是百家争鸣,汉武帝独尊儒术吗?

    倒不如说,在秦亡以后,百家其实就没落了很多,独尊儒术是一种需要,但也是实力的差别。

    百家学说,在阿房宫的烧毁,影响有,但没那么大,真正的影响是自大禹以来,历代天子的传承,真真切切的断掉了。

    大道裂,百家出。

    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皆从大道而出,而大道的传承,在秦消亡以后不复存在,百家其实也没有了根基。

    今日得见。

    发现这位千古一帝,拿到周王室的那些传承之后,并非弃之如敝履,反而是有认真研学,对于天地的认知,是实实在在的圣王。

    “徐福呢?”

    高坐于皇位之上的帝王,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徐福,或许,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徐福寻找不老药那里。

    “回禀陛下,往事已经过去千余年了。”

    “朕知道,朕只是以为,徐卿还活着而已。”

    说罢,始皇帝叹了口气,似乎是因为复活过来,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了,物是人非,平添了两分惆怅。

    但,情绪也是片刻便平息了。

    外部风云变幻,偌大的宫殿内并无书籍,但却满是翻书的声音,不一会儿,读取了这一千多年信息的嬴政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陛下?”

    钜子想说夷州的事,但嬴政伸出了一根手指,阻止了。

    “朕知道发生了什么,按照约定,朕得去商洲。对吧?”嬴政是问的姚广孝,亦或者说,他此刻对话的是大明朝廷。

    姚广孝有这个资格做使臣。

    “神州大地毕竟已经易主了,世人已经不知有秦了。”

    姚广孝的话,其实很刺激人,但嬴政却不甚在意,而是念道:“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万世……”

    “朕何曾想过万世?大秦与大明,左右不过是差了一个朱棣罢了。”

    “所以,世人评朕为千古一帝,评朱元璋为千万古一帝。”

    “子孙不肖,又有何处言说?”

    “江山更替,岂非情理之中?”

    出乎意料的,始皇帝对于推翻大明并无兴致,这甚至让钜子他们错愕,所幸始皇帝也没有推脱去商洲,钜子他们也只能推测始皇帝是不屑于推翻大明夺取天下的。

    既然始皇帝愿意去商洲,姚广孝也是松了口气。

    此时始皇帝却问道:“和尚,在你看来,万世一系,是好还是不好?”

    看似问的是大秦,其实问的是大明。

    展开长生革命的大明,倘若成功,大明的国祚将超越旧有的王朝周期律,而一旦超过某个数值,那么对于大明的子民来说,其他朝代就过于久远了,改朝换代这种事,也会被渐渐遗忘。

    大明是有可能万世一系的。

    想了想,姚广孝说道:“西汉末年,天下大乱,王莽篡位,汉光武帝起于微末,重铸汉家江山,东汉末年,刘玄德踞荆益而虎视中原,若非东吴背叛,当再次山河一统,事不过三,汉家天命,当再无悬念。”

    “更何况,东晋末年,有刘寄奴气吞万里如虎。”

    “只可惜门阀已成,非汉家天命可以扭转。”

    “可见,万世一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社会结构的转变,能够解决某一阶段的问题,王朝的确可以继续延绵,若不能解决,扶桑的例子便在那里。”

    “所谓的万世一系,最终也不过是成为傀儡而已。”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社会的演变也决定了王朝的兴替,便是迫于名,没有篡居皇位,可如扶桑那边幕府,又有何用呢?

    “是吗?”

    “大明如果能这样想,那便没问题了。”

    “也希望大明能够做的如说的这般好,如此,按照你们的说法,是知行合一吧?”

389、始皇代位,天下震慑

    对于皇帝请了代练这种事情,整个朝廷都是懵的,进而整个天下都有点懵。

    如果说其他帝王首先要了解大臣,掌控朝廷,平衡权力……始皇帝都没有去做,他只是告诉整个朝廷要做什么而已。

    够品级的官员,在御前奏对的时候,没有人敢说一句假话。

    甚至于,不敢不尽力。

    因为你哪里没有做到应有的水平,那位皇帝竟然一清二楚,不轻不重的两句敲打,便让人汗如雨下,惶恐不安。

    而一旦你交出全部忠心,问心无愧的时候,那个帝王又给你最大的宽宥,让你如沐春风。

    任何臣子,在他面前,都会心生一种智慧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从不主动提议什么,只给一个方向让你去解决问题,当你汇报的时候,他才会云淡风轻的点出要害和更优的解决方向。

    他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出一切才能。

    他丝毫不顾及科举功名,人才的选拔安排如同羚羊挂角,但事后一看,只觉得精妙无比。

    他发挥人才的最大效率,却根本不倚重人才,诸般政策的执行,回过头来一看,竟然是相互呼应的,让人不知不觉就宛如落入了巨大的牢笼当中。

    在他制定的规则之下,每一个人都只能兢兢业业,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的意志被彻底贯彻,无人能够反抗。

    从京师到北直隶,再到整个北方,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帝国都被他调动起来,所有人都马不停蹄的执行着他的意志。

    利益的收割、平均。

    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但又觉得在规则之下,无比的安全。

    本来还要经历漫长斗争的均田免赋,整个北方士绅的顽抗,在他的面前,就好似不存在一样,国家机器滚滚向前,一切牛鬼蛇神都不过是螳臂当车。

    那十万秦军分明一直驻守在京师,也没有动过。

    但普天之下,给人的感觉,却又好似处处都是大秦王师……

    在夏言安排下的宣大边军远征建州,的确成功的给建州送了温暖,但本应该乱成一团的边军,丝毫不敢造次,按照嘉靖早先准备的军队改革,五军都督府正式建立。

    鞑靼、瓦剌、哈萨克、帖木儿、亦力把里、卡契、天竺、尼巴剌、缅甸、暹罗……

    边境各国无比配合,甚至制定了协防管理的驻军制度。

    只一支骑兵北上鞑靼,由达延汗率先臣服之后,带上各国的部队,开始巡游,部队越来越大,军势越来越盛,一路巡游,直接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是一种很玄乎的感觉。

    他们知道大明如今是秦始皇在代为君主,恐惧便蓦然升起,明明局势与之前没有太大变化,却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因为,只要懂历史的人都知道。

    这位始皇帝统一六国后,短短十一年间,究竟做了多少事,他们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离得远就安全。

    如果说汉武帝的“寇可往,我亦可往”是针对匈奴的一种战略态度,是表示不论你在哪里,我都要保持攻击能力的态势。

    那这位始皇帝只有两个字——征服。

    百越够远?森山老林瘴气太多?部队补给跟不上?那就发兵五十万,集全国之力维持后勤,以秦驰道保证陆路运输,修灵渠保证水运,一年打不下来那就打十年,十年打不下来就打二十年。

    战争,从来就是国力之战。

    朕,打得起,你们呢?

    没有人怀疑秦始皇的决心,也没有人怀疑始皇帝的意志能不能贯彻,只是因为他在那里,整个帝国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知道会发生什么,该怎么去做。

    所以。

    他指挥的从来不是什么朝廷,也不是某个制度,而是亿万百姓。

    这,便是始皇。

    ……

    东林书院。

    在始皇帝的压力之下,湛若水终于来拜访徐阶了,两人对弈,湛若水沉声道:“如今已经不是你我赌气的时候了。”

    “太快了。”

    “嬴政代替嘉靖理政,短短一个月已经做了太多的事情,不能在这么坐视不理了,否则等嬴政平推过来,你我被擒拿之后,也得步入夏言的后尘!”

    那日朝会过后,夏言便被拖到菜市口凌迟处死。光荣的成为了大明第一个被凌迟的首辅。

    不同于嘉靖。

    秦始皇所给的压力,不仅仅让外族胆寒,江南士绅同样成为了热锅上的蚂蚁,那是从上到下的一种强烈不安。

    徐阶不紧不慢的落了颗子,说道:“放心吧,始皇帝用势,的确登峰造极,但他毕竟只是代替嘉靖理政而已。”

    “三个月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对江南动手。”

    湛若水却没有这般镇定,他激动道:“三个月不会动手,三年呢?甚至百年千年呢?嬴政倘若不还政于嘉靖,照这种情况,嘉靖根本夺不回皇位来。”

    “这不是朝廷的问题,而是整个帝国的民心和氛围。”

    “太可怕了。”

    “上至百官,下至草民,所有人都相信着他,并且主动的去按照他的意志行动……你看看《大明律》。”

    “哪怕有登闻鼓在,愿意相信律法的也不多,许多人都是被逼无奈了才走法律途径。”

    “而现在……”

    “一个佃户拿着大明律,就敢把地主绑了,押去京师。”

    “洪武年间不是没有这种事情,可两者的频率完全不同,北方就不说了,我们江南各地都有这种情况发生,南京不受理,不公正,他们就跑到京师去!”

    “再这么下去,不需要三年,江南就要彻底败亡!”

    听湛若水说着,徐阶喝了口茶,笑道:“谁给你的自信,在始皇帝手下能坚持三年?照你们这水平,这个态势下去,能顶一年就不错了。”

    湛若水脸色发青:“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

    徐阶笑道:“放心吧,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伸,而政治与制度,不过是为经济服务而已,经济又是发展的表象,归根结底,这是一场文明之争。”

    “张执象他们所图甚大,秦始皇的眼光自然更加长远。”

    “他们没有直接攻灭江南的想法,现在灭了江南,不过是逞一时之快罢了。问题远远没有解决,只是隐藏起来了而已。”

    “到时候再想找出病症,找出潜伏的病邪,何止是百倍困难?”

    “病邪由表入里,就难以拔除了。”

    “所以。”

    “秦始皇必然还政,也必然远走商洲,我们要对付的,依旧还是嘉靖,只是因为始皇帝的原因,嘉靖捞了个大便宜而已。”

    “不说百官,就连百姓,松口气后就会发现,在始皇帝手下做事,很累。”

    “因为有对比,他们会愈发拥戴嘉靖,而始皇帝已经开了很好的一个头,把恶事都做完了,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士绅,也得对嘉靖感恩戴德。”

    “短短三个月,几乎就要做完三年才能做完的事情。”

    “只能说,不愧是始皇帝。”

    一个优秀的皇帝对于国家有怎样的影响,真正见到始皇帝的时候,徐阶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念,全国上下贯彻一个意志,爆发出的力量简直就是摧枯拉朽。

    湛若水稍微冷静,明白徐阶的推理的确很有可能。

    但就算如此……

    “哪怕始皇帝还政给嘉靖,甘愿出走商洲,可他如果去了商洲,商洲将彻底一统,夷州一战,许海落败,大明已经拿回了相当一部分海权。”

    “此后有大明和商洲交相呼应,海权就彻底没有我们的份了。”

    “当海洋贸易的命脉被他们掌控的时候,动摇的将是整个江南的经济,生丝、茶叶、瓷器、钢铁,各类工业产品,我们卖给谁?”

    “这是我们无法回避的问题。”

    “不能光由着嬴政进攻,我们必须反击,最好……除掉他!”

    徐阶抬头瞥了湛若水一眼,宛如看弱智一样,且不提这一眼挑起了湛若水多少肝火,徐阶只是不咸不淡的说道:“始皇帝还坐镇京师的时候,你刺杀一个给我看看?”

    “哪怕他放开兵马俑,让它们重回皇陵。”

    “只是带着墨教的那几个人远渡重洋,可谁能拦他?谁能刺杀他?”

    “莫要忘了。”

    “我们这个始皇帝,可是集齐了十二枚符印的……”

    一个没有办法刺杀和暗杀的帝王,实在是太让人棘手了,特别是这个帝王还长生不老的时候,那就是一种绝望。

    湛若水带着狰狞和自暴自弃的说道:“如此说来,大家都投降算了!还打什么打!”

    徐阶微微一笑,身体前倾,威势压来,他看着湛若水说道:“所以啊……你们就只能靠我了,我是你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正如你们暗杀不了始皇帝,他们……也强杀不了我。”

    “否则,你以为武林大会结束以后,江湖之上,还有什么势力可以保你我的安危?”

    “只需要一名大宗师斩首,那便万事皆休了。”

    “真有这样的机会,你以为他们会不做吗?张三丰天下无敌了,为什么不动手?单纯的是畏惧因果而已吗?”

    “都不是。”

    “他们是没有把握能够胜我,才放弃的直接斩首啊。”

    徐阶如此自大的口气,让湛若水很不适,你这么厉害,还用玩这些权术?直接找张执象他们决战不就好了?

    杀了嘉靖,杀了张执象,这场长生革命,就算失败了。

    可你连……

    湛若水本来在腹诽,但却戛然而止,因为,徐阶手中的佛骨权杖,白蛇从眼眶处钻了出来,湛若水看到的却不是一条小小的白蛇,而是缠绕着世界,从云端俯瞰,能够吞噬日月的灭世之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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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介绍:
我问世人,长生可否。
我问国祚,长生可否。
我问文明,长生可否。
……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正德帝驾崩于豹房,谥武宗,无嗣,其生母张太后与首辅杨廷和决定,由近支皇室朱厚熜继位,年号……嘉靖。
同年。
天师府上书,有仙人降世。长生可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生可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生可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