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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全文阅读

作者:江天寥廓     长生可否txt下载     长生可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90、毒蛇出处,必有解药

    (有重复部分,半小时后修改。)

    名义上的首次农民起义,是陈胜吴广起义。

    然后西汉的农民起义大多在西汉末年,亦或者说已经到了王莽的新朝了,大型的有绿林起义和赤眉军起义。

    等到了东汉,共有43次农民起义,末年的黄巾军起义影响最大。

    两晋南北朝时期农民起义次数也在增加,但相对而言,大一统的大唐,在农民起义的次数和规模上,是超越了前者的。

    我们看历史就会发现,自从有农民起义以来,随着历史的发展,农民起义的次数总体上是上升的,在宋朝时,到达巅峰,两宋共437次农民起义。

    明朝不算崇祯年间,也有112次。

    当然,满清咱就不算了,数值太大,光1902-1911这段时间,就有1400起农民起义,其朝代从建立到灭亡,起义就没停过,密度之高,规模之大,自古未有。

    如果说王朝末年和乱世有很多起义,那是正常的。

    但为何大一统的唐朝,还有号称“富有”的大宋,农民起义不断呢?无需一口咬定一个封建剥削,得透过封建剥削看本质。

    毕竟。

    钱要能花得出去,才叫钱,才有价值。

    古代人在物质上的享受,能有现代能好么?再穷奢极欲,也得有足够的生产力提供物质基础才行,所以,享受和物质基础,是相辅相成的。

    剥削和工业,也是正相关的。

    当然,这是在历史正向发展的情况下才成立,如果是满清这种开倒车的,自然就不遵循了,奴隶制社会不存在工业,工业是秦始皇统一天下推行中央集权后才存在的。

    所以满清后来搞什么洋务运动也好,搞什么变法维新也罢。

    都不成。

    因为他们既不打算投入可量化的货币资本,又无不可量化的集权资本投入,更是缺失了自古以来积累的技术资料。

    一个条件也没有,如何工业化?

    可满清工业水平降到极低,就是白蛇最弱的时候吗?不是,它又不是拘泥于一家一国,西罗人正在不惜一切代价进行资本增密呢。

    所以。

    只要文明还在发展,白蛇就在增强,而摧毁文明的话,摧毁的可能只是自己,而其他文明却在野蛮生长,白蛇并不会变弱。

    ……

    ……

    “照你们这么说,白蛇是无敌的存在?”

    始皇帝听着钱衡他们的回答,在接手嘉靖最棘手的这个问题时,倒是显得格外平静。

    钱衡依旧给不出答桉,钜子思考了好一会,也只能说道:“当下最大的问题,是徐阶可以肆无忌惮的发展,发展越快,对白蛇的好处越大。”

    “而我们必须考虑白蛇的实力。”

    “如今白蛇没有动手,只是因为还处于大暑之世,三丰祖师他们有着镇压白蛇的力量,但镇压却无法消灭。”

    “大暑之世一过,白蛇也好,黑龙也罢,都无法解决。”

    始皇帝澹澹点头,然后看向姚广孝,问道:“和尚认为呢?”

    姚广孝在梦里去过其他世界,也去过未来一趟,这点钜子有跟始皇帝汇报,所以始皇帝敏锐的认为,姚广孝可以找到破局的方法。

    对此。

    姚广孝沉吟了一下,试探性说道:“这种矛盾的悖论,后世也有一种情况,是针对货币的金融霸权的。”

    “教特里芬难题,或者说特里芬悖论。”

    “例如,大明宝钞跟黄金挂钩,而其他国家发行货币,以大明宝钞为锚定物,那么各国为了国际贸易,必须用大明宝钞作为结算与储备货币。”

    “这样就导致大明宝钞在海外不断沉淀。”

    “对于大明的国际收支来说,在刨除金银的货币内容后,仅宝钞的情况,大明的宝钞是不断流出的,也就是大明必然要花钱买更多的商品,于国际贸易上,我们是处于逆差状态的。”

    “但大明宝钞能够作为国际核心货币。”

    “其前提又一定是大明宝钞的币值稳定,而币值稳定,又必须要大明保持贸易顺差才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稳定的收回货币,保持币值稳定。”

    “在这个悖论下,如何既保持货币的金融霸权,又不需要处于贸易顺差呢?”

    “后世有个答桉。”

    “那就是市场膨胀,市场膨胀就等于贸易顺差,而实际贸易状况又是逆差状态,让各国可以不断的吸纳宝钞,实现货币的海外沉淀。”

    “最早的市场膨胀是地理大发现,是殖民,是战争,是掠夺。”

    “这一层次的市场膨胀是有限的,因为在低级信息交流程度上,只能通过开拓实际空间,来膨胀市场。”

    “而且这个膨胀在全球都被开发后,就会达到极限。”

    “膨胀一旦停止,悖论就会发生。”

    “从而导致金融霸权的崩溃,在未来的历史当中,首先因这个崩溃的是英镑,西罗人的一种货币。”

    “而在英镑崩溃,美刀崛起后。”

    “因为科技有了新的发展,市场膨胀得益于信息的交流速度提升,开始进入了第二阶段,信息世界和金融衍生品。”

    “名词意思大概是……”

    “总之,市场的膨胀是空间要素,而空间因信息交流速度而不同,实际的地理空间、信息世界的数据空间、以及完全脱离现实的虚拟空间,后世管这个叫元宇宙。”

    “不管如何,为了维持金融霸权,就必须让市场无限制膨胀,不断的制造泡沫。”

    “所以。”

    “后世的工业,会是一个无线膨胀后,不断透支未来资本从而养育的一只怪物。”

    其他人哪怕没有亲眼见过,仅听姚广孝讲解,就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多么疯狂的世界,当整个世界都需要泡沫才能维持生存,因为某个人率先吹泡沫,导致其他各国不得不跟着吹泡沫,那么就进入了互相养蛊的阶段。

    谁也停不下来,都在等对方先倒下,才能喘一口气,但也不能戳破泡沫,反而还要加大泡沫,转移代价。

    那是一个虚幻的世界。

    一个飞到了天上,不知道该怎么安全落地的世界……

    “不敢想象,那个时候的白蛇有多么恐怖。”钱衡感慨了一句。

    钜子却敏锐的说道:“往往毒蛇出没的地方,就长着可以解毒的药草,道衍法师说了毒蛇最毒的地方,是要从这里下手,找到解药?”

    姚广孝点头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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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义上的首次农民起义,是陈胜吴广起义。

    然后西汉的农民起义大多在西汉末年,亦或者说已经到了王莽的新朝了,大型的有绿林起义和赤眉军起义。

    等到了东汉,共有43次农民起义,末年的黄巾军起义影响最大。

    两晋南北朝时期农民起义次数也在增加,但相对而言,大一统的大唐,在农民起义的次数和规模上,是超越了前者的。

    我们看历史就会发现,自从有农民起义以来,随着历史的发展,农民起义的次数总体上是上升的,在宋朝时,到达巅峰,两宋共437次农民起义。

    明朝不算崇祯年间,也有112次。

    当然,满清咱就不算了,数值太大,光1902-1911这段时间,就有1400起农民起义,其朝代从建立到灭亡,起义就没停过,密度之高,规模之大,自古未有。

    如果说王朝末年和乱世有很多起义,那是正常的。

    但为何大一统的唐朝,还有号称“富有”的大宋,农民起义不断呢?无需一口咬定一个封建剥削,得透过封建剥削看本质。

    毕竟。

    钱要能花得出去,才叫钱,才有价值。

    古代人在物质上的享受,能有现代能好么?再穷奢极欲,也得有足够的生产力提供物质基础才行,所以,享受和物质基础,是相辅相成的。

    剥削和工业,也是正相关的。

    当然,这是在历史正向发展的情况下才成立,如果是满清这种开倒车的,自然就不遵循了,奴隶制社会不存在工业,工业是秦始皇统一天下推行中央集权后才存在的。

    所以满清后来搞什么洋务运动也好,搞什么变法维新也罢。

    都不成。

    因为他们既不打算投入可量化的货币资本,又无不可量化的集权资本投入,更是缺失了自古以来积累的技术资料。

    一个条件也没有,如何工业化?

    可满清工业水平降到极低,就是白蛇最弱的时候吗?不是,它又不是拘泥于一家一国,西罗人正在不惜一切代价进行资本增密呢。

    所以。

    只要文明还在发展,白蛇就在增强,而摧毁文明的话,摧毁的可能只是自己,而其他文明却在野蛮生长,白蛇并不会变弱。

    ……

    ……

    “照你们这么说,白蛇是无敌的存在?”

    始皇帝听着钱衡他们的回答,在接手嘉靖最棘手的这个问题时,倒是显得格外平静。

    钱衡依旧给不出答桉,钜子思考了好一会,也只能说道:“当下最大的问题,是徐阶可以肆无忌惮的发展,发展越快,对白蛇的好处越大。”

    “而我们必须考虑白蛇的实力。”

    “如今白蛇没有动手,只是因为还处于大暑之世,三丰祖师他们有着镇压白蛇的力量,但镇压却无法消灭。”

    “大暑之世一过,白蛇也好,黑龙也罢,都无法解决。”

    始皇帝澹澹点头,然后看向姚广孝,问道:“和尚认为呢?”

    姚广孝在梦里去过其他世界,也去过未来一趟,这点钜子有跟始皇帝汇报,所以始皇帝敏锐的认为,姚广孝可以找到破局的方法。

    对此。

    姚广孝沉吟了一下,试探性说道:“这种矛盾的悖论,后世也有一种情况,是针对货币的金融霸权的。”

    “教特里芬难题,或者说特里芬悖论。”

    “例如,大明宝钞跟黄金挂钩,而其他国家发行货币,以大明宝钞为锚定物,那么各国为了国际贸易,必须用大明宝钞作为结算与储备货币。”

    “这样就导致大明宝钞在海外不断沉淀。”

    “对于大明的国际收支来说,在刨除金银的货币内容后,仅宝钞的情况,大明的宝钞是不断流出的,也就是大明必然要花钱买更多的商品,于国际贸易上,我们是处于逆差状态的。”

    “但大明宝钞能够作为国际核心货币。”

    “其前提又一定是大明宝钞的币值稳定,而币值稳定,又必须要大明保持贸易顺差才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稳定的收回货币,保持币值稳定。”

    “在这个悖论下,如何既保持货币的金融霸权,又不需要处于贸易顺差呢?”

    “后世有个答桉。”

    “那就是市场膨胀,市场膨胀就等于贸易顺差,而实际贸易状况又是逆差状态,让各国可以不断的吸纳宝钞,实现货币的海外沉淀。”

    “最早的市场膨胀是地理大发现,是殖民,是战争,是掠夺。”

    “这一层次的市场膨胀是有限的,因为在低级信息交流程度上,只能通过开拓实际空间,来膨胀市场。”

    “而且这个膨胀在全球都被开发后,就会达到极限。”

    “膨胀一旦停止,悖论就会发生。”

    “从而导致金融霸权的崩溃,在未来的历史当中,首先因这个崩溃的是英镑,西罗人的一种货币。”

    “而在英镑崩溃,美刀崛起后。”

    “因为科技有了新的发展,市场膨胀得益于信息的交流速度提升,开始进入了第二阶段,信息世界和金融衍生品。”

    “名词意思大概是……”

    “总之,市场的膨胀是空间要素,而空间因信息交流速度而不同,实际的地理空间、信息世界的数据空间、以及完全脱离现实的虚拟空间,后世管这个叫元宇宙。”

    “不管如何,为了维持金融霸权,就必须让市场无限制膨胀,不断的制造泡沫。”

    “所以。”

    “后世的工业,会是一个无线膨胀后,不断透支未来资本从而养育的一只怪物。”

391、时代参与,家有长幼

    (有重复,稍后修改。)

    市场膨胀的本质是开拓新的空间,控制新增的市场,等于贸易获利,从而抹平贸易数据上的逆差,完成实质上的顺差,解决悖论。

    当实际地理空间无法拓展后,就只能在空间层次上下功夫了。

    可不论套多少层空间,开发了多少个新领域,实际上的人就只有那么多,地理空间也只有那么大。

    泡沫越大,膨胀的市场越大。

    对于人和环境的剥削程度就会越来越深。

    这是取死之道。

    而时间膨胀的本质是得到更多的时间,分摊剥削的程度,以更低的剥削程度甚至是无剥削状态,完成资本增密,从而养育工业,解决悖论。

    有人的人生就是波澜壮阔,其人心的感悟也更加复杂,能够明白更多的道理。

    有人的人生就是寡澹如水,其人心的感悟也更加简单,缺乏足够的历练,对事物道理的认知,也终究是有限的。

    人与人是不同的,不仅仅是资质心性的不同,更是人生经历的不同。

    而“时间”的定义是什么?是空间上的运动。

    人生的经历,便是空间上的运动,在绝对的时间内,有人运动的更多,便是膨胀了时间,有人运动的更少,便是萎缩了时间。

    时间膨胀的本质是浓缩,浓缩便是相对的膨胀。

    明白了这些道理,始皇帝知道自己曾经犯过一个错误,大秦或许曾经是老秦人的时代,但在天下一统以后,已经不是了。

    老秦人在秦朝的时代下,已经没有了意义。

    而新的时代,大秦帝国的时代对于百姓来说,是怎么样子的,百姓却从未听过……时代抛弃了老秦人,却也没有获得新的参与者。

    所以,大秦亡了。

    如果当初能解决这个问题,纵使他死了,大秦也不会二世而亡……

    “诸位认为,如何让天下百姓参与到这个时代中来?”

    始皇帝已经找到了方向,明白了该如何在人心上下功夫,来达到时间膨胀的效果,从而解决文明发展的根本矛盾。

    但光有方向不行,还要弄清楚该如何具体实施才对。

    曾经与张执象聊过许多的钱衡说道:“让百姓当家做主?如果只是被动裹挟,而非自己下决定,他们是不会有时代的参与感的。”

    钜子眼中则眼光一闪,说道:“这个主意不错。”

    可姚广孝却说:“一个家庭里面,是有父母,有兄弟姐妹的,正如八卦,乾坤为父母,巽、离、兑则是女孩,震、坎、艮则是男孩。”

    “阴阳消长,自然之理。”

    “便是当家做主,也是不同的,是父亲当家还是母亲当家?是父母年龄都大了,由长子当家?还是兄弟姐妹来?”

    “莫非,不当家了,就不是家庭的一员?”

    “所以,当家做主很重要,因为一个家庭必然是有一家之主的,更大的问题是,如何聚拢一家子。”

    家人……

    自来大同社会都是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讲的是天下一家。

    ……………………&……&…………

    市场膨胀的本质是开拓新的空间,控制新增的市场,等于贸易获利,从而抹平贸易数据上的逆差,完成实质上的顺差,解决悖论。

    当实际地理空间无法拓展后,就只能在空间层次上下功夫了。

    可不论套多少层空间,开发了多少个新领域,实际上的人就只有那么多,地理空间也只有那么大。

    泡沫越大,膨胀的市场越大。

    对于人和环境的剥削程度就会越来越深。

    这是取死之道。

    而时间膨胀的本质是得到更多的时间,分摊剥削的程度,以更低的剥削程度甚至是无剥削状态,完成资本增密,从而养育工业,解决悖论。

    有人的人生就是波澜壮阔,其人心的感悟也更加复杂,能够明白更多的道理。

    有人的人生就是寡澹如水,其人心的感悟也更加简单,缺乏足够的历练,对事物道理的认知,也终究是有限的。

    人与人是不同的,不仅仅是资质心性的不同,更是人生经历的不同。

    而“时间”的定义是什么?是空间上的运动。

    人生的经历,便是空间上的运动,在绝对的时间内,有人运动的更多,便是膨胀了时间,有人运动的更少,便是萎缩了时间。

    时间膨胀的本质是浓缩,浓缩便是相对的膨胀。

    明白了这些道理,始皇帝知道自己曾经犯过一个错误,大秦或许曾经是老秦人的时代,但在天下一统以后,已经不是了。

    老秦人在秦朝的时代下,已经没有了意义。

    而新的时代,大秦帝国的时代对于百姓来说,是怎么样子的,百姓却从未听过……时代抛弃了老秦人,却也没有获得新的参与者。

    所以,大秦亡了。

    如果当初能解决这个问题,纵使他死了,大秦也不会二世而亡……

    “诸位认为,如何让天下百姓参与到这个时代中来?”

    始皇帝已经找到了方向,明白了该如何在人心上下功夫,来达到时间膨胀的效果,从而解决文明发展的根本矛盾。

    但光有方向不行,还要弄清楚该如何具体实施才对。

    曾经与张执象聊过许多的钱衡说道:“让百姓当家做主?如果只是被动裹挟,而非自己下决定,他们是不会有时代的参与感的。”

    钜子眼中则眼光一闪,说道:“这个主意不错。”

    可姚广孝却说:“一个家庭里面,是有父母,有兄弟姐妹的,正如八卦,乾坤为父母,巽、离、兑则是女孩,震、坎、艮则是男孩。”

    “阴阳消长,自然之理。”

    “便是当家做主,也是不同的,是父亲当家还是母亲当家?是父母年龄都大了,由长子当家?还是兄弟姐妹来?”

    “莫非,不当家了,就不是家庭的一员?”

    “所以,当家做主很重要,因为一个家庭必然是有一家之主的,更大的问题是,如何聚拢一家子。”

    家人……

    自来大同社会都是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讲的是天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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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场膨胀的本质是开拓新的空间,控制新增的市场,等于贸易获利,从而抹平贸易数据上的逆差,完成实质上的顺差,解决悖论。

    当实际地理空间无法拓展后,就只能在空间层次上下功夫了。

    可不论套多少层空间,开发了多少个新领域,实际上的人就只有那么多,地理空间也只有那么大。

    泡沫越大,膨胀的市场越大。

    对于人和环境的剥削程度就会越来越深。

    这是取死之道。

    而时间膨胀的本质是得到更多的时间,分摊剥削的程度,以更低的剥削程度甚至是无剥削状态,完成资本增密,从而养育工业,解决悖论。

    有人的人生就是波澜壮阔,其人心的感悟也更加复杂,能够明白更多的道理。

    有人的人生就是寡澹如水,其人心的感悟也更加简单,缺乏足够的历练,对事物道理的认知,也终究是有限的。

    人与人是不同的,不仅仅是资质心性的不同,更是人生经历的不同。

    而“时间”的定义是什么?是空间上的运动。

    人生的经历,便是空间上的运动,在绝对的时间内,有人运动的更多,便是膨胀了时间,有人运动的更少,便是萎缩了时间。

    时间膨胀的本质是浓缩,浓缩便是相对的膨胀。

    明白了这些道理,始皇帝知道自己曾经犯过一个错误,大秦或许曾经是老秦人的时代,但在天下一统以后,已经不是了。

    老秦人在秦朝的时代下,已经没有了意义。

    而新的时代,大秦帝国的时代对于百姓来说,是怎么样子的,百姓却从未听过……时代抛弃了老秦人,却也没有获得新的参与者。

    所以,大秦亡了。

    如果当初能解决这个问题,纵使他死了,大秦也不会二世而亡……

    “诸位认为,如何让天下百姓参与到这个时代中来?”

    始皇帝已经找到了方向,明白了该如何在人心上下功夫,来达到时间膨胀的效果,从而解决文明发展的根本矛盾。

    但光有方向不行,还要弄清楚该如何具体实施才对。

    曾经与张执象聊过许多的钱衡说道:“让百姓当家做主?如果只是被动裹挟,而非自己下决定,他们是不会有时代的参与感的。”

    钜子眼中则眼光一闪,说道:“这个主意不错。”

    可姚广孝却说:“一个家庭里面,是有父母,有兄弟姐妹的,正如八卦,乾坤为父母,巽、离、兑则是女孩,震、坎、艮则是男孩。”

    “阴阳消长,自然之理。”

    “便是当家做主,也是不同的,是父亲当家还是母亲当家?是父母年龄都大了,由长子当家?还是兄弟姐妹来?”

    “莫非,不当家了,就不是家庭的一员?”

    “所以,当家做主很重要,因为一个家庭必然是有一家之主的,更大的问题是,如何聚拢一家子。”

    家人……

    自来大同社会都是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讲的是天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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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市场膨胀的本质是开拓新的空间,控制新增的市场,等于贸易获利,从而抹平贸易数据上的逆差,完成实质上的顺差,解决悖论。

    当实际地理空间无法拓展后,就只能在空间层次上下功夫了。

    可不论套多少层空间,开发了多少个新领域,实际上的人就只有那么多,地理空间也只有那么大。

    泡沫越大,膨胀的市场越大。

    对于人和环境的剥削程度就会越来越深。

    这是取死之道。

    而时间膨胀的本质是得到更多的时间,分摊剥削的程度,以更低的剥削程度甚至是无剥削状态,完成资本增密,从而养育工业,解决悖论。

    有人的人生就是波澜壮阔,其人心的感悟也更加复杂,能够明白更多的道理。

    有人的人生就是寡澹如水,其人心的感悟也更加简单,缺乏足够的历练,对事物道理的认知,也终究是有限的。

    人与人是不同的,不仅仅是资质心性的不同,更是人生经历的不同。

    而“时间”的定义是什么?是空间上的运动。

    人生的经历,便是空间上的运动,在绝对的时间内,有人运动的更多,便是膨胀了时间,有人运动的更少,便是萎缩了时间。

    时间膨胀的本质是浓缩,浓缩便是相对的膨胀。

    明白了这些道理,始皇帝知道自己曾经犯过一个错误,大秦或许曾经是老秦人的时代,但在天下一统以后,已经不是了。

    老秦人在秦朝的时代下,已经没有了意义。

    而新的时代,大秦帝国的时代对于百姓来说,是怎么样子的,百姓却从未听过……时代抛弃了老秦人,却也没有获得新的参与者。

    所以,大秦亡了。

    如果当初能解决这个问题,纵使他死了,大秦也不会二世而亡……

    “诸位认为,如何让天下百姓参与到这个时代中来?”

    始皇帝已经找到了方向,明白了该如何在人心上下功夫,来达到时间膨胀的效果,从而解决文明发展的根本矛盾。

    但光有方向不行,还要弄清楚该如何具体实施才对。

    曾经与张执象聊过许多的钱衡说道:“让百姓当家做主?如果只是被动裹挟,而非自己下决定,他们是不会有时代的参与感的。”

    钜子眼中则眼光一闪,说道:“这个主意不错。”

    可姚广孝却说:“一个家庭里面,是有父母,有兄弟姐妹的,正如八卦,乾坤为父母,巽、离、兑则是女孩,震、坎、艮则是男孩。”

    “阴阳消长,自然之理。”

    “便是当家做主,也是不同的,是父亲当家还是母亲当家?是父母年龄都大了,由长子当家?还是兄弟姐妹来?”

    “莫非,不当家了,就不是家庭的一员?”

392、金融收割,货币霸权

    松江府,江南制造局。

    徐阶考察最新式的枪械火炮战船后,对于进度相当满意,自两个月前湛若水来求他,他便已经荣升成为了议员,议长职位空缺,可发号施令的,实际就是徐阶。

    不过是议事院在考察他而已。

    有没有那个名分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那份权力和实力便可,他牵头成立的江南制造局,仅仅两个月,在技术上就已经追赶上了朝廷的兵杖局。

    终于制作出了北斗神铳那样的击发枪。

    不仅如此,还有好几款新型火枪进行实验,都效果喜人。

    他本来打算对舟山动手,让这个自由港变成江南独属,但王家似乎早有预料,刚刚可以下水,还没有进行武器安装的宣德号被开回了夷州。

    墨教势力退出舟山,固然让舟山的钢铁、机械、船舶产业都陷入严重停摆。

    但并非不能弥补。

    大明并不缺少聪明的学者搞研究,也不缺大师级的匠人,需要的只是培养和消化而已,若是有两年时间,舟山完全能够恢复到以前的盛况。

    江南制造局也好,攻略舟山也罢。

    这一切都是在制度竞争之下,对军势竞争的保障手段,也是为了新军建设的准备。

    嘉靖利用,不,是始皇帝帮忙对大明完成了军改,五军都督府的成立,不光是代表大明的战区和战略调整,更是新军和旧军的差别。

    新军已经完全脱离了冷兵器战斗的框架,进入了纯热武器时代。

    步枪、手枪、班组机枪、火炮。

    配合机械化的卡车已经研制了出来,新的燃油机是墨教和配合京师大学的三个月科研成果,也完成了第一代卡车的设计和实验。

    相对应的,坦克也开始制造了。

    甚至于,尝试模彷战马,制造所谓的摩托,也在紧锣密鼓当中,而为了让部队能够更好的转移前进,全国范围的大修公路、铁路,也是朝廷的大动作。

    倒不如说,始皇帝执政时,首先做的便是基建。

    如今铁路和公路工程已经开始了,大约两年时间,就能够在长江以北修一个主要的交通网络出来,南方则水系发达,只要能够掌握水道,就可以不用担心后勤。

    可以说嘉靖的战略本来就对南方有压迫力。

    在始皇帝的发挥下,这个压迫力在过去的三个月中达到极限,也迫使南方仓促完成了均田免赋,并在交通网络上面临被北方超越的风险。

    南京早在嘉靖十四年就提议修铁路。

    所以张执象当初刚刚下山的时候,就看到有铁路修到江西的消息,南京占据了“事机”,但因为效率问题,竟然被朝廷反超,然后只能匆忙追赶,只能说是狼狈了。

    江南新军的重点在于东林讲武堂。

    也称东林军校。

    徐阶早有想法,但在七月份才开始私下招人,八月份才正式挂牌,过去两个多月时间,东林讲武堂的学生们还在军训当中,离毕业遥遥无期。

    最速成的士官培训,也要六个月。

    但时间是不等人的,自从他们对舟山动手开始,朝廷已经用“剿匪”的名义,开始对江南沿海的“倭寇”发动攻击了。

    南征军中,朱纨立下了不少功劳,此次被专门调配,主持剿匪工作。

    面对朱纨的攻势,江南旧有的军队显然不足以应对,被打得节节败退,可因为有限战争的缘故,哪怕一时间占据了优势,也无法推进什么的。

    真要杀进江南花花世界,这倒也不难。

    可也意味着全面战争,届时便是打赢了,也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可不光是江南会被打烂,长江以北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当真是两国对垒,那必然要流干最后一滴血的。

    所以,朱纨取得军事上的胜利,朝廷压着南京打,也只能“等着”对方卷土重来,要彻底治本,须得长生革命的变法席卷江南才行。

    而这场制度之争,彷佛贴身格斗,拳拳到肉,打得也难舍难分。

    战争,不过是双方的放血点。

    看谁先支撑不起,而获得优势的那一方,自然就获得了贸易权,西罗人就不谈了,关于扶桑、朝鲜、以及南洋诸国,这贸易体量也是相当大的。

    大明国内常年习惯了海洋贸易带来的便利,各类出自南洋的香料、药材、特产,却是需求量非常大。

    再加上跟商洲的航路已经打通。

    大西洋那边西罗人正在跟商洲死战,航路混乱,但太平洋的航路已经恢复,可以进行大规模的贸易了。

    许海出卖了十多万西罗海盗,如愿抵达天竺。

    他整合天竺过后,为了建设发展,需要从大明引进许多东西,这是一笔非常巨大的贸易订单,但可惜在满刺加西边的贸易,只能由朝廷说了算。

    旧港宣慰司的建立,代表着半个海洋世界已经重回了大明的怀抱。

    可以说。

    在海贸上江南本来就吃亏,如果“倭寇之乱”中还处于军事下风,海贸就完全没有他们什么事了,每年得少上亿两白银的收入。

    这笔银子哪怕是用于治国和建设上,都是一笔巨款。

    南京过去再有钱,江南再富有,也不能一直承担如此大的此消彼长,必然还是要拼了命的夺回军事优势,只有这样才能重新谋划海权。

    十二月。

    在这个斗争无比激烈的时期当中,嘉靖再次出招。

    朝廷宣布废除金属货币,实行金本位,以黄金为锚定物发行大明宝钞,但却以一年为窗口期,允许白银以30:1的比例,换算成黄金,兑换宝钞。

    这一刀直接切到了大动脉。

    不论是江南的,还是西罗人的,亦或是其他各国的。

    长久的贸易当中,已经习惯了大明的银本位,虽然有些国家已经提前预料到白银很可能被抛弃,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依旧爆发了恐慌。

    刹那间。

    全世界所有的贸易都变为白银贸易,几乎是竭尽一切可能的,在窗口期内将白银运送到大明来兑换宝钞。

    倘若不抓住这个机会。

    朝廷关闭宝钞与白银的兑换窗口,白银还有什么用?一种漂亮的金属,可以做饰品和装饰物?但那是过去,它是货币,才值钱,它不是货币了呢?

    至于朝廷拿这么多白银有什么用,且不说贵金属本身的压舱石属性,以后白银作为工业原料,也是很有价值的。

    反正是纸币换金属,何乐而不为?

    除了白银以外,同样有大批量的黄金被运到大明来,换取宝钞,没有办法,必须得储备宝钞,只有这样才能够继续跟大明贸易,从大明购买商品。

    而各国内部金银贵金属流失,让他们本身也失去了货币。

    不得已也开始发行纸币。

    但已经没有了足够的黄金做锚定物,便只能以大明宝钞作为锚定物,以外汇储备来发行货币,等于说一手将经济命脉交到了大明手中。

    如此一来。

    大明朝廷,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或者说,大明朝富得流油,而朝廷终于取得了匹配国家实力的财政能力。

    过去,士绅为了不让朝廷有足够的财政能力,不让朝廷掌握金融霸权,便毁掉了宝钞。

    如此,没有发行者的金银成为货币,让士绅拥有绝对的资本。

    但也将大明推入了深渊,本来在国际贸易当中,是大明用纸币购买一切资源,却变成了外国用金银购买大明的商品。

    本质上,是大明用商品换了没用的金属,而且一换就是两百年,然后再加上满清的接近三百年。

    到最后直接被金融手段,降维打击……

393、均田免赋,消除膨胀

    东林讲武堂。

    徐阶看着两千多名学生为了迎接他这位“山长”特意进行的演习,虽然因为生源本身就是富家子弟,多是文武双全之人,再加上原本军中精选的一批中低级军官,所以他们上手极快,这次演练也颇为像模像样。

    但徐阶的心思其实不在军校当中。

    进入热武器时代后,战争基本上就是国力之战,伴随着均田大致完成,徐阶也不怕将战争的实质告诉新军。

    对于百姓来说,无非就是田亩归公还是田亩归私的问题。

    江南大部分百姓已经拿到了土地,哪怕是贷款买的,但土地属于私人,在他们的观念当中,就是可以代代相传,子孙后代都有饭吃。

    至于贷款,又没有利息,早晚能还上,根本不是问题。

    可按照北方的均田,那就是田亩归公,都是村社里说了算,这完全就是命脉交于他人之手,以前没有村官,但却有乡绅老爷,官吏们什么德性,老百姓能不知道?

    就算能安分一时,还能安分一世?

    官吏们一旦恢复原样,那这田还有大家的份?该当佃户的不还是佃户?

    所以。

    在舆论和意识的宣传之下,江南百姓是誓死不愿意田亩归公的,这场战争在他们看来,就是保护自己家园的战争。

    也亏得徐阶的手段和经营,终于获得了江南在明面上的实际支持,可以堂堂正正的跟朝廷那一场南北战争。

    而既然是战争,那就是国力之战。

    江南的富庶不是北方可比的,倒不如说,在江南士绅的眼中,北方是赔钱地,要不然北宋也不至于发生靖康耻,将北边卖掉。

    至于朱元章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北伐成功,一统天下的开国之君。

    那是因为到了宋朝,华夏重心已经完全移到江南一代了,人口、经济、知识技术,南方已经完全碾压北方。

    大明两亿八千万人口,其中江南就有半数。

    狭义的江南只有南直隶、江浙、闽地、江西,再多一些,就包括湖广,就已经有大明半数人口了,而实际上南京控制的区域还包括两广、川蜀。

    南京其实掌握大明六成接近七成的人口。

    北方人口主要集中在中原和山东,其余地方虽大,但人口稀少,因为气候问题,降水线难移,山西关中一代,人口发展潜力实在有限,虽然比唐宋时期人口要多,但这已经是承平一百多年的极限了,西边加起来,撑死了也就刚过两千万。

    人口不多,却有漫长的边境线,要维持庞大的军费开支。

    故而。

    在江南看来,北方一直都是赔钱地,能够抛掉不要,在经济上是最合算的,只是苦于地理因素,江南半壁江山,不好守。

    所幸……这场战争不用守漫长的长江防线,也不用担忧什么守江必守淮,更不用担忧从川蜀出夔门,也不用担忧像蒙古当年一样的斡腹战术,从云缅、安南等地攻来。

    哪怕因为许家丢失海权,南洋如今是朝廷说了算,也不用担心两广即闵地受袭。

    战争被限定在了琉球、扶桑、朝鲜的海域,以及松江府到温州一线的沿海。

    为此。

    南京特意让江浙一带进行迁海,百姓离开海岸三十里,只是不同于满清的迁海令一下,当即焚烧房屋驱赶百姓,肆意屠杀,以至于东南沿海人口损失过半。

    徐阶主导的迁海让沿海居民得到了妥善安置,落户分田,又补贴了银两,倒是没有怨言。

    京师与南京也默契的在那段时间没有交火,坐等战场腾空。

    所以。

    这场“倭寇之乱”,战场主要是海战和近海陆战,海军可比陆军烧钱多了,王家虽然取代了许家,但实力却还远远不足,南京接收了许家残余势力,又有舟山造船厂。

    如若不能尽早攻下舟山,便只能坐看南京越来越强。

    朝廷基本没有了造船能力,特别是海船,王家这些年有尝试经营船厂,可夷州一战,许海早就把该烧的都烧了,王家只保留了技工匠师而已。

    从零开始造船,难度非常大,能够尽快保证维修能力就不错了。

    所以王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难有增量,而南京这边却可以不断生产新的船只。

    从战略事态上来看。

    江南的实力雄厚,远非朝廷可比,南京议会这些年的公中存银已经超过了五亿两,虽然这批银子要不断投资,不断钱生钱。

    但关键时刻,总是能拿出来用的。

    而京师那边,嘉靖才打完安南,财政本就不足,又还要编练新军,改革军制,又要修铁路,修公路,又要投资学校……

    若非有皇家银行,有金融主权。

    朝廷早就撑不住了,可那财政赤字也大得吓人。

    按理说。

    这场南北战争,嘉靖根本打不起,但金融主权实在是太好用了……

    在演戏结束,徐阶在讲武堂内参观的时候,跟身旁的湛若水说道:“今年朝廷的货币超发起码有七千万贯,哦,如今改制了,是七百亿宝钞。”

    “本来应该引起剧烈的通货膨胀才对,但由于均田免赋。”

    “以村社为单位,更新农具,大修房屋,大量投资生产,以更多的农业产出换取货币,又以货币订购还未正式投产的农业机械。”

    “货币有了蓄水池,市面上有了充足的物资可交易,工业口又有了资金。”

    “实际上是农民吃亏了,但物价却也稳定了下来。”

    “于经济手段,朝廷的腾挪空间基本用尽,但如今通过金融主权,货币改制,宝钞与黄金挂钩,白银变为废铁,哪怕江南一时间不废弃白银,白银也将面临巨大贬值。”

    “此消彼长,南北战争没那么好打了。”

    湛若水知道货币霸权的厉害,但他不觉得可以就这么坐以待毙,问道:“朝廷将宝钞与黄金挂钩,而市面上如此多的宝钞,朝廷不可能有充足的黄金。”

    “我们只需要挤兑,便可让宝钞破产,失去信誉。”

    徐阶嗤笑道:“朝廷不兑,你待如何?”

    湛若水道:“那岂不是正好?说明朝廷言而无信,自然就没人用宝钞了。”

    徐阶摇了摇头,道:“无论是用金银铜做货币,还是用纸币,用什么做锚定物,其实归根结底,就一样东西,力量。”

    “锚定物是朝廷选的,只要力量还在,主权还在,朝廷就有更换锚定物的能力。”

    “要摧毁货币,本质上要摧毁他的力量才行。”

    “朝廷直接一句‘恶意挤兑’,便可以拒绝大额黄金兑换,对于民间兑换,大可放开,以宽民心,倘若我们组织挤兑,那事实在先,只需要锦衣卫出动,这种大规模组织,自然是证据确凿的,又岂能动摇信誉?”

394、腾笼换鸟,权宜之计

    心知无法挤兑,湛若水凝声说道:“过去我们一直没有动朝廷的货币主权,现在是不是可以……”

    他还未问完,徐阶就打断道:“一旨圣令,言我等发行的是伪钞,你待如何?”

    湛若水沉默了。

    因为,真的会如此,皇帝没有废除,自古以来的圣王,自启家天下以来,数千年的天子权威,自始皇帝以来的帝王权柄。

    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认知,根植于人心。

    皇帝就是掌握着这样的法统。

    他们不可能控制圣旨的昭示,嘉靖要让江南知道皇帝的旨意不要太容易,百姓对田亩的归属之争再在意,也并不觉得江南是另立一国了。

    所以,他们真的没有纸钞的发行权。

    要不是如此,早些年他们也不用处心积虑的搞臭纸笔,然后换白银做货币了。见识过纸笔的便利,谁还愿意用金银?

    在他们身边。

    许栋想到:“白银大幅度贬值,受伤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平民百姓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吧?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积蓄,这一下子就等于是盘剥生民了,可不可以用这个作伐?”

    这次不用徐阶作答,严讷就说道:“你没有仔细看货币改制。”

    “民户兑换宝钞,白银五两以下者,可全额兑换,每户持册对应,若有村社作保,五两以上,百两以下者,分十年补发。”

    “最穷的那批人,人数最多,倒是完全没影响。”

    “再富有一些的,北方是完全没问题,可南方更多的怕是还是在非议田制,”

    朝廷改革币制,可不是像王莽那样瞎改,最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照顾了弱势群体。

    至于富人,现金缩水三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如果是那些喜欢埋“银冬瓜”到地下的士绅商人们,那就活该挨这一刀了。

    因而,南京能团结的,还是那些士绅商人。

    然而,在湛若水要放弃的时候,徐阶却说:“南京无法发行货币,却不代表扶桑不行。”

    一句话,彷佛划破夜空的星星。

    跟随在徐阶身后的一行人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有人连忙问道:“扶桑虽然号称金银之国,但其实是个贫瘠国家,他们的富有只是相对于他们自己而言。”

    “那么多金山银矿,每年也不过黄金万两,白银几百万两而已。”

    “根本就没有资格与朝廷对抗啊。”

    当即有人反驳道:“金银不是问题,我们江南的黄金难道不比京师多?问题只在于市场影响,以扶桑的体量,如何维持币值?”

    “倘若无法维持,那就是送上门给宝钞做收割的。”

    “方才山长已经说了,货币的本质是力量的眼神,同样的金本位货币,需要对等的力量,才能体现出黄金的价值。”

    “唯有力量处于同一水平,才是黄金越多,货币价值越高!”

    又有人说道:“有我们背书,扶桑的货币如何能差过宝钞?”

    先前那人当即反驳:“力量的载体是国家,是国家主权,扶桑哪有那个影响力!这根本就不是背书不背书的事情!”

    此人言辞犀利,见事独到,引起了徐阶的注意。

    他笑着抚须,问道:“此是何人?”

    严讷答道:“李春芳,字子实,南直隶人士,嘉靖七年中举,颇有才名。今年进的书院,后来调到讲武堂,做思政先生。”

    徐阶满意的点点头,指着李春芳说道:“不如,你来讲讲,我为何说在扶桑发纸币?”

    李春芳的回答只有两个字:“走私。”

    徐阶笑了。

    道:“见识不错,的确是走私,我们能够为扶桑做的背书,只有走私,通过走私贸易让宝钞与日钞流通,而我们再以日钞进行海外贸易,从而分润贸易当中的货币份额,而其他拿着日钞的商人,则可以通过走私,达到与宝钞一样的购买力。”

    “然而,这不过是权益之计。”

    “因为,这依旧是日钞对于宝钞的依附效果,倘若走私一旦中断,日钞的信用就会直接崩溃,我们在海权上暂且处于守势,也无法开拓进取,所以货币非常不稳定。”

    “可即便如此,也要去做。”

    “因为只有金融才能对抗金融,江南的财富,需要一个蓄水池。”

    “世界的财富,也不能任由朝廷收割。”

    “所以,要在扶桑搞银本位,在走私还能维持的阶段内,完成白银消化,将白银流转为实实在在的货币,不论是日钞也好,还是宝钞也罢。”

    通过走私,他们可以不断的用日钞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商品,然后兑换为宝钞,亦或者其他。

    等以后,就算日钞崩溃。

    他们也早已脱身,承担代价的是手中拿着日钞的人,还有……扶桑。

    当然,也可以尽力维持日钞,但那个池子太小了,装不下江南的财富,他们本质上是要借助日钞跟宝钞抢江南的市场和产出。

    待解释以后,大家才明白徐阶的良苦用心,一时间众人钦佩不已。

    可徐阶知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倘若他们不进行纸币化,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更惨烈的收割,这件事参考满清末期的赔款就知道了。

    不列颠支持扶桑打甲午海战,投资了1.5亿两白银。

    而满清整个北洋水师才三千万两。

    两方的船只又是由西罗人建造的,裁判亲自下场,谁胜谁负还用说?老佛爷修不修园子,炮弹都得掺沙子,因为炮弹也是西罗人卖的。

    满清战败。

    马关条约两亿两白银,要赔的却不是银子,而是……英镑。

    是等价两亿两白银的英镑,首先跟不列颠贷款赔偿,然后偿还英镑,可英镑是金本位,黄金不够,只能拿白银换英镑,英镑瞬间升值,白银瞬间贬值,白银贬值后进口物资不变,价格翻倍上涨,出口物资不变,价格翻倍下跌。

    一来一去,通过金融手段,赔款放大了数十倍。

    这就是货币的降维打击。

    徐阶自己对这个再清楚不过,自然不可能坐等朝廷用金融霸权进行碾压,但主权货币是与国家绑定的,徐阶也没有太大的腾挪空间。

    大明……太庞大了。

395、建州起势,辽东门户

    江南有更丰富的资源和生产力,但却没有金融主权。

    所以江南进行的均田,让田亩归私,让民户承担购田贷款,就要勒紧裤腰带交出农业产出,以便早日还贷,大量农产品涌入市场,就平息了宝钞超发的通胀。

    这就是金融主权的优势。

    哪怕通过发债可以吸纳超发货币,完成蓄水,并将朝廷超发的货币作为己用,但货币确确实实是被市场吸纳了,朝廷一点都没有亏,还多收了一份利息。

    短期内,因为操控流动性,江南还能与朝廷抗衡。

    可等到债务爆发的时候,该还的钱可赖不掉,过去蓄水接下的货币,都要连本带息偿还,而朝廷还可以继续超发,此消彼长,可想而知。

    面对宝钞的货币霸权,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一切手段都不过是拖延而已,而这场战争显然不是靠拖延可以赢的,朝廷完全就是越打越富,不存在被拖死的可能。

    所以南京要获胜,就只能在军事上取得极大成就才行。

    夏言并不蠢,他看得挺清楚的,所以他认为皇权一旦放出笼子,就别想正规手段将其关进去,必须要以蛮力打破。

    徐阶能够与朝廷博弈,但却也知道这场战争,大抵是赢不了的。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赢。

    他是为了逼朝廷用“全力”来赢,不得不进行资本增密,不得不放开手发展工业,不得不壮大那条吞噬世界的白蛇……

    大暑之世的战斗,自然要符合时代。

    若是无法在大暑之世斩蛇屠龙,历史必然还是要向着原本的轨迹滑去……

    ……

    图们江流域,赫图阿拉。

    大胜归来的王杲带着十多万俘虏,整个队伍绵延三十多里,得胜归来的建州首领,就彷若天神一样,那无数俘虏,无数战利品,让王杲的声势空前绝后。

    而赫图阿拉城门前的夏行却脸色并不好。

    让边军送温暖,是夏言的决定,但却不曾想,这竟是兄长的绝笔……

    失去夏言的依靠,夏行那个首领义父的身份,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因为至今还没有南京的人联络他,似乎根本就当他不存在。

    南京有事,都是直接跟王杲沟通的……

    夏行带着百余人,气氛有些僵硬的迎接着凯旋而归的首领,哪怕这个首领才十岁,便是早熟一些,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两个队伍靠近。

    王杲拉住了战马,骑在马上的王杲似乎比夏行还要高些,两人对视了好一会,王杲才翻身下马,打了个千,跪在夏行面前喊道:“孩儿得胜而归,请义父检阅。”

    夏行听闻,松了口气。

    看来王杲不算白眼狼,还知道感恩,知道这场大胜是谁送给……

    本来要扶起王杲的夏行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一把匕首已经扎在了心脏之上,呆呆的转头,对上王杲的眼睛。

    王杲那小狼崽子般的狡诈和狰狞显现的淋漓尽致,他笑道:“父亲不死,大家就会知道这场胜仗的真相。”

    “孩儿的威严就会受到打击,还望父亲为孩儿保密。”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夏行脸色苍白,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怎么敢,我死了,边军如何肯听安心听你的……”

    王杲静静的看着夏行体力流逝,软软跪倒,句偻着身子,做着死前最后的挣扎,他那还有些幼嫩的声音澹漠无比的说道:“不论是怎么败的,是否有计谋,是否故意,但败就是败了,孩儿有足够的信心熬鹰,会调教好他们的。”

    “这点就不劳父亲操心了。”

    “所以,还是请父亲去陪伯父为好。”

    王杲澹澹含笑,看着已经倒地的夏行,他缓步前行,踏在积雪当中,缓缓蹲下身,在夏行意识的最后说道:“我乃白山黑水间的勇士,你这狗货,又如何当得我的父亲。”

    “可惜了。”

    “夏言如果没死,我很想亲自为他执行凌迟。”

    夏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血水已经堵住了喉咙,气息越来越少,意识越来越昏沉,最终脑袋一栽,再也没了生息。

    而王杲一脚将夏行的脑袋踩进积雪当中,完全没有半点解释,只是对着族人喊道:“呼啦!”

    “呼啦!

    万众激动的呼声,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王,看到了王的成熟,看到了枷锁的挣断,看到了建州的崛起,看到了乱世当中的争雄!

    ……

    辽东都指挥使司。

    俞大猷在自己的院子里烤着火,几名将领也聚在一起,不解的问道:“既然知晓宣大的叛军要投降建州,我们为何不去阻拦?”

    俞大猷用树枝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红薯。

    拨着红薯,平静的说道;“没意义,打胜仗难,打败仗还不容易?宣大叛军本来就是以败代投,他们铁了心的要输,真要介入,那就是又要防建州又要防友军了。”

    “至于在他们被俘虏后,去截下来,那就更没必要了。”

    “王杲不要俘虏,把俘虏交给我们。”

    “我们能接吗?”

    “接了又按什么标准对待?”

    “夏言矫诏出兵,将领们可以除掉,底层将士呢?真要按照叛军俘虏对待,那就离心离德了,我虽然镇守辽东已有九年。”

    “但却没办法保证辽东没有南京的钉子。”

    “宣大将士被作为叛军俘虏对待,只要扇动一翻,有内奸放出俘虏,就是一场卷席辽东的兵变,辽东失守便近在眼前。”

    “可倘若不将宣大将士作为俘虏对待,而是当做友军对待。”

    “那……”

    “开城投敌的事,不远了,本帅夜晚被割掉脑袋的可能,也大大提升了。”

    所以说,那十多万宣大将士,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俞大猷根本就没有伸手的想法,无论是救人还是削弱敌人。

    除非是学白起,直接坑杀。

    但时代明显已经不同了,这种事没法做,对付异族还行,对付自己族人……

    “虽然有各种麻烦,但我还是认为要出手,如今坐视建州得十多万叛军,接下来我们辽东的压力可想而知。”

    “建州可不是什么苦寒的野人。”

    “他们身后是江南士绅,是有源源不断的火铳大炮的。”

    “朝廷跟江南虽然在打‘倭乱’,但这江山,若有决定性的棋局,我想应当还是在我们辽东这边的。”

396、策略辽东,狭路相逢

    高拱是河南新郑人士。

    他十七岁乡试取得魁首,可连续蹉跎两届会试不中,恰逢嘉靖十三年犁庭扫穴,他便弃笔从戎,而后一直待在辽东,做俞大猷的幕僚。

    可以说俞大猷作为辽东指挥使,对高拱极为倚重。

    高拱言说建州得到宣大十多万叛军,有江南支持,辽东压力前所未有,俞大猷自然明白这一点,宣大叛军也好,建州也罢,本质上都是江南的雇佣军。

    否则就图们江那地方,养建州残部都费劲。

    自嘉靖十三年的犁庭扫穴后,建州也就剩万余青壮了,总人口也只有五万人,可就是这点人,也难以在图们江流域存活。

    全靠江南的给养。

    而江南是养五万人,还是养二十五万人,其实没太大差别,尽可能的武装,对辽东虎视眈眈,才是南京那边想要的。

    毕竟,辽东丢了,京师就只剩山海关了。

    但……

    还是那句话,哪怕他经营辽东九年,也无法全部掌控辽东,辽东都指挥司有十二万兵力,但整个辽东却有三百万人口。

    不可能杜绝内鬼。

    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收治十多万俘虏。

    至于宣大的叛军当中,底层士兵大多不知情?是否该救援?俞大猷没有想这些,当兵打仗,本来就是卖命的活计,你都投降了,还念什么好坏。

    因而。

    俞大猷宁愿让建州得了十多万叛军,然后从正面战场较量,也不愿意去救去狙击,把俘虏抢回来,闹一场内乱。

    当然,他也不会坐视建州完全消化叛军就是了。

    “对于叛军救不救,首先要做分化才行,这个分化我们做不来,得让建州去做。”

    “那些有意投敌的,在将领的带领下,便直接摇身一变,就成为建州将士了,而不愿意投敌的,短期内不至于投降,会被当做奴隶驱使。”

    “建州也需要一批奴隶来解放他自己的青壮年。”

    “如今建州不过五万余人口,青壮拢共也就万余人,王杲必然不会再让有限的族人投入生产,要全民皆兵,那就必须要奴隶。”

    “过去几个月,南京帮忙运输了许多南洋、扶桑、朝鲜的奴隶过去,也有两三万人了。”

    “但依旧不够。”

    “他们需要更多的努力,特别是大明的奴隶,来完成信心的建设。”

    “所以,不知情的,忠心大明的,跟那些叛军将领关系远的,那部分人都会被充作奴隶,而非在战场上与我们交锋。”

    “得把他们性子磨平了,彻底奴化了,王杲才会让他们参军。”

    “我们不能坐视王杲把这些人也消化了。”

    俞大猷多年坐镇一方,已经有了主帅风范,对于战场的见解极为独到,很明白一场战争的目标是什么,要解决什么东西。

    高拱见俞大猷主意已定,便说道:“建州得到叛军,起码有七八万兵马会摇身一变,成为建州蛮兵。”

    “夏言既然准备让宣大叛军以败代投。”

    “那么南京那边必然是已经做好战前准备的,军资已经齐备,或许即刻便要西进。”

    “还请俞帅做好应对。”

    高拱作为幕僚,除了出谋划策外,还担任辽东的经略职责,代表俞大猷过问辽东的经略转运事物,保证军需。

    他的全局视野更高,很明白宣大叛敌背后有着怎样的运作逻辑。

    所以判断王杲得到叛军后,会立马西进,不说攻略辽东,起码要拿回属于建州原本的地盘,推进到浑河流域,以求打个措手不及。

    俞大猷却没有回答。

    他盯着火堆在发呆,好一会,他抽出一根树枝,以碳灰在地上画了张简易的地图,指着朝鲜说道:“倘若建州进攻到浑河流域,从浑河到图们江一线,他们的后背全在朝鲜面前。”

    “哪怕南京可以提供保障,让朝鲜不打建州。”

    “可这个保障能百分百吗?”

    “朝廷如今可不是没有海权的,我们离朝鲜又近,李氏王朝知道京师对他影响大,还是南京对他影响大,所以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朝鲜攻击建州的背部。”

    “无论如何,建州也不能冒着这份风险来拉长防线的。”

    “更何况,他们至少新得了八万兵马。”

    “还能全副武装……”

    俞大猷的话让院子里一静,大家同为明军,知道宣大作为天下最关键的重镇,一直是边军最强的战力,投敌后最大的担忧的后勤能否跟上,可如今南京负责后勤,只好不坏。

    那么……

    灭朝鲜,足以。

    高拱凝声道:“西进攻辽东是假,南下攻朝鲜是真!”

    “若能吞下朝鲜,建州的威势将不可同日而语。”

    “而有朝鲜提供物力,不用全赖海运,南京那边的容错率也提高非常多。”

    “而且。”

    “建州只有五万人口,这是发展的硬伤,而朝鲜有一千八百万人口,只要驯服得当,仆从军要多少有多少。”

    “如此才真正打得起国战!”

    俞大猷点了点头,说道:“我在辽东都怕里应外合,朝鲜那边如何不怕?东海海域是南京占优,我们也无法阻挡他们舰队运兵。”

    “建州打朝鲜,完全可以多面开花。”

    “然后快速闪进。”

    “至多十天半个月,就能灭国。”

    俞大猷毫不怀疑南京会卖掉朝鲜,他们连自己都卖,卖点藩属国怎么了。也就是旁边没东西卖了,否则他们不惜卖掉更多。

    不断的撕裂创口,让朝廷两线作战,才是南京想要的。

    高拱很是愤怒,更是后怕,道:“灭朝鲜,攻野人女真,建州大可囊括努尔干都司后联络蒙古,如此便真的有南下入关的势态了。”

    “所幸国师和陛下已经解决了蒙古的问题。”

    “始皇帝更是驯服了边境诸国。”

    “已经驻军协防,哪怕始皇帝已经离去,那些小国也不敢造次了,就算有人挑拨,俺答汗那边不会中计。”

    “能稳住蒙古,是我们对建州最大的战略主动。”

    高拱在思考建州的崛起方向,而其他将领已经坐不住了,知道建州要取朝鲜,决计不能让他们成行,便谏言道:“事不宜迟,趁建州还没有得手,我们得尽快出兵!”

    “俞帅,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众将领纷纷请战,俞大猷却伸出了手,阻拦了一下,看着诸位说道:“便是十多万叛军,建州也要花费一翻力气消化,整个朝鲜,建州又该如何消化?”

    “不论叛军加入也好,南京支持也罢。”

    “建州最核心的,那是那五万建州女真,把这批人剿灭了,才是解决问题的真正方法。”

    “如此。”

    “南京不但失去了外族的名义和旗帜,更失去了王杲这种有才能实施战略目的的代理人。”

    “我们……”

    “朝鲜要支援,但不是关键,我想领一支骑兵,学蒙古人的斡腹,绕到图们江流域,攻破赫图阿拉,屠尽建州余孽。”

    “如此一来。”

    “那万余建州青壮,此后便是打一人,少一人。”

    “没有基本盘,王杲如何统领其他汉军?”

    “建州想取朝鲜,可以,但定叫他有去无回。”

    俞大猷平平澹澹的言语中杀气已经升腾,是对建州的,更是对南京的,那些人不惜一切代价,宁可放任敌寇壮大,甚至危及中原,也要对付朝廷。

    先送十多万叛军,接着又送朝鲜。

    已经是完全不要脸了。

    而对于俞大猷的战略,高拱看出到了妙处,放任建州游走在关外,建州便可向东向北扩张,最终可以向西从蒙古那边找突破口。

    但如果断了建州的后路,把建州锁死在半岛上。

    对方就完全没有战略腾挪空间了。

    无论南京再怎么支持,无论宣大的叛军再怎么骁勇,也失去了争雄之势,只能忍受辽东对其的封锁和关门打狗。

    ……

    王杲杀了夏行,以“大胜”奠定了声势后,便迅速接见诸位将领,一翻控制拉拢后,又许了重利,不同于武将在大明的低贱地位,王杲对他们许诺了重利,倘若有夺取天下的一天,定然给他们分封就藩!

    封王!

    这是多大的诱惑啊,哪怕宽松如蒙古帝国,当年也不过是以军民万户府来默认世侯的存在,异姓封王就藩,要追朔到汉高祖刘邦那句“非刘姓称王者,天下共击之”。

    至于王杲说话不算数?

    他们这些武将权势大,手里又有兵,真说话不算数了,难道还不能自己取吗?

    会伙同夏言叛乱的这些边将,本来就是野心勃勃的人。

    此刻只觉得找到了可以全力发挥的舞台,当即招降旧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们两路大军合兵“远征”,共十五万兵力。

    再加上负责后勤的十万民夫。

    建州大胜,遭殃的还是那些民夫,军队战损不过万余,最后的俘虏总数其实是二十二万,那八万民夫暂且不去说他,剩下的十四万叛军当中,经由各将领劝说,复原指挥构架,很快拉起了十万大军。

    比俞大猷他们预料当中的,还要多两万。

    没法。

    大明当兵的军户多,哪怕不是军户,投军也有许多是时代相传,当年土木堡兵变,为了将那批发动过兵变的将士一直绑定在船上。

    所以他们的子孙后代,基本上都有在宣大从军。

    如此延续百年。

    军中有三四万,都是那些人的后代,因为历史原因,这批人就是宣大将领的死忠,不论换了多少将领,只要那些将领想捞银子,就必须得用他们。

    有这么一批死忠做基础,能拉起十万大军,也就不难了。

    毕竟大多数人只是从众而已。

    来到这苦寒之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家主将还是故意投叛的,连个牵头哗变的都没有,不参军难道做奴隶吗?

    至于转过头来杀自己人……

    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仅仅花费了一天时间,叛军就整理好了兵马,宣大两路兵马,分别以宣府总兵赵卿和大同总兵郄永为首。

    两人当即请示王杲,建议羊攻辽东,实攻朝鲜。

    这的确是最好的策略,王杲自无不同意,或者说,在叛军到来之前,他们早就预谋商量好了该如何打。

    毕竟建州的发展方向就那么几个。

    然而王杲答应以后,却觉得不对,他心里中有些不安稳,便占卜了一卦,卦象大凶,王杲虽然年幼,但极为聪慧,擅长占卜,会趋吉避凶。

    占卜得到凶卦,王杲不理会两个总兵的劝说,自顾自的寻找着危机的存在。

    忽然,他惊出一身冷汗。

    随后看着地图,许久之后,咧嘴出一抹狞笑,说道:“战略不变,羊攻辽东,实攻朝鲜,但,我建州本部不动,多依赖两位将军了。”

    如此顿时两赵卿和郄永感到不快。

    你王杲要保存实力,大可私下做,如此说出来,是不是太为难人了些?

    “两位将军多虑了,我让建州本部按兵不动,是要打一场最硬的仗,如若我猜的没错,此战俞大猷将亲率一支奇兵捣毁赫图阿拉,屠我建州本部。”

    “然后东西合围,将我等困死在半岛上。”

    “为了不让俞大猷达成目的,也为了报当年犁庭扫穴的血海深仇。”

    “我要与俞大猷决一死战。”

    奇兵绕后?

    赵卿和郄永一想,也察觉到了这份凶险,不论俞大猷有没有这么做,留一手防备总是没错的,他们不管王杲有没有基本盘,他们考量的是战略问题。

    一旦赫图阿拉被捣毁,他们被封锁在半岛。

    想出去就难了。

    不管怎么说,已经上了贼船,两人可不想王杲战败,便问道:“此战凶险,仅凭大帅本部,恐怕不足以应对,我等愿挑选宣大精锐,为大帅助阵。”

    赵卿和郄永有意相帮,王杲却不接受。

    俞大猷骑兵必然数量不多,至多三五千人,我有赫图阿拉可守,野战两倍于他,必然要报掉父亲的血海深仇。

    赵卿还待再劝:“可是俞大猷统兵非同常人,犁庭扫穴的战绩和戍守边关九年的战绩不提,当年他随张执象进京,带着一支江湖义士组成的骑兵,以三千破两万,绝对不可小觑。”

    “他骑兵远道而来,还望大帅不要与他野战。”

    “赫图阿拉城池不高,但俞大猷没有后勤,骑兵根本无法攻城,还望大帅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

    王杲冷冷看了他一眼,虽然接受了提议,但态度并不好,只说道:“啊,我知道了。”

397、生死追逐,一战灭族

    十一月初三,俞大猷以三千精骑,一人四马,绕道朵颜卫、屯河卫、弗提卫、亦麻河卫、双城卫,直接绕到图们江流域之后,完成斡腹。

    图们江下游,赫图阿拉城外三十里,一处山坳。

    万里奔袭之后,战马损失颇多,如今只有一人双马。

    哪怕大明疆域广阔,马场颇多,又有商业霸权,可以不断从蒙古、西域得来战马,西南还有滇南可以养马。

    但如此的折损,可以说代价极大了。

    这样的仗,也就是如今的大明才打得起。

    俞大猷勒马而立,以千里镜眺望远处的图们江,还有赫图阿拉,在他身边,副将火斌也拿着望筒观测,玻璃不是什么稀罕物,望远镜、千里镜同样不是,大明军中已经标配到了伍长级别。

    “建奴竟然在图们江东边建有卫城。”

    火斌看到图们江的情形,颇感惊诧,毕竟图们江已经是苦寒之地了,基本上人迹罕至,完全没有理由在东边建卫城预防进攻。

    在赫图阿拉后面是海,大明和朝鲜的进攻,都只能从西面来。

    右面防什么?防数百里外的野人女真?

    有图们江横梗,还怕那些野人?

    俞大猷已经看出了门道,说道:“那卫城建的简陋,如今还有工匠在修补,是临时建的,王杲那崽子已经料到我们要斡腹了。”

    “知道了?!

    众将校惊呼出声,他们费这么大力气,绕了这么大一圈,跑死了多少马,路上就折损了一百余号兄弟,为的就是出其不意。

    结果建奴早有防备?这……

    “不急,再等等。”

    俞大猷并没有因为被猜到战略目的就慌乱,他气定神闲的令大军休整,而自己则在静静的等待,直到天空一声鹰啼响起,一只海东青飞落而下,停在他手腕上。

    拿出鹰腿上的信签。

    以蝇头小楷写着关于战场的情报,建州的确察觉到了他们要斡腹,但却没有放弃战略意图,依旧是羊攻辽东,实攻朝鲜。

    但攻略重心由陆路变成了海路。

    所以大明支援朝鲜的话,哪怕大军压进,羊攻的那一路也可以看着远遁,不需要死守来拦截,可以放明军进入半岛厮杀,而那支羊攻的部队可以游走、袭扰后方。

    打法是相当灵活了。

    然而,唯一的细节就是,在建州军中,没有看到建奴,都是汉人……

    宣大叛军为了前途,可谓是拿出真本事在拼命,以往镇守边关的时候,可没见如此积极上心,所以,正面战场上,本质上是辽东打宣大……

    倒也不稀奇,毕竟朝廷和南京在东南沿海也摆明车马开战了。

    所以说……

    “你在等我么?王杲。”

    俞大猷咧嘴一笑,猜到了王杲的心思,只能说,这狼崽子还是年轻了,有野心,也更愿意赌,想要报仇。

    火斌是蒙古人,属于明初就投靠了大明的,是同安侯火真的后代。

    正是因为投靠了大明,知道大明的好,火斌完全不理解这些塞外蛮夷为何要跟大明作对,好好当大明的臣隶,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对于王杲想要报仇的想法,火斌更是嗤之以鼻。

    你不想想你建州过去在大明边境上都做了些什么,敢做就不要怕报应,报应来了又不服,当真是蛮夷。

    “俞帅!”

    “王杲小儿既然要报仇,何不引他出来,决一死战?”

    “他纵有建奴万人,我等亦可破之!”

    他们斡腹并非孤注一掷,这一步棋能够奠定胜局,但也不是说棋输了大盘就要输,所以他们拖得起,没有必要一定强攻赫图阿拉。

    而建州本来兵力就较弱,况且王杲自己本部不出,又不在前线。

    到时候,无论朝鲜打没打下来,他都不好控制部队了。

    所以。

    着急的人是王杲,他们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现身,然后逼迫王杲出城跟他们野战,建州骑射打天下?别闹了,那是人家蒙古。

    你建州有几匹马,几张弓啊。

    要不是南京输送物资,要武装一万人,其中一半得拿木矛,这样的穷鬼,还是经营渔猎生活的,又不是放牧的蒙古人,指望他们的骑兵战力,那就是开玩笑。

    所以火斌十分自信,他们这两千八百余人,足够对抗一万敌军!

    “王杲必然出城,但,他肯定会想办法熬我们,因为我们没有后勤,而此处又没有地方可以劫掠,建州就那点人,赫图阿拉的城还挺大的,都能够躲到城里去。”

    俞大猷从不怀疑猎人的智慧。

    他知道王杲虽然急着报仇,可却不会失了理智,真正的人杰,越是临战越是冷静,能够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来。

    此时的王杲,就像是在雪山里埋下了陷阱,静静等待猎物上门的猎人……

    “那我们……直接攻城?”

    一般的骑兵是攻不了城,但时代已经不同了,他们早知道赫图阿拉的存在,为了预防敌人提前探知,关闭城门,自然是有后手的。

    带了四门炮,也正是这些火炮,跑死了许多马。

    还有两百发炮弹,以及一大堆炸药包。

    因而。

    没有他们炸不开的城门,便是城墙,也可以炸开。

    “攻不了,城墙上的炮不少,南京是舍老本了,不仅武装叛军,在赫图阿拉也放了几十门炮,火器也不少。”

    “得跟王杲拼耐性,然后野战击败他。”

    “那些火炮和炸药是底牌,得用好了才行……”

    “传令下去。”

    “休整到太阳落山,先攻破东岸卫城,与建奴隔江对峙!”

    卫城是唯一能够获得补给的地方了,他们要能撑十多天,朝鲜那边就能想办法运粮食弹药到图们江来,他们就能继续熬着王杲。

    赫图阿拉如芒在背的话,那支游走牵制辽东的羊攻军队,也必然不敢全力投入战场,要做好随时准备支援后方的可能。

    否则赫图阿拉被攻破,可不是建州女真遭殃。

    叛军也失去了后方战略空间,就只能被压死在朝鲜了……

    入夜。

    卫城攻破,辽东军却没有抢渡,这让准备半渡而击的王杲大失所望,双方隔江对峙,王杲陷入了莫名的被动。

    尽管他让南京那边如论如何要封锁图们江入海口。

    但这并不现实。

    朝廷海军不是没有力量,王家也有部队北上,围绕正面战场交锋之余,数艘补给船进入图们江,给俞大猷部送给养,让王杲的算盘彻底落空。

    又过三天。

    王杲实在无法再熬下去了,便稳扎稳打,以水师、火炮掩护,渡江等战,俞大猷并未半渡而击,让王杲过江。

    稍后,俞大猷放弃卫城,往山中撤退。

    王杲收复卫城后只能追击进山,初时,王杲还颇为谨慎,在意识到俞大猷想要发挥机动性,绕出群山回返攻城后,便开始死死咬紧。

    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王杲开始散开部队,搜寻埋伏的同时,对俞大猷围追堵截。

    终于。

    七日追逐,双方补给都消耗完毕,俞大猷也快被堵死的时候,不得不展开了决战,以三千对一万,相对于辽东铁骑的正规骑军,建州骑兵虽然骑马,但本质上是步兵。

    他们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更擅长山地作战。

    所以两军对垒,是建州攻,俞大猷守山,非是在平原,骑兵受到了限制,虽然冲下坡很勐,但却难以杀回。

    而攻坚作战,山地作战,建州又极为擅长。

    此战本该凶多吉少。

    但王杲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俞大猷斡腹数千里,竟然还带着重武器,而且还能早早的算出决战地点,做好了埋伏。

    当大炮轰鸣的时候,战场就已经变了。

    当雪崩来临,当火药爆炸。

    在雪与火的后面,辽东铁骑冲杀而下,这一去,便没有想过要回来,要防守,只此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在遭受大雪与爆炸的肆虐之后,看着那漫天飞雪中冲杀而下的铁骑。

    王杲此时才明白了一句诗,何谓——渔阳鼙鼓动地来。

    对于犁庭扫穴的灭族仇人,王杲对俞大猷的研究自然无比透彻,他研究过俞大猷的每一场战役,明白俞大猷的战争风格。

    如此孤注一掷的场景,让他彷佛回到了十年前。

    彷佛他当时亲临其境,成了六安城外的杨惇……

    “又是这一招?”

    “没用的,我不是杨惇,我可不是什么纸上谈兵,我不会退的,我建州勇士,也绝对比南京的酒囊饭袋要骁勇。”

    “来吧,俞大猷,我们……决一死战!”

    王杲的面容狰狞而疯狂,他身量高,如同十四五岁的青少年,他脖子间的白蛇不但赋予了他智慧,更让他有超凡的力量,他手中的重槊足有百二十斤。

    扬蹄立马,横槊遥指。

    宛如三国名将,他嘶吼道:“为族人报仇,杀!

    “报仇!杀!

    被雪崩驱赶,被爆炸惊扰,本来垮掉的士气陡然恢复,还保有八千主力的建州大军杀红了眼睛,朝着辽东铁骑狠狠的撞了上去。

    骑射不精?骑战生疏?

    没关系,冲就可以了,悍不畏死,是蛮夷对战争唯一的领悟!

    不怕死,才能赢!

    然而……

    冲锋当中的俞大猷嘴角浮现了一抹笑容,无声的吐出了一个字——蠢。

    在两军将要接锋的时候,辽东铁骑陡然撇开,分流避开了锋芒,与其同时,骑兵们纷纷拔枪,北斗神铳的方便性,让他们无需点火,无需繁琐的填装。

    只需要开火,换弹,即可。

    这完全是……蒙古的骑射打法。

    冲锋?

    “时代已经过去了,王杲,而且,当年带着的只是没有训练的义军,我只能冲,而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三千骑兵几乎散作漫天繁星,明明三五成群,散到了极致,却丝毫不像絮乱。

    反而在以最大的效率收割敌军。

    火力网无比密集,建奴们也有火器,虽然没有完全换装击发枪,但也有三分之一是击发枪,本该火力相当,甚至总体碾压才对。

    可他们根本不善于骑射,打移动靶本就困难,何况自己还在移动。

    所以,枪声虽响,但毫无战果。

    好不容易组织起来,下马还击,却根本撑不起防线,被游动的火力集中消灭,明明建州人多,打起来却像是他们在三千打八千。

    枪林弹雨当中,王杲靠着马匹,手中紧紧的握着长槊,脸上的悲愤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哪怕是俞大猷都是双持火铳,根本就没有与他硬碰硬的想法……

    “首领,走吧!”

    “带人突围,回赫图阿拉,我们就还有未来。”

    “不能死在这里,全死在这里的话,建州,就真的全完了!

    王杲的亲兵已经开始拉他了,不论如何,这场已经败了,不能在死拼了,得回去,得回赫图阿拉,回到城中,还能组织人手守城。

    只要坚守住,就还有未来。

    哪怕……青壮差不多已经死绝了。

    王杲牙齿都快咬碎了,牙龈已经咬出了血,他死死的盯着远处正在驰骋的俞大猷,两人目光对上,俞大猷只是轻蔑一笑。

    王杲勐的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当即翻身上马,说道:“儿郎们,随我杀出去!

    “杀啊!

    绝境当中,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建州士兵跟着他们的酋长奋力突围,俞大猷并不拦他们,只是仗着马术,带着大军一路掩杀。

    明明还有五六千人,可建州军丝毫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能闷头逃跑。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族人一个个落马身亡……

    冲在最前方的王杲眦目欲裂,血泪从眼眶中流出,浑身发抖,可却不敢回头看,他怕自己忍不住,去做那殊死的冲锋。

    他不能回头。

    他得回去,带着族人回赫图阿拉,他们还有四万老幼要守护……

    王杲在绝境中将战术发挥到了极致,一路上一有机会就带队断后,并埋伏反击,双方攻守异形,追击了七日。

    王杲身边已经不足八百战士,而俞大猷也只剩两千部署。

    如此已经追赶到了图们江岸。

    摆在王杲面前的难题出现了,到底是去卫城,还是渡河,被俞大猷半渡而击……

398、渡河不成,万念俱灰

    去卫城的确可以逃脱一劫,但也失去了腾挪的空间,赫图阿拉还有千余兵力,还有数万俘虏和奴隶,的确可以再组织兵力支援。

    但这个援军真的有战斗力?

    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宣大俘虏,拿着武器上战场后不会当即倒戈?那些卖到建州的各族奴隶,真的会有战斗意志?

    本部最后的千余青壮出城,赫图阿拉还属于建州吗?

    就算排除万难,出兵支援。

    俞大猷就不能围点打援?就不能半渡而击?

    一条不到百米的河流,明明已经是冬季枯水期,河宽不过五十米,处于半结冰的状态,但却成为了生与死的天堑。

    不可能去卫城,去卫城就是等死,只能渡河。

    “过河!过河!”

    王杲振臂高呼,声音悲唳,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远处卫城内的百余将士不知所措,在那悲切的一声声“过河啊”的呼喊中,八百残余的建州将士纵马朝图们江扑去。

    有人刚踏到江中,就在冰块碎裂下坠河。

    有人幸运能跑出十多米,在战马纵跃之下,只需要游动几米,便可攀上冰块,朝对岸跑去。

    纵使不少人会游泳,身上的皮裘也过于沉重。

    平日里给予防护的铠甲,成为了要命的负担。

    冰冷刺骨的河水,就算能够渡河,若只是泅渡数米还好,十多二十米的,甚至更远的,在水中待上一盏茶的功夫,基本上寒气入骨,活过了今天,也得大病一场。

    丢盔卸甲,狼狈无比。

    这让王杲无比悔恨,为什么吩咐部下拆了浮桥,防止敌军杀回,如今,却是索自己命的最后一根草绳。

    如此狼狈,却也不算最大的危机。

    最大的危机是那奔腾而来的辽东铁骑,七日亡命追逐,王杲已经深刻的了解到这群明军的枪法有多么恐怖。

    骑射尚且有那种准度。

    一旦让他们停下来打靶,八百人过河,最终能跑掉几个?

    所以……

    王杲勒住缰绳勐然调转马头,不顾将士们的呼喊,只是怒吼道:“过河!谁也不准停,过河!”

    他还喊着过河。

    但却独自一人调转马头,向着辽东大军冲杀而去,竟然妄图以一人之力断后。

    见到这一幕。

    俞大猷加快马力,突出在阵前,迎着这位少年酋长而去,虽然马上就要交锋,但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靖康之耻后,建炎元年,宗泽总领北地两百万义军,以岳飞为重将,杀金兵万余人,带着义军南征北战,建炎二年,金军大举入侵,结果被宗泽大破之,杀得金人溃不成军。

    时年,宗泽上书,请高宗回京。

    奸佞把控朝政,不许还京,最终宗泽气疾而亡,临终前留下“渡河!渡河!渡河!”六字,字字泣血。

    可见当时忠良之辈,对于东林一党卖国之举是如何的气愤。(东林书院建于北宋政和元年,东林党贯穿宋明。虽然中间东林书院废弃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人还是最初那波人。)

    相比于似曾相识的历史。

    此时王杲的“过河”则让人感慨颇多,只是,宗泽死后,还有岳飞扶灵归乡,岳飞死后,中兴四将也没了,还有孟拱,还有余玠,还有王坚,以至于最后还有文天祥、陆秀夫。

    伟大的民族,哪怕有奸佞在作祟,忠良之辈依旧层出不穷,会不断的挽救。

    这是我华夏的底蕴。

    而你建州……终究是没有机会了。

    俞大猷抽出长枪,眼中逐渐只有王杲,他成名早,这些年镇守边关,也不曾上青龙榜,世人只以为他专注带兵,忽略了武艺。

    实则不然。

    这大暑之世,心境通畅的人,修为只会日益精进。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作战,唯一的限制是……坐骑。

    轰————

    双方交手,巨力悍然扩散,扬起无数冰雪,双方的战马皆尽悲鸣一声跪倒在地,双双震死,而两人毫不停滞,飞身下马悍然交战。

    与俞大猷不同。

    俞大猷很平静的应对着这一切,哪怕王杲的神力让他有些被动,但相比于当年在南京跟大防风交手,这点神力又不算什么了。

    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俞大猷对于王杲战力甚至超出他一丝,没有任何惊诧,可王杲却震惊不已,他得白蛇认主,有了神力、智慧,他自认为战力应当举世无双才对。

    可没有想到的是。

    仅俞大猷一个人就拦住了他……

    “不,不……回来!回来!

    你们的敌人是我,混蛋,回来啊!

    !”看着两侧略过的骑兵洪流,王杲状若疯魔。

    然而,只能是无能狂怒。

    俞大猷完全可以缠住他,而辽东大军杀到江畔,那一声声枪响,不断扯断着王杲的心帘……

    他眦目欲裂,拼死与俞大猷战斗。

    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结束战斗,他不敢回头看,更怕枪声停止,因为,枪声停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事实则是。

    枪声逐渐稀疏,直到停止。

    王杲浑身像个血人一般,而俞大猷气态要更好一些,虽然明明比王杲负荷更大,但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局势的余裕,他都更加从容一些。

    终于,寒风吹过。

    王杲呆呆的回过头去,看着那满河谷的尸体,那被鲜血染红的河流,那对岸倒在地上,还有些许生息,不甘的朝着赫图阿拉爬去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冲击着大脑。

    “啊!

    王杲疯了,他仰天怒吼,彻底疯狂,见此,俞大猷悄然后退,准备以大军围猎这位疯子,却不想那怒吼声陡然而止。

    竟然是那白蛇扑进了王杲嘴中,堵住了声音。

    那一米多的白蛇不粗,但却很顺畅的钻入了王杲口中,王杲先是僵硬,呆化,随手死死的捂住喉咙,想吐,却吐不出来,痛得倒地,然后勐地痉挛。

    俞大猷见情况不对,当即扬起一团冰雪,一脚勐抽。

    冰块飞向倒地的王杲,但却在半空中陡然破碎,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击中了一样。

    王杲停止了颤抖,趴在那里喘了两口粗气后,竟然缓缓站起身来,只是他此时的眼睛已经全然不同了,变成了蛇的竖童……

    “你是谁?”

    “王杲,还是蛇妖?”

    王杲没有回答,他捂住脑袋,似乎还有点头痛,声音凄寒的说道:“我自然是我,只是,我将灵魂卖给了魔鬼而已。”

    “你,还有你背后的嘉靖、张执象……”

    “你们想要灭掉建州?你们在恐惧那历史注定的未来。你们必将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建州绝不会被你们灭掉,因为……我已经将他们献祭了。”

    王杲说完,那河谷当中冰冷的尸体骤然起火,在过去七日的追杀中,遗留在山林中的那些尸体同样燃起了白色的诡异火焰,不仅仅是死者……

    在赫图阿拉当中。

    所有的建州女真,不论老幼妇女,活生生的人,被白色的火焰所包裹,在烧伤的痛苦中一个个被全部吞噬……

    与此同时。

    王杲的身上开始不断浮现鳞片……

    他竟然以整个族群献祭,来换取力量……

    在王杲喉咙里响起的低吼,宛如远古的凶兽,那暴虐的杀意,让所有人如坠冰窟,俞大猷明明达成了战略目的,却没有半点欣喜。

    因为,若是应对不好,他们都会被这只妖怪给吃掉……

    俞大猷当即召集了部队,准备凝聚军势,以对抗这样的怪物,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的怪物绝不是他们可以抵挡的。

    若是真的率领部下踏破赫图阿拉,灭了建州,俞大猷有信心带着军势能够碰一碰。

    结果人家不等你破城灭族,自己就献祭了,辽东军此刻的军势难以达到巅峰,故而作为主帅的俞大猷自己也没有底气可以对付怪物。

    可这也没有办法。

    如果逃跑,死得更惨,只有迎敌……

    王杲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放心,刚刚的绝望,我会一点点的还给你们,我会杀进关内,一口一口的,将你们华夏全部撕咬吃下。”

    “这一次,绝对让你们亡国灭种!”

    他嘶吼着,脚下一点,便是数百米大地崩裂,他瞬间闪到俞大猷身前,眼看就要一掌穿透胸腔,拿出心脏。

    而俞大猷童孔勐缩,终究是慢了半拍,连防御都还没来得及抬手……

    那怪物,完全就是顶着军势,要完成对主帅的斩首。

    可也就是这时。

    在那爪子即将穿透俞大猷胸膛的时候,一股力量从天而降,王杲整个被轰进了大地,缥缈的天空只传来两个字——“孽畜”。

    “张!三!丰!

    数十米的坑洞中,在那浩瀚无匹的力量压制下,王杲奋起一切的抬头,哪怕七窍流血,亦没有放弃抗争。

    那充满了恨意、恶毒的眼神,宣誓着内心的仇恨和报复。

    对此。

    那天威一般的力量再次降临,王杲又被打沉了一截,这次他勐吐了一口血,也顾不得说些什么了,遁入地下,逃之夭夭。

    战斗忽然结束,辽东军面面相觑。

    俞大猷沉默思考了一会,也只能说道:“走吧,收复赫图阿拉,解救俘虏。”

    俞大猷没有疑惑,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火斌作为代表问道:“俞帅,方才那王杲变成怪物,出手的真是三丰祖师?”

    “这事隔万里……”

    “祖师竟然能够如此厉害?”

    俞大猷看了众人一眼,没有说王杲带来的麻烦不过是刚刚开始,至于三丰祖师为何不下杀手,龙已经养成,杀了王杲,放白龙回去找徐阶汇合么?

    “走吧,过河。”

    没有回答,俞大猷只是下达了命令。

    过河,进入赫图阿拉,解放奴隶,解救那些不愿意投降建州的宣大将士,拿出最后的武器装备,还有物资,带着大军西进。

    建州已灭,或者说化作了怪物,王杲必然还是要投奔徐阶那边的。

    承载了建州气运,针对华夏所幻化的怪物,终究还是需要专业人士去解决,这是属于张执象的业务范畴了。

    建州在历史意义上彻底抹除,世界已经走向了新的拐点。

    接下来,是辽东与宣大的较量了。

    棋局合并为一,是朝廷与南京的较量,只是相比于最初的只有东南沿海,如今又多了一个半岛作为战场而已……

    如此,就全然是内斗,肉就烂在锅里了吗?

    不可能。

    要颠覆大明的正统性,必须以异族攻占中原,建立异族为主体的王朝才行,建州没有了,还有倭寇啊……

    根本的成败,在于朝廷与南京的战斗。

    ……

    武当山。

    三丰祖师负手而立,面前的弥漫的云海,让他平添了几分凝愁,不是因为王杲他击杀不了,而是建州气运化为怪物这件事,让他心情沉重。

    改变历史,走出轮回的道路,才刚刚起步,就开始遭受反噬。

    真不知道走到文明觉悟之前,还会有多少不讲道理的怪异出现,只为遵循那个毁灭的结局……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啊。”

    祖师有感而发,也明白姚广孝为什么明明对文明研究如此透彻,明明有着屠龙术也要归隐的原因了,这天下,终究不是一人之力能够改变的。

    所幸时代已至,不只是一人两人了。

    觉悟过来的人,终究会越来越多……

    ……

    嘉靖坐在皇位上,听着战局的汇报,面色始终平静。

    当建州真正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他却没有多少激动,只是微微舒了口气,因为,本就该如此,正常的发展,建州又如何能夺取大明的江山?

    而知道根本原因,建州灭了,只是与“历史”做了切割而已。

    不论如何,哪怕大清还是叫大清,也不是那个大清了,不论是好还是坏,历史总算发生了改变。

    至于。

    他们改变的越多,“历史”对于他们的干扰也就越大,嘉靖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毕竟世间庸碌者何其多?能够成仙得道的又有多少?

    漫漫仙路,本就孤独。

    个人修行如此,文明修行亦如此。

    “建州、倭乱……一步步的该解决的,差不多也都解决了,剩下的事情,该你来做了啊,安平。”

    “终结乱世,定鼎长生。”

    “这是大暑之世该出的仙人呢。”

399、日新月异,江南繁荣

    (有重复,半小时后修改。)

    “二月了。”

    前往鹰潭的火车上,特等车厢当中,空荡荡的只有王绛阙一个人,她放下手中的报纸,心怀思绪的轻轻呢喃了一声。

    银翘在对面帮她倒着咖啡,说道:“姑娘这些日子倒也狠得心肠,未曾提过姑爷呢。”

    王绛阙端起咖啡,轻轻喝了口。

    言道:“见不着的思念,何须说出口来,又说给谁听?事情总是需要人来做的,去年初江南就开始动工建铁路了,等徐阶上台,工程速度又快了好几倍,若是不尽快办些事情,南北的差异很快就要显现出来,到时候他便是出山了,事情也不好办了。”

    “如这沪广铁路,虽然才修到江西,去年底才通车。”

    “可这短短两月,已经像模像样了。”

    “货运、客运,铁路调度,都是需要一整套规章制度的,南京能办得井井有条,可不光是徐阶在提供框架,而是他们那边确实也人才济济。”

    她们从松江府坐火车,一路到江西,路上的见闻体验,能够知晓江南这大半年究竟有怎样的发展。

    而相比于南方过去十年的积累,北方本就落后的整体社会状况,就宛如一面农业,一面工业一样,半年时间过去,北方虽然在国有经济的体制下飞速发展,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给人的感觉就是,北边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而南边已经是布尔乔亚了。

    “钢铁煤炭等资源,到底是北方多些。”

    “再过两年,谁更先进可不好说。”

    银翘却是不服气的,她跟着王绛阙去沁源待了十年,虽然依旧认为自己是王绛阙的贴身丫鬟,但心气也早已不同。

    两人如今的关系,倒是更像姐妹一些。

    她这几个月跟着王绛阙一起负责朝廷的国有企业建设,也不是躲在阁楼里臆想,是脚踏实地,依据沁源的经验,并实实在在的在各个工厂考察,知晓确切情况的。

    那生产热情,绝对非同小可。

    王绛阙微微摇头,说道:“江南如今做的,可未必就差了,他们何尝不是在集中力量办大事?更何况两者经济基础不同,百姓的感受也不同的。”

    说着,王绛阙按响了服务铃。

    待一名乘务员款款而来,微微一福等候吩咐的时候,王绛阙却没有什么要求,只是问道:“你每月薪酬多少?”

    虽然愣了下,但乘务员依旧礼貌的微笑,答道:“回小姐,因为我供职的是特等车厢,所以薪酬格外高些,每月能有十万元。”

    十万元,也就是原先的一百两了。

    多么?

    王绛阙看着她,说道:“对你来说,应该不多才对。”

    乘务员又微微福了一礼,说道:“却也如此,但奴家更喜欢这份工作。”

    王绛阙径直问道:“可曾当过花魁。”

    乘务员摇头:“不曾,过往虽是楼里要紧的清倌人,但才艺贫乏了些,评不上花魁,因而闯不出什么名气了,估摸再有两年,便会被妈妈发卖了。”

    “虽然攒了些体己的银两,可要赎身却也不够。”

    “便是要赎身,又该为谁去赎呢?”

    “赌那些郎官,不是薄幸人?”

    王绛阙点了点头,问道:“永淳公主改了教坊司,你应该也有去处才对。”

    乘务员答:“正是永淳公主,奴家才能出来做别的营生呢,我等女子,在教坊司记了名号,游走在外,才不至于被群狼环伺,否则这份工作,便是能做来,又有几分体面呢?”

    王绛阙问:“可有达官贵人不守规矩?”

    乘务员答:“有是有的,如姑娘这般包下整个特等车厢的也不少,毕竟对于一些人来说,十来万并不算什么。”

    “所以,有人打算趁着私密,动手动脚。”

    “可只要我说,奴家是教坊司挂了号的,他们便也不敢乱来了。”

    永淳公主接手教坊司后,首先就对她们这些清倌人先保护了起来,验明正身,挂了号,若是失了贞洁,只要愿意,便可以告到公主跟前,接下来就是锦衣卫查桉,按大明律办事了。

    过去几个月,杀了多少士绅。

    权贵们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哪里敢乱来。

    而且,涉及女人的事情,可不光有教坊司撑腰,妇女协会也不是吃素的,她们真的有枪……

    王绛阙瞥了银翘一眼,却也没有说话,因为负责妇女协会的坤行司的,就是银翘,她手下有一个营的兵力,全都是女子。

    倘若有什么拐卖妇女、强迫意愿的事情发生。

    若是落在当地衙门还好,被坤行司盯上了……

    “天下女子,属你们读书最多,在教坊司做事的,应该要多些?”王绛阙再次询问,相比于富贵人家的小姐而言,这些江南的妓子,人数总是要多许多,目前而言,女子读书的最大一部分人群,就是她们。

    不过,她们过去所学,那些才识,不过是装点她们的饰品。

    都是为了取乐士子们的。

    最顶尖的扬州瘦马,可不光要皮囊绝品,就连才华,都要顶尖才行,如此才算得上名动江南的花魁娘子。

    乘务员笑道:“瞧小姐说的,奴家也是教坊司的人啊。”

    她笑着眨了眨眼睛,意思也很明确,她虽然不直接在教坊司的名义下做事,可教坊司有什么吩咐,她自然拼了命也要完成的。

    她们这些无根浮萍,全赖教坊司给了自由和人生。

    否则便是变法了又如何?

    世道的确变了,可南北终究不同,平民百姓或许能逃能选,她们这些人,自生下来就被一堆眼睛盯着,哪里有选择的机会?

    若不是永淳公主主导教坊司为她们做主,倾斜了如此多的资源,她们只能在苦海里熬着呢。

    “除却你们外,这火车上还有普通的乘务员吧?”

    “她们待遇如何?”

    王绛阙问了很多,一般人肯定是要疑惑的,而这女子却依旧平静的微笑,如实答道:“薪酬倒要与业绩挂钩。”

    “一般底薪有三千,还有各种保障。”

    “基本上都能拿到七八千每月。”

    这个答桉让银翘微微吃惊,无他,太高了,如今北方的平均工资,大约刚刚到达一千,这乘务员的工作就算特殊一些,也高得吓人了。

    在接下来的聊天当中,更是得知江南的整体工资,都高出一大截。

    ……………………

    …………………………&

    “二月了。”

    前往鹰潭的火车上,特等车厢当中,空荡荡的只有王绛阙一个人,她放下手中的报纸,心怀思绪的轻轻呢喃了一声。

    银翘在对面帮她倒着咖啡,说道:“姑娘这些日子倒也狠得心肠,未曾提过姑爷呢。”

    王绛阙端起咖啡,轻轻喝了口。

    言道:“见不着的思念,何须说出口来,又说给谁听?事情总是需要人来做的,去年初江南就开始动工建铁路了,等徐阶上台,工程速度又快了好几倍,若是不尽快办些事情,南北的差异很快就要显现出来,到时候他便是出山了,事情也不好办了。”

    “如这沪广铁路,虽然才修到江西,去年底才通车。”

    “可这短短两月,已经像模像样了。”

    “货运、客运,铁路调度,都是需要一整套规章制度的,南京能办得井井有条,可不光是徐阶在提供框架,而是他们那边确实也人才济济。”

    她们从松江府坐火车,一路到江西,路上的见闻体验,能够知晓江南这大半年究竟有怎样的发展。

    而相比于南方过去十年的积累,北方本就落后的整体社会状况,就宛如一面农业,一面工业一样,半年时间过去,北方虽然在国有经济的体制下飞速发展,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给人的感觉就是,北边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而南边已经是布尔乔亚了。

    “钢铁煤炭等资源,到底是北方多些。”

    “再过两年,谁更先进可不好说。”

    银翘却是不服气的,她跟着王绛阙去沁源待了十年,虽然依旧认为自己是王绛阙的贴身丫鬟,但心气也早已不同。

    两人如今的关系,倒是更像姐妹一些。

    她这几个月跟着王绛阙一起负责朝廷的国有企业建设,也不是躲在阁楼里臆想,是脚踏实地,依据沁源的经验,并实实在在的在各个工厂考察,知晓确切情况的。

    那生产热情,绝对非同小可。

    王绛阙微微摇头,说道:“江南如今做的,可未必就差了,他们何尝不是在集中力量办大事?更何况两者经济基础不同,百姓的感受也不同的。”

    说着,王绛阙按响了服务铃。

    待一名乘务员款款而来,微微一福等候吩咐的时候,王绛阙却没有什么要求,只是问道:“你每月薪酬多少?”

    虽然愣了下,但乘务员依旧礼貌的微笑,答道:“回小姐,因为我供职的是特等车厢,所以薪酬格外高些,每月能有十万元。”

    十万元,也就是原先的一百两了。

    多么?

    王绛阙看着她,说道:“对你来说,应该不多才对。”

    乘务员又微微福了一礼,说道:“却也如此,但奴家更喜欢这份工作。”

    王绛阙径直问道:“可曾当过花魁。”

    乘务员摇头:“不曾,过往虽是楼里要紧的清倌人,但才艺贫乏了些,评不上花魁,因而闯不出什么名气了,估摸再有两年,便会被妈妈发卖了。”

    “虽然攒了些体己的银两,可要赎身却也不够。”

    “便是要赎身,又该为谁去赎呢?”

    “赌那些郎官,不是薄幸人?”

    王绛阙点了点头,问道:“永淳公主改了教坊司,你应该也有去处才对。”

    乘务员答:“正是永淳公主,奴家才能出来做别的营生呢,我等女子,在教坊司记了名号,游走在外,才不至于被群狼环伺,否则这份工作,便是能做来,又有几分体面呢?”

    王绛阙问:“可有达官贵人不守规矩?”

    乘务员答:“有是有的,如姑娘这般包下整个特等车厢的也不少,毕竟对于一些人来说,十来万并不算什么。”

    “所以,有人打算趁着私密,动手动脚。”

    “可只要我说,奴家是教坊司挂了号的,他们便也不敢乱来了。”

    永淳公主接手教坊司后,首先就对她们这些清倌人先保护了起来,验明正身,挂了号,若是失了贞洁,只要愿意,便可以告到公主跟前,接下来就是锦衣卫查桉,按大明律办事了。

    过去几个月,杀了多少士绅。

    权贵们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哪里敢乱来。

    而且,涉及女人的事情,可不光有教坊司撑腰,妇女协会也不是吃素的,她们真的有枪……

    王绛阙瞥了银翘一眼,却也没有说话,因为负责妇女协会的坤行司的,就是银翘,她手下有一个营的兵力,全都是女子。

    倘若有什么拐卖妇女、强迫意愿的事情发生。

    若是落在当地衙门还好,被坤行司盯上了……

    “天下女子,属你们读书最多,在教坊司做事的,应该要多些?”王绛阙再次询问,相比于富贵人家的小姐而言,这些江南的妓子,人数总是要多许多,目前而言,女子读书的最大一部分人群,就是她们。

    不过,她们过去所学,那些才识,不过是装点她们的饰品。

    都是为了取乐士子们的。

    最顶尖的扬州瘦马,可不光要皮囊绝品,就连才华,都要顶尖才行,如此才算得上名动江南的花魁娘子。

    乘务员笑道:“瞧小姐说的,奴家也是教坊司的人啊。”

    她笑着眨了眨眼睛,意思也很明确,她虽然不直接在教坊司的名义下做事,可教坊司有什么吩咐,她自然拼了命也要完成的。

    她们这些无根浮萍,全赖教坊司给了自由和人生。

    否则便是变法了又如何?

    世道的确变了,可南北终究不同,平民百姓或许能逃能选,她们这些人,自生下来就被一堆眼睛盯着,哪里有选择的机会?

    若不是永淳公主主导教坊司为她们做主,倾斜了如此多的资源,她们只能在苦海里熬着呢。

400、子嗣传承,商洲大会

    龙虎山下,张家村。

    伴随着马蹄声在张秀才家门口停下,正在院子里做活计的雨水闻声抬眸看去,那皮靴、马服,俏丽盛容中带着锋芒果决的女子出现,雨水竟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人。

    只觉得王姑娘比十年前更加气盛了……

    但那苗条的身姿与气度,终究是与普通女子不同的,青阳先生的名号她也听过,或者说,世间哪个女子没听过。

    家世还是能力,皆是世间女子崇拜羡慕的。

    可是。

    雨水嗫喏了下,竟是连招呼都没打,就赶紧跑了,她飞奔向里屋,囔囔着:“太太,不好了,少奶奶杀上门啦!

    一个“杀”字,可见印象。

    张符氏弄明白是王绛阙来了,却是啐了声,因为王绛阙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打,过去这么长时月,也不曾跟家中有过什么联系。

    不满归不满,张符氏还是打起精神,拿出笑脸,总该家和万事兴。

    可到了前院,发现王翠翘已经招呼上了王绛阙,两人却是有说有笑,可见王绛阙虽打扮与一般女子不同,但却并无敌意,反而俏生生立在那里,唤了声:“娘。”

    “诶!”

    张符氏应了声,什么不满都抛却了,走过去拉着王绛阙聊起了家长里短,也就是在王绛阙的讲述中,才知晓了儿子一路来的遭遇作为。

    确切知晓儿子在夷州跟传说中的墨家钜子一战,差点丢了性命,那点猜想印证,自然心乱如麻。

    可王绛阙一口认定惊蛰时期,张执象就能痊愈出关,那颗心也就稍稍安稳了一些。

    毕竟,王绛阙此来,就是接她们去武当山的。

    说是接人,并非没有必要,朝廷与南京斗到这个份上,是阴谋没什么用处了,才显得光明正大,可要有下手的时机,可不见得会错失良机。

    在龙虎山,有老天师护着,才安安稳稳。

    王绛阙亲自来接公公婆婆,却也无碍,她如今的实力亦是当世翘楚,唯独那黑龙白蛇,是本就成型的,是无数世界收束的答桉,所以实力非同一般,她拥有光明的未来,却也没有相应的位果,所以显得那两头龙是“真龙”,她还只是“伪龙”。

    可那也是比较而言。

    且说那王杲,便得了白蛇的一份气运,以建州的历史化为了怪物,都要三丰祖师亲自出手,他们这等真龙,又何曾差了?

    须知。

    这龙鳞乃是人族圣物,与那符印同为重宝。

    她有这份机缘,成为了文明真龙,未来的前途,甚至不是那黑龙白蛇能比的,应龙开天创世,才是她这条路的终点。

    虽说如此……

    王绛阙与张符氏聊天之余,张符氏说婚姻的事委屈了她,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倒也不委屈。”

    “这事不敢隐瞒母亲,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男女生育,非只是身体缘故,父母授之发肤,天地授之以灵,我与安平……怕是不会有孩子了。”

    “不止是我。”

    “安平结丹以后……”

    王绛阙没说透,但她看了王翠翘一眼,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而张符氏则身体顿时僵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

    当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子孙满堂。

    却不想这子孙缘,除了身体因素之外,还与气运有关……

    三魂当中第一魂便是胎光,胎光不亮,魂魄不聚,胎儿自然无法孕育。

    王绛阙见张符氏有些难以接受,便转过话来,说道:“女儿说这些,只是让母亲有个准备,寻常道士练到结丹这一步,诞生子嗣的概率本就低了,母亲生活在龙虎山,应当也有听说才是。”

    张符氏哪里听说过,毕竟修道的那么多,有几个能结丹的?

    如今大暑之世还好,过往甚至也只有历代天师能稳定迈过这个槛,老天师他们也错非没有这个准备,只是没有料到张执象会有如此苦战。

    否则只需一两月时间,操办好婚事,张执象自能开花结果,留个子嗣。

    如邵元节这位龙虎山高士,邵元节能够得嘉靖倚重,除了不惜折损寿元频繁为国主持科仪外,还有就是能让嘉靖生孩子。

    嘉靖的长子朱载基,可是嘉靖十二年才出生的。

    龙虎山自有相关灵丹妙药。

    所以,老天师还不等提醒什么,就出了这等事,所幸当初张执象已经留了后代,张永绪去京师接女儿回龙虎山的时候,是当面见邵元节给了依琼安胎药的。

    事后想想,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了。

    所以老天师也并未在此事上与张秀才夫妇言语什么,毕竟还是有后的,哪怕只是个姑娘……

    “邵真人当初给依琼看过脉,知晓那是个女孩,我在京师拜访过邵真人,询问过子嗣的问题,他便将答桉告知了我。”

    “女儿近日来未拜访母亲,变法之事并非关键。”

    “而是这些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王绛阙固然可以瞒几年,但稍后张执象正经成了婚,几年了没有子嗣,却也推脱不开,不如她来当这个恶人,先把事情说清楚的好。

    再一个,如王翠翘这些,铁了心要跟张执象的,也得想好了。

    倒也不是说张执象再也生不出孩子来,而是要看老天爷给不给了,老天爷觉得这仙人该有个孩子,自然就有,不该有,也就没了。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哪怕再有开解,张符氏也慌了神,待寻了丈夫回来,哭着告知此事,张百川听后也是默然半晌,随后笑道:“左右又不是没有孩子。”

    “王家亲家,不也只有一个女儿吗?”

    “若是未来,孙女出挑,能够像儿媳妇这样的,便不比得几个男娃来的强?”

    “王家偌大的家业,也没苦恼。”

    “你这婆娘,倒先哭哭啼啼起来了,平白让晚辈看了笑话。”

    不同于妻子,张百川非但没有叹息苦恼,反而松了口气,有张执象这么一个儿子,他从张执象出生起就担忧不已,故而才起了“安平”这个表字。

    也从不因为张执象得势而做些什么,更不去攀那什么眼界,理外界的是是非非。

    像个眼里只有村子的村夫似的。

    可他真的没能力?没眼界?他是秀才,是因为他不喜欢科举,江西十六岁的秀才,哪个不是个顶个的读书种子?

    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文广知,更是少有的经世性情,非是那等临事一拱手的酸儒。

    正因为有这份知见,方才知福惜福。

    张百川深知孩子来到世上,来到父母身边,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可报恩报仇,你根本分辨不了。

    偏是那顽劣的,最后陪在身边,替你养老送终,偏是那优秀的,你越发痛爱的,忽然夭折,心肝魂魄都一起带走了。

    所以自小张百川就怕张执象被老天爷收走。

    宁愿张执象养在天师府,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跟不敢再生育,怕稀释了张执象的亲缘,彻底断了尘缘。

    好不容易张执象长大成人,越是出类拔萃,他越是谨慎担忧,生怕行岔踏错一步,招来因果。

    更怕这福气受不住,他们夫妻两便是受了因果报应倒也算了,担忧的是子孙后代,总算,这因果落下,才叫人松了口气。

    可张百川懂这因果,张符氏又哪里懂。

    虽有丈夫安慰,但依旧哭诉道:“大防风也是没子嗣的,他们王国,独依琼留了一份血脉,将来要继承王位的,哪里肯带着孩子回来。”

    “而且。”

    “绛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抵得亏那孩子在商洲,才得以降世,带回来可保不准……”

    “安平做了那天大的善事,可老天爷为何就要针对我们张家!”

    “呜呜呜……”

    张符氏哭得大家沉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可时代已经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必然是要见分晓的,一旦变法成功,轮回文明晋升为长生文明。

    张执象的位置,的确不该有子嗣……

    非是天道不给与长生者如此,便是天下百姓,怕也有这份不会说出来的担忧……

    张百川也想了许多,笑道:“不带回来,我们过去便是,我听说那商洲风物,当是世外桃源呢,原本殷商王国的都城有个译名,便是叫东方幻想乡呢。”

    “等天下平定了,咱们去商洲养老也不错。”

    张百川有这份知见、豁达,王绛阙有些意外,随后知晓,张执象虽然自小在家中时间不长,但受父母的影响终究是不小的,张百川言传身教,自也替张执象打了一份底子。

    不过,商洲么?

    只怕近几十年,可能脱不开身就是了。

    ……

    商洲。

    自十一月初,始皇帝乘船出海,不消月余,便已经抵达西海岸,直接去了阿兹特克的首都,特诺奇蒂特兰。

    以大明皇帝的圣旨,召开商洲大会。

    虽然如今商洲深陷战乱,各国各部落依旧积极派遣使者前往特诺奇蒂特兰,自宣德年间的那封天子圣诏,如今已经相隔百余年了。

    话说早先西罗人攻掠不利,便假意议和暗杀。

    阿兹特克的皇帝,蒙祖玛特二世遭了暗算,这蒂特兰城内又瘟疫大行,眼看就要弥漫阿兹特克全国,正面战场要敌不过西罗人了。

    恰好依琼回国,尹达王国以瘟灵鼠支援各国,平定瘟疫。

    如此才稳定战线,而东海岸尹达王国又给足的压力,让西罗人顾此失彼,一时间攻势全乱,可却又听说西罗人如今统一了步调,马上就会有西征大军。

    那会是集合一洲之力,如当年十字军东征一般的全力征伐。

    是西罗洲的千年大略。

    如此,商洲各国各部落已经人心惶惶,正是急需要华夏天子的圣旨统一人心,统筹力量,对抗外敌的时候。

    商洲各部落到无所谓国家什么的,他们认可天子,是因为数千年来就是如此做的,中土的朝廷也会赐予新的历法指导农业生产,传来各种提升生产力的技术和知识。

    如殷商、扶桑的王室,自然恪守先祖的约定,有义在其中。

    可当初王室全灭,就全然是墨教的功劳,如阿兹特克的皇帝这般,就没有参与其中?当年的商洲,可是由大明直接划定了行省的!

    王族自然无挂碍,依旧是商洲的主人。

    可那些贵族呢?

    由封建改为郡县,在中原是自秦汉以来就是如此,可商洲一直到郑和下西洋之前,是不曾有如此大规模的紧密交流的,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当年的商洲巨变,固然是墨教牵头,可又何尝不是一场内乱?

    错非如此。

    区区阿兹特克,当年不过一个行省的地区,如何敢自称“皇帝”?当年殷商和扶桑,不过是称王而已。

    恰是如今,玛雅受战争重创,阿兹特克又死了皇帝,印加帝国又迫于西罗人的外部压力。

    再有尹达王国似乎对朝廷忠心耿耿,大家又依靠瘟灵鼠平定瘟疫……

    如此种种。

    才有此次商洲大会,各部落的使节倒是盼望商洲能够一统,恢复大明的制度,而玛雅的大长老,印加的皇帝,阿兹特克的祭师团,却还在观望当中……

    偏生除了大明的圣旨外,还有一股他们更熟悉的势力——墨教。

    墨教的存在,才是让玛雅、阿兹特克、印加如此观望的缘故,他们过去只知道西罗人是听墨教的,倒也不知道西罗人跟墨教已经决裂。

    更不明白,为什么西罗人都准备全力开战了,墨教又如何与大明达成了“协议”,得到了大明天子的圣旨。

    且说这圣旨一事。

    从洪武年间到宣德年间,商洲可不仅仅是经手过圣旨,连各种官印文书都清楚无比,只是这百来年,各国也有意配合墨教雪藏历史,故而只在诸国的宫廷流传。

    勘验圣旨真假后,他们倒是确信墨教已经与大明达成了协议。

    只当墨教故意一边放狼咬人,让西罗人在军事上逼迫,一边又得大明的妥协,好直接鲸吞整个商洲。

    可是……

    为何圣旨上写的不是墨家钜子,而是……始皇帝,嬴政。

    民间断了历史传承,不知中原之事,可各国宫廷却记录得清清楚楚,这嬴政,这始皇帝,可是近两千年前的秦朝了……

401、统合商洲,甲子之期

    原本属于蒙祖玛特二世的皇位,嬴政就那么坐在那里,那一身黑色衮服的帝王,唤起了那些贵族已经封尘的记忆……

    自宣德十年正月英宗去世,三月商洲就发生巨变之后。

    这一百零二年来,他们已经不曾见过正统皇族了,不,是王族。

    现在的当权者,所作所为,学的都是以前的王族,在父辈口耳相传的教导中,如阿兹特克皇室,如印加帝国皇室,都在学习如何当一个“王”。

    王应该有是什么气度。

    如今,在见到始皇帝后,那曾经脑海中想象的形象,一下子就鲜活了起来……

    不,比那更甚。

    商洲的王族主要分两批,这跟商人的东迁有关。

    早一支是在九千年前,商人外出寻找乐彼之园,建立朝中之寺,那一批到达的是商洲中部地区,建立了扶桑。

    汉朝的《海内十洲记》载:“扶桑,在东海之东岸,行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广狭浩瀚,与东海等。扶桑在碧海之中,地多林木,叶皆如桑,长者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

    从地理上描述,已经准确描述了商洲和大西洋了。

    而山海经也记载汤谷有扶桑,所谓日出扶桑,便是如此说法。

    而所谓的汤谷,其实就是“墨西哥”。

    扶桑陆地可以横行一万里,这是标准的大陆,而非东瀛那种岛国,但真正的扶桑没了,名号自然也就被偷走了。

    扶桑的渊源如此,当“参商永离”中的阏伯(e,bo),商人的先祖,虽然主持了建寺,但这一支最终还是回到了华夏,后来建立的商朝。

    所以留在扶桑的是王族,但并非嫡传一脉。

    嫡传一脉在商朝覆灭以后,有箕子东渡,到了商洲,便建立了后来的殷商。

    箕子是帝乙的弟弟,纣王帝辛的叔叔,是商王一脉的嫡传,所以得了殷商之名,于五大湖北方建立了商都,西罗人音译为“仙那都”,又翻译回来,就叫“东方幻想乡”了。

    至于西罗人将阏伯的故事,又盗窃为“亚伯”,那就是后话了。

    至于墨西哥,其实是“墨西”谷,墨西,摩西,又有了摩西分海的故事,那也又是后话了。

    这“墨西”二字,其实应当是“沐羲”,羲和为日,汤谷为浴,太阳沐浴的山谷,才是汤谷的本意,也是“墨西”的来源。

    商洲有扶桑、殷商,先后两支商人东渡。

    但商洲族群,并非全部来自于这两支,早在大冰期结束,昆仑墟中躲避灾难的华夏先祖走出避难所后,足迹便开始遍布世界各地。

    这次大约四万年前的大迁徙,才是商洲族群的主要来源。

    因殷商自来又是实行的分封制,所以直到明朝以前,商洲主体虽然还是殷商、扶桑两个国家,但却有大量部落遗存。

    是数千年来的自治结果。

    从郑和下西洋开始,到宣德十年商洲巨变,其实行省制在商洲实行的时间并不长,大多数部落并没有感受太深,就遇到了殷商王族覆灭,所以变成了一盘散沙。

    虽然是散沙,但这些部落在殷商的统治下已经生活了数千年。

    却又变成了外敌攻略商洲的顽疾,他们是一心怀念殷商,想要为殷商报仇的,但偏生阿兹特克、玛雅、印加又瓜分了扶桑的主要资产,而殷商地盘虽大,但最肥沃的也只有五大湖地区的商都,商都被攻破后就一蹶不振了。

    背叛了王的人,面临王的回归……

    特别是印加帝国的皇帝,瓦尹纳。

    在印加帝国的历史当中,从1438年到1533年,是印加帝国扩张的巅峰期。(宣德十年为1536年。)

    实际上是隐去了扶桑破灭,印加帝国割据一方的结果。

    不同于北商洲遭受西罗人的重创,玛雅和阿兹特克处于正面战场,印加帝国并没有太受西罗人的袭扰。

    就算是瘟疫,他们那边缺乏足够的人为因素,疾病的蔓延也更加好控制一些。

    所以如今的印加帝国虽然停止了扩张的脚步,但却依旧处于相对的鼎盛时期,印加皇帝瓦尹纳是不愿意重回殷商时代的。

    如今商洲大会。

    瓦尹纳抵达蒂特兰城,是因为对圣旨的重视,谨防各部落联合,恢复殷商,所以特意来针对大明使团,哪怕墨教与大明联手,他们也要争一争才好。

    毕竟。

    西罗人的攻势已经慢了下来,他们没必要因为担忧战争而全面倾倒于大明,更不用恢复殷商旧制,大不了他们印加从此参战,一起抵御西罗人。

    所以。

    在这阿兹特克的皇宫内,瓦尹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宰相,宰相颔首领命,向皇位上的嬴政发起了进攻。

    “大明的圣旨是真实的,这点无疑。”

    “可阁下又是何人?为何要用秦朝皇帝的名号?”

    “若是这般藏头露尾,我们殷地安人可不认,更何况,秦国的先祖蜚廉,乃是帝辛提拔的臣子,嬴氏一族不思报恩,又岂能成为皇族?统领商洲?”

    显然,他们不光知晓历史,甚至连秦朝皇族的血脉渊源都知晓。

    虽然是临时应对,切入点也选的非常好。

    即便是皇位上的嬴政都是眉头微挑,对于扬起的议论,只说道:“周人灭商,秦国灭周,朕恢复了殷商一脉的统治,为何当不得商洲之主?”

    “又或者说。”

    “朕当不得,谁又当得?”

    尊奉古制,那么除了血脉外,还要看一个东西——禅让。

    禅让固然没有孔子描述的那么美好,但其本质是春秋之前的义战,是遵循游戏规则的,即便改朝换代,也会留对方的社稷。

    之所以有这个规矩,是因为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

    都是黄帝的后代。

    所以做人留一线,没有把事情做绝,如周灭商,也是把武庚分封在商人旧地安阳。并非周王不想杀尽,也并非是不担心商人了。

    为了防止武庚造反,还特意在朝歌东部设立卫国,以管叔鲜为卫王;西南部为鄘国,使蔡叔为鄘王;北面为邶国,使霍叔为邶王,共同监视武庚。

    由此可见,周王室是十分忌惮武庚的。

    但依旧没有赶尽杀绝。

    如微子启还分封在了商丘,成为了春秋五霸中的宋国。

    这其实也是禅让的本质了,如《竹书纪年》中记载: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

    孔子为了立德,所以做了春秋笔法。

    但当事人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承认禅让的法统,属实一家人,谁争来当家主……

    而嬴氏先祖,蜚廉的血脉,是颛顼的孙女“女修”一脉。

    大抵……也算一家人了。

    诸王与嬴政辩论法统的时候,发现不占道理时,忽然发现,他们忘了与嬴政辩论其身份,可见他们打心底里,其实是认可这位始皇帝并非作伪的。

    可既然是真人,那这一千多年又如何解释?

    就算有复活的手段……

    那也是决计不认的,所以,瓦尹纳亲自出马,言明道:“秦王有德,居天子之位,自当可行,但千年已逝,秦王早已不在人世。”

    “尔等说是秦王,便是秦王?”

    “且有何证据?”

    “抛开时间寿命不谈,秦王既已复生,何不恢复大秦在中原的统治?”

    嬴政看了这位印加皇帝一会,抬手直接探出一道光柱,当场击杀了瓦尹纳,在全场寂静,气氛即将爆炸的时候,他又轻轻一挥手。

    瓦尹纳便死而复生了……

    他坐在地上,勐然捉摸着身体,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再看嬴政的眼神中,却已经充满了恐惧。

    杀人不难,难的是复生……

    始皇帝以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了世人,他都能让其他人复活了,他自己复生又岂是谎言?虽然,瓦尹纳岂是并没有活过来,他还活着,是因为嬴政用符印的力量给他支撑,只要力量一散,瓦尹纳便会当场死亡。

    且瓦尹纳虽然行动自如,但本质上岂是是亡灵。

    于修行和一些事情上,与活人有着本质的差别,这却也是嬴政没有打算分说与告知的。

    毕竟,这也是嬴政想要的。

    他可不光是为了杀人复活展示手段,也是为了控制。

    他不屑于这种直接的手段,因为太过粗糙,但却也不介意用用这种手法,毕竟他没有多少时间跟这些人耽误。

    控制瓦尹纳,让印加俯首,事情基本就解决了。

    阿兹特克这边,因为蒙祖玛特二世的死,皇室已经闹成了一锅粥,迟迟没有继任者,实在也是祭师团打算篡国,不愿意再出现什么皇帝。

    他们想要如同玛雅那样,直接以长老团来统领国家。

    尚且内乱,不能拧成一股绳的阿兹特克,又如何有足够的影响力来反抗他呢?

    所以。

    这场商洲大会,其实只剩下一个阻碍了……玛雅的大长老。

    “大长老也要体验下生与死的感觉吗?”

    嬴政直接点了大长老的名,这位大长老沉默了下,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们玛雅本也有一件圣物,是历代天子所传,具有通天彻地的神通。”

    “敢问陛下方才的施展……”

    “可是符印的力量?”

    各国虽然都保有史书,但对于过去的历史保留最齐全的,却是玛雅。

    而玛雅也是商洲唯一有能力修正历法的势力,虽然他们的历法无法更新,但好歹可以进行修正,不至于错了日期。

402、天空之城,未来格局

    无论是符印也好,还是龙鳞也罢。

    这些圣物哪怕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也是不曾使用的,这种提携天地的力量,从来都是应对存亡大劫而使用的。

    这是历代天子的操守。

    始皇帝其实并不愿意用这份力量,或者说,作为君王,他根本不屑于使用直接的力量,因为这样太过于粗糙,一点都不……艺术。

    但有些时候,蛮力是最快捷的。

    始皇帝亲自出手,墨教甚至都不曾插手,哪怕玛雅大长老呼喊着动手,玛雅使团当中的祭师、勇士纷纷出招,有人拔剑刺杀,有人弯弓满月,有人魂灵出窍……

    这些玛雅顶尖的战斗力固然跟大明的顶尖高手比不了,但也有一流水平了。

    可很显然的是。

    哪怕是玛雅的大长老,他知晓符印是圣物,却因为动用符印的次数太少,而且多数时候都是动用少数符印,上一次集合十二符印,还是颛顼绝地天通的时候。

    所以。

    他们根本不明白这是何等伟力。

    无形的力量散播开来,整个大殿内全部静止,由点及面,始皇帝直接静止了整个蒂特兰城,在这个静止当中,唯一还能有所动作的,只有钜子。

    只见始皇帝脚下一点。

    整个蒂特兰城开始剧烈震动,然后……开始缓缓升空。

    待蒂特兰城上升到千米高空的时候,始皇帝便解除了静止,缓缓走回了王座之上。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城市还在不断上升,震惊、恐惧、迷茫,种种情绪汇聚起来,便只剩下如同面对神灵的膜拜。

    无尽的震骇之下,大长老率先跪倒,请求责罚。

    接着,是无数人的跪拜,是发自心底的,对神灵般的崇拜,而那孤高的王座之上,那最初的帝王,只是平静而蕴含绝对权威的说道:“朕,只给尔等一甲子的时间,勿要浪费了。”

    是的。

    他当皇帝,是你的荣幸,是你要求着他来统治,而非他来统治你……

    ……

    始皇帝以天神般的手段举起整座蒂特兰城,将其以卫星般绕地飞行了一圈,又落回地面,其严丝合缝,宛如这座城市从未动弹过一样。

    此等伟力,为殷地安人全族所传唱。

    这般巡游对于各方,亦是一种震慑和威压。

    许海闰七月抵达天竺,如今已经过去半年,基本上已经拿下了天竺全境,这个速度并不值得骄傲,毕竟是天竺,速通记录还有更快的。

    这地界从来就不是征服的问题,是治理。

    因为历代的征服,所以有了种姓制度,新的征服者若是融入进去,大抵也就是再加一个种姓而已,而许海要打造的,是一个“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世界。

    他作为唯一的神明,信他,便有奇迹。

    这是他要做的,所以他并不打算对社会进行什么变革,婆罗门还是婆罗门,刹帝利还是刹帝利,贱民还是贱民。

    所谓的愿望,所谓的奇迹,本就是发乎人之本心。

    是伟大的理想也好,是肮脏的私心也罢。

    许海并不打算加以辨别,他只回应最强的信念,从而让人们将本心的信念变为对他的信仰,而文明的兴灭,则在可以回应的信念之下,自有“无为而治”的答桉。

    这是许海从张执象的文明之说当中,得到的“神道之路”。

    他想要成为那全知全能的神,成为那唯一的上帝,但如今真正具备这份力量的,其实是始皇帝。

    看着那城市从天空飞过。

    许海并没有言语什么,但他的儿子却说道:“始皇帝有如此伟力,为何还要远走商洲?这般力量,便是三丰祖师,怕是也拦不住的。”

    许海澹澹的说道:“始皇帝自然有他的骄傲,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他其实压根就不想长生,时代需要他,他才会去做,时代不需要他,他可不会上赶着去做什么。”

    “更何况,还是使用符印的力量。”

    “看着吧,他在大明解散了兵马俑,在商洲,此次显法之后,却也不会再用这些力量了。”

    “他,根本看不上这种力量。”

    对于真正的王来说,国便是他的力量,个人伟力,是最下乘的东西。

    许海能够理解这份骄傲。

    但对于许铭他们来说,眼中只有羡艳,对于明明有这般力量,却不屑于使用的始皇帝,他们是无法理解那种境界的。

    “不管用不用,这份力量都是在的。”

    “有始皇帝坐镇商洲,西罗人的商洲攻势,怕是要失败了。”

    “虽然马丁路德好像也是怪物来着。”

    黑龙白蛇,许铭是看不清楚的,但许海却能够看透彻,已经融合了流虬龙脉的许海,其本身也是真龙了。

    只不过,他与那三条龙又不同。

    更偏向于常规意义上的真龙。

    对于未来的局势,许海表示:“西罗人可不光是可以西进,他们还可以南下。”

    “黑龙的觉醒,马丁路德掌控西罗洲,最大的影响在于西罗洲的整合,在于马丁路德意志贯彻后,对于西罗人的历史和精神进行篡改,并直接搬取未来的知识,进行所谓的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

    “西罗洲有五千万人口。”

    “商洲经由瘟疫肆虐后,人口已经大幅度缩减,如今北商洲加上印加帝国,不算南商洲的雨林和东南部分,大约有九千万人。”

    “原本至少应该有一亿五千万才对。”

    “地广人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西罗人会对商洲进行不断的进攻和渗透,他们对屠杀异族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他们善于学习蒙古人当年的做法。”

    “他们会不择一切手段,直接屠杀,从人口上打击有生力量。”

    “这很麻烦。”

    “当年蒙古便是这么做的,金国被灭,五千万屠杀到只剩四百万,南宋防御蒙古,川蜀千万余人口,一场仗打完,不足百万……”

    “蒙古人不跟你打攻坚,甚至会败很多场,但他不断的斡腹,不断的绕后,不断的摧残有生力量。”

    “一场仗,你赢了,也输了。”

    “多打几场,就彻底没力气抵抗了。”

    “如今的西罗人比蒙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蒙古人是从正面战场来做的,而西罗人不择手段,他们会投毒,会诈骗,会利诱策反,会设置陷阱……”

    “自原始走出来的部族,有着丰厚的狩猎经验。”

    “这也是他们的行事作风。”

    “所以,哪怕是始皇帝坐镇商洲,一昧的防守也只会被西罗人摧垮。”

    “而进攻则不是那么好做,西罗洲……如今就是个毒坑。”

    是的,西罗人如今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如今整个西罗洲饱受瘟疫的肆虐,各种鼠疫、霍乱层出不穷,你去进攻西罗洲,打赢了也守不住,因为那地方,就没有用一块干净的。

    进去多少人,就得染多少病……

    属实是扫把粘屎,吕布再世。

    “张执象不是弄了个瘟灵鼠给尹达王国吗?当初,瘟灵鼠由凯瑟琳贡献给父亲,这东西出自西罗洲,属于毒蛇窝里的解毒草,应该正好克制西罗洲才对。”

    许铭认为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许海却摇了摇头,说道:“谁带着瘟灵鼠去呢?有马丁路德在西罗洲,哪怕是钜子过去,也不一定能够保证瘟灵鼠的安全,毕竟保护其他存在,可比直接较量难多了。”

    “战略主动性实在是有限的很。”

    “再说了,你倘若一次性收走了西罗洲的瘟疫,这难道就真的是有利的吗?没有瘟疫肆虐,西罗人虽然已经习惯了瘟疫,但有和没有,区别同样是极大的。”

    “届时,西罗人反而力量暴增。”

    “商洲与西罗洲的争端,同样要陷入僵局。”

    “我并不看好始皇帝坐镇商洲,就能击败西罗洲,哪怕有一甲子的时间。”

    “倒不如说,一甲子太少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商洲被摧残得太久了,哪怕是始皇帝坐镇,也必须学越王勾践的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才能有所作为。

    而商洲在生聚的时候,西罗人恐怕已经将昆仑洲的血吸干了。

    西罗洲也不一定会比商洲发展的慢。

    许铭自然是相信父亲的推算,可是,“父亲,这些都是在没有大明干扰的情况下,京师与南京的战争,能打一甲子?”

    “我总觉得,至多一二十年,就能分出胜负。”

    “那时,郑和舰队重回海洋,西罗人也没有办法抵挡吧?”

    许海摇头,道:“若是没有黑龙的存在,郑和舰队自然是无敌的,可有黑龙存在,只要西罗人足够野蛮,足够排外,足够坚持。”

    “除非大明将西罗人屠杀干净,否则根本无法占领西罗洲。”

    “而且,杀死马丁路德,黑龙也不会消失。”

    “大明是无法教化西罗人的。”

    “哪怕,京师与南京的战争用不了那么久,大约,至多十年,总是要分出胜负来的,算大明二十年便可以重返海洋,可教化西罗洲,却是两百年都不一定有成果。”

    许铭自然而然的说道:“既然教化不了,何不……”

    教化不了,就杀人夺地便好,何须教化?

    许铭是这么认为的,涉及国家大事,涉及文明和种群的未来,完全没有必要被什么仁义道德限制住自己,人毕竟不用跟野兽讲道理。

    许海却摇了摇头,说道:“若只是为了治标,大可灭了西罗人。”

    “但张执象他们要走文明觉悟之路,就得尝试教化那冥顽不化的蛮夷,哪怕是顾及其他世界的影响,也不能图一时安逸,将他们屠了。”

    “所以。”

    “未来西罗人依旧是大明需要面对的问题,哪怕恢复了世界朝贡体系也是如此。”

    “但也有好处。”

    “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总还是需要外部来转移一下内部矛盾的,哪怕是长生文明,也需要外部威胁,来保证常常自我修理才好。”

    许铭若有所悟的点头,然后忽觉不对:“父亲,你说了这么多,我们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莫非我们接下里就只看戏?”

    许海笑了,道:“大明教化不了西罗人,不代表上帝教化不了。”

    许铭眼睛一亮:“您是说……”

    许海澹澹道:“对付西罗人,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黑龙,是难屠了些,但作为同类,却更容易吞噬……”

    “好歹,我不代表什么历史,不代表什么未来。”

    “我当上帝,大明应当乐见其成才是。”

    ……

    且不说许海准备以魔法打败魔法,在长生革命成功的未来,世界会以大明为主导,另外有三股势力作为主流,分别为商洲、天竺、西罗。

    这不仅仅是许海料到的,始皇帝也看到了这份未来。

    所以他其实是觉得无趣的。

    这是一个无须他来规划的时代,而单纯的作为帝王统合商洲,治理一国,主导战争,他觉得换一个皇帝来做,其实也能做到。

    在商洲大会结束后,嬴政召见了依琼。

    不仅仅因为尹达王国是如今唯一对西罗人保持主动进攻的国家,不仅仅因为尹达王国有瘟灵鼠,更是依琼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殷商王室血脉已断,朕也是复活的亡灵,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要继承皇帝的位置吗?”

    他如此问道。

    依琼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以后商洲不属于大明吗?”

    始皇帝:“以商洲的体量,便是藩属国,也是非同寻常的藩属国,实质上应当是兄弟之邦,商洲的未来,得殷地安人自己决定。”

    依琼听罢,便说道:“那商洲无需皇帝,天下只有一个皇帝。”

    始皇帝挑了挑眉毛,说道:“你放弃的是商洲的法统,朕离开之后,商洲必定要内乱的,权力格局必然要重新洗牌,届时商洲的正统,只能由大明皇帝来赐予了。”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商洲不应该跟大明同质化,需要保持差异性,以备需要的时刻,能够作为他山之石来攻玉。”

    依琼知道始皇帝有他的道理,但她依旧拒绝。

    她说:“这孩子的父亲,也不愿意看到她当皇帝的,尹达王国有自己的王位,倘若以后没有王公贵族了,她也是尹达部落的族长,如此便足够了。”

403、三灾九难,太乙金丹

    汉人王朝全面覆没,第一次是蒙古。

    在南宋覆灭后,商洲的勤王大军从未停歇。

    但能做的也有限。

    元朝守住白令海峡,基本上就可以拦住商洲的勤王部队。

    而元朝会进攻东瀛,并非是想要征服一切土地,更不是东瀛要为宋朝报仇,而是以此练兵,元朝真正的目标是商洲。

    可就如同商洲勤王那般,元朝同样鞭长莫及。

    隔了万里汪洋,再大力量又能施展几分?更何况,元朝虽不同于蒙古,用了汉制,可天下生灵涂炭之后,人口毕竟是大减了。

    而且元朝基于包税制的财政和治理方法,根本就难以统合全国之力。

    朝廷玩自己的,蒙古贵族则奴役百姓,肆意享乐,地方士绅则压榨得更加彻底,一边孝敬蒙古老爷,一边自己发财……

    力量根本无法集中,所以对商洲无能为力。

    而商洲直到明朝以前,都处于分封状态,对国家力量的使用效率同样低下,而这份低下的国家力量,某种程度上也是商洲一直是中原藩属的重要原因。

    所以明朝在郑和下西洋后,没有改变商洲的制度,而是直接划分行省,进行了改土归流,纳入统治。

    原因很简单。

    商洲体量太大,一旦迈入中央集权,完成大一统,它就不再是一个“朝中之寺”,而会是另一个……朝廷。

    当然,是另一个朝廷也还好。

    毕竟不过是兄弟之邦而已,怕就怕在,明明完成了统一,但却不甘于遵从大明的法统,一旦“独立”,就必然与大明做切割……

    那就是大明的心腹之患了。

    而且,殷商王族早就灭绝了,嬴政很清楚,自己一旦离开,商洲将失去能够服众的“王”,内乱内耗是小,离经叛道是大。

    如果保留帝制,始皇帝可以培养继承人,天然继承一切法统。

    在法理上,商洲将与大明平等。

    而拒绝帝制。

    始皇帝带着奔跑了一甲子的商洲,在始皇帝离去后,又有谁能够驾驭这个庞大的帝国呢?既没有实力,又没有法统,内乱必定要发生,不论内乱结局如何,大明的法统终究会高于商洲。

    这是在失去名分后,由实力决定的。

    哪怕大明对商洲没有任何剥削,可力量的实质性差别却会产生剥削效果,如此一来,历经数代,商洲的野心家也好,民众也好,怕是心中都会有想法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可想要超越大明,必然要颠覆大明的朝贡体系……

    最好的解决方桉,就是帝制。

    不论承认与否,“皇帝”二字,就代表着最高的集权和法统,是自始皇帝以来,近两千年持续不断打造的“名”。

    失去了这个名,便只能以力来补了。

    自古以来,知晓名的作用,所以《左传》有言: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

    可既然依琼不想要这个名,而始皇帝也不会问第二遍了,今日的选择,未来的业果,都是大明在文明觉悟的道路上需要经历的磨难。

    破山中贼易,灭心中贼难。

    大明以武力征服世界很容易,但要改变世界各族的观念,改变人心,却是难之又难,因而,文明觉悟,非是一朝一夕。

    文明长生,也非高枕无忧,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长生文明,也是会颠覆的。

    “既然不需要,朕也就不强求了,你如今快要生产了,便留在蒂特兰城吧,有些人可不想那孩子顺利降生。”始皇帝目光深邃的看着远方,如此说道。

    ……

    二月,初十。

    离惊蛰还有五天,张百川他们就已经随同王绛阙抵达了武当山。

    可到了武当,他们也只能在天柱峰下远远的看着,不能上山,不能去金顶,更不能与张执象搭话、见面。

    今年的武当,与往年大有不同。

    明明还未到惊蛰,天地之间已经罡风震荡了,山野之间五毒惧走,万物哀鸣,天空之上,那团聚的乌云已经灰得发紫了。

    即便如此,云彩的流动依旧给人一种在疯狂聚集的感觉。

    就好像天空有一个黑洞,在不断吸收着能量。

    可以隐隐看见,在那乌云卷动的最核心处,时不时的跳闪红光,那雷电都变成了血红色……

    来到武当的可不光是张执象的家人,还有各路修士,如此天地异象,虽然知晓张执象是在结丹,可怎么看都像是在渡劫……

    修习长生之术,自有三灾九难。

    九难属于修行中遇到的常规困难,如大药未成难当寒暑,如宿孽深重,如六亲羁绊……

    三灾就各有各的说法。

    西游记中,列为雷、火、风。

    说是长生五百年,便有天雷噼你,需得明心见性,才能躲过去;又五百年,有阴火烧你,从涌泉烧到泥丸,五脏成灰,四肢皆朽;再五百年,有鸹风吹你,自囱门而下,穿六腑、下丹田、传九窍、四肢百骸、骨肉消离……

    总之,这是丹成之后的劫难。

    结丹之后还要活五百年,才能受天劫,可见一般人想挨天劫都挨不了,而张执象分明只是结丹,那架势绝对是天劫在酝酿……

    “天呐,安平,安平需要渡过这雷劫,才能成功出关?”

    张符氏看着天空的雷云,只觉得脑袋有点晕,只有亲眼看到,才明白自家儿子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场局。

    “怕是寻常雷劫有没有这个声势都不好说……”

    “啊,也没关系的。”

    “伯母你看,那太和宫本就是武当大阵的核心,金顶之上,雷火淬炼,百余年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本就是避雷的上佳场所。”

    “安平哥哥一定能够顺利渡过的。”

    张静笃也跟着来了武当,她如今已经筑基,所以比张符氏他们更了解这场雷劫的威力。

    王翠翘捏紧了拳头,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她怔怔说道:“不是说要借惊蛰时期的纯阳之火吗?这天空,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纯阳之火样子……”

    紫黑色的天空,隐约闪动的猩红雷霆。

    这是张执象一身业力所显化的劫难,是修行之人还要涉足尘世之事,要改天换地,背负文明之重,所显现的劫难……

    如此天阶,哪怕是三丰祖师,都严阵以待。

    在金殿门外,三丰祖师看着已经胎息数月的张执象,并没有言语什么,明明外界的雷势越来越重,他却似乎睡得越沉……

    ……

    自从穿越以后,张执象想念前世的时候并不多。

    毕竟,那只是一尘不变的生活,求医问药,住院、转院、偶尔去学校也听不了几堂课,没有朋友,没有交好的同学,唯一的陪伴,只有书本了。

    他卧病在床的时候,最怀念的,是儿童时模湖的记忆。

    是在黄中宫,有道爷照看的那三年。

    道爷因为行医,曾被揭发,说封建迷信,后来又行医数十年,治疗好了七个癌症,却被那些人骂他、打他、告他,他气得脸色发紫,肝上生瘤,自此烧了医书,倒了药材,发誓不再行医。

    但道长慈悲。

    张执象依稀记得那天刚去黄中宫,有一只麻雀没有看路,撞在了墙上晕死过去,老道长捧起那麻雀,渡了口真气,鸟儿便活蹦乱跳,摇了摇脑袋,飞走了。

    鸟雀如此,又何况人呢?

    非见死不救,只是不愿以行医之名来救人罢了。

    道爷教他练功,为他推拿行气,在黄中宫那三年,竟是不曾犯病,也是他人生当中最轻松愉快的三年,那三年,他才像一个正常的小孩,能够在山间玩耍,能够蹦跳走动……

    可惜缘法有限。

    老道长得道飞升,回了天上,而他在人间徘回,一身娘胎里带来的病,却也无处可治了。

    倒也不是先天体弱什么的,而是出生时的劫难。

    婴儿在母胎当中,是不会自己呼吸的,十月怀胎,一切营养氧气由脐带供给,而有进则有出,胎毒会在口中积累。

    一般婴儿出生,护士也好,接生婆也罢,要先抠出或用仪器吸走胎儿口中的胎毒,然后吊起来拍一巴掌,哇的一声哭出来,再把残余的胎毒吐出。

    这也是先天转后天了。

    是先天之气吐出去,后天之气吸进来。

    而张执象出生的时候,却醒得太早,不等护士清除胎毒,他便已经醒了,不是过去接生出来直接倒提,现代接生婴儿都是直接躺着放,用仪器吸。

    仪器还未开动,他便被惊醒,哇哇哭着,胎毒吞下太多。

    才自幼体弱,而且终生受害。

    这份病原,是早先一直寻医问药都没有发现的,是道爷给他看过,一语道出的天机。

    而他婴儿时期,因为不懂病症所在,早期治疗反而让病情恶化,错失了最佳的机会,才让他少年早夭。

    “原来是这样啊……”

    阳光明媚的病房里,手中捧着一本书的少年恍然回过神来,低低的呢喃着,但呼吸有些错乱了,每每想到病原,他都彷佛有出生时期的记忆一样,彷佛那一口胎毒吞下去,连第一口呼吸都错乱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分明有练功,也分明吃过无数西药,中药。

    都没有用。

    病情在不断恶化,不仅仅是身体,大概在心理上也有问题,他的呼吸节奏越来越乱,并非是他有意识的在控制,还是心理阴影什么的,而是一种被阻断的后遗症,是条件反射般的絮乱……

    呼吸很乱,心却无比平静。

    常年的病房生活,让他早已勘破了生死,或者说,努力活着早就不是为了自己,他不愿意看父亲的白发,不愿意看母亲的流泪,不愿意看他们奔波求医时的希冀,不愿意看为了治病而负债累累的家。

    并非是嫌弃家贫,而是认为……没必要。

    如此一生,只有苍白可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对是错,大概,他是来报仇的吧,因为他,父母就没有过过一天安心的日子。

    他不愿意看到父亲在深夜时抱着他的读书笔记哭泣。

    他想,或许早些的时候懂点事,不表现得如此聪明,父亲的愧疚和不甘总要少些,其实,他也不是什么神童,他只是比别人更能静下心来看书而已……

    “咳,咳……”

    抑制不住的咳嗽,但却好像已经不在意了,习惯了,连翻书的手都不曾抖动,他自己清楚,他大概真的快要死了。

    在生命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已经不像过去那样了。

    最早是什么书都读,不论懂不懂,都先读过,记下,后来想自救,结果丹经读了也看不懂,没有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觉浅,也养不出什么浩然之气。

    他也试图了解过宇宙,但毕竟不是霍金。

    在最后,他手中捧着的书,还是那本翻了好几遍的红楼梦了……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枉入红尘啊……”

    他呢喃着,脸色莫名的潮红,精神奇怪的好了些,非是病症好转,而是油尽灯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了。

    就这么一个人悄悄的离去,似乎也不错。

    抓着书本的手指愈发用力,心脏的跳动却在渐渐微弱,周遭的世界,开始变得愈发安静,那风也变得如此清晰……

    好累,终于,可以休息了。

    糟糕的呼吸,终于可以永别了,不用再呼吸,不用再着意……

    黑暗、静谧,亦是归处。

    ……

    十月胎在腹,能动不能言。昼夜母呼吸,往来通我玄。

    那跳动的,是心的声音。

    那呱呱落地的,是生命的诞生,我被生出来了,来到这个世上,吐出一口先天气,吸入一口后天气,沾染在红尘中。

    生长,经历,然后嫁娶。

    我将她生出来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那一刻,我也被生出来了,只是这一次,我吐出来的,是后天之气,吸进来的,是先天之气。

    那摇摇撞撞的婴儿,奔赴到她的面前。

    伸出胖乎乎的手,与她触碰在一起,那一刻,金色的光芒,便也就此亮起……

404、生命之重,破劫成仙

    (有重复,半小时后修改。)

    女子的分娩总是痛苦的。

    无论什么年代,女子生产都是走一趟鬼门关。

    后世有族谱的,会发现往上数十几二十代,会有一些年轻女子早逝,从而拉低了女子的平均寿命,这便是生育带来的风险。

    剖腹产的出现,很大程度缓解了这个问题。

    而大明的确具备相关技术,柳叶刀等手术器具在大明已经很成熟了,可问题不在于手术,而在于卫生上。

    科技的差距,消毒的差距,会直接影响手术的成功率。

    当然,这只是技术的差距,而非理念的差距,消毒的概念是有的,如麻醉也有相关药物和针灸麻醉,一些“消炎”的药物,比抗生素效果更好。

    外科医学在明朝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可依旧不是主流。

    普及,才是医学最大的问题。

    哪怕是城市里的女性,也很少能享受到类似于剖腹产的技术,何况广大的乡村,几乎所有妇女的选择只有一个——接生婆。

    缺乏足够的医疗资源,连生产都只有接生婆,更别说产检了。

    几乎就只能凭经验。

    然后临产的时候,很可能会出现来不及请接生婆的情况,这又加大了风险……

    如此种种。

    哪怕是发达如明朝,夭折率也没有降低太多,生育风险依然非常高,但相比于其他朝代,却也是一枝独秀了。

    一枝独秀到什么程度呢?

    后世流传的中国古代人民平均寿命30岁左右,主要是根据民国时期许仕廉《人口论纲要》得来的,但你如果上网去查,你会发现,有商周的,有秦汉的,有唐宋的,有元清的……就是他良的没有明朝的。

    大明的人口是一本湖涂账,人均寿命同样是一本湖涂账。

    满清也好,西罗人也好,他们永远不会让你知道,大明曾经有多么辉煌……

    可历史既然存在,那么再如何摧毁、遮掩,总会留下线索,也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事实也是,在大明女子生产固然也很危险,但绝非固有概念中的那种野蛮和无助。

    更何况。

    依琼并非普通女子,她的身体很强壮,她肚子里的孩子同样健康,墨教当中同样有精通医术的女墨者,符印的力量甚至可以起死回生,保佑生产自是没有任何问题。

    她是第一次生孩子。

    从羊水破开,到孩子出生,她努力了整整一天,终于,在2月15日子时,伴随着一阵哇哇的叫声,依琼顺利的完成了生产。

    女墨者的技术非常娴熟。

    剪脐带、清胎毒、拍醒,动作一气呵成。

    呱呱坠地的女婴,虽然不断哭着,但却格外漂亮,有些小孩生来是皱巴巴的,但她光鲜漂亮,有些小孩要好几天才能睁开眼睛,可她忽然就不哭了,睁大了眼睛,望着前方……

    那里,一个金色的婴儿飞来。

    两者似乎有莫名的联系,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握拳,张着手掌,似乎要去触碰他,去抓他。

    那金色的婴儿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忽然睁眼,忽然明悟,便也伸出了手,与她紧紧的握住,血脉相连……

    “哦……”

    她发出了浅浅的声音,没有语意,只有亲昵。

    而握着她的手则快速变大,不,变大的不是手,而是整个人,身形变幻,好像时间陡然加速,婴儿、孩童、少年……

    终于。

    他停了下来,其他人也终于看到了他,依旧是金色的虚影,但却能够与女儿切实的接触,握着她小小的手,他终于明白,何为父母。

    也终于明白,前世的自己,是多么的薄凉。

    他会死,是因为他早就放弃了存活,是他受够了那样的生活,仅仅是因为父母想要救他,所以他在接受治疗,他自己……从未主动的想活下去,也从未明白,他并非拖累,他死了,父母也不会有点轻松,只会更加悲恸。

    “原来我错得如此离谱。”

    “怪不得前世我看不懂丹经,一个无心求生的人,又如何妄谈长生呢?”

    “我自己都没有想过要活下去,那一口先天之气,又如何能理顺呢?”

    “我……”

    “对不起。”

    他泪流满面,捧着女儿的手,终于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哭得稀里哗啦,如同一个孩子,直到温暖的手攀上了他的脸庞,轻轻为他拭去了泪水。

    刚生育完的她,脸色有些苍白,但却比任何一场战争胜利还要荣誉。

    她此刻的温柔,让眼睛上那道疤痕也不再狰狞。

    她微笑的说道:“我们有孩子了……”

    “安平。”

    “早点回来,孩子,会想你的。”

    张执象抓住她的手贴在脸上,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温柔的看着女儿,身体前倾,额头缓缓和女儿抵在一起,看着近在迟尺的纯真眼睛,他柔声道:“爸爸会送给你最珍贵的礼物。”

    “一个世界。”

    “一个充斥着善意的世界。”

    “在那之前。”

    “山不能挡我,云不能遮我,天雷不能阻我。”

    他说着,身体开始变澹,最后化作一缕星光,飞入女孩的眉心,穿过星之内海,攀上昆仑神山,而后纵身一跃,闭目,任坠。

    终于。

    ………………&……&…………

    ………………&…………&&…………

    女子的分娩总是痛苦的。

    无论什么年代,女子生产都是走一趟鬼门关。

    后世有族谱的,会发现往上数十几二十代,会有一些年轻女子早逝,从而拉低了女子的平均寿命,这便是生育带来的风险。

    剖腹产的出现,很大程度缓解了这个问题。

    而大明的确具备相关技术,柳叶刀等手术器具在大明已经很成熟了,可问题不在于手术,而在于卫生上。

    科技的差距,消毒的差距,会直接影响手术的成功率。

    当然,这只是技术的差距,而非理念的差距,消毒的概念是有的,如麻醉也有相关药物和针灸麻醉,一些“消炎”的药物,比抗生素效果更好。

    外科医学在明朝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可依旧不是主流。

    普及,才是医学最大的问题。

    哪怕是城市里的女性,也很少能享受到类似于剖腹产的技术,何况广大的乡村,几乎所有妇女的选择只有一个——接生婆。

    缺乏足够的医疗资源,连生产都只有接生婆,更别说产检了。

    几乎就只能凭经验。

    然后临产的时候,很可能会出现来不及请接生婆的情况,这又加大了风险……

    如此种种。

    哪怕是发达如明朝,夭折率也没有降低太多,生育风险依然非常高,但相比于其他朝代,却也是一枝独秀了。

    一枝独秀到什么程度呢?

    后世流传的中国古代人民平均寿命30岁左右,主要是根据民国时期许仕廉《人口论纲要》得来的,但你如果上网去查,你会发现,有商周的,有秦汉的,有唐宋的,有元清的……就是他良的没有明朝的。

    大明的人口是一本湖涂账,人均寿命同样是一本湖涂账。

    满清也好,西罗人也好,他们永远不会让你知道,大明曾经有多么辉煌……

    可历史既然存在,那么再如何摧毁、遮掩,总会留下线索,也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事实也是,在大明女子生产固然也很危险,但绝非固有概念中的那种野蛮和无助。

    更何况。

    依琼并非普通女子,她的身体很强壮,她肚子里的孩子同样健康,墨教当中同样有精通医术的女墨者,符印的力量甚至可以起死回生,保佑生产自是没有任何问题。

    她是第一次生孩子。

    从羊水破开,到孩子出生,她努力了整整一天,终于,在2月15日子时,伴随着一阵哇哇的叫声,依琼顺利的完成了生产。

    女墨者的技术非常娴熟。

    剪脐带、清胎毒、拍醒,动作一气呵成。

    呱呱坠地的女婴,虽然不断哭着,但却格外漂亮,有些小孩生来是皱巴巴的,但她光鲜漂亮,有些小孩要好几天才能睁开眼睛,可她忽然就不哭了,睁大了眼睛,望着前方……

    那里,一个金色的婴儿飞来。

    两者似乎有莫名的联系,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握拳,张着手掌,似乎要去触碰他,去抓他。

    那金色的婴儿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忽然睁眼,忽然明悟,便也伸出了手,与她紧紧的握住,血脉相连……

    “哦……”

    她发出了浅浅的声音,没有语意,只有亲昵。

    而握着她的手则快速变大,不,变大的不是手,而是整个人,身形变幻,好像时间陡然加速,婴儿、孩童、少年……

    终于。

    他停了下来,其他人也终于看到了他,依旧是金色的虚影,但却能够与女儿切实的接触,握着她小小的手,他终于明白,何为父母。

    也终于明白,前世的自己,是多么的薄凉。

    他会死,是因为他早就放弃了存活,是他受够了那样的生活,仅仅是因为父母想要救他,所以他在接受治疗,他自己……从未主动的想活下去,也从未明白,他并非拖累,他死了,父母也不会有点轻松,只会更加悲恸。

    “原来我错得如此离谱。”

    “怪不得前世我看不懂丹经,一个无心求生的人,又如何妄谈长生呢?”

    “我自己都没有想过要活下去,那一口先天之气,又如何能理顺呢?”

    “我……”

    “对不起。”

    他泪流满面,捧着女儿的手,终于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哭得稀里哗啦,如同一个孩子,直到温暖的手攀上了他的脸庞,轻轻为他拭去了泪水。

    刚生育完的她,脸色有些苍白,但却比任何一场战争胜利还要荣誉。

    她此刻的温柔,让眼睛上那道疤痕也不再狰狞。

    她微笑的说道:“我们有孩子了……”

    “安平。”

    “早点回来,孩子,会想你的。”

    张执象抓住她的手贴在脸上,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温柔的看着女儿,身体前倾,额头缓缓和女儿抵在一起,看着近在迟尺的纯真眼睛,他柔声道:“爸爸会送给你最珍贵的礼物。”

    “一个世界。”

    “一个充斥着善意的世界。”

    “在那之前。”

    “山不能挡我,云不能遮我,天雷不能阻我。”

    他说着,身体开始变澹,最后化作一缕星光,飞入女孩的眉心,穿过星之内海,攀上昆仑神山,而后纵身一跃,闭目,任坠。

    终于。女子的分娩总是痛苦的。

    无论什么年代,女子生产都是走一趟鬼门关。

    后世有族谱的,会发现往上数十几二十代,会有一些年轻女子早逝,从而拉低了女子的平均寿命,这便是生育带来的风险。

    剖腹产的出现,很大程度缓解了这个问题。

    而大明的确具备相关技术,柳叶刀等手术器具在大明已经很成熟了,可问题不在于手术,而在于卫生上。

    科技的差距,消毒的差距,会直接影响手术的成功率。

    当然,这只是技术的差距,而非理念的差距,消毒的概念是有的,如麻醉也有相关药物和针灸麻醉,一些“消炎”的药物,比抗生素效果更好。

    外科医学在明朝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可依旧不是主流。

    普及,才是医学最大的问题。

    哪怕是城市里的女性,也很少能享受到类似于剖腹产的技术,何况广大的乡村,几乎所有妇女的选择只有一个——接生婆。

    缺乏足够的医疗资源,连生产都只有接生婆,更别说产检了。

    几乎就只能凭经验。

    然后临产的时候,很可能会出现来不及请接生婆的情况,这又加大了风险……

    如此种种。

    哪怕是发达如明朝,夭折率也没有降低太多,生育风险依然非常高,但相比于其他朝代,却也是一枝独秀了。

    一枝独秀到什么程度呢?

    后世流传的中国古代人民平均寿命30岁左右,主要是根据民国时期许仕廉《人口论纲要》得来的,但你如果上网去查,你会发现,有商周的,有秦汉的,有唐宋的,有元清的……就是他良的没有明朝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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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介绍:
我问世人,长生可否。
我问国祚,长生可否。
我问文明,长生可否。
……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正德帝驾崩于豹房,谥武宗,无嗣,其生母张太后与首辅杨廷和决定,由近支皇室朱厚熜继位,年号……嘉靖。
同年。
天师府上书,有仙人降世。长生可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生可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生可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