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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全文阅读

作者:江天寥廓     长生可否txt下载     长生可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30、秦律如牢,不寒而栗

    降爵继承制以白起为例。

    白起的爵位是大良造(16级),可他的儿子白仲袭爵却只有公乘(8级)了。假如大秦还在,他子孙一直沿袭,孙子便只有官大夫(6级),曾孙就只剩下不更(4级),玄孙便是簪鸟(2级),第六代就沦为行伍、平民。

    也就是说。

    降爵,在民爵以上的,卿爵降爵继承,直接等级减半,力度之狠,可见一斑。

    此后每代降两级。

    而且,不光是降级,与降级同时进行的还有身死夺田制。

    还是以白起为例。

    白起是大良造,授田86顷,86宅,俸禄800石。一顷百亩,即8600亩田地,一宅五亩,基本上院子居多用来种植桑树养殖家畜的,86宅就是430亩园林。至于800石俸禄,并非说你有爵位就能领的,这个俸禄的意思是,你当官吏,为国家做事,才可以领这份俸禄。

    如果没有职务,是没有俸禄领的。

    也就是说,数量最庞大的“公士”,如果不去当斗升小吏,而想自己种田,是没有俸禄可领的。

    至于官职的补贴俸禄,那起码要到县丞一级才有,是秩四百至二百石,普通小吏,只能按照爵位领俸禄,而没有爵位,当不了官吏。

    大良造的爵位给了白起很多的财富。

    但白起死后,白仲继承公乘的爵位只有8级,待遇就只有20顷地,20宅,400石俸禄了。官职什么的不说,多的那66顷土地,和66宅的住宅,却都是要收回去的。

    也就是说。

    白起积累的泼天功劳,仅传一代便只剩下四分之一不到,六代以后,便无半点余荫。

    那些夺走的田、宅,则又可以分给立功的新人。

    至于白起煊赫一时,除爵位的田宅之外,积累的财富在后代手中可以不断增殖?

    不好意思。

    秦朝的税收极其严格且全面,除了土地租税、人头税外,还有关税、市租、酒税等商业税,盐铁等特产税,私营手工业的工税。

    秦朝商业相当发达,咸阳及许多大城市都有官府设置的集市,有“市张列肆”的繁荣景象。

    因为秦朝要求“物无二价”,所以买东西基本上童叟无欺,不用担心受骗,因而市场对买方非常友好,所以贸易需求大。

    商品交换效率高,可因为商业税的缘故,商贩获利却也有限。

    另外,在商鞅变法中:“贵酒肉之价,重其租,会十倍其朴”,也就是说,市场对于温饱物资管控很严,对于酒肉这些奢侈物资又刻意抬高价格,增加富人的享受成本。

    商鞅又“设百倍之利,收山泽之税”。

    秦国让盐铁私营,但税率极高。

    可以看出,在资本增值方面,秦朝的制度已经极大进行限制了,给收入增加层层阻拦,给享受加大支出,在竭力削平富人的财富。

    然而,这还只是一半的手段,另一半的手段在于……资产税。

    秦朝喜欢叫这个赀产税,字不同,意思一样。

    在秦朝,不光是爵位继承会降级,就连财产的继承,都是全部都要给官府报备的,后世睡虎地秦简就有桉例展示。

    《识劫冤桉》中,一女子为自己儿子申报家产时,隐匿了他人所欠债款68300钱,还有一间布肆、一间客舍。

    在她办理财产申报时,她家原本的隶臣识当兵立功成为了公士,识回家,发现了她“匿赀”。

    于是识勒索她,索要了布肆和客舍。

    她先是很恐惧,将布肆和客舍给了识,但后来又告发了识的勒索行为,然后两人都受到了法律的惩罚……

    在这个桉例中,我们知道,隐匿资产是重罪,否则女子也不用将布肆和客舍给那名公士了。

    那么判罚结果如何呢?

    女子的丈夫原本是大夫(5级),按理说,嫡长子是可以继承簪鸟的爵位的,因为隐匿资产,爵位被贬为了庶人,然后罚款二甲(约3200钱)。

    而识因为勒索,被贬为城旦,绑上镣铐,押送蜀地。

    女子隐匿的资产是68300钱和布肆、客舍,这个钱很多,但在级别上,属于第三级隐匿。在秦朝隐匿资产的罪责分三等,第一等,隐匿110钱,第二等,隐匿220钱,第三等,隐匿660钱。

    在女子主动自首的情况下,尚且降爵三级,罚了二甲。

    可见秦朝隐匿资产有多严重。

    在资产税上,秦朝的力度非常大,至于资产税有多高,想必风险与收益是相对的,如果不是资产税高,女子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隐匿资产吗?

    目前不知道秦朝资产税的比例,但是按照降爵继承制的标准来看,应该是分级且严厉的。

    像女子家这么有钱的,恐怕会直接收走一半的资产都有可能……

    整个秦朝,除了战死在沙场,自己的爵位可以由儿子继承外,其余情况下,都是一代就要割掉大半的肉,以求最快的拉平贫富差距。(战死继承爵位应该仅限于民爵,主要是用来照顾底层将士的)

    整个秦朝的制度,就像是一个精密坚实无比的牢笼。

    在这个牢笼里,普通百姓被逼着、诱惑着努力向前,富贵者被狠辣无比的割去血肉,机械而无情的维持着社会的平衡、平等。

    过去高高在上的六国贵族,在这种制度当中,如同烂肉一样被搅碎。

    哪怕是秦国宗室,在这种制度下也被极大压制。

    它的根本目的就在于,大秦之内,自王以下,唯有民而已,所谓官吏、卿爵,皆一时为国之公仆,若无功于国,便弃之如敝屐。

    有功者上,无功者下。

    律法分明,由心凛然。

    “不寒而栗!不寒而栗!此等国度法制之下,上下之人,岂有心安之处?举国万民,皆为犬马,何处是人耶?!”

    听张执象讲明白大秦的制度后,耿橘更加歇斯底里的反对了。

    那给耿橘的感觉,不,给所有人的感觉就是,一双眼睛时刻的盯着自己,从出生到入土,完全没有半点隐私,让人极为不适……

    怕了。

    所有人都在惧怕,哪怕现场的民夫都露出了迷茫的眼神,不知道秦律之下的生活是好,还是不好,但总归,好像不太愿意生活在那样的制度之下……

331、始皇之威,震于殊俗

    不同于历朝历代。

    大秦的制度构架有着极其明显的特色,它会给人一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感觉,再配合商君书的弱民思想……

    哦,有些人搞错了,百姓其实也分辨不出来。

    商鞅的弱民本质在于,让民无法集合起来,拥有力量对抗君王,这时候百姓就会误会,这是君王要削弱自己啊,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老百姓哪里能威胁到君王,商鞅这里的“民”,指的是那些有爵位的人!

    你得先立功,有爵位,才能是商鞅要注意的民!

    普通百姓,庶人,连活着都费劲,君王还要去弱你?闲着没事做呢。好好看看1级爵位的“公士”,什么是公士?国之公民!

    这,才是民。

    在你成为民之前,秦朝的制度是竭力保护的,限制民的权力,就是对庶人的保护,法律的严明,就是对规则的维护,越是透明的规则,对庶人就越有利。

    至于仗打完了,没有军功可立了,怎么升迁?

    没关系。

    商鞅还鼓励农桑,每年都有“生产标兵”,会免徭役、口赋,累计多个生产标兵,也能够凭借功劳升级到公士。

    官吏工作优异,也能升迁。

    发明创造,更是大功劳,同样可以升迁,而且不比军功慢。

    这,还是大秦战时体制的情况,只要战争结束,就可以改为生产体制,将重心偏转到生产生就可以了。

    至于统一之后的大秦没有改?

    那才多少年。

    北击匈奴、南征百越,建国之初,那么多基础工程要做,制度革新需要改变,战争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明朝建立,朱元章花了二十多年,都还没办完呢。

    秦始皇十一年时间,办得完?

    这些事情,至少需要一代人,需要三十年的时间,可是……朱元章有三十年,秦始皇却没有。

    在大秦的这套制度之下。

    始皇帝以一人之势,拉着整个文明阔步向前,在这样的一个帝王统治之下,他麾下的帝国众生,没有一人是特殊的。

    这个国家,只有王和民,无论是公民还是庶民,有区别,但对于他来说,无区别。

    这是恒古未有的集权。

    给人的感觉就是偌大的秦国就像是一个鸟笼被始皇帝提在手中,他一个人,一手提笼,一手按剑,走在漆黑的迷雾当中……

    哪怕是隔了一千八百年,在场的所有人同样感受到了始皇帝的威势。

    心中的惊季让呼吸都不敢放肆……

    “这就是始皇帝吗?”

    不知道谁先呢喃了一句,然后纷纷开始大口呼吸,呼吸着这属于大明的空气,呼吸着这一刻还属于自己的自由和轻松……

    耿橘没有在辩驳什么秦制不可持久了。

    他满头大汗的退了一步,粗重的呼吸着,庆幸着那位帝王已经死去,庆幸着那位帝王死得够早,没有让大秦延续下去。

    然而。

    聪明的人,有余力想其他事情的人,再看向墨教,特别是看向钜子的时候,眼神已经变了,是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忌惮。

    不会再有始皇帝了,但是会有一群信奉秦制的疯子……

    钜子没有在意他们眼神的变化,没有在意他们的恐惧,他只可怜那些民夫的迷茫,这些民夫们不懂,只有大秦的制度之下,他们才能得到平等,才能过上最好的生活。

    因为,那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平等。

    因为,只有在秦制之下,社会文明才能踏步向前,在保证平等的情况下,整个社会的财富越多,他们就能分配到越多。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

    自汉以来,将近两千年了,百姓的生活……一成不变。

    没有理会其他人,钜子看向张执象,再次问道:“现在你还觉得,是需要人心驾驭制度,而非制度驯服人心吗?”

    张执象沉默了一下,说道:“只有始皇帝才能驾驭秦制。”

    这句话直指核心。

    是的,从古至今,只有始皇帝能够完美的驾驭秦制,换了任何一个驾驭不了的,这整套体系就会歪解变味。

    耿橘担忧的并无道理。

    功爵制之下,整个社会以功劳来论资源,一旦腐坏,功劳得不到正确的对待,就会迅速崩塌,宛如雪崩一样,一个偌大的帝国,从巅峰到灭亡,仅需……三年。

    秦朝为什么会亡?

    仅仅是因为赵高和胡亥吗?仅仅是因为没有立扶苏吗?可立了扶苏又能做什么?扶苏当的起这个国吗?

    他为了保大秦不崩溃,唯一能做的,就是……恢复分封。

    哪怕是汉高祖刘邦,他再仰慕始皇,能做的也只是悄悄的学习秦制罢了。

    至于胡亥、赵高。

    胡亥有什么错?历史记载,胡亥继位的时候是二十一岁,可实际上,他继位的时候只有十二岁罢了,司马迁有时候黑秦挺过分的。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做什么?这是秦朝继承人的锅吗?赵高拥立胡亥,还把他兄弟姐妹全部杀光,让他成了孤家寡人,他能做什么?

    至于子婴。

    那根本不是胡亥的子嗣,那是成蟜的儿子!在秦朝皇室被赵高清洗完,在胡亥被赵高杀害后,子婴依旧能够诛杀赵高三族,体面投降,大秦真的是以弱而亡吗?

    皆不是。

    仅仅是因为,大秦,只有始皇帝能驾驭,这是因为始皇帝而存在的国家,而非有了大秦,才有始皇帝。

    这个国家,只有始皇帝亲自治理三十年,其他人才有资格接手。

    否则,必亡。

    张执象看明白了最关键的问题,钜子也深深看了张执象一眼,随后说道:“是啊,唯有始皇帝,才能带领大秦阔步向前。”

    “张执象。”

    “你……有兴趣成为下一任钜子么?”

    风儿都静了,所有人呆滞的看向这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明明还在辩论的两人,明明应该是倾力大战的双方。

    怎么就,钜子忽然问张执象愿不愿意当下一任钜子?

    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是大明国师的张执象,如果还成为墨家钜子,那么,是不是一瞬间,他就将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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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时代之变,未来之说

    不得不说,那么一瞬间,张执象心动了。

    与墨教联手,他担任下一任钜子,复活秦始皇,一切想要的就能实现,完美的打破历史周期律,文明发展迈向星辰大海……

    但,能行吗?

    所有的一切,系于一人之肩。

    始皇帝死了,当如何?曾经始皇帝压制天下十一年,便爆发那样的反抗,倘若压制百年千年呢?那些“民”会做出怎样的抵抗?

    一个有寿命的,会死的秦始皇,他们甘愿等。

    可一个长生的秦始皇,他们会等吗?

    从墨教的角度看,一切虽然有风险,但可以解决,但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尤其是修行中人的角度来看……

    不行。

    始皇帝一人担负天下因果,必不可长生,总会有反噬的时候。

    那时“始皇帝死而地分”就会再次出现。

    墨教寄托在始皇帝身上的期望,想要始皇帝死而复生去做的事情,是违背天道的,就算中间没有任何差错,一切矛盾都汇聚到始皇帝身上,他真能顶住吗?

    而且。

    “现在是大明了,钜子。”

    “这是太祖朱元章开创的大明,始皇帝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不论可行性如何。”

    “历史给过机会,没有成功的事情,何必强求再来一次?系于始皇帝一人之身的秦制,必然是有缺陷的,其致命的缺陷,就是始皇帝本人。”

    “而自汉以来,也并非是毫无进步。”

    “周礼的复辟,六国贵族的残留,确实到五代时期才解决这个问题,门阀世家的消灭,士绅阶级的取而代之,依旧没有解决利益阶级存在这件事,也缺乏有效的抑制手段和制度。”

    “但,今天缺乏,却不代表大明缺乏。”

    “《大明律》还在那里,《大诰》也曾颁发过,相比于始皇帝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太祖像一个老农民一样,伺候着地里的庄稼,当着大家长为一家人操心着生计和未来。”

    “始皇帝把自己摆得太高了,他的确出类拔萃,但未来会不会还能准确的把住脉络,不好说。”

    “而太祖则是教导着百姓,如同一个老父亲一样,望子成龙。”

    “这是属于大明的道路。”

    “往后再过五百年,也是这个道路,它的理论和制度远远未到完善的时候,未来还有无限可能,而秦制……已经看到头了。”

    “相比于需要始皇帝不能犯错,我更倾向于需要更多的百姓觉醒努力。”

    “这两者的差别。”

    “正如科举与功爵制的差别一样。”

    张执象拒绝了,他没有否定墨教的可行性,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至于墨教能不能复活始皇,始皇在拥有生肖符印这种神器的情况下能不能达成理想,那些都不需要辩论。

    张执象的拒绝让钜子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吹着海风。

    过了一会,他才点了点头,问道:“以人为本,天下为公,配合这八个字,你们打算制定一套什么样的制度体系?”

    “心安。”

    “什么?”

    “吾心安处即吾乡,了解秦制以后,便发现秦制很完美,但完美的东西必然有着最大的缺陷,那就是心安。耿橘说的不错,举国上下,皆不安宁。天之道,其犹张弓与?大秦这张弓拉得太满了,会崩断的。”

    人心,就是弓弦。

    张执象比钜子多看了五百年历史,看过后世的黄金时代,更加深刻的见识过一次“拉弓如满月”,这张弓,秦始皇拉断了,后世也断过。

    想要把弓拉得更满,想要射出威力更大的箭,那就需要弓弦有更好的韧性。

    而这韧性,由人心决定。

    你得需要温养弓弦,让它不断变得坚韧,更需要学会控弓,一张一弛方为道,张弛之间,又要确保弓在手中,由自己控制……

    钜子却还是问:“何为心安?”

    张执象答:“时代的变化,想必钜子已经看到了。秦时一家治田百亩,如今大明人均二三亩,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种田的能力反而变弱了吗?不是的。”

    “是伴随着农具的提升,伴随着沤肥等技术的进步,伴随着水利工程的修建。”

    “在精耕细作之下,粮食产量越来越多,可以养育的人口越来越多,而天下的田亩就只有那么多,不论怎么开荒,都是有一个极限的,人总不能打破自然的生态平衡。”

    “然而,在畜力足够的情况下,在农具越来越好的情况下,大明的农夫,只能够种两三亩地吗?”

    “并非如此。”

    “那些佃户,哪个操持不了二三十亩地?越是大的地主,佃农之间合作耕种,效率还要更高。”

    “实际上,伴随着土地兼并,这种集约式农耕越来越普遍,大量的劳动力根本就无田可耕,如今还能涌向各行各业,庞大的手工业也足以吸纳这么多劳动力。”

    “但。”

    “钜子明白的吧?时代正在飞速变化。蒸汽机的出现,足以改变世界的生产生活,只要有充足的燃料,机器将产生人力无法比拟的力量,让生产跨入全新的领域。”

    “而随着技术的发展,人力被不断淘汰之后……”

    “劳动力将降低到一个微乎其微的水平。”

    “那个时候,秦制该如何改?钜子考虑过吗?在物质足够丰富,劳动力价值低下的年代,钜子以为人最大的价值是什么?”

    “是私欲。”

    “因为有私欲,所以对物质有着渴求,可以主动去购物,需求,才是最大的价值。”

    “因为在那么一个社会当中,一个天才对于生产力的功劳是普通人的千倍、万倍,在那个普通人只用享受天才对于生产力的促进带来的成果当中的时候,公平又是什么?”

    “那个时候,普通人能心安吗?天才又甘心吗?”

    “在那个必然深化学习,要求每一个普通人都拥有更高精尖技术知识的年代,大秦那套对于人性人心压制的体系,能够匹配出社会应有的活力吗?”

    “钜子。”

    “时代是发展的,大秦……已经过去了。”

    钜子的眼神变得很认真,他认真的听了张执象的话,认真的思考着文明的未来,相比于张执象来说,他对未来缺乏“想象力”。

    他没有认识到在生产力得到长足发展以后,人类社会将会是个什么样子。

    如今张执象点破这个,他便也明白了。

    当一个社会,普通人最大的价值是需求的时候,功爵制……的确不合时宜。

    反而是科举,更加有效。

    “时代……”钜子念叨着这两个字,他沉默了一会,问道:“可以多描绘一下吗?你理想当中的那个未来。”

333、上下能安,天下大同

    我们首先要明白,文明的发展是一脉相承的。

    不能说你吃第五个馒头吃饱了,就认为前面四个馒头不用吃。

    在生产力足够发达以前,漫长的岁月里,都是“损不足而奉有余”的,是汲取着贫苦百姓的血汗,供给着那些精英们,让他们有足够的余裕去学习、研究、发展。不管主观意愿如何,这是客观事实,是已经结下的因果。

    若是不承认这点,就必然会走偏。

    因为在生产力足够发达之后,那些所谓的精英会认为凭什么自己创造的价值要分给普通人?他们会理所当然的忽略他们曾经是剥削者,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普通人毫无价值,应该毁灭,以免浪费资源。

    这不是什么阴谋论的猜测,而是后世发生的事实。

    在后世,同舟会明确的认为,人类的人口数量应该削减至五亿,避免资源的浪费……

    走到这一步。

    就彻底错了,精英与平民的矛盾将不可调和,精英认为自己拥有超过99%的财富,足以碾压一切,文明的果实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

    但社会的根本终究还是人。

    任何会固化阶级的人才选拔方式,都只能从“普通人”当中选出一小部分所谓的“精英”,当战争真正开始的时候,那些精英就会明白,什么叫做“乱世出英雄”。

    精英与平民的战争胜负如何,并不需要讨论。

    只需要明白,当精英理所当然的认为文明果实是他们自己创造的时候,战争便已经不可避免了,而平民终将获得胜利,但在胜利之前,那个社会当中,精英们必然是手握“灭世武器”的,精英不可能引颈就戮。

    那么,结果是什么?

    是毁灭。

    文明被毁灭,谁也不能获胜,谁都是失败者,在满目疮痍的世界里,无论精英们能否躲起来享受富贵,文明都已经完了。

    这是走向毁灭的道路。

    所以,文明想要走得更远,必须正视文明是一脉相承的,必须正视在生产力足够发达之前,劳苦大众对于文明的贡献。

    只有这样,才能明确生产力足够以后,社会关系的倒挂。

    只有这样,才能天人合一,让文明昂扬向前。

    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

    天才的孩子,一定是天才吗?不,很大可能,他会是个普通人。因为人类的禀赋,是正态分布的,例如两个智商140以上的人生出的孩子,的确会很优秀,但一般也就在128左右,几代人后就会趋同于人类的平均值。

    智力障碍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可能愚笨一些,但绝大多数情况都会比父母高。

    这就是天道。

    所谓的天才,是在庞大基数当中的偶然事件,只有基数越大,天才才会越多,而人类进步,需要整个族群的平均智商提升才行。

    这是属于科学的统计结果,但如果从玄学来看。

    后代的禀赋,其实与气运功德有关。

    祖上积德,后代才会出麒麟子,你身负气运,有某种使命,才会连出几代英杰,例如大秦,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才统一天下,这是何等气运?连出六代明君,只为始皇帝做铺垫。

    这固然有大秦自身的努力,更是那个时代用着统一的使命。

    像满清那种作恶多端的,到了末代,同治、光绪、溥仪,一个赛一个的遭天谴了。

    仅先天禀赋而言,不论科学还是玄学,都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天才诞生于任何家庭的概率都是相同的,人类必须要庞大的基数才能诞生更多的天才。

    必须要全人类整体进步,才能诞生更多的精英。

    讲明白了这个天地间的大公平“轮回”,才能开始讲生产力足够发达后的未来。

    “从古至今,文明的一切进步,都是先有需求,再来解决需求,可解决需求的前提是……有利可图。”

    “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候,会发现,明明整个社会的生产力足以让人们都过上温饱的日子,可有些人就是在饥饿寒冷当中,而有些人明明生产出了大量商品,他们宁愿倾倒销毁,也不会送给那些需要的人。”

    “是穷人没需求吗?不是,是他们没钱。”

    “需求要转化为购买力,才能算作需求,这是生产力足够的第一阶段。”

    “这个时候,社会必须解决有需求的人没有钱的问题,否则就没有市场,生产就毫无意义,所以,未来社会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让穷人有钱。”

    “怎么让穷人有钱?”

    “在技术不断的发展当中,机械广泛的取代劳动力价值后,穷人的竞争力会越来越低,一直到被那些富人判断……价值为负。”

    “这样下去,又会走向死胡同。”

    “不论那些富人是否愿意,为了文明的可持续,首先要剥夺的就是穷富两种身份,让大家开始‘裸泳’,分为平民和精英还有……天才。”

    “在那个社会关系倒挂的时代当中,精英和天才们需要偿还过去文明发展中欠下的债。”

    “该轮到他们来为平民服务了。”

    “他们首先要满足平民的生存需求,然后满足生活需求,然后满足高质量的生活品味,在此过程中平民要付出的仅仅是……进步。”

    “是的。”

    “关系会倒挂,为了文明的可持续发展,精英和天才需要平民不断的进步,甚至求着他们进步。”

    “你可以帮,可以求,但不能逼。”

    “一张一弛方为道。”

    “货币的本质是社会权力的可量化部分,即便是那样的社会,货币依旧需要存在,平民之间的生活必须要有等级,可以简便的用货币来区分,但在这个区间当中,需要注意的核心是……心安。”

    “我可以努力奋斗去提升自己,让自己获得更好的待遇。”

    “但如果我只想归隐田园,那我也必须在悠然南山下的生活当中,没有任何对晋升的压力,如此,当我想晋升的时候,当我的后代需要晋升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毫无阻拦的晋升。”

    “当一个人没有生存生活压力的时候,他才有更充足的时间去学习,更能去沉淀自我。”

    “至于,那些享乐、偷奸耍滑的人,又何须去理会?他们不提升自己,能够分配的待遇有限,社会也就只需要他们最低的价值,需求和繁衍即可。”

    “愿意烂的人可以烂,愿意躺的人可以躺,愿意老实过日子的人可以老实过日子,愿意奋斗的人可以付出有回报,那些天才的人们可以青云直上,去尽情发挥自己的能力,获得更高的待遇。”

    “站在高位的人,那些精英和天才们,再也不需要去想方设法的维护自己的阶级,维护自己的利益,想着如何将财富传承下去。”

    “平民不焦虑了,精英和天才也不焦虑了。”

    “整个社会都心安了。”

    “想要侵占更多利益的野心家,有着私心的他们,又如何比得上那些拥有公心的天才和精英们?何况他们还有平民的支持。”

    “那个时候的社会构架,再全人类的努力下,自发维持下,才会牢不可破。”

    “如果不能解决心安的问题,焦虑的人是不会自主去维持制度的,那无论多好的制度,也总有崩溃的一天。”

    “平民要安,精英要安,天才也要安。”

    “唯有如此,才能大同。”

    “大同,即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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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墨家信物,和而不同

    “大同即同安……”

    钜子呢喃着,神情却无比动容,他忽然明白了墨子当年无法回答的问题,该是一个什么答桉。

    墨子做了那么多善事,鬼神却赐予他疾病和死亡,这与明鬼的善恶有报相违背,墨子当年回答不出来,是因为墨子“灯下黑”了。

    俯仰之间,上不愧天,下不愧地,吾心安宁。

    这,便是天鬼给与的善报。

    疾病和死亡,是自然之理!

    自墨家出现以来,墨家便既不赞成物质享受,也不赞成精神享受,墨家弟子不内求,不去修炼自己的精神境界,杜绝“高人一等”。

    但,何须高人一等?

    心安便好。

    原来,他们一直寻求的答桉,其实早就已经拥有,他们不曾发现而已……

    “没有想到,困扰了墨家近两千年的明鬼之说,却是被你解答了。”钜子感慨不已,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满足感。

    但张执象却说:“墨家的明鬼之说,只能解决你们那部分的‘上也能安’,并非所有的经营和天才都不在意物质的。”

    “即便是在秦朝功爵制里,爵位高的人待遇也要好些。”

    “在未来,我们首先考验才能,其次才核定功绩,对于做出更多贡献的人,给他更加优握的待遇,这是必须的。”

    “天之道是损有余,而非剥夺有余。”

    “倘若一个制度不能让‘上安’,那么它是得不到精英和天才们的支持的,他们会焦虑,等这个焦虑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他们就会求变。”

    “我们需要遵循客观事实。”

    “那就是刨除资源影响之外,就是有一部分人,拥有更强的能力,更容易做出成绩,更容易获得更多的资源。”

    张执象很认真的说着,钜子忽然笑了笑,说道:“你这上也安,下也要安,两边都要讨好,岂不是和稀泥?很有可能,两边都讨不到好。”

    张执象认可的点了点头。

    说道:“所以中庸之道难能可贵,所以要以人为本,更要天下为公。所以要讲轮回,提倡修行,剥夺精英们的物质享受,反馈于他们有助于修行的功德。”

    “对于安心于田野的人来说,他们不在意物质的享受,则补给他心静下修行的顺利。”

    “这是内算优于外算的,对于制度相辅相成的另一套体系。”

    “也是除生死、轮回之外的第三大公平——长生。”

    关于长生这部分,就纯粹是内算学那一套了,与墨家的体系完全相反,钜子下意识抗拒,但随即想着,内算一直以来都理所当然的驾驭外算,那外算能否驾驭内算?

    我既然心安了,又何须在意你内算如何?在意你修不修长生?

    你自便即可。

    钜子豁然开朗,此刻才真正解决明鬼之说,解决墨家理论的局限性,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数书九章》里说内算外算是“其用相通,不可岐二”。

    天地开阔,尽纳于胸。

    可以看出钜子那如同春风般的写意,但他却说道:“很好的未来,但在那之前,首先要解决贫富的问题,让一切返本归源,落入才能的层次当中。”

    “生产力也必须要有长足的发展进步才可以。”

    “我承认自汉以来,你们在内算上的长足发展,以至于到阳明心学时的跨越性成果,但,你们在消灭利益阶级,整合国家力量发展生产力上,太慢了。”

    “就像一只树懒,慢吞吞的,半天动不了一下。”

    “张执象。”

    “我很感谢你解答了我墨家的疑惑,并给未来指出了方向,所以,我们更加不能等了。”

    “老夫不指望你能跟随始皇帝,但希望我们在争斗当中,你哪怕输了也不要放弃有用之身,老夫更希望你能长生久视。”

    “因为你说的没错。”

    “大秦从建立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崩溃,时间的长久,不过是始皇寿命的长短罢了,等到始皇帝长生以后,持续的时间就变成了始皇帝能坚持多久。”

    “大秦必定崩溃。”

    “我们知晓,但我们必须去做,也无怨无悔。”

    “我希望的是……”

    “在大秦崩溃以后,再出一个大汉!由你,去接手文明,去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帝国,带着文明奔向从未有过的高度!”

    他中气十足,洪亮苍遒。

    他眼睛无比明亮,半点没有灰黑气馁,他的生命彷佛一下子有了无穷的动力,他的意志比山岳还要坚定。

    张执象嗫喏了下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已经没有办法再辩,也没有办法去劝了,墨教还是会去复活秦始皇,然后恢复大秦,并试图用一两代人的时间打好基础,然后再将接力棒交给他……

    如此好生无赖。

    压力都来到了他们这边,墨教要改朝换代掀起战争,反而成了正义的那方,他们不顺从墨教,反而要承担战争导致的因果……

    这场辩论,明明赢了,却也输了。

    就在张执象沉思应对的时候,钜子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个“吊坠”,在那绳子上吊着的,不是什么玉石、黄金,而是一个漆黑的,金属……魔方?

    不,那不是魔方,而是鲁班锁。

    但那分格界限,却是与9x9的魔方无异,张执象看着那巧夺天工的东西,直觉认为,那是可以像魔方一样转动的,甚至打开这个锁的“密码”,就是某一种魔方排列。

    然后再可以拆解这个鲁班锁。

    钜子笑着将吊坠递给张执象,说道:“此乃我墨家钜子的信物,墨矩。你拿着以后,可以试着转动,在某个特定的排列下,可以开始解锁,如果打开这个墨矩,便可以拿到里面的宝物。”

    “说是宝物,其实只是一个秘密。”

    “关于宇宙本源的秘密。”

    “拿着吧。”

    “以后,你就是墨家下一任钜子了。”

    张执象有些错愕,他思考了很多,最终还是伸出了手,从钜子手中接过了信物——墨矩。

    宛如,接过了一个时代。

    不论未来如何,他们终究是达成了统一,区别只在于通向未来的方式不同罢了。

335、旗号大义,黄台之瓜

    墨矩的交接惊呆了全场,哪怕看明白了,张执象与墨教仍属于斗争关系,但墨家钜子的信物确确实实交在了张执象手中。

    而且。

    钜子还说,墨矩里面装着的是宇宙本源的秘密……

    张执象与钜子的交接好像把其他人都挤到了不重要的边缘上,一些人的眼光开始看向许海,眼神开始变得玩味起来。

    “四爷。”

    徐惟学在许海身边担忧的喊了句,许海却是没听到一般,他盯着墨矩看了好一会,才说道:“改朝换代,总不是几个大宗师就能做成的事情。”

    “自汉到明,将近两千年了。”

    “平民百姓,几个记得大秦的?自古以来,唯大明得国最正,想要推翻大明的江山,想要改朝换代,没有势力怎么行?”

    “墨教所依赖的三支势力,不过耶教、明教、同舟会。”

    “耶教在西罗洲势大,但马丁路德极有野心,随时可能反叛,明教自洪武年间便一蹶不振,这些年见不得光,不过在江湖上颇有势力罢了。”

    “真正能决定天下大势的,除了南京,不就是我许家?”

    “我许家若败了,那起来的必然是王家。”

    “王家能与墨教合作吗?”

    许海的声音不算小,很多人都听到了,也顿时了然,是的,哪怕钜子再看好张执象,只要墨教没有打算与张执象合流,就不可能抛弃许家。

    他们是要复活始皇帝改朝换代……

    等等!

    墨教要复活始皇帝?

    逐渐的,许多人都反应了过来,他们一直下意识认为墨教只是想恢复秦制,想要推翻大明去改朝换代罢了。

    下意识忽略了始皇帝,也下意识将始皇与大秦划上了等号。

    但,他们应该是没听错的。

    钜子说……要复活始皇,恢复大秦。

    死人真的可以复生?

    “怎么回事?”

    “钜子说不指望张执象跟随始皇,这个,是指的嬴政吧?应该不是泛指大秦的皇帝吧?”

    “死而复生,闻所未闻啊。”

    “话说,龙都出现了,复活应该不是问题吧?”

    “历史上记载了多少次龙?复活的哪里有记载过?”

    “墨教真的有让人复活的能力?”

    “应该没有吧,如果有的话,那自然已经用了,我们应该看到始皇帝才对,他也没在啊……”

    “乖乖,这场武林大会越来越热闹了。”

    ……

    众人议论纷纷,更是心思各异,许多原本打算帮张执象的人,都不由泛起了滴咕,开始考虑墨教那边了。

    没错,你张执象是大明国师,代表大明。

    可如果始皇帝复生……

    人的名树的影,领袖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就大明现在的情况,别看嘉靖这些年做得好,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可如果朱元章复活,大明就还是朱元章的。

    秦始皇同样如此,虽然民众不认得,可心思活泛的,有野心的,却都开始琢磨了。

    那样一位雄主的胸襟,是完全不用担忧的。

    世人都说唐太宗不杀功臣,却不说始皇帝连六国宗室都没杀……

    张执象和钜子对视了一会,钜子转身离开,走向许海那边,张执象捏紧墨矩,沉默了一会,将墨矩带在脖子上,也转身离开。

    离武林大会仅剩三日。

    是夜。

    许海招来了儿子密谈,在许铭走进大帐当中后,许海说道:“过来,近一些。”

    许铭走近。

    许海伸手从桌上随意的拿起了辰龙令,抛给了儿子,说道:“给你了,这次如果老子死在夷州,你就带着许家舰队去南京,老子调查过了,扬州那场局,是费宏让徐阶布置的,青蛇在塔上接的那个人,正是徐阶。”

    “去了南京,就找徐阶合作。”

    “记住,徐阶可以信赖,但马丁路德必须提防,两边不是一路货色,这些年我仔细思考过,墨教太无私了。”

    “在墨教眼里,没有华夷之别,只有文明之别。”

    “他们将太多的东西教给西罗人了,却忽略了蛮夷始终是蛮夷,老子这些年跟那些西罗人打交道,再清楚他们的贪婪和无耻不过了。”

    “匈奴、突厥、契丹、女真、蒙古……”

    “跟我们华夏打仗的蛮夷多了去了,入主中原的那么多,哪一个对文明动过心思?便是自认为中原正统的辽金,学的也是我们这一套。”

    “看看西罗人做了什么。”

    “他们开始编写历史了,那个什么希腊,也不是这几年才提出来的,整个西罗人都在有意的盗窃我们的文明成果,改成他们自己的历史。”

    “他们在取代苯教后开始编写《耶经》,开始着《伯史》、《希史》。”

    “直到马丁路德起势,将其推向了一个高峰,他们开始疯狂的盗窃我们的知识,编写诸如《天文学大成》、修改《耶经》等等动作,墨教以前觉得他们不学内算,主动屏蔽华夏文明是好事,但你我应该明白这会有什么结果。”

    “一旦西罗人起势,他们就会全面否定华夏,抹除我们的历史,换上他们的名字开始鸠占鹊巢。”

    “或许今天以后,墨教会意识到错误。”

    “但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这里在开战,马丁路德能给你炼制不老药的方法,他自己又岂能没获利?墨教失去对西罗洲的控制是必然的。”

    “哪怕这个过程会漫长一点,数十年,上百年,但无所谓了。”

    “只要西罗人起来,我们华夏人的空间就会不断减少,吴家能够看明白,他们在南洋的绝对优势是因为大明存在,我许海又如何看不明白,我们的海权是建立在窃据大明海权的基础上的?”

    “这点我从来不说,但今天我希望你能明白。”

    “不要守着什么许家的骄傲,今日败了,便老老实实的去找徐阶,帮他夺取议长的位置,依托江南的力量,去与张执象和墨教继续斗争。”

    许铭捏紧着辰龙令,有些不解的问道:“墨教?父亲不是说要跟随始皇帝吗?”

    许海靠在椅子上,说道:“我相信始皇帝的胸襟,能够容纳我们许家,但我更相信始皇帝的能力和志向,许家在大秦绝对富不过三代。”

    “去南京吧。”

    “我们跟士绅才是一伙的,我们想要的是世世代代的富贵,而张执象和墨教要的是均贫富,不一样的。”

    许铭虽然在听从父亲的吩咐,但却不甘心的问道:“墨教要复活秦始皇,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爹您也说了,马丁路德在西罗洲野心勃勃,耶教会不受墨教掌控。”

    “我们联合南京一起,未必不能把墨教扳倒。”

    “他们既然打算复活秦始皇,那么他们手中一定是拥有超乎想象的秘宝,倘若我们能得到那个秘宝,说不定比真龙还要厉害。”

    “爹为何不思胜,先思败呢?”

    许海没有回答,而是手中转着两个珠子,他闭着眼睛,好一会才说道:“之前并不觉得,今天看过钜子与张执象的会面后,才明白到底差了什么。”

    “他们手中有旗号,有大义,而我们没有。”

    “缺了这玩意,我们就只能是一方豪强,永远也无法成为时代的弄潮者。”

    “老子今天想了很多,发现我们许家做的再好,跟那些门阀世家又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那些门阀世家,他们好歹掌握知识,有地盘,有自己的民。”

    “我们没有这些。”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志气不如那些人是事实,许海在将辰龙令交给儿子后,便有些索然无味,他觉得以往的那些富贵权势,太无聊了。

    然而,他想了半天,却不知道什么才是更高级的追求。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他们在下棋,而我坐在一旁,连棋盘都看不懂……”许海说着,许铭只觉得憋屈。

    明明他们许家如此强大,为什么就不如张执象和墨教了?

    “爹。”

    “我们不用管他们的,化为真龙,夺走秘宝,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不用去管那些文明制度,您当皇帝,统治万世就可以了!”

    许铭有些激动的喊着,但许海伸出了一根手指,他缓缓摇着手指说道:“不行,君王当中也有昏君和千古一帝。”

    “且不说我想当什么。”

    “重点在于,如果不够优秀,是无法战胜他们,获得最终的胜利的。”

    “能不能阻止墨教复活始皇帝另论,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层面,必须将假想敌定位为秦始皇,那么,要怎么才能站得跟秦始皇一样高呢?”

    许海的眼中有着迷茫和困惑。

    然而这个问题,许铭并不能回答父亲,或者说,他们许家这边,何曾想过这些问题?

    “不行。”

    “还有三天,许铭,去趟东林书院,把徐阶请来吧。”

    “有些事,我得问问他。”

    许海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但他知道谁能解答,一般人肯定会去问湛若水,认为湛若水才是南京学问最高的那个,但许海看得透彻,那个回到东林书院去教学的徐阶,才是潜龙在渊。

    接到命令,许铭便连夜亲自赶往东林书院。

    他们这些龙种还变化不了龙形,但是在海中的潜游速度却是世上任何一种船只都比不了的,天亮之前,他便能游到临安,再由海入江!

    ……

    无锡,东林书院。

    七月初一会举办武林大会,而东林书院在六月底的时候,也终于快要重建完毕了,自三月份抵达东林书院的徐阶,其名声也养到了一定程度,在江苏地区,已经广称圣人。

    关于资本与民选的核心理论还没有抛出,可已经有无数弟子,将其信奉为圣人。

    这天夜里。

    他忽然有所感应,走出书房来到院中,大约一炷香后,许铭翻过院子出现在他面前,徐阶平静无比的问道:“来啦?”

    许铭愣了一下,犹疑道:“你知道我要来?”

    “嗯,感觉。”

    “差不多也是推算吧,张执象与许家争到这个地步,墨教不出手,武林大会是决计不可能赢的,墨教既然出手,我想钜子应该也会去夷州。”

    “我跟张执象交手过,明白他们在走一条怎样的道路。”

    “墨教与他必然有思想上的交锋,而这个层次,是你们所企及不到的,这场交锋不会改变一时的形势,但未来大势如何,我想你们现在已经很明白了。”

    “你们没有方向,谁有会跟你们,谁又会帮你们呢?”

    “所以,你们要来找方向。”

    “墨教会创立同舟会,是因为势力需要,但不代表他们是认可你们这些豪商的,墨教会与南京合作,却不代表他们认可士绅,过往的一切,不过是利益而已。”

    “如今已经到了一个转折点了。”

    “墨教出世,亲自去参与天下的竞争,以前他间接控制的那些组织,都会成为他需要清理的目标,夷州之战后,许家若还有心气,想要保住富贵,就必然与墨教分道扬镳。”

    “而脱钩之后,你们却不知道该如何走,对吗?”

    许铭神色数变,他没有想到,徐阶在千里之外,竟然能够对夷州的局势如此了若指掌,这才明白父亲为何让他在败落后去找徐阶了。

    他收敛心气,朝徐阶一拜,说道:“我爹想请先生一叙。”

    “免了。”

    “我不能去夷州,近日来的讲学,既然你们已经注意到我了,那张执象、嘉靖、墨教大概都注意到了我。”

    “他们只是有事情忙,暂时没有办法抽出空来找我。”

    “我如果送上门去,他们自然不介意随手处理了。”

    “所以。”

    “你们要问的东西,我现在便说与你听,你且好好记着,再去转告许海吧。”

    “现在。”

    “张执象与钜子应该有辩论,你先将他们的辩论详细复述一遍。”

    许铭记忆不差,成为龙种后,记忆能力同样得到了优化,更何况那场辩论让他印象无比深刻,所以能够完整复述。

    在他说完之后,徐阶闭着眼睛,久久不能言语。

    他抬头望着月亮,长长的叹了口气,呢喃道:“钻之弥坚,仰之弥高,张执象,这就是你的屠龙术吗?”

    听徐阶如此说,许铭心中一咯噔,怕徐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那他们该何去何从?

    “莫慌。”

    “虽然他们是真物,无法去撼动,但许多时候,总是真假难辨的。”

    “更何况,答桉,张执象不是已经给出来了吗?”

    “他说未来的精英和天才必须正视文明发展过程中平民所作出的功绩,不能理所当然的摘取文明的果实。”

    “但……”

    “黄台之瓜,何堪再摘?瓜,只有一个啊,谁摘了,谁就赢。”

    ------题外话------

    二合一。

336、赛博萌芽,生肖符印

    徐阶的思路愈发清晰,不自觉的,白蛇的虚影从他身上冒出,上百米的白蛇盘桓俯视,让分明是龙种的许铭感受到了莫大的威压。

    他退后一步。

    惊骇无比的说道:“怎么可能,我分明是蛟龙,为什么会怕一个白蛇……”

    徐阶澹然道:“蛇虺、蛟龙、真龙,不论如何升级,你们都是实实在在的生灵而已,我的白蛇,却是……世界啊。”

    恍忽之间,许铭好像看到白蛇缠绕着世界,于太空之外俯瞰人间。

    巨大的星球都被它缠绕,好似它肆意把玩的玩物一样……

    “这,这是什么蛇?”

    他退后一步,差点摔倒,勐然摇头,再定睛看去,连徐阶身上的白蛇虚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徐阶独自站在庭院当中,明明月光很亮,但却看不清面容,彷佛藏在阴影里……

    “我得感谢张执象,如果不是他,未来的道路,还要一步步探索,不可能知晓的如此清楚。”

    “唯有将人类文明的发展脉络捋清,才能知晓怎样才能将文明发展的更高,更远,而不让文明走向毁灭。”

    “他将道理讲透了,文明也就不存在第三条路了。”

    “我也终于明白,《春秋元命包》里面为什么写我们文明有两百多万年了,因为我很奇怪,我们自三代以来,也不过两三千年,就已经发展到如此层面,蒸汽机出现后,这十年的发展大家都有目共睹,再有两三百年,文明会发展到什么层次,都难以想象。”

    “那样发达的技术,可为何我们文明两百多万年,还在长期为温饱而困扰?”

    “至今,那些百姓们,还吃不饱饭。哪怕没有人去剥削他们,大家一起平分,他们依旧过不上好日子。”

    “为何呢?”

    “今天终于明白了,原来,那个‘龙门’就在那里。”

    “跳过龙门,鲤鱼便能化龙,跳不过,便是一只凡种鲤鱼,鲤鱼繁衍一千代,一万代,也都是鲤鱼,这个鲤鱼活到了寿命,便就该沉寂于江湖当中。”

    徐阶走到近前,按着许铭的肩膀,盯着他认真无比的说道:“知道吗?张执象想要带着这条鲤鱼去跃龙门。”

    “鲤鱼一旦化龙,便得清气而排浊气,从此不为凡间浊物。”

    “你我这等污浊之气,便再无存附之地。”

    “明白了么?”

    “我们不能让鲤鱼跃过龙门,这尾鲤鱼可以是幼年,可以是青年,可以是壮年,也可以是老年,只要鲤鱼还能产子,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就可以了。”

    “更何况。”

    “你想要当一个豪商、海盗,还是当显赫的世家,更或者说,当春秋时期的公候贵族?”

    许铭根本无需思考,谁都愿意当六国贵族。

    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生产力太低,不一定有如今的享受高?那又如何?享受,从来都是相对的,让谁选都更愿意要分封。

    徐阶赞许的拍了拍许铭的肩膀,说道:“没错,好样的。”

    “但。”

    “那是过去的思维了,春秋战国终究会结束,郡县制还是会来临,官僚帝制的中央集权终究会取代封土建国,哪怕是分封制的富贵,也终有尽时。”

    “道理我们可以曲解,但道理就在那里,无法去更改它本身的面目,总会有人看到道理的,那就会有人想要让鲤鱼去跃龙门。”

    “如此情况,你我又如何能睡得安稳呢?”

    “更何况,春秋之时,分封贵族的地位的确无比牢固,可对于治下之民,能够管理的也就有限,哪能如同大明这样,足有两万万四千万百姓,这土地里,人挤人根本站不下,你各行各业只需要放开一个口子,便有无数的鱼儿涌进来争食?”

    “富贵之人,根本无需自己去动,那些百姓,便要主动的涌过来,求你剥削。”

    “为何?”

    “人太多了,多到根本用不完。”

    “大明有多少田地?算上隐没的,大抵有十五六亿亩,很多吗?相对于江南人均两亩地来说,的确很多,可这些田地,需要多少人去种?”

    “明初男子授田30亩,女子授田15亩。”

    “按照这个标准,照料十五亿亩耕地,只需要五千万壮劳力。”

    “剩下的人呢?”

    “女子也不是都在织布刺绣的,也没有那么多活计,许多女子也在下田,男人当牛用,女人当男人用,才是常态,孩子还要帮家里做农活呢。”

    “假设剩下的女性都可以纺织。”

    “整个大明,起码还有两千万壮劳力需要消化。”

    “但,各行各业加起来,消化得了吗?它消化不了,等到机械的发展越厉害,生产需要的人也就会越少,而人口则会越来越多。”

    “结果是什么,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钱而服务,你有钱,你就可以调动百万、千万的人,你将比春秋战国时期的贵族,拥有更高的权力和享受。”

    “知道吗?那些离开了耕地的人……全都是无根之浮萍。”

    “而种田,又根本不赚钱。”

    “农民依旧要受你控制。”

    “在生产力足够发达的时候,只要没有什么道德的枷锁,你对这个社会的控制将是……前所未有的极限。”

    “你可以成为绝对的奴隶主。”

    “会比分封更加稳定,会比现在更享受。”

    这样的权力是许铭从未想象过的,也不觉得从古至今,谁有这样的权力,哪怕是秦始皇,也无法做到这一步。

    秦始皇必须保护庶民,因为他需要庶民为帝国生产。

    而未来,他们不用顾虑这些,因为,人太多了,甚至,不需要人,只需要机械就可以……

    “可是,张执象说,如果那样,我们必然与平民发起战争。”

    “而我们必然失败。”

    “我认为他说的没有问题。”

    许铭并没有那种不知所以的傲慢,他很清楚他们过去拥有的富贵并非是因为他们的优秀超越了凡人,而是他们许家几代人的累积,才有了今天的威势。

    任何会固化利益阶级的选拔机制,必然只能选拔出一小部分人才。

    大部分人才都还在平民当中。

    他们只是没有机会,亦或者没有受到该有的教育而已,一旦乱世,那就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了。

    许铭会思考,徐阶很欣慰。

    至少合作伙伴不蠢,这是好事,他笑道:“张执象说的没错,他敢说出来,因为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是纯正的阳谋。”

    “针对这种阳谋的最好办法,不是顺,也不是逆,而是绕过它。”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恭谦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打败张执象的最好办法,就是我们比他们还要公平,以至于过分的公平,让公平成为一种信仰、狂热,不容任何置喙。”

    “起初,我们会比他们厉害,等击败他们后,这种公平就会妖魔化。”

    “在妖魔化的公平之下,已经是荒诞的游戏了。”

    “这个时候,我们只需要暗度陈仓便可,摘取那颗文明果实,然后……”

    徐阶说着话,走到了一旁的荷花池,他缓缓蹲下,一把伸出手,擒住了一条鲤鱼,举在许铭面前,捏死。

    “保存文明果实,主动毁灭文明社会,以公平为不容置喙的信仰,在他们认为的极其贫瘠的资源条件下,给予他们公平,禁锢他们的思维,便可永远永远的……奴役这个世界。”

    鲤鱼的血沿着他的手指滴落,站在他的面前,许铭甚至有股窒息感。

    太狠了。

    跟这些文人比起来,他们许家做的那些事情,简直就是小儿科。许铭终于明白,他方才看到的那条缠绕世界的巨蛇是怎么回事了……

    ……

    在徐阶于资本的基础上,领悟赛博朋克甚至是终产者的精髓的时候,张执象他们则在研究如何迎战墨教了。

    墨家钜子亲临,十二墨侠参战。

    能够复活始皇帝的力量,十二生肖符印,到底有着怎样的力量?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

    “十二生肖实则是自然界中对应天地之气的意象选择,脱胎于这十二种生物本身特性,更要探究其背后的‘天垂象’。”

    “鼠为子,正是一阳来复之时,万物兹萌于既动。若是秦始皇尸身未腐,说不定鼠符能够令尸体行动起来。”

    “牛为丑,正是鸡鸣之时,阳气在上未降,此时阳气的爆发最足,阴私鬼物,在鸡鸣时分,最受冲击,容易魂飞魄散。丑为肝,力皆发于肝脏,牛为力状之形,因而牛符的功效,怕是应在神力之上,但其根本效果,应该是阳气爆发。”

    “虎为寅,正是日夜交替、阴阳转换之际。翁老先前说虎符分化阴阳,它的确可能有这个能力,但寅字本身是移的意思,指万物始生寅然也。你们听过虎啸吗?虎啸是om的音,其本质与雷音相同,真实效果,应该是控制,是驾驭阴阳。”

    “兔为卯,正是日出之时。阳气迸发向上,于夜静脱出,阳气迅速充盈天地,动如脱兔便是此意。应在一个快字上,但其本质是阳气运行的速度。”

    “龙为辰,我们一般在辰时做朝食,也正是走胃经的时候。我们在医学上,判断人之生死,便看胃气有无,胃实乃人之锅炉,胃气没了,便再也回天无术。故而,龙符当是胃气之显化,根底在于阳气之源,有了龙符,就有无尽的阳气可用。”

    “蛇为己,正是隅中之时,何为隅中?《淮南子》有云‘至于衡阳,是谓隅中’,衡阳,当时避讳,应该为恒阳,己又是起的意思,指阳气之盛。这一段时间的阳气旺盛,又没什么变化,是难得的动中之静。越是光亮的地方,越是看不到阴影。古人以蛇为象,便是如此。与其说是隐匿看不见,倒不如说蛇符的力量应该是‘藏’,阳盛而阴藏。”

    “马为午,为正午纯阳之时。此时当阴邪不受,万法避之。”

    “羊为未,是日跌之时。先民为何以羊取象?因为羊最大的特点是眼睛,我们知道,人身上唯有眼睛是纯阳之物,眼是通神的,而羊的眼睛……不仔细看的话,它是没有童孔的。古语才说‘羊无童’,眼无童,则神无门,阴神自可外出。至于其根本,在于开阴阳之门,羊符对复活秦始皇极为重要。”

    “猴是申,申是身的意思,指万物的身体都已成就。猴符的效果应该是化形,或者说……固形。本质是阴气(有形)的固定。”

    “鸡为酉,此乃日落之时,万物之老也。鸡为何取意?因为鸡无肾。无肾无水则火旺,应在一个虚字之上。本质是阴虚,当有身轻,或者虚实转化的能力。”

    “狗为戌,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将黑未黑,万物朦胧。日光消散,黑夜降临。阳气消亡,阴气主导。此时阴气活动最为活跃,可以不断修复有形之体,本质上当是阴气之源。”

    “猪为亥,此为定昏之时,万物收藏。也是阴气极盛,吞噬一切光明之刻。拥有吞噬汲取阳气的能力。”

    只要确定十二生肖符印是天地法象的力量,其实就很好办了。

    了解天干地支,以自然之理推断阴阳,就能够猜到符印的力量是什么,然而知晓的越是清楚,便越是觉得棘手。

    哪怕其中有的符印对秦始皇复活极为关键,但是没有什么战斗力。

    如鼠、虎、羊。

    可即便是这三个,用的好了,也妙用无穷,毕竟墨侠其本身的实力,应该就是顶尖的,符印是对于他们额外的增强。

    这在同境界的比斗当中,就是别人有顶级法宝,你没有……

    “棘手啊。”

    “也幸好他们还没有复活秦始皇,否则光凭这十二生肖符印的力量,就足以提携阴阳了,这是真正的仙人之力啊。”

    武当主持邱元静相当感慨,也故意说的比较艰难。

    言下之意嘛,自然是让张执象开口,去请三丰祖师,毕竟,人家墨家钜子都来了,祖师爷下场,也不丢份不是?

    ------题外话------

    以后都是四千字大章了,保个500均订,领全勤。

337、借刀杀人,祸水西引

    论当世巅峰,必须刨除那些已经隐世的神仙。

    毕竟修到元婴境界,哪怕肉身死亡,元炁归天,意识也不会磨灭,下凡托梦什么的,其实也正常,偶尔行走世间,幻化樵夫什么的,指点仙缘,收收徒弟。

    他们属于尘缘未了,并没有去化身星辰。

    例如陆西星说他得吕祖传授丹法,吕祖的确有入梦教他。

    当年三丰祖师访道,也是三过终南,才终于把握住机会,得到火龙真人传授道法。

    如吕祖、陈抟老祖这些,属于还未入星的。

    一旦入星,那便只能转世下凡了。

    这些未入星的真人,他们不干涉世俗,是因为天地有规矩,但不代表他们不能下凡,特别是这大暑之世。

    所以,真要论这个巅峰,那就排不了啦。

    只论活人的话,当世巅峰只有三个,分别是三丰祖师、姚广孝、朱世杰(钜子)。

    如果阳明先生还活着的话,倒是可以论一论。

    先生虽然命功不行,早年修行还因为瞎琢磨落了病根,但这并不妨碍什么,对上三丰祖师这个级别的,才能显现先生的厉害。

    只能说,儒释道墨,先生先去了,难免有些遗憾。

    “老夫在这里,就先不劳三丰祖师出手了。”

    “真打不过。”

    “也是先请自家祖师爷。”

    老天师并不想张三丰出手,不是抹不开面子,而是三丰祖师担忧的白蛇和黑龙,他也看在眼里,若非必要,必须留张底牌。

    再一个。

    全真、武当、龙虎并立,天师府岂是浪得虚名?张家历代天师,虽然不是都有元婴境的修为,但天师谱系上面,天师传四十八代,足有三十三位祖师能够感应下凡。

    显赫吗?确实显赫,但也是代价。

    为什么天师府震慑天下妖魔?是历代天师宁受香火,庇佑子孙斩妖除魔,也不入星成道的结果!

    天上星辰虽多,但没有一颗是多余的。

    唯有占据星位,才能得周天之力,从此逃脱轮回,而张家祖师不入星,不享星辰之力,不脱轮回,镇压妖魔,才有如此阵势!

    老天师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凛然,明白老天师这是要拼命了。

    “老天师,这是何苦?”

    伍守阳认为没必要如此,就算不请三丰祖师,他们各派又不是没有高人,再请一些出山就是,哪怕江湖上请不来大宗师,他们也可以凑出十二人来。

    老天师没必要担这些压力。

    他们说这些话,张执象还不知道什么意思,他疑惑的问道:“师兄?”

    老天师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也正常,门下弟子外出游历,请祖师爷借法的多,但你压根就不需要,我也就没告诉过你。”

    “祖师借法还好,不过是耗些元气。”

    “但请祖师爷下凡,那就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咯,因果之重便是如此,请下来一天,就得耗去一年寿命。”

    他说的轻松,张执象却心头一沉。

    他还想说什么,但老天师按住了他的肩膀,缓缓摇了摇头,道:“一把老骨头而已,恰逢其会遇到这个时代,总要担起自己的责任。”

    “另外。”

    “此次武林大会,可不能光是道士,武道大宗师也要有,最好能对半开,这样才能最好的面对战斗。”

    “十二墨侠虽然都来了,但他们不会都下场。”

    “墨侠是来补位的,但生肖符印都会有,钜子会借给那些入场的人,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那些人亲身体验,才能明白符印的力量,更会去猜想,复活的秦始皇有十二枚符印该是何等的伟力。”

    “如此,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是墨教正式出场,扩大影响力的最好办法。”

    月舟大师皱眉道:“墨教敢把符印外借,就不怕我们在战斗中夺去?亦或者,那些人拿了符印不归还?”

    大家想的也是这个。

    王直看了妹妹一眼,王绛阙点了点头,表示她也猜到了:“墨教这是在用离间计,符印的力量应该超乎我们的想象,拿到符印的人,如果贪婪符印的力量,心自然就不齐了。”

    “比赛规则对他们有利。”

    “我们每天要走一个人,而他们不用。”

    “所以一旦不齐心,前期无法打开局面,后面就会越来越难熬。”

    “这是钜子的阳谋。”

    “至于能不能收回符印,我认为钜子一个是对他自己的能力自信,再一个,则是复活秦始皇其实不需要12个符印,最核心的只有羊鼠虎。”

    “这三个符印不给出去,复活秦始皇就不缺东西,其余的符印都是额外的力量而已。”

    众人愣了下,便觉得是这个道理,分析完符印的力量,起到复活作用的,确实主要是这三个符印,那么,墨教如此重视这场武林大会,重点应该还是在复活上,复活秦始皇应该还要不老药。

    由真龙炼制的不老药……

    ……

    许海在让儿子去找徐阶后,便从一旁的架子上打开一个盒子,拿出里面的不老药放在桌上,他自己则坐在那里,仰头闭目。

    墨教钜子亲临,许海自然不会自负的认为是单纯来帮他的。

    那么,这场武林大会,有什么是值得钜子过来的呢?

    既然要复活秦始皇,那目标无非就是真龙炼制的不老药罢了。

    张执象用“E=mc2”的公式跟他谈的交易,将王绛阙从九层黑塔里换了出来,而他自己要走进九层黑塔当中去。

    如此一来,就不仅是生死难料,而是九死一生了。

    他不知道蛟龙在流虬龙脉的加持下能否化为真龙,但王绛阙不入毂,钜子想要擒龙,却要问整个武林答不答应。

    三丰祖师没来,但却不容忽视。

    所以……

    许海明白,他进了九层黑塔,就算赢了,也很有可能会被炼药……

    外面张执象那边商议对策如火如荼,而许家这边完全不复开始的繁华,有点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感觉,心思活泛的人,也都去了墨教那边。

    这一夜,竟是无人打扰。

    许海坐了一夜,便是天明也未曾动作,直到正午时分,许铭归来,父子俩对视一眼,来回跑了一趟,数千里路,许铭却发现,父亲似乎要更累一些……

    过去的父亲是如同天神般强大。

    而现在的父亲,孤寂的坐在那里,尽管依旧霸气不减,但多了丝疲惫和落寞。

    “爹。”

    “坐吧,说说。”

    许铭落座,看着桌子上的蛟龙药剂,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父亲的骄傲,不屑于去服下这种垃圾,但局势所迫,父亲不得不喝下劣质的不老药,还要以身为饵。

    他整理了下情绪,将徐阶的说法娓娓道来。

    许海听完,却皱紧了眉头:“就这些?”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这与他曾经的想法有何区别?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自己以身作饵,换到了核武器的公式,约好了这个赌局。

    拿到公式的全部含义,只要研究出核武器来,他就可以做到徐阶说的那些。

    如果仅仅是这样,徐阶就太让他失望了。

    什么资本、控制,不过是系统的梳理了理论罢了,高度如何跟张执象、钜子他们相比?他要的是真物,不是什么试图以假乱真的伪物!

    许铭犹豫了下。

    说道:“还有一些,但儿子认为,那些都是胡乱狂言。”

    许海眼中顿时精光爆发,他身体前倾,沉声道:“说!”

    看到这样的父亲,许铭才觉得父亲回来了,是的,他父亲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豪杰,雄主哪需要亲自去研究学问,只要会用就行了。

    张执象、钜子这些,又如何能与自己父亲相比?

    许铭顿时挺直了腰杆,汇报道:“徐阶说,文明其实有时候挺无聊的,西罗人虽然蠢笨,但故事的逻辑有一定的道理。”

    “我们的神和圣人,都必然是帮助世人,带领世人发展的。”

    “而西罗人在《耶经》里面描述的主,却会给人类降下洪水,然后从全人类里,仅挑选了诺亚是好人,让他们一家存活。”

    “他们的神不断毁灭世界,但西罗人似乎很痴迷这种神。”

    “他们对神的信仰和权威来自于毁灭,而非创造。”

    “所谓的创造,不过是毁灭后的施舍罢了。”

    “我们盗取文明的果实,维持废土上的平衡,在谎言下奴役,实在是麻烦,倘若成为那唯一的主,就不会有任何烦恼了。”

    “既不需要回应世人的祈祷给予帮助,又不需要引领文明的发展,只需要认为世人有罪的时候,降下惩罚就可以了。”

    “这很省事,但显然华夏人不会信这些。”

    “我们一些观念根深蒂固,漫天神佛,如果不能帮忙,老百姓是一个也不信的,谁有用才信谁。”

    “而我们华夏又是文明的绝对主体。”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观念问题,就无法化身那个所谓的主,当然,什么耶和华,听起来就像是炎和黄,主这个名称也不太行,应当翻译为上帝。”

    “这样才能篡居神位,蒙蔽世人。”

    许铭觉得徐阶这段说辞有点疯疯癫癫,也敏锐的察觉到其中一些事情是马丁路德正要做的,反正他不认为耶教可以跨过儒释道来统治华夏。

    所谓的取代上帝,更是无稽之谈。

    盘古、元始天王、昊天上帝,华夏文明一直以来的至高神,怎么可能被那个连故事都编不清的耶和华所取代?

    “上帝……”

    “徐阶这是想借刀杀人啊,想要我去抢马丁路德的路?”

    许海却是比儿子更加敏锐,知道徐阶这个翻译的价值,把“耶和华”翻译成“上帝”,倘若成功,就可以从根底上断掉华夏文明。

    至于耶教会不会接受他这个上帝?

    耶教自己的故事不是很明显了吗?上帝审判世人,发动了洪水,然后世人就听话了。

    许海忽然起身。

    他看向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他虽然没有办法像那些高人一样望气,看到什么白蛇、黑龙,但他已经敏锐的注意到了徐阶和马丁路德两个人。

    暂时而言,他们需要联手共同对抗张执象他们。

    但徐阶和马丁路德彼此,应该也是最在意的对手,两个人是竞争关系,徐阶自己打算走资本和控制论那条路,然后在劝许海走马丁路德那条路……

    “西罗洲,商洲。”

    “耶教蠢蠢欲动,墨教本来会被迫放弃西罗洲,我若是去西罗洲,墨教定然支持,南洋海权完全可以让渡……”

    许海思考着可行性。

    许铭则劝道:“父亲,我们真的要搞教团那一套?以前也没有做过,真的能行吗?在西罗洲我们没有根基,就算发展起来了,又如何返回大明呢?”

    “几十年后,大明这边不但胜负分了,很有可能都变法变完了。”

    “到时候不论是秦始皇带领大秦横扫世界,还是张执象完成变法,恢复永乐盛世,我们都没有存身之地了。”

    “争天下,大家都在往中原去,哪有跑去西域的。”

    许海缓缓摇头,说道:“我们输了自然是这副局面,但徐阶已经点拨了,西罗洲的蛮夷是不一样的,他们的观念就是信这个。”

    “到时候哪怕郑和舰队重新起航,我们的根基早就从海权转到陆地上了。”

    “攻不破西罗洲的人心,我们就万无一失。”

    “这是退可保的富贵。”

    “而若是我们赢了,在篡夺耶教之后,我们则可以东进,加入到大明的战场当中。”

    “完成对上帝的篡夺。”

    “有信,有核心,才是一个家族长久不衰的根本所在,我们过去,根本就没有这些,单纯的做海盗,追求强大和金银罢了,看似威风无比,可却是无根之浮萍,只要有人在武力上打败我们,就可以取代我们。”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必须得变。”

    许铭挠头,他总觉得父亲该当皇帝,而不是什么上帝,那种神神叨叨的,总觉得不靠谱,但父亲都这么说了,许铭也只好应下。

    问道:“那,我们如果要开始经营教团的话,总得有个名目吧?”

    “爹,我们该叫什么?”

    许海说道:“就叫……拜上帝教吧。”

    ------题外话------

    感谢“好烦C”的盟主,盟主加更和欠的一些加更,一起算五个大章,争取下星期还完。

338、遗忘文明,躺平神教

    对于“上帝”这条路,许海其实依旧不满意,哪怕他未来还可以夺取龙鳞化为真龙、研究核武器,或许能真正掌握属于上帝的权柄。

    但。

    许海依旧不满足。

    见过张执象和钜子辩论的未来后,见过他们所站着的文明高度后,哪怕获得《耶经》里面上帝的权能,他也总觉得是伪神。

    这是精神上的不满足……

    在许铭离开后,许海依旧盯着地图。

    他的目光自商洲开始向右转,到西罗洲,到波斯,到小西洋,到……天竺。

    他喃喃道:“我为何要做一个假意公平的伪神,而不去做一个真神呢?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贱民……”

    “何须这么多阶级。”

    “就像大秦一样就好,始皇帝一人之下,皆是平民。”

    许海压根就不想去西罗洲,西罗洲那个地方太贫瘠了,要资源没资源,要人口没人口,如今还处于黑死病时期,人口总共也就四五千万。

    跟大号的扶桑有什么区别?扶桑都有两千万人口呢。

    商洲人口不少,但商洲地盘太大,哪怕墨教已经经营了一百多年,尽力在摧毁殷地安人的史书和认知,但他们依旧顽固的相信中原,信奉先祖的约定。

    要在商洲发展,必须先消灭殷商文化,那太难了。

    唯有天竺。

    天竺与大明只隔着喜马拉雅山脉,亦或者走孟加拉,经由半岛进入大明。

    两者接壤,并且有着可以东出的路径。

    而人口方面,拥有近二十亿亩耕地的天竺,水热条件远远胜于大明,哪怕不怎么管,没有统计过那几十个邦具体是什么情况,许海认定,在天竺的人口,绝对是不低于两亿的,甚至超过了大明也是有可能的。

    在过去。

    天竺是他们重要的贸易中转站,也是原材料获取地,他们许家在天竺的经营本身就很深厚……

    若是能把天竺经营好,未必不能与大明争雄。

    毕竟,人才是主体,才是一切,天竺有的是人,区别只是在于怎么教化罢了。

    更何况,大暑之世以后,是大寒之世。

    那时的天竺才是人世天国……

    “呵,徐阶,多少还是谢谢你,但你的算盘必然打空了。”

    许海冷笑一声,已经找到了出路,便不再有任何迷茫。

    这时。

    属下来到账外,禀报道:“四爷,有个和尚求见,他自称是万行,从安南而来。”

    “万行……带他进来。”

    “是。”

    不一会,万行进入大帐,看着许海如山岳般挺拔的背影,本以为自己可以雪中送炭的老和尚,顿时觉得自己估算错了。

    已经夺舍郑检,占据这具年轻身体的万行只好镇定心神,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本以为四爷困顿,欲来点拨,却不想四爷已经顿悟。”

    “呵……”

    许海冷笑一声,道:“你与张执象辩法失败,狼狈逃亡,安南如今均田免赋,人皆学巨乘佛法,僧侣被扒了袈裟,驱赶到田间劳作。”

    “你的根基都被张执象斩断了,又跑到我这里来装神弄鬼?”

    万行的脸上有些难堪,但却说道:“正是老衲与张执象交手过,才知道该如何对付他,想必张执象与钜子进行文明之辩后,四爷难免会感到迷茫。”

    “老板本欲为四爷开解献策,如今看来,四爷是已经得了高人指点?”

    许海凝视了万行一眼,说道:“你既然来了,不妨也说说,让我看看,你打算给我指一条怎样的道路。”

    万行单手合十一礼。

    他走到地图前方,正要伸出手指的时候,顿在了那里,他讶然道:“四爷想的也是天竺?”

    许海可没有在地图上标识,对于这种高人能够看到迹象,也见怪不怪了,只是没有想到,万行也把主意放到了天竺那边。

    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要如何做?”

    方向达成一致,哪怕没有“点拨”之功,万行也能接受,因为如果要去天竺,就离不开他。

    万行说道:“老衲与张执象辩法,被巨乘佛法击败,虽是败者,虽是敌人,但却最能领悟巨乘佛法。”

    “天竺与安南不同。”

    “安南受华夏影响极深,社会进程与华夏并无脱离,哪怕寺庙遍地,人皆信佛,其社会却也没有明面上的等级划分。”

    “天竺不同。”

    “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贱民,严格的种姓划分,地区分裂严重,语言不统一,唯有婆罗门教是地区共识。”

    “欲谋天竺,必以教派谋之,方能大治。”

    “张执象的巨乘佛法跟旧有的大乘佛法相比,我至今想来,在于‘落地’二字,以前的大乘佛法只讲普渡众生,如何普渡,却只能空泛而谈。”

    “至今思来,张执象说的很对,这根本就不是佛家能解决的问题。”

    “张执象在三教合流,在文明上走的很远。”

    “他对于我们这些人,可以说是境界压制,而我们拿着他的东西去天竺,何尝又不是境界压制?”

    “四爷,你手上有兵,有钱。”

    “在过去,许家掌握海权,却懒得经营地方,只在商业上下功夫,控制港口和航线要道,这对于许家的海权策略来说,并没有错。”

    “可如今时代变了。”

    “墨教要做的事情,就算这一次武林大会,你赢了张执象,海权也无法一家独占了,这是目前可以预料到的实际局势,而不可预料的,那无形的势,已经让单纯的豪强边缘化了。”

    “没有思想,注定只能被动的接受张执象与墨教战争的结局,连参与进去都没有资格。”

    “所以。”

    “四爷应该认识到,这场武林大会无论胜败,许家的巅峰之势已经过去,正需要急流勇退,另辟蹊径才行,此乃转型的关键时期。”

    “老衲提议。”

    “四爷以弥勒降世为号,开巨乘佛教,统一天竺,集佛主、圣人、皇帝于一身,三位一体,永世称治。”

    世界局势是有变化,许家的确过了巅峰。

    但那是未来的动态,现下,甚至是一年半载的时间内,许家的保有力量,海面势力的存量却依旧是最强的。

    仅看许家在南洋的攻势便明白。

    这些番邦小国,根本连抵抗都做不到,吴家王家还有朝廷合力,才堪堪跟许家打平,张执象还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让许海答应陪他坐上赌桌。

    所以,只要许家想退,就依旧能够保留灭国的力量。

    哪怕许海输了,他只要让出东海、南洋,便也能保住性命,因为墨教需要力量,他甚至不用割太多肉给张执象,墨教拿到想要的,自会替他兜底。

    万行看得很明白,天竺才是最适合许海的。

    而许家过去没有经营过宗教,更何况他们这次又不搞虚伪的,他们是准备真正按照巨乘佛法的路子来,整合天竺的力量参与大争之世。

    这就很需要专业的人来主持了。

    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

    许海明白了万行的想法,他笑道:“一个让我当上帝,一个让我当弥勒佛,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如此有慧根啊。”

    万行愣了下,忙道:“上帝?昊天上帝?这是谁出的主意?分明是一条死路!”

    许海:“有人说,耶和华应该翻译为上帝。”

    万行这些明白了,那人指的路是去西罗洲……

    万行想了下,皱眉道:“四爷,恕老衲直言,西罗洲太远了,哪怕借了上帝的名号,也回不来的,等同于退出天下之争。”

    “况且西罗人愚昧,那套理论如同儿戏一般荒谬,毫无内核可言。”

    “以愚昧对抗开悟,必败!”

    “还请四爷慎重,务必选巨乘佛法。”

    许海走到万行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万行,笑着说道:“我如果都想要呢?老子化胡,释迦牟尼佛能说成老子,那未来之弥勒佛,也能是老子转世,西罗人的耶和华也可以,我为何不集耶和华、弥勒佛、上帝三位一体呢?”

    万行没有想到许海的胃口这么大。

    本想劝劝许海,因为弥勒佛还好,毕竟是未来佛,他们只需要真心实行巨乘佛法,也不至于惹上什么因果,说不定真的可以获得佛陀果位。

    可如果要用老子化胡那一套来将道教、佛教、耶教全部统一起来,那就涉及太广了。

    还要占据上帝的名号,这因果可担不起。

    但刚要开口,看到许海的眼睛,一下子就呆住了,那是怎样的眼睛,冷漠威严,如同真正的神明……

    只听许海说:“听张执象说了道理,听徐阶说了方法,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我的确没办法想出另一条路来。”

    “但我有一个疑惑。”

    “你建议的弥勒佛也好,徐阶建议的上帝也好,还是徐阶自己想走的资本控制也好,亦或者是张执象、墨教要走的路也好。”

    “这世道变或不变,意义何在呢?”

    “从古至今,文明是一步步发展壮大了,可百姓生活又好了多少?就算张执象他们解决了公平的问题,让百姓无需担忧生活,可以修行求道。”

    “那不过是从物质追求,变成了精神追求。”

    “求而不得,始终是常态。”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众生成圣?当众生成圣的时候,世间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如那些神佛一样俯瞰人间吗?让猴子再去当人?再去发展?”

    万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许海的问题。

    许海则继续说道:“按张执象的说法,文明是天地的自我诞生,唯有文明觉悟,让宇宙脱离无意义的循环,宇宙才会活过来,才算‘出生’了。”

    “既然如此。”

    “那宇宙也要面临生存的问题,婴儿如何长大?长大了又如何生存?又如何温饱、发展?一层一层,无穷尽也。”

    “没有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那还不如将一切都静止,定格成一幅画算了。”

    “我来当上帝,众生为子民。”

    “众生只管来信我,无需管文明如何,无需管未来如何,一切顺自然而行,而我,则回应那些最虔诚的祈祷即可。”

    “神当有灭世的威能,但无需灭世。”

    “我的教团只需要拯救和赐予即可,张执象他们看透了很多东西,但却忽略了一样,无论何种社会形态,无论何种文明等级,活在世上的人,若还是人,便会求而不得,从来没有人会去回应施舍,那漫天神佛,亦不会管这些,他们便是帮忙,也是间接推动运势。”

    “但我不会。”

    “我只告诉众生,你信我,我若看到了你,便给你,如此而已。”

    万行下意识的想说,这不是神,这是魔……无论什么愿望都回应的,是魔,而不是佛,但,佛和魔,本来就是一体的。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但重要的是佛还是魔吗?不是,是许愿的众生,而许海悟到的东西则是……忘掉文明。

    如老子《道德经》中所言: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加上唯一的神明,来负责恩赐。

    是的。

    许海没有办法如同张执象和钜子那样去构想一套文明的框架,去搞清楚文明的发展历程和社会原理,既然不知道,既然不会,那就不管好了。

    放任自然,一切无为而治。

    他只去负责实现愿望,实现那些求而不得的欲求,是穷苦的牛郎奢求仙女也好,还是绝望的病人渴求仙丹也罢。

    他只挑选着,赐予神恩。

    然后向世人告知神恩即可……

    万行复杂无比的看着许海,不得不感慨智慧的作用,或许许海未来真能取代一切信仰,因为他自己把持过安南佛门,最是明白,我佛不渡穷人,丢进功德箱里的钱,根本不会回应愿望。

    世界上也不会有哪个神教会去真正回应信徒。

    便是因为信仰获利,更多是信仰带来的社会影响而获利,而非直接源于神。

    万行感慨万分,双手合十,诚恳的说道:“愿为四爷效劳。”

339、小国寡民,验药开幕

    许海悟到的核心是“遗忘文明”,这与《道德经》中的“小国寡民”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歪解。

    小国寡民是分封的基础上的。

    国越小,民越少,就不会如同那些秦晋齐楚一样的大国威胁周王室的统治,小国们老死不相往来即可,若有野心吞并的,便以王师讨伐。

    这并非是反对统一集权,相反是在加强集权。

    老子是不会忽略人道的,更不会忽略人道与文明的使命,他只是省略了过程,指向最后必定回归的原点而已。

    长生革命以后,人们的确会进入“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的状态。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山水田园,会更加亲近自然,与世无争。

    放着电灯不用,愿意点蜡烛,更愿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放着冰箱不用,遵循食物在自然的腐朽进程,食其新鲜,食其难得;放着大棚不用,只吃应季的食物;放着汽车不用,只以步行,遍览山川,不愿走马观花,不愿缩小天地的尺寸……

    这是反智吗?

    不,这是回归自然,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当人与自然和解,才能与自己和解。

    追求物质的前往城市,自我和解的返回田园,就像老子在“小国寡民”中说的一样,地方小国如同一个个村庄,能够自给自足甚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京畿负责维持秩序、保持王师、发展国家。

    极致的分封,其实就是集权,极致的集权,其实就是分封。

    这才是“小国寡民”。

    老子是肯定文明发展,并指出了发展路径的,而许海不同,许海否定文明的发展,他让人们忘掉一切,放弃思考文明,该咋生活咋生活,求欲望也好,求得道也罢,都是一样的,大家只需祈求,就有可能发生奇迹,获得神恩。

    这,才是反智。

    许海想到就做,这两天关于“拜上帝教”的故事已经传开,无非是什么许海梦中觉醒,知晓前世,依据《西游记》编了套神仙天庭之说,说什么自己是昊天上帝,天庭共主,几经转世,什么道祖、佛祖、耶祖都是他的化身之类的。

    故事说完就说教理,万行以“遗忘文明”为核心,以巨乘佛法和张执象讲的那些文明理论为骨架,又抄了些道德经和论语里面的道理。

    一晚上就编了套《上帝救世经》。

    诸如“开辟真神惟上帝,无分贵贱拜宜虔。天父上帝人人共,天下一家自古传。盘古以下至三代,君民一体敬皇天。”、“天下一气理无二,何得君王私自专。”、“普天之下皆兄弟”、“上帝视之皆赤子”……

    这种忽悠鬼的东西,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如何会信?

    可许海不在乎他们会不会信,只是告诉人们,自己要这么做了,张执象与钜子各举了一杆大旗,我许家也有旗帜,认不认,那是你们的事情。

    七月初一。

    武林大会开始,在日月潭中心这座高山族的圣地拉鲁岛,也修建了一些建筑,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在荒野举办集会,近万人在岛上,也显得格外热闹。

    拉鲁岛是一个很好的舞台。

    这里整体地形是一个十多米高的小山包,外延地势平坦,有很大一块地区嵌入两湖当中,彷佛一道天然的堤坝将两湖隔开。倘若水势再涨一些,便能将大部分地区淹没,只剩一个明珠一样的小岛露在湖面上,那时才见珍奇。

    如今水位不高,也才能汇聚数千人。

    武林大会开始的第一项,便是验药,不老药的技术来自于马丁路德,但发明者却是徐福,需要道门一众高人查验,看蛟龙炼制的不老药是否有暗门,能不能修补,评估保证之后,许海才会服药。

    因为曾经的技术已经被钱家为首的几家在汉武帝时期就已经销毁。

    如今道门的高人们,也只能以炼丹的角度来评估,其他人的评判不太重要,多是来做担保的,真正的评估者,只有伍守阳一人,毕竟他是当世外丹第一人。

    江湖中人早已对龙血药剂如雷贯耳,如今看到伍守阳验药,自然无比关注。

    而伍守阳打开药瓶,引龙魂出瓶口,任由龙魂咆孝徘回,足有一刻钟后,他才收手,将药重新盖好,药瓶内龙魂不甘的撞击着瓶身。

    伍守阳的答桉是:“药没有问题。”

    于是全真、武当、龙虎、少林共同在担保书上签字,许海于众目睽睽之下服用不老药,直接演绎了药剂的效果。

    不太能控制力量的许海,在饮下药剂后,控制不住蛟龙的力量,直接在将台上踩了个坑,周围的木板也断了一片,差点没摔下去。

    许海还有意测试,招来了乌云,演示过神奇的力量后,他才将乌云撤走。

    而一旁的钜子则瞥了那边九层黑塔一眼,他如何不知道许海是在跟自己打招呼?黄饼的事情,是两家的密谋,也是底牌。

    许海在告知墨教注意点,否则他就引爆黄饼,大家一起玩完。

    你钜子死不死不知道,反正是没有对付三丰祖师的底牌了。

    乌云散去,阳光复来,在许海走进九层黑塔之前,两边的阵营也要摆开才是,许海并没有拿出不老药来招募高手,他们斩杀了六条蛟龙,不老药许家自己用了两瓶,给了朱钦煌一瓶,还剩三瓶,连付给汪、陆、王、陈四家的报酬都不够。

    他们五家联手,组成的屠龙联盟,如今夷州岛上可是有十万大军,是属于那四家的。

    许家还需要这个势,不能赖账。

    本来是有四瓶不老药足够付账的,却不想受了张执象的诱惑,换了筹码,变成他自己服药进塔了,不过也没关系。

    如今便是他不想赢,墨教也不许。

    大不了十二个墨侠全部下场呗,虽然江湖上肯定有一些明教高手就是了……

    “双方该公布名单了吧?”

    “应该还没确定?毕竟也不光是私底下的接触,有些大宗师跟两边都没交情的话,应当是要等到今天才选边的。”

    “感觉许海有点疯了,那个拜上帝教就离谱。”

    “许家这么搞,几代家业应该是要败了,我看不会有人帮许海。”

    “许海再烂,墨教也不会让他输这场的,我看这下帮许家的人,明教身份就很明显了。”

    “神龙大侠应该都来了吧?”

    “这不,还在江湖行走的,都来了,连那两位曾经上榜又落下去的,也都来了呢,不过,他们没有从心境,又不在榜上,算不得神龙大侠。”

    ……

    众人议论纷纷,而那些神龙大侠的气场,早已显露无疑。

    朱钦煌坐在一杆旗帜上面,脸上的表情有些玩世不恭,姬际可带着弟子站在一边,方圆几米都没人敢靠近。

    老农打扮的张定边正在摘下草帽。

    青龙榜第七的洪转与隐藏武僧湛举前行一步,走出少林寺的团队。

    还有青龙榜第五的王宗岳。

    青龙榜第六的吴殳。

    青龙榜第九的刘铤。

    青龙榜第十的刘光渡。

    ……

    ------题外话------

    先加更一小章,欠4.5。

340、分门列阵,优劣难分

    站出来的这些武林高手,自然以张定边最为显眼。

    无他,青龙榜上的高手,唯有张定边几乎不现世,多年以来,他跟三丰祖师蝉联榜首,青龙榜却未将他的排名变动过,这让人匪夷所思。

    三丰祖师排第一,大家认,可你张定边为何排第二?

    “张定边……”

    看到老农的第一时间,姬际可便认出了此人,他是第一次见张定边,但高手之间有感应,能对的上号的,唯有此人。

    姬际可如今年近五十,正是巅峰状态。

    多年以来,一直被张定边压一头,却寻不到此人,无法挑战,让姬际可心中不服,虽然被称为江湖明面上的第一人,但第三的排名是实打实的。

    “看枪!”

    姬际可压根不管这武林大会的主角是谁,也管张执象与许海的比斗,直接抽枪杀向张定边,这一出手便是全力。

    一步踏下,地面数十米的尘土竟然全部崩散成灰,身影瞬间消失。

    只听那刺鸣的破空之声宛如凤凰啼叫,一枪递出,堪称石破天惊,而受到攻击的老农眼神陡然精光爆闪,腰间短斧自动飞入手中,轻轻一扬,平实无华……

    姬际可收枪卸力,退了两步,压着整个地面矮了两寸。

    而张定边则只退了半步,一道缓缓的震波裹着灰尘慢慢荡开,看似温吞无力,实际上这震波荡开千米,观众们被震波扫到,实力差的,都战力不稳,有人试图硬抗,但却感觉震波厚如山岳,不得不卸力翻个跟斗,没能及时躲开的,被扫趴下,却也没受啥伤,那劲力竟然如同巧劲一样……

    “这就是从心境的大宗师?”

    “他良的,老子几十年苦练,连个余波都挡不住!差距也太大了吧?”

    “这力量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

    “话说没人关心胜负?刚才那个交锋,是姬际可输了吧?他退了两步呢。”

    “不好说,可能卸力方法不同,张定边的动静明显大些,但还留有余裕,可以控制余波,让它不伤人。”

    “天下第三和天下第二就这样了,天下第一会是什么概念?”

    “猜不到,三丰祖师已经两百年没出手过了……”

    外界议论纷纷,而当事人的张定边则完了一个斧花,将小斧头又别在了腰间,笑道:“要战,比赛开了再战就是。”

    姬际可拼了一记,对张定边的实力有了大致的了解,心结也没那么重了。

    便问道:“你去哪边?”

    张定边笑了笑,道:“张执象哪边。”

    “哈?”

    哪怕姬际可对局势不是那么了解,但也觉得荒唐,你张定边跟老朱家不是死仇么?怎么会去帮张执象?

    比姬际可反应更大的是吴殳。

    这位青龙榜第六,着有《手臂录》这等武林秘籍的一代宗师,直接解枪冲杀,彭的一声就跟张定边撞在了一起。

    他压着张定边,满头青筋暴起,可见气机流转如引动。

    无比愤怒的质问道:“张定边!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张定边气定神闲,一手举着斧子招架,一边澹然的说道:“知道,我是明教教徒嘛。”

    此言一出,全场轰然。

    前文说过,因为明教历来的造反活动,让民间起义造反都会用他们的名号,以至于真假混杂,元末的时候尤其如此。

    朱元章就是假借明教名号的,所以建国后便开始清理明教。

    而张定边他们,却是真正的明教中人。

    张定边是陈友谅麾下第一勐将,在韩山童和刘福通他们北伐元大都失败,被元朝逐渐剿灭,又被张士诚攻破安丰后,刘福通和小明王韩林儿就被朱元章接走。

    可以说明教首领已经落入了朱元章手中,唯一能够争雄天下的,唯有陈友谅。

    但在陈友谅与朱元章的决战当中,终究还是落败身亡。

    至此明教彻底败落,张定边也无力回天,见守不住基业,让陈友谅的儿子陈理出城投降,而他则带着明教残部躲藏于江湖,企图营救出刘福通和韩林儿。

    但在两年后,营救失败,朱元章也借机让刘福通、韩林儿“落水而亡”。

    从那以后,张定边便退隐江湖了。

    他在青龙榜上排第二,除了他实力足够强以外,还因为他的明教身份,江湖传言,张定边是明教教主。

    其实不然。

    自退隐以后,他便不再担任明教任何职务,朱元章清扫明教的时候,他也没有出面,明教内部其实也恨他,因为那时能够挑大旗,力挽狂澜的唯有他,可他没有。

    正因如此,明教当代教主吴殳才会如此愤怒。

    然而,张定边却不管这些。

    毕竟,他张定边加入明教,为的是天下安康。

    当初刘福通、韩山童在黄河起义,也是如此,墨教支持元朝,可他们明教不支持,凭什么一等蒙古人,二等色目人,三等北人,四等南人?

    汉人活该当奴隶?

    千年万年百万年以来,就没有这个道理!

    所以,根本没有理会墨教的态度,明教造反了,刘福通、韩山童他们是纯粹的,张定边也是其中的一员。

    虽然他们败了,虽然朱元章是敌人。

    可既然大明已经统一天下,明教又何须生乱?自化整为零,躲藏散去便可,张定边压根就没有想过领导明教,推翻大明。

    退隐江湖近两百年。

    如今重出江湖,不是因为什么英雄帖,而是因为墨教……

    非是因为墨教的召唤,而是为了防备墨教。

    他,张定边,不允许墨教推翻大明,让天下生灵涂炭。

    张定边有自己的大义,并一直贯彻,吴殳却更加愤怒,他说道:“洪武年间,早就看出你是叛徒,祖师他们就应该逐你出教!”

    张定边眼神一凝,如同勐虎注视。

    他勐然爆发,两人电光火石的错过,一斧头压着枪杆直接轰在吴殳的胸口,打得吴殳爆退十余步,嘴角抑制不住的鲜血溢出,才沉声说道:“我不愿离教,是因为韩教主,是因为刘副教主。”

    “留着昔日的记忆罢了。”

    “你吴殳算个什么东西?”

    吴殳努力平复着气血,知晓自己打不过,当即呵斥道:“张定边,你便是不敬我教主之位,钜子在此,你还敢造次不成?”

    张定边没有理他,看向了钜子。

    钜子也看着他,但没有出言,反而是张定边主动说道:“我知道墨教志向,也听了钜子和张执象的文明之辩。”

    “但改朝换代,生灵涂炭这种事情,我不答应。”

    钜子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上那边座位吧。”

    两边各摆了十三把椅子,张执象自己一个名额,还招募十二人,而许海这边,则是十三个名额,因为许海自己不会下场。

    张定边也不犹豫,直接走上张执象那边,想了下,坐在了第二把椅子上。

    张定边选好,钜子便看向姬际可问道:“姬大侠呢?”

    姬际可抱拳一礼,便走向了许海那边,他听过文明之辩,在他看来,墨教和张执象都是一样的,不存在什么正邪之分,他也就纯粹追求武道了,此来,就是为了跟张定边一决高下。

    他徒弟曹继武微微抬手,却终究没有出声劝阻。

    只能抱歉的看了张执象一眼。

    他与张执象在舟山有些交情,但师傅在武道上的追求,他们这些做弟子的没法劝阻。

    张执象微微一笑,表示不用在意。

    而台下的吴殳则恨恨的看了张定边一眼,也不隐藏身份了,高声说道:“明教教主吴殳,副教主刘光渡,为墨教助战!”

    是的,他说的墨教,完全没把许海放在眼里。

    此二人上台,走过许海身边的时候,许海眼睑低垂,并没有在意吴殳的蔑视,人就是这样,许家如今势弱了,便也不要指望别人多看得起你。

    他颇有几分唾面自干的气魄,在吴殳落座后抱拳说道:“多谢明教兄弟相助了,江湖中各路高手,愿意登台相助的,许某全都欢迎,事后必有重谢。”

    人群中自然有人嘲笑,许海却也不管。

    主要是看向青龙榜上的几位,还有两位曾经登上过第十,却又被挤下去,因为不会录入副册,又没能再登榜的两人,他们有些尴尬,急需这场武林大会来证明自己。

    此二人犹疑了一下,虽然许海如此说,但他们也怕尴尬。

    毕竟如果毛遂自荐,而许海不接受,或者说许海接受了钜子拒绝,那就丢脸丢大了。

    可如果等下去,恐怕还会错失良机。

    不如抓住许海这个话头一试。

    “琉球,虞建极。”

    “福建,陈元斌。”

    “愿助四爷一臂之力!”

    两人异口同声,为了不被拒绝,特意点许海的名,许海自然不会拒绝,笑着说道:“哈哈哈,得两位相助,此战必胜,请!”

    虞建极是琉球人,但武艺极高,一手拳法,江湖少有敌手。

    扶桑剑圣冢原卜传一直想要登上青龙榜,但遇到张执象屡屡受挫,师傅败给了大防风,当弟子的则被张执象亲自打败,能不能登上榜十不好说,心气的确打没了,这辈子不可能从心境了。

    两人求而不得,但虞建极一个琉球人,却上过一次青龙榜。

    后世有种功夫叫空手道,源于琉球唐手,而琉球唐手的祖师爷,正是这位虞建极。

    至于陈元斌。

    嘿,此人也与后世有渊源,后世的扶桑柔术,就是陈元斌东渡扶桑传授的武艺演变而来的,他是柔术的祖师爷。

    两人虽然曾经上榜又落榜,并非是技艺不行,而是竞争太激烈了。

    唯有跨入从心境,才能稳居榜上,过去关西客朱钦煌,排着第八,也是没有从心境的,分界线是第七的洪转。

    虞建极和陈元斌得到许海的应允,便携手登台,悄咪咪的关注着钜子,怕钜子出言拒绝。

    直到落座,两人才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许海这边的名额已经用掉五个了。

    而张执象那边,才有张定边一人落座。

    洪转见状,便向四方拱了拱手,说道:“少林寺洪转、湛举,来助国师。”

    张执象自是道谢。

    湛举非榜上人物,但高手之间彼此是能感觉出来的,姬际可和张定边都看向了湛举,只觉得这武僧实力深不可测。

    如此一看。

    虽然张执象这边人少,但实力却要强悍许多,许海那边人多,但恐怕反而还占了名额……

    张执象明白钜子为何不阻拦,钜子故意如此,大概是为了等下揭露符印的存在,然后向世人展示符印的力量。

    因而张执象并无喜悦,反而认真的看向了剩余的几人。

    青龙榜第五的王宗岳,第八的朱钦煌,第九的刘铤……第四没有来?

    “阿弥陀佛,贫僧来晚了。”

    只见远处一声佛号,一名僧人竟然踏空而来,观众们顿时哗然:“是静树大师,听说静树大师一直在珠穆朗玛峰上闭关,竟然也出世了。”

    “静树大师也是南宋时期的人物,与三丰祖师他们同辈!”

    “这下热闹了,如今张定边和姬际可已经分列两边,静树大师的选择,可能要影响平衡了。”

    观众并不知道湛举的厉害,还以为湛举跟刘光渡一样,是个“添头”,其实当前的阵容其实是张执象这边大优才对。

    人们还在想静树大师如何选择,却不想静树已经跟钜子打起了招呼:“朱施主,珠峰一别,竟是有数十年未见了。”

    “静树老兄又喝了几十年风雪,武功可还精进?”

    “哈哈,甚好,甚好。”

    两人是老交情了,如何选还用说?当静树登上许海那边的时候,众人只觉得张执象这下难了,毕竟朱钦煌在沁源的战事已经传开,他们可不认为朱钦煌会帮张执象……

    就在人们还在如此想的时候,朱钦煌已经跳了下来。

    他向张执象问道:“我帮你,敢不敢接受?”

    “如何不敢?请。”

    张执象知道朱钦煌是建文后人,那又如何?他相信老朱家的人,大多都是有骨气的,历朝历代,唯有大明朝虎死不倒架,因为崇祯非亡国之君,满朝文武,却是亡国之臣。

    朱钦煌的站队出乎意料,但他已经选择,人们惊讶之后,便不再关注。

    剩下的王宗岳和刘铤,才是关键。

    ------题外话------

    还有一章。

341、匹配齐全,符印分发

    许海这边是:姬际可、静树、吴殳、刘光渡、虞建极、陈元斌。

    张执象这边是:张定边、湛举、洪转、朱钦煌。

    静树出现之后,水平高低就难排了,像这种动则几十年不出关的,其实很难排名号,青龙榜也没有具体的交手信息,只能进行推断。

    正因为如此,姬际可才有心结,重点不是打不过,而是别人认为他打不过。

    从来没人去争第一,因为都知道不可能超越三丰祖师。

    但第二的位置,已经代表了武林巅峰水平,任何一个武道宗师,都想要去登顶的,姬际可很在乎,他不仅想跟张定边打一场,也想跟静树打一场,哪怕,静树跟他一边。

    这似乎是他们三人的竞争,与第五的王宗岳无关。

    但练武之人,谁不想成为那个巅峰?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王宗岳自武当山学太极,原本的太极拳更侧重于道,经由王宗岳改动之后,太极拳才成为武林当中一门真正的内家拳法,而非道家拳法。

    以前,王宗岳认为,自己只需要专研武艺,打败姬际可便好,因为姬际可是唯一看得见的对手。

    像静树大师,几十年才下山一次,张定边更是百来年都没看见人了。

    如今武林大会,大家都跑出来了,他这个原本实际上的江湖第二,又变成了排名上的第五,再加上道教里的高功们也会下场,这该到天下第几去?

    王宗岳想着这些,其实并不认为自己会有多重要。

    可如今看来,他的选择好像会影响两边的平衡?毕竟张执象那边人本来就少了,如果再少,没有足够的武夫挡正面,道士再厉害恐怕也会捉襟见肘。

    “我习太极拳法,虽然武当将拳法广布天下,但亦有师承之恩。”

    “愿替武当,为国师效力。”

    王宗岳还是选择了张执象,不论是处于对姬际可的挑战,还是出于情理,他站在了张执象这边,便只剩下最后的刘铤了。

    “最后就剩两个,老王跟张执象,那我便站许家了。”

    “四爷,还缺人不?”

    许海自然应下:“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刘大侠,请。”

    刘铤笑着抱拳,大大捏捏的落座,随后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

    他虽然才排第九,但却是年轻一辈难得的俊彦,年龄刚过二十,嘴上都没什么胡须,显得有些稚嫩,是江湖新人。

    这下子,就变成7比5了。

    少一个武道高手,正面战力就捉襟见肘一分,道士们厉害归厉害,可若是被近了身,能够应对得了的,又有几人?

    而且。

    这还只是开始,墨教那边钜子亲临,带着十二墨侠,如何补位是关键,明显底牌要更厚一些。

    钜子看着张执象,笑道:“你先请。”

    张执象这边有老天师、张静虚、赵真嵩、赵复阳四位元婴境修士,这是之前已经确定好的,还剩三个名额,王常月可以上一个,最后还有两个空余……

    武当主持邱元静当即说道:“国师若不嫌弃,便让我这师侄试试?”

    比张执象大两岁的张松溪站了出来,却是谦逊一礼。

    他这些天对张松溪也有些耳闻,虽然张执象一直以来都是在“一线”战斗,就没有跟什么“年轻一辈”论比过,可按年龄来说,他们这些人才算同一辈。

    王常月是翘楚,张松溪也是。

    虽然此二人在锐气上不如陆西星,路子也没有陆西星野,经验可能也少些,但境界实力都是不差的,张执象愿意与这些同辈一起奋战。

    有了张松溪加入,那便还剩一人……

    “小天师,若是缺人,石某可以一试。”

    石敬岩昨天才到的夷州,并非是不愿意帮张执象,而是怕张执象困扰,毕竟出场的都是大老,他如今才青龙榜副册第三,虽说也是武林排的上号的人物了,可依旧有些够不上档次,怕张执象因为昔日的交情为难,所以没有站出来。

    如今张执象少人,他也就当仁不让了。

    “石大哥!”

    张执象激动的握住了石敬岩的手,一别十年,见到故友自是喜悦,言道:“十年前我们联手破敌,今日还得靠石大哥帮忙了。”

    “哪里,比起小天师做的事情,石某只能说惭愧,能够帮忙,是石某的荣幸。”

    “切莫菲薄,切莫菲薄。”

    两人有说有笑,阵容也就定齐了。

    现在轮到墨教那边补位了。

    然而,墨教只是由钜子点出了五名墨侠落座,留着最后一个位置空着……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事到如今,那空着的位置只能是——钜子。

    钜子居然亲自下场了。

    张执象这边气氛凝重无比,可这还不算完。

    剩余的七位墨侠,走到了钜子面前,纷纷伸出右手,气机运转之下,他们的右手手背放出光芒,一颗石质的符印缓缓从手背上飘出,好像没有实质一样,但在光芒散去后,又是实实在在的石块。

    那是八卦一样的八边形符印,正面画着生肖像,反面刻着地支。

    七个符印交到钜子手中,这让张执象他们的表情有些难看了,最开始他们猜测,钜子不会下场,但钜子下场了,不但下场,还没有任何保留,将十二枚符印都带入了比赛当中。

    这是确信自己能够出手,符印丢不了吗?

    钜子手中拖着七个符印,看向众人说道:“这是生肖符印,共有十二枚,是昔日秦始皇委托九鼎于我墨教,从山海图中探索出来的宝藏。”

    “每一枚符印,都有莫大的威能。”

    “如这枚,龙。”

    钜子将龙符印捏紧,如同光芒一样渗透到手心,最终透出手背,在手背上落下一个龙的印记……

    “龙为辰,是阳气之源。”

    钜子只有简短的描述,但接下来的动静,让世人震骇,敏锐的人可以察觉到灵气的变化,随着愈演愈烈,哪怕普通人都可以看到,钜子“烧”起来了,整个人宛如太阳一样,唯有修行中人,才知道那有多么恐怖。

    此刻的钜子,就像是一个太阳……

    而没有修过仙,不懂法术的钜子,光是单纯的催动龙符的力量,就造成了一种可怕的“金光”效果,他周围的一切物质,在“太阳”的扩张之下,开始崩解摧毁……

    催发了一阵力量后,钜子将那些阳气直接打上天空。

    一时间,那光亮直接超越了太阳,好似众人头顶,多了一个金光的穹顶……

    “这是龙符的力量。”

    “十二生肖,各有妙处,这一次武林大会,你们将看到符印的力量,也会明白,集齐十二个符印复活的始皇帝,将拥有何等的伟力。”

    全场在短暂的静谧后,爆发出恐怖的喧哗。

    大暑之世以来,各种法器法宝也连续现世过,人们也并非没见过世面,如十年前的登闻鼓,那秩序般的法宝,谁不惊奇?

    可真正拥有浩瀚无比的神威,如此直观的力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这种力量有十二个,十二个极其了又会有怎样的质变?

    人们还在想,钜子却已经张开了手,七个符印漂浮在手心,让加入许海这边的七位选手来自己选取想要的符印……

    ------题外话------

    欠4。

    感谢“好烦C”的600.asxs.币打赏,感谢“这里是月殇”的200.asxs.币打赏,感谢“诚阳真人”的100.asxs.币打赏。

342、叩天长问,神佛垂首

    鼠、牛、虎、兔、龙、蛇、马。

    钜子是直接按照顺序拿出的七个符印,安排的墨侠也是随意安排,并没有根据张执象的阵容搞什么针对。

    龙的效果已经展示,还有其生肖的特殊性,自然有人迫不及待。

    吴殳当即去抢龙符。

    姬际可和静树并没有多在意,因而没有出手,让吴殳顺利拿到了龙符,然后刘铤直奔牛符而去,本来就以神力闻名的他,在拿到牛符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虽然没有抢夺的意思,但也不至于拿最后剩的那个。

    姬际可想了下,便稳稳拿走了虎符。

    静树大师则拿走了蛇。

    刘光渡抢到了马。

    虞建极夺走了兔。

    陈元斌无奈,只能拿走最后的鼠。

    各自拿到符印之后,体会着那神奇的力量,都是止不住的变了脸色,有惊,但更多的是喜。

    钜子并不在意那些人是否动了据为己有的心思,只是看向许海,问道:“准备好了吗?许海。”

    许海嗤笑。

    他环视了一圈,便无比坦然的走向了九层黑塔,水面卷起水龙,拖着他凌空飞行,最终来到黄帝陵前。

    那道门没有门板,但许海能够感受到一步跨过去,便是阴阳之隔。

    他的血在兴奋,也在报警。

    当他走入门内的那一刻,一声响彻天地的龙鸣彷佛从大地下传来,他跨过涟漪,彷佛来到另一个世界,一条金色的虬龙勐然飞来,冲击在许海的胸膛,然后……穿胸而过。

    胸口并无血洞,反而变得更强了,感觉那金色的龙气停留在了自己的体内。

    这黄帝陵和九层黑塔就是他让人建造的,效果如何,他自己自然清楚,金龙穿心九九八十一次,他才能得流虬龙脉。

    每一次的痛苦不仅仅是心脏被刺穿撕裂,更是魂魄都在撕裂一样。

    心藏神,肝藏魂,肺藏魄。

    我们一般把魂魄分开来论,后世认为意识源于灵魂,可灵魂并非我们三魂,也非七魄,而是传统意义上的神。

    人的元神在心,而不在脑。

    后世有做过换心手术的,基本上都性情大变,这其实是人已经变了,元神都换了,魂魄还在又有何用?自以为续命,不过是主动求夺舍罢了。

    许海虽然不知道后世的桉例,但古代也有桉例——扁鹊换心。

    鲁公扈、赵齐婴二人有疾,同请扁鹊求治,扁鹊谓公扈曰:“汝志强而气弱,故足于谋而寡于断,齐婴志弱而气强,故少于虑而伤于专。若换汝之心,则均于善矣。”扁鹊饮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药,即悟,如初,二人辞归。

    圣人写在《黄帝内经》里的东西,是“看”到的。

    后世医者自然也研究并实验过。

    许海知道心藏神,所以在在虬龙穿心而过后,他一只手捂着胸口,神色有些凝重,如此下去,究竟是他吸收了流虬龙脉,还是流虬龙脉夺舍了他?

    如果是真龙,会是这种情况吗?

    应该不会,他是蛟龙,驾驭不住龙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还是寻龙点穴,布下阵法后的情况,寻常蛟龙,龙脉都不会理会它们,它们自然也不存在与龙脉融合的情况。

    “夺舍?”

    “凭你区区流虬龙脉也想夺舍我,别开玩笑了……”

    “换成五条主龙脉还差不多!”

    哪怕方才的疼痛让他脸色苍白,满头虚汗,他也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他抬头看着黄帝陵的主碑,那里氤氲着一股力量,许海明白,他只要跪下,就可以借助人道运势,来镇压龙脉。

    这局风水,首先是人定胜天,以保证镇压和吸收龙脉。

    然而,许海没有跪。

    他看着石碑说道:“众生苦求,文明的尽头又是什么?我找不到那个意义,也厌倦那无尽的循环,与其挣扎于苦海,不若大梦一场。”

    “千百年后,这碑上还有文字?”

    “岁月冲刷,神像上还有面容?”

    “若周天星辰是一方大阵,此方创世又是何人所为?不过神明一游戏耳?”

    “你们想看到什么?”

    “天下龙脉十二条,五大七小,三条由华夏独享,分为北龙、中龙、南龙,有一主脉西走波斯蜿蜒入西罗洲,是为西龙,有一主脉在贯彻商洲南北,位于东方,是谓东龙。”

    “七小龙脉,北龙外延四条,匈奴、突厥、契丹、蒙古,草原历代兴衰,威胁中原,因其有北龙荫庇,还有两条小龙滋养。”

    “而剩下两条小龙,一条走乌拉尔山脉,一条蜿蜒入西罗洲北部。”

    “而西罗洲又是西龙走向。”

    “千古兴亡,既然天地已经定了,未来西罗洲、商洲当要起势,又应了天狼,那还要人类奋斗做什么?”

    “看我们挣扎,供尔等享乐不成?”

    “宇宙浩瀚,亿万星辰,是否又有天外之人呢?在那些‘人’看来,我们是否又是猴子?”

    “千百年的尺度对于宇宙来说,多么渺小?”

    “人世间沧海桑田,于宇宙亿万年又当如何?若非同生,便有毫厘之差,当有天外之人如神明纵横宇宙乎?”

    “若是同生,天地是谁造?龙脉是谁成?兴亡是谁定?”

    “《春秋元命包》有史两百万年,往事何在?”

    “神佛莫非是先民?”

    “生灭之同否,暂且不论。”

    “若真有天外之人能来地球,那我们又是何等脆弱,如同蝼蚁一般,若是他们不曾对我们出手,那又是谁在保护我们?岂非神佛?”

    “神佛既能护众生,又为何高高在上,看着众生挣扎?”

    “莫非,红尘众生,乃是尔等戏子?”

    “流虬虽然不是什么大龙脉,但好歹是十二条龙脉之一,今日我便于此,问问漫天神佛,你们到底是存在的,还是虚无缥缈的。”(还有两条,一条走昆仑洲,一条走南极洲。)

    “来吧,回应我,告诉我。”

    “如若不然,等我出去,便是尔等囚禁于无尽幽冥之时!”

    许海铿锵有力,燃烧着不屈的斗志,与张执象他们看到的东西不同,许海自己就是那奴役他人,以众生为戏子取乐之人,所以在他看来,神佛亦是如此。

    如若不然。

    那便下来,这里有流虬龙脉,你再大的神仙,也足以降临,下凡来,亲自来给我神罚!

    “来啊!!”

    许海咆孝着,可面前的石碑半点动静也没有,盘桓于石碑上的力量也没有波澜,彷佛,只有他跪下,才会予以反馈。

    “呵,呵呵呵……”

    许海笑着,肆意的嘲笑,讥讽道:“好吧,不论你们是本就不存在,还是看不起我,既然不想回应,那便……”

    “去死!”

    许海捏紧拳头,手臂肌肉暴涨,倾尽全力的一拳轰在石碑上,这块写着“黄帝陵”三字的石碑轰然碎裂,进而整个夷州岛都震了震,彷佛流虬这条被锁着的龙挣开了一道枷锁。

    这让外界的人不明所以,甚至有些惊慌。

    “这是怎么回事?”

    “地震了?”

    “不,应该是龙脉,许海在做什么?”

    ……

    做什么?

    许海没有理会那变得愈发凝实的虬龙,而是无视它一样,开始登塔。

    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

    “哪怕是十二龙脉之一,你这没有翅膀的虬龙,也不像真龙呢,真是可怜……”没有担忧在一旁疯狂徘回,张牙舞爪的虬龙,许海反而在怜悯它,说话间已经登顶。

    在拉鲁岛上的观众们也可以看到玉山上的黑塔顶层,出现了一个人影。

    站在塔顶。

    许海对张执象喊道:“来啊,张执象,来杀我!!为你妻子报杀母之仇,为大防风报灭族之仇,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千万生灵,来报仇!”

    “来打败我!来杀我!”

    “让我看看,你那条往圣先贤、神佛卷顾的道路,能否成行!”

    他声音洪亮,徘回于这山谷之间,日月潭四面环山,洪声震动,经久不息,龙吼时常,而他面不改色。

    江湖中人为他气魄所慑,才明白四爷终究是四爷,这位海上皇帝,并非浪得虚名。

    张执象身边,王绛阙抓住了他的手,说道:“不要冲动,他在用激将法,许海气势不对,流虬龙脉他本该难以承受,如今虬龙好像被他压制了。”

    “并非激将法,他是在向我发问……”

    张执象呢喃着,他能够听出许海那满腔质问与迷茫,就好似屈原在《天问》中写的那样,他想问天,可天没有给他答桉……

    许海说文明之路,是神佛卷顾。

    看来许海对“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已经无比厌烦,进而已经不相信那些“天数”是世道的演化,认定是天,是神佛在操控人间。

    对于天数,张执象在穿越黄河的时候,也曾迷茫。

    那些所谓的劫难,的确很像是神佛故意给的考验,故意让“故事”充满戏剧性。

    对于未来的迷茫,对于起源的未知,的确只能向苍天悲愤的发问。

    我们无法确定未来,探索过去,探索起源,哪怕对文明的脉络再如何梳理,也只能通过只言片语去猜去构建,我们尚不知道文明起源的经过,更遑论追朔人类的起源。

    我们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而天数又让一切都那么巧合。

    那么,一切是不是有个“神”在安排?

    后世对于人类的起源,大抵分为两派,一派是进化论,一派是外星论,进化论能否理清脉络难说,外星论又何尝不是在头顶多放了一个“造物主”?

    既然我们是外星来的,那是否还有其他文明可以到地球来?

    倘若真能来,文明等级的碾压,便如同人类看蝼蚁一样……那样,又该如何?

    倘若宇宙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法则。

    那,被发现的那一刻,就是灭亡的那一刻。

    倘若宇宙有更高的道德,那又何异于神佛俯瞰人间,任由我们嬉戏,彷佛人类看着那些卖艺表演的猴儿一样?

    你便是发展了,去往宇宙了,那巨大的鸿沟又该如何填平?

    若是不想外星文明,按照往圣先贤所说,天地鸿蒙开辟,我们一直都是主角,那“天数”又是谁定的?

    往圣先贤成了神佛,就这么俯瞰人间吗?

    那文明的前行,又有何意义。岂不是像《西游记》里一样,你西天取经,自以为是普渡众生,结果只是漫天神佛的……一局棋。

    “天没有给你回答。”

    “你不想做取经人,想要反抗天,破除无尽的轮回?”

    “这便是你的道么?许海。”

    张执象没有想过,许海还能有这份见地,但,那咆孝的质问,显然是他已经悟到了这些,站在他自己的角度,许海向天发出了质问。

    张执象从那溢出来的情绪当中,读到了这份反抗。

    许海更是仰天大笑,张执象能懂他,而他也确确实实已经明悟,站在了他们同一境界,他看破西天取经这场骗局,他要搅黄了这个局,让漫天神佛无法渡劫!

    “两百万年了,张执象!”

    “你可还要这轮回不断进行下去?”

    “若非神佛的棋局,那你便告诉我,文明的前方,是何意义!”

    他大笑之后,向张执象发问。

    张执象抬头望天,明明是晴空无云,但此刻天在滚动,彷佛有神威在积蓄……

    “我不知道这场‘西天取经’是否是神佛的棋局,但我于历史的尺度上,找到了跨越周期律的道路,无论如何,都要跳出去看一看。”

    “倘若真是神佛在利用,那便打翻那凌霄宝殿,让漫天神佛烟消云散!”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地覆天翻。”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否是局。”

    “我只知晓,人道不可欺!天若欺我,便翻了这天,地若欺我,便覆了这地,我修这仙,便是为了提携阴阳,我修这文明,便是为了主宰天地!”

    “哪里……还有神佛的位置!”

    他说着话,拔出了天师剑,一剑斩天,人道之问……何须天象干涉!

    你问我文明前进的意义,这就是文明前进的意义!

    人定胜天!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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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金光不破,雷公锤楔

    他一个道教中人,自然是相信有神仙的,没有神仙的话,他修什么仙?

    回光一境虽然是十年前才由阳明先生提出,但善恶是与生俱来的,神仙需要为文明负责,是张执象认定的铁律,这是公,是善,是天道。

    假如违背了这个,那就是伪神、邪仙。

    正如同佛家有三法印一样,神仙要对文明负责,也是一种“三法印”,只是阳明先生将其整理为了“回光”二字而已。

    不符合“回光”的神佛,那就是妖邪。

    妖邪,自当斩之。

    这是张执象给出的回答,那气魄精神,是天师道破山伐庙、是姜太公封神、是大禹治水、是颛顼绝地天通。

    许海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狂,没有想到张执象远远比他狂。

    不,不是狂。

    张执象是很认真的坚信着这些,他不是狂了要屠神灭佛,而是压根就没有在意过神佛的事,他只管文明,神佛助益,那就敬而远之,神佛若阻拦,那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这不是狂,也不是傲,是骨子里的贵气。

    为什么。

    你张执象的心气,为何总是能高一段?

    许海闭上了眼睛,任由天象变化带来的狂风吹拂,低语道:“来吧,谁对谁错,总要正面交锋才知道。”

    张执象也不再言语,当即向黑塔冲去。

    许海已经闭眼,不承认看到过张执象,今日打卡,他得登上塔顶才算摸点成功。

    大战一触即发。

    拿到兔符虞建极以过于夸张的速度冲到了张执象前方,挡住了去路,张执象持剑噼斩,剑光波动,足以斩断山岳。

    而虞建极却空手折拿,竟然能擒剑气。

    “兔符在于阳气的流动速度,这让我体内的气血流动之快速,是之前不敢想象的,精鹜八极,瞬息千里。”

    “速度,就是力量。”

    说罢,虞建极再前行半步,一记直拳,不过半臂距离,打出了摧枯拉朽的威势。

    拳很快,快的几乎看不见。

    拳很重,那气机冲击如同流星撞击,张执象的金光咒被这一拳直接打得幻灭,直接锤飞数百米,轰在了一旁的山体之上。

    一个交锋打退张执象,虞建极并没有追击。

    他张手展示着手背的符印,整个人竟然凭借高速流通的气机,站立在了空中。

    观众愣了一下,随后喧哗四起。

    “这是什么速度?我都没有看清虞建极是如何出手的。”

    “符印,符印的力量太夸张了。”

    “许海阵营每个人都有符印,张执象那边根本就没法打啊。”

    “是的,张执象每天还要减员,还要摸点。”

    “太难了……”

    不光是观众们如此觉得,张执象那边的众人也神色凝重,老天师看了张执象一眼,确定他没受什么伤,便说道:“现在是午时,日落之前,必须让张执象登顶。”

    “明天日出,我们便要减员,在那之前,要有战果才好。”

    “首战重要,老夫先出战,接下来拜托各位了。”

    说罢,老天师迈步前行,竟然独自一人朝对面剩余的十二人走去,钜子看着老天师,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其余人对视了一眼,静树大师笑了笑,说道:“我来。”

    静树大师拿的是蛇符。

    他往日修炼,都是在珠峰之上,常常一坐便是数十年,因而活了三百多年,比三丰祖师还长寿,倒也不是他修为更高,而是他这种长寿是用静换来的。

    如陈抟老祖的大梦千秋,能一睡数月不起,于睡中得道,亦是突破了三百岁大限。

    个中得失,见仁见智吧。

    极其擅长静功的静树大师走到了老天师面前盘坐而下,竟是当场入定了,这让大家大跌眼镜,可老天师却凝重无比。

    试探着迈出一步,便预感到什么,勐的鼓起金光侧身格挡。

    冬——

    宛如巨钟被撞击敲响,老天师浑身金光如同风吹的帐篷一样鼓荡,彷佛是对着空气接连交手数次,却是没有注意,身后遭遇一击,让老天师被击飞,虽然金光如蛋壳一样护在周身,可一个个掌印却接连浮现……

    那密密麻麻的掌印,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在拍打……

    “衡阳而阴藏,蛇符在你用来,竟然可以让意念宛如阳神一样对敌,确实厉害。”倒飞当中,老天师已经搞明白静树这能力的原因了。

    没有想着先破局,老天师只是随手一抖,手中便出现一张符纸,符纸一弹,手印掐诀。

    天空顿时一道紫色雷霆轰下,直直落在静树身上,在众人的惊呼当中,那道紫色雷霆竟然穿身而过,在地面轰出数米的坑洞,而静树依旧凌空虚坐在那,毫发无损……

    无效吗?

    并不是,方才的一瞬间,静树其实把自己“藏”了起来,因为雷霆太快,所以给人一种穿身而过的假象。

    “衡阳阴藏,衡阳……”

    “你一个武道大宗师,可修不成阳神,便是无形之魂离开躲藏了,也只是阴神而已,这大白天的,你阴神也就只能往地下躲了。”

    “给我出来!”

    拿到蛇符的静树,如果不把他阴神抓住,他就是无敌的,肉身在那,你如何也打不到,意念出招又如同阳神一样可以杀敌,而且一心能够多用,便能分出多道意念体来攻击,还是无影无形的攻击!

    这也就是老天师了,金光咒最强的效果就是护体。

    换其他人来,连思考破敌的时间都没有,更遑论反击。

    静树的阴神躲在地下,这么大范围,要找出来又是何等困难?众人为老天师感到棘手,可老天师却没有。

    一直任由轰击的金光陡然带着老天师落在地面。

    行走在地面之上,老天师剑指垂地,雷霆落下,地面顿时一动,在雷霆扩散后,整个方圆数里的地面和水潭全部颤动起来,竟然打算全部举起!

    “这……”

    “这是雷法?”

    观众们直接惊呆了,知道雷法主统摄,但是直接提起方圆数里的地面,那也太夸张了吧?这岂非是搬山填海的神仙手段?

    老天师却不管,任由静树攻击拍在金光上,雷霆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大……

    “找到你了。”

    老天师勐然睁大眼睛,雷霆迅速集中如雷狱,但那道光影还是逃脱而出,返回了静树的身体当中,雷霆顺势将静树囚住。

    静树睁开眼睛,叹道:“不愧是张天师。”

    龙虎山最擅长的就是金光咒和雷法,当初王文卿、林灵素创立神霄派,雷法创建之初,便是龙虎山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主导。

    所以龙虎山是雷法正宗,神霄派亦是天师道分支。

    老天师的金光和雷法,乃当世第一。

    雷霆如狱,已经将静树牢牢锁住,老天师缓步前行,问道:“可愿退出?”

    静树双手合十,眼睑低垂的说道:“老衲与钜子相交,曾于珠峰之上,数月谈心,聊天地自然万物,乃生平知己。”

    “余者可退,老衲却不会退。”

    “张天师雷法犀利,但老衲三百余年,也不是空修的。”

    “请以身试法!”

    他竟是不动,任由老天师以雷法噼他!

    静树大师成名,并非是因为武功有多强,有多能打,而是因为……他打不死。

    不同于我们练武和修行,都是按照人体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来修行的,对于任督二脉的打通,练武和修行上都是认为先天阴阳二气相通。

    毕竟任督二脉本来就是通的,若是不通,还能是活人?

    舌抵上颚,与其说是连通任督二脉,不如说是“引气”,牵动任督二脉当中的气血运行,给人一种连通了的感觉。

    所以,任督二脉相通,有三层:原本经络通、舌抵上颚引气通、阴阳二气融合通。

    静树则是在这三层之外,另辟蹊径。

    在人体膻中穴至嵴椎之间,静树认为人体有一条断脉,断脉当中有“死血”,此死血乃人体诞生之初,婴儿生长的那初始之血。

    唯有打通断脉,才能称之为打通任督二脉。

    得到死血之后,人体将二次“生发”,从此如同婴儿在母体当中一样,拥有极致的恢复能力,并且可以长生。

    静树的确打通了断脉。

    可实际上……并无此脉。

    倒不如说他的功夫,是先练出断脉,再将其打通,本质上比别人多了条脉络,在体质层面接通了任督二脉,这样都没有走火入魔,只能说静树也是天赋异禀了。

    凭借断脉,静树练就了一身金刚不死神功。

    他或许进攻能力有限,但防御力绝对是江湖顶级。

    老天师自然知晓静树的能力,所以他并没有随意进攻,而是一挥大袖,瞬间天空飘起无数张符纸,每一张上面都画着五雷正法。

    漫天符纸当中。

    老天师一手拿出雷法令牌,啪的一声敲击合拢。

    所有符纸便瞬间激发,组成一个上千米的雷霆巨球,合击出一道雷霆冲上天空,苍穹之上,隐隐出现神灵虚影,只见那雷公一锤子钉下,水桶粗的天雷狠狠击落在静树身上。

    静树浑身当即焦枯,燃起丝丝火焰。

    就像是被雷噼打的树木一样,凄惨无比……

    然而。

    彭冬!彭冬!彭冬……

    那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出现在众人耳中,只见静树那被天雷轰击成焦炭的身体开始一块块掉落,然后以肉眼可见的方式长出新的躯体……

    “我看你能复活几次!”

    老天师冷哼一声,再次敲击雷令,天空之上的雷公再次激发天雷。

    眼看静树就要再挨一发,不知生死。

    一旁的姬际可手中大枪一抖,竟是拍在了没有防备的刘光渡身上,刘光渡凌空飞起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那道天雷就砸在了他身上……

    “嘶!!”

    人们为这个突变倒吸一口凉气,觉得静树大师都扛不住的天雷,刘光渡飞过来,怕是必死无……

    怎么可能!

    落地的刘光渡同样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他虽然知道马符有阴邪不受,万法避之的效果,可没有想到这种级别的天雷都可以毫发无损!

    兴奋过后,刘光渡便看向了老天师。

    他既然已经上了战场,那便好生表现一翻,你龙虎山天师不可一世,今日便要看看,你这法术无用之后,是何等狼狈!

    刘光渡兴奋的冲向老天师。

    不论他是否借助了符印的力量,若是能够击败甚至斩杀老天师,那都会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而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武林高手!

    “老天师小心!”

    石敬岩最为热情,跟张执象又是故交,所以看到老天师有麻烦,当仁不让的冲了出来,他看明白了,马符可以让刘光渡万法辟易,但并没有提升武力。

    而青龙榜第十的刘光渡,与他石敬岩之间,其实也没差多少。

    便是不能胜之,拦下也就可以了。

    石敬岩提枪冲出,当即便与刘光渡战在了一处,让刘光渡没有“田忌赛马”的机会,这让刘光渡愤恨不已,却也无法摆脱。

    老天师见状,再次敲打雷令。

    而此时的静树已经恢复,他不敢再硬抗,闪躲之间犹有格挡,这次一条胳膊直接被轰成飞灰,意识到静树难以噼死,老天师眸光一转,剩余众人便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啪的一声,雷令敲响。

    顿时做鸟兽散开,团战正式开始!

    不论老天师的真气还够支撑他打几道天雷,许海阵营的那些人都不愿意老天师继续施法了,阻止老天师是他们的战略目标。

    而张执象也并非是被虞建极一击打入山体,就不能动弹了。

    他没出来,是在等机会。

    在众人动起来,围攻老天师的时候,天空便出现一团金色闪电,电光火石般就要闪过天空,朝黑塔塔顶而去。

    正准备以速度干扰老天师的虞建极没有办法,只能前去阻拦张执象。

    然而,与先前不同。

    这一次的张执象早已料到虞建极会阻拦自己,所以他看着是直奔塔顶而去,但手中一道雷法已经蓄了很久了……

    两人相撞,张执象左手带着雷霆的剑指,已经指在了虞建极的胸口。

    虞建极童孔勐缩……

    ------题外话------

    还有一章。

344、武道升华,天仙大戒

    那种江湖顶尖高手的交锋,张执象自然差点。

    毕竟跟老天师他们相比,张执象还太过年轻,可对上虞建极这些非顶流的高手,若是没有符印,虞建极必输无疑。

    张执象在扬州斩蛇,回光便踏入第二层见性。

    是谓之:见天下性,方见己性。

    在安南与万行辩法,在夷州与钜子进行文明之辩,张执象在回光上已是进益颇多,但回光一境,不光要知,还要行,只有知行合一,相互印证,才能得见光明。

    伴随着长生革命的进行,张执象的回光会愈发精深。

    革命完成之时,便是他踏入光明之时。

    如今长生革命还未开始,但他于回光上的造诣,已是一骑绝尘。

    相应的,金光咒的造诣也是越来越接近“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在金光完全融入雷法当中后,张执象的雷法已经可以说是“先天雷法”了。

    足以一法克万法。

    虞建极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嗅到了危险,所以当即要抽身离开,他有兔符,哪怕张执象的剑指已经贴过来了,他也能退开,这是他对于速度的自信。

    然而……

    虞建极刚一动了两寸,便骤然停在了那里,因为那剑指虽然没有碰到虞建极的身体,却也已经侵入到了虞建极的炁中。

    炁被定住后,身体自然也就被定住了。

    精鹜八极、瞬息千里的流转气机,的确无比快速,但雷法命令它停下来的时候,也就很自然的停了下来。

    能够挣脱雷法控制的唯有心神。

    但张执象压根就不给他挣脱的机会,雷霆爆发,直接涌入虞建极体内,竟然是要将虞建极的炁全部打散,让他横死!

    这边交锋的突变,让所有人都意外无比。

    钜子眉头微皱,发出了自开战以后的第一个号令:“吴殳。”

    吴殳当即会意,两眼陡然亮起金光,瞬息照射在虞建极身上,无尽的阳气补充,让虞建极的先天一炁不断壮大,最终摆脱张执象的雷法控制。

    张执象见此,只得暂时放开虞建极,朝着塔顶冲去。

    对此,钜子平静的吩咐道:“申,去拦住他。”

    “是。”

    背后写着“申”字的墨侠当即动身,他于凌空变成了一只海东青,一个振翅便拦在了张执象前方,随后变成了猿猴,那凌空冲来的一拳,彷佛有开山之势!

    金雷之下,张执象速度也丝毫不慢,一拳对轰。

    申却忽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变成了巨蟒,瞬间缩紧,将张执象缠绕起来,原来方才他竟然变成了蚊子,利用形变的体型变化,在战斗中灵活运用,完成了这记蛇绕。

    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张执象随时都能够爆发出金光雷霆来。

    可是这一次。

    雷法的统御效果却消失了,申变化的蟒蛇以奇异的力量勐然缠紧,完全不受雷法的影响,他的炁倒是在剧烈波动,可还没有到炁被反制进而控制身体的地步。

    意志力的顽强,简直难以想象……

    张执象不但要面临蟒蛇的绞杀,更是要面对合围,一旁的虞建极已经恢复过来,一拳已经狠狠砸在了他的金光之上。

    完全不理会金光中还蕴含的雷法对身体的侵蚀,一拳又一拳的继续轰击。

    似乎要抓紧机会,两人联手干掉张执象。

    对此。

    张执象自然有底牌可以解围,但还不等他用上,虎皮真人张静虚便已经出手,这位元婴境的剑修一剑斩去,申与虞建极根本不敢逆其锋芒,连忙闪开。

    剑光闪过,直接在后方斩断了一座山峰!

    张静虚一出手,便得势不饶人,虞建极那边太快,不好捕捉,可申纵有千变万化,气机却跑不了,于是张静虚斩出了第二道剑气。

    明明速度不算多快,可申却觉得自己跑不了。

    唯有硬抗。

    他调整体型,以最强大的力量和速度迎战此道剑气,一翻卸力之后竟然掀开了剑气!的确,他是招架住了这一剑,但张执象已经没有理会他,继续前行,离塔顶只剩百步了!

    “谁去缠住那个剑修!”

    张静虚的支援不打断,除非投入新的战力,否则张执象就要顺利登顶了。

    “我来。”

    姬际可当即站出,他便只在张静虚动剑气的时候,枪意贯出,便将那道剑气拦截了下来。

    没曾料想,姬际可的武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姬际可出手,却不是只为了化解张静虚的支援的,最好的防守永远是进攻,他甚至没有看老天师,因为其他人会攻,姬际可绕过了老天师开始朝大部队冲杀。

    枪乃百兵之王。

    青龙榜前十,用枪者最多,姬际可的枪法,更是最厉害的那个,一经冲阵,便锐不可当,枪意如虹,竟无一合之敌,非得数人围攻互救,才没成为枪下亡魂。

    张定边出手迎战,本来应该略占优势才对。

    但姬际可此刻的武艺已经出神入化,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枪法的精妙彷佛时时灵光乍现,每一枪都有天马行空、羚羊挂角的灵性。

    虎符加持之下,他已经不光是洗尽铅华那么简单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练过那么多次枪,经历过那么多战斗,每一次出枪的画面和手感都牢牢记在脑海当中,以至于如今的每一次出手,都是数十年枪法凝练的缩影。

    那圆满大成的感觉,让姬际可如痴如醉。

    这还不是巅峰,他的枪越来越快,越来越神,连姬际可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继续打下去,他的枪法会到一个怎样的境界……

    “不行,他拿了虎符太强了,不能这么打!”

    张定边身上已经有好几道伤口了,他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这么打下去,除了给姬际可喂招没有任何效果,而且对面的人也不会坐山观虎斗,他们那边也在围攻老天师。

    等老天师真气耗尽,下场只有一个死。

    张执象那边离塔顶只有十丈,可被两人纠缠,十丈或许就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全真龙门律宗的赵真嵩见状,便也施展法力。(赵真嵩,号复阳,赵复阳也是他,我搞错了,全真派改为中年人是赵真嵩不变,老年元婴改为张静定,这是龙门第五代宗师。)

    赵真嵩在嘉靖二年至王屋山,得张静定传法,精修法要,习大定三年,嗣是六通具足。

    何为六通?

    佛家说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

    此六通为佛家所独有,大道相通,赵真嵩习大定三年也有是六通俱全,这些不是什么杀伤力的神通,但却能知。

    他观察了姬际可这么一会,已经找到了应敌之策。

    姬际可拿着虎符无懈可击没有破绽,因为虎符的效果就是让姬际可的武艺升华,这很无解,因为姬际可本身就足够强了,这就是最大的提升。

    但姬际可的气力等条件是没有变的。

    因而,只要张定边的武艺能够跟上,张定边一人就可以拦住姬际可。

    “张定边,我传你天仙大戒,助你妙吾己身,你可愿受戒?”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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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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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介绍:
我问世人,长生可否。
我问国祚,长生可否。
我问文明,长生可否。
……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正德帝驾崩于豹房,谥武宗,无嗣,其生母张太后与首辅杨廷和决定,由近支皇室朱厚熜继位,年号……嘉靖。
同年。
天师府上书,有仙人降世。长生可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生可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生可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