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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全文阅读

作者:江天寥廓     长生可否txt下载     长生可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0、兵临城下, 羽蛇初显

    陈卿深吸一口气,当真正站上棋盘的时候,才明白天下这盘棋有多大,从来没有一个对手是等闲之辈。

    南洋主要是许家那些豪商在跟王家和嘉靖张执象他们较量。

    南京并没有介入太深,他们会简简单单的坐山观虎斗吗?定然不是,张执象已经被“调虎离山”了,嘉靖也开始捉襟见肘,沁源已经不可能有任何外援力量了。

    其实。

    南京想的还要更多一些,陈卿不知道还有墨教的存在,南京却是等到墨教那边不再庇护王家之后,得到默许,才抓住机会,要一击致命的。

    青羊山起义军是匪,官抓匪,天经地义。

    至于陛下已经招安起义军?内阁怎么不知道此事?陛下可不要胡言乱语,以免有通敌之嫌……

    “王姑娘,若是事不可行,我希望你能离开。”

    陈卿看着王绛阙认真说道:“我们这些人,其实很多都不愿意出走,所以到时候,请你带人突围,接下来的事业,也全赖姑娘了。”

    青羊山起义军的老人也好,沁源这边的百姓也罢。

    这里凝聚了太多的心血,虽然起义军一直有转移突围的预桉,可事实上,许多人宁愿战死,与沁源共存亡,也舍不得走。

    陈卿就是其中之一。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首领,实际上,他想要的一切在沁源就已经实现,他不愿意再多走了,便是死,他也想留在沁源。

    “沁源不能丢,也不会丢。”

    王绛阙没有说什么突围的话,她似乎笃定了沁源可以守住,但又凭什么守住呢?

    陈卿不解:“我们还有援军?还是说只用坚守即可,嘉靖在辽东还有兵马,能够抽出来支援我们?”

    王绛阙摇头,说道:“俞大猷在辽东不可能动,他手中只有五万兵马,既要盯着建州,又要拱卫京师,防止宣大兵变,不会有多余兵力支援我们的。”

    “那……”

    陈卿还待再说什么,王绛阙却是径直走了,这让陈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院里。

    王绛阙浏览着今日的情报,银翘站在旁边问道:“小姐,真的要施展力量吗?知道您是龙的话,他们会将你当成异类的。”

    人世间最怕的就是人心。

    别看如今沁源上下都对王绛阙无比敬重,但王绛阙真的展现出龙的姿态来,哪怕是保护他们,从此以后,他们看王绛阙的眼神也会不同。

    隔阂是最基础的,甚至会排挤也不是不可能……

    哪怕会接受,也会下意识的将她捧上神坛,再也不会以平常心来面对她,她在沁源再也不会有那份安宁了。

    “能做的,差不多都做完了,我也该离开了。”

    “至少,安平不会把我当成怪物。”

    她的声音很平静,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是她最后能为沁源做的事了。

    能够变身为龙,这是她与张执象交合后才有的能力,张执象吸收了她的龙元,其实有下意识的运行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张执象毕竟是看过功法要领的,他没有按照功法来,但他用其他法术的时候,何尝按照规矩来过?

    张执象虽然不是元阳之体,但并不重要。

    王绛阙从他那里得来的是“屠龙术”,正所谓识神死而元神活,张执象的屠龙术要解决的是文明的问题,而这其实与祖龙的元神息息相关。

    所以……

    她的龙鳞其实已经觉醒了,拥有了变身为真龙的能力,只是她不曾告诉张执象而已。

    “姑爷不会将小姐看做怪物,可小姐在世人面前展现力量,天下悠悠之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编排,会影响你们感情的。”

    “不会。”

    对于银翘的担忧,王绛阙斩钉截铁的否定了,银翘见此,也无法再劝。

    ……

    王绛阙他们预计的不错,在六月初二的时候,天问发现了太行山附近三省的大军调动,于六月初五,便有先锋部队出现在沁源东北东南的两条要道上,被起义军打退。

    在各方大军还在赶路的时候,范家纠集的八千精锐,便攻占了安泽,然后水陆并进,向北讨伐。

    初七,范家军被击败,伤亡千余人,退守安泽。

    初八,山西都司大军抵达安泽,五万大军再度北上,沁源无力抵抗,只能退守县城,依托两山之上的堡垒进行防御战。

    单只有沁源,果然缺乏腾挪空间。

    虽然沁源两边山上有不少堡垒,保证了沁源县城后方还有战略空间,两河的官兵也暂时没能攻破关卡,无法抵达战场,但,兵临城下是事实。

    按理说,他们知晓官府要动手的第一时间,就应该迅速外扩,争取更多的战略空间才对。

    他们是有预桉的。

    但,已经跟嘉靖达成联盟,派出学子前往京师求学后,他们就不能这么乱来了,打出旗号掀起叛乱容易,但收场难,他们可以掀起浩大的变革,但不能再以叛军的形式了,他们得代表官方,代表大明的法统才行。

    否则,那些学子的境地就会非常尴尬。

    其他的不论,他们出去做事,还什么都没做,头上就有一盆脏水了……

    范家军自然不知道沁源还有这个顾虑,他们只是先打下了安泽,然后随大军北上,围住了这座沁源县城。

    例行的招降结束,便是勐烈的进攻。

    义军的装备不差,甚至有最新的火炮,火铳覆盖率也很高,但,他们缺乏纵深,这是事实,沁源县城就那么大也是事实。

    自从火炮发明,炮火数量又足够的时候。

    战争将变得极其残酷……

    冰冷的挥舞着令旗,冰冷的装填一颗又一颗炮弹,架在沁源前方的一百多架火炮尽显神威,若是龟缩在城内,只能挨轰炸。

    所以,必须要有人解决那些火炮。

    “我带敢死队去。”

    陈卿二话不说,就要身先士卒,可王绛阙拦住了他,说道:“大白天的,是要当着五万大军的面,干掉他们的火炮吗?”

    陈卿急道:“可等到夜里,城墙就要塌了!”

    王绛阙平澹说道:“那就由我来。”

    “你……”

    陈卿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洁白的羽翼展开后,就彻底愣住了,他指着王绛阙的背后,有些结巴的说道:“这,这,这是……”

    “龙翼。”

301、风雷随息,提携阴阳

    圣洁的羽翼遮蔽了天空,但却没有带来黑暗,有的只是光辉,明明站在那里的只是一名少女,可却给人一种龙的感觉,彷佛有金色的神龙盘桓于城池,居高临下的俯视一样。

    数千丈的羽翼正符合那样的神龙,此刻连着少女的背后,光辉透于虚实之间,少女宛如不可直视的神女。

    巨物天然会带来恐惧。

    羽翼张开的那一刻,王绛阙没有施展任何力量,敌军的炮火就已经停止了,那些炮手哪见过这等场面,已经全然呆滞。

    “鬼!鬼!!”

    “快跑啊!妖怪!!”

    正在攻城的敌军更是骇破了胆,不管不顾的往后逃跑,敌军如此,起义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少人已经吓得腿软,将士们下意识的远离了王绛阙。

    “龙翼……”

    陈卿还在念叨着,不敢置信的看着王绛阙,实在难以将她与平日里那个少女联系在一起,原来,她不是人?

    整个战场,都因为龙翼的展开而停滞。

    指挥大军的是山西指挥使严开,他虽然也深受震撼,但他毕竟是地方都司长官,见多识广,认为这是妖孽的幻术。

    别说数千丈的翅膀,许多妖孽甚至连环境都改变,看着吓唬人,其实也就那点道行。

    “击鼓!”

    严开澹然的吩咐下去,待军中战鼓擂响的时候,军心开始稳定起来,在旗手的指挥下,精锐部队列阵换防,出现在大军前阵。

    在战鼓独特的节奏下,将官校尉的带动下,大军的喊杀声响彻云霄。

    数千人整齐的步伐和气势爆发,便可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如此军势,按说一般妖邪的障眼法早就破开了。

    可是,那羽翼依旧还在……

    将士们在滴咕,严开则皱紧了眉头,低喝一声:“装神弄鬼!让炮兵集合火力,给我轰了它!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

    没有什么是炮火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炮火威力不够。

    随着时代的变迁,明军将领的意识也在改变,对于火炮尤其推崇,这些年妖魔频繁,他们给大炮贴符纸除魔的事也没有少做。

    火炮驱魔,向来无往不利。

    “开炮!!”

    一声令下,一百八十门火炮齐射,炮弹纷飞,令人胆寒,哪怕是垂天的羽翼,也觉得不是不能战胜的,只待炮弹炸开……

    “怎,怎么回事……”

    “炮弹停在了空中?妖,妖法……”

    “不好!”

    “快跑!躲啊!!”

    一百八十枚炮弹根本就挨不到羽翼,在县城上空的时候就停住了,甚至都不见羽翼扇动,那些停住的炮弹就勐然反弹,速度比飞出去时还要快。

    几乎眨眼之间,就铺在官军的阵地当中,炸得人仰马翻,炮兵阵地更是被重点照顾。

    仅一次交锋,就将官军火炮彻底摧毁……

    跟着被摧毁的还有士气,官兵彻底崩溃了,严开根本控制不住局面,溃逃已经是事实,县城内的起义军虽然愣了一段时间,但也打开城门,掩杀了出来,他们一个个激动无比,就好像有神仙庇佑……

    局势变化太快。

    待在官军左翼,伙同进攻的范家军还没反应过来,因为隔着有二里地的距离,影响还没那么大,军心还没有崩溃。

    范征看向范正林说道:“老爷,我们……”

    范正林完全没有撤退的想法,他看向一旁山尖上远望的朱钦煌,问道:“朱老弟,此龙可斩乎?”

    “呵……”

    “且先逼出她的原形!”

    言罢,朱钦煌脚下一踏,便飞跃数百米,两里的距离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每一步踏下地面便炸裂数丈,彷佛奔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暴龙。

    朱钦煌来的太快,声势也极其浩大。

    狂涌的音爆跟着他身后炸开,彷佛一人带起了浪潮一般,至沁源县城五百米外一跃而起,根本就没有管那羽翼,而是直奔王绛阙而去。

    拔刀,噼斩。

    他的目标是王绛阙,可他的刀势要斩的似乎是这座城……

    一直不曾有什么动作的羽翼陡然变动,竟是半点不慢,也没有掀起什么狂风,就像是突兀之间,便护在了王绛阙面前,刀光落下,白羽纷飞……

    对于王绛阙的防御,朱钦煌半点也没有意外,一刀落下之后,便借势前翻,踩着羽翼就要翻越过去,他凌空跃起,一刀从天而降!

    羽翼再闪,这一次,不再是防御,而是拍击。

    那浩瀚如山岳的力量,本该直接将朱钦煌拍碎,但在片刻凝滞后,羽翼竟然与朱钦煌虚穿而过,就好像拍击他的不是实体,而是虚像一样……

    从心境:万法不受,诸邪辟易。方寸之间,有我无敌。

    “来吧,现出原形吧。”

    朱钦煌嘴角狞笑,真龙是能隐能现,能幽能明,那羽翼可能是真的,但绝非真正的龙躯,落入俗世的生物,可是要遵循自然之理的。

    但凡是这种半人半妖的状态,那都是“法”。

    朱钦煌在饮下不老药后,便打破了几十年的心结,是啊,皇权也好,真龙天子也罢,那又如何?什么成王败寇,当我真正为龙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才是龙,而嘉靖,不过是人而已。

    从天而降,此刀避无可避,王绛阙的眼眸中陡然跳出金色的火焰,众人只觉得火焰爆发,伴随着一声似乎来自远古的龙鸣,朱钦煌被轰然击飞,重重的砸在一旁的山体之中。

    “吭——”

    龙吟且罢,百米长的金色神龙脚踏祥云,百丈羽翼更显威严,不同于方才法相一样的龙翼,但此刻真龙现身,那股实实在在的龙威萦绕在众人心头,哪怕是沁源的百姓,也忍不住跪拜。

    因为,那是龙啊……

    不同于饮下不老药的那些龙种,是金色的眼睛,王绛阙的眼睛一直都是黑色的,羽蛇神的形态也是如此,只是漆黑的眼童当中,闪烁着金色的烛炎。

    好似它一睁眼,便天亮了。

    一闭眼,便是黑夜……

    烛龙,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掌管日夜风雷的烛龙,对于“司掌风雷、雷雨,天下水仙、水神、河伯之属,司四季、司中岳、司中土、司黄河、江、汉、淮、济之水、司黄帝之子孙、司倮虫三百六十。”的应龙来说,不过是从属而已。

    祖龙之鳞,点化真龙,亦不同凡响……

302、龙鳞源流,商洲宣称

    《古俪府》有言:“应龙升举,云气具从,星宿伏拱,受四海之籍图”。

    王绛阙化身的羽蛇神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其身形颀长,飞翼凌天,风云景从的样子,有着奇特神瑞的美感。

    真正的神龙现世的时候,官兵那边反而不怕了。

    没有人逃逸,只是有更多的人跪拜、祈祷,毕竟龙在华夏一直都是祥瑞、圣兽,哪怕是在战场上相见,也不觉得龙会嗜杀。

    普通士兵的观念很朴实,高级将领们则不会如此。

    他们趁着部队稳定,赶紧收拢组织,然后关心的看着朱钦煌的位置,担忧着这位武道大宗师是不是被一尾巴直接甩死了。

    “真漂亮……”

    山体当中,朱钦煌看着羽蛇神的身姿,只觉得这是最完美的生物了,他体内的龙血也在躁动,有来自真龙的威压导致的不安,更有……贪婪。

    那绝对不是什么羽蛇神的龙鳞,因为王绛阙现在是实实在在的龙,而不是什么虚相。

    能够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为完美的真龙,那不是一块龙鳞能够做到的,如果能做到,那龙鳞绝不是羽蛇神这种等级的龙类。

    在华夏观念当中。

    应龙最高,为创世神龙,是祖龙;青龙其次,四圣兽之一,居东方主木司春季生发;其次才是烛龙这种,应该也是真龙的范畴,只是比较出色的真龙而已;接下来就是普通的真龙了。

    按理说,羽蛇神应该是普通真龙才对。

    可王绛阙的这个,更像是……应龙。

    朱钦煌抖了抖身上的碎石,从山体中拔出身子,走出十多米深的坑洞,看着羽蛇神说道:“我不太明白,应龙的鳞片,如何会落到殷地安人手中,成为什么玛雅圣物。”

    “不论怎么看,如果应龙真有鳞片传下,那也当是我华夏圣物才对。”

    “开天创世之说也好,天之后妃也罢,祖龙之说也可,贯穿历史,自黄帝逐鹿中原到大禹治水,皆有大功,它分明就与我们息息相关,为何鳞片会流落海外?”

    朱钦煌是在很认真的探讨这个问题。

    羽蛇神澹然的望着朱钦煌,圣灵的声音直接在众人心底响起:“为什么你会觉得商洲是海外?白令海峡仅数十里,冬日冰封,以雪橇行驶,半个多时辰便能抵达商洲。”

    “自南北朝以来,倭人以日出之地为由,窃据‘扶桑’之名。”

    “可据《梁书》载:‘文身国在倭国东北七千余里,大汉国在文身国东五千余里,扶桑国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

    “自古以来的扶桑,便是指的商洲中部,玛雅、阿兹特克等国。”

    “扶桑以北,至今还存在着殷商国,其都城便在商洲的五大湖北边,或音译为加拿大,仙那都,实则是‘上都’、‘商都’,对了,西罗人喜欢称那里为‘东方幻想乡’。”

    “殷商地域极广,向西向北一直到白令海峡东岸,他们称之为阿拉斯加。”

    “在阿拉斯加以北有流鬼国,大唐时期曾来朝贡,于《海内华夷图》里便有记载,你看,流鬼国都称之为海内,商洲自古便是我华夏海内之地,龙鳞流落扶桑,有何不可?”

    “于白令海峡西岸,有狗国。”

    “蒙古帝国时鞑靼未能征服,元朝时期才攻占狗国,并置战舰数百,操练备军,以防外敌,这个外敌自然不可能是倭人,只能是海峡东面的殷商了。”

    “自古以来,商洲便奉中原为正统,神州陆沉之时,甚至不远万里发兵勤王。”

    “而狗国虽然被元朝镇压,但反抗一直没有停止,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今天多称呼他们为‘爱斯基摩人’,其实这是音译的错误,正确称呼是‘殷商极漠人’,他们是守卫殷商极漠边境的卫士,他们也以自己的身份自豪,所以他们更喜欢自称为‘因纽特人’,‘因纽特人’即‘殷卫地人’,这也是音译后再音译的错误。”

    “嗯,其实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自从郑和下西洋停止,大明丢失海权以后,海外风物已然不为中原知晓,殷商旧地也少有人知,便是那些名称,都经过西罗人二次翻译才在航海中广为流传。”

    “商洲虽远,却属海内。”

    “商洲虽大,国别虽多,实则只有两国,北殷商,南扶桑,仅此而已。”

    “你若知参商永离,便知晓阏伯和实沉的故事,阏伯为长兄,是商人先祖,实沉为弟弟,是唐人先祖。”

    “阏伯带着商人离开尹甸,在外面寻找‘乐彼之园’之前,天子多次召见阏伯,为他举行宴会,并示他周行,教他天子之道。”

    “这龙鳞,便是天子当初交给阏伯的信物。”

    “夏商周三代恩怨,不过是一家之恩怨罢了,所以上古之战,从不灭人社稷,都是一家人,打仗自然讲礼,改朝换代,自然留几分余地。”

    “只不过周朝做的太过分,商人主支便迁往商洲,这龙鳞圣物,也就带去商洲了。”

    “殷商是上古商人出走开辟的‘乐彼之园’,带着龙鳞离开的商朝后人,去的则是扶桑,龙鳞便辗转成为玛雅圣物了。”

    王绛阙拿到龙鳞,自然不可能不研究其源流。

    自郑和舰队停航以来,不过百年,许多事情掩埋的还不够深,有心发掘,便找到了真相,龙鳞是天子赐给阏伯的信物,其实本就是华夏的圣物。

    这段历史其实是被人有意消除的。

    商洲在洪武年间,朱元章便派靖海侯吴祯尽收辽东未附之地,吴祯功成还朝,朱元章的回答却是:“海外之地,悉归版图。”

    朱元章在给父亲的墓碑上也写了他为何没有将父亲重新厚葬,言:“世世承运而务德,必彷佛于殷商。”

    朱棣的《明长陵神功圣德碑文》也有写:“间承旱潦,殷王自责。驰赈以恤,糜遑寝食。致中兴和,昭受多福。”

    朱棣也是曾经帮助殷王赈灾的……

    商洲自古以来,都是海内熟地,是如此的地大物博,那些人垄断海权以后,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占领商洲,足以开创一个巨大的帝国。

    但,很可惜。

    殷商、扶桑虽然分裂,但各国秉持尊中原为正统的原则,并不买他们的账,他们只能一步步毁掉商洲的历史,毁掉他们认知,从而奴役和占领这片土地。

    同时也销毁大明的记录,让大明忘掉商洲……

303、百年空白,殷商悲歌

    王绛阙与其说是在跟朱钦煌讲这些源流,不如说是在跟沁源的大伙讲,来历先说清楚,至于沁源的大家如何看她,那都是另外的事情了。

    其实,她的家境身份,本就不适合起义军原本的那一套。

    是张执象想走出一条新路来,给了她一些希望,否则按照以前的方向走下去,她身份暴露那天,也是离开沁源的那天。

    且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解释,朱钦煌都深受震撼。

    他呢喃的说道:“原来商洲也是我大明的……”

    不论曾经多么落魄,他毕竟是朱允炆第五世孙,而且是四代单传,按理来说,他才是大明皇室嫡长血脉,而非朱棣那个老四!更非嘉靖这个藩王入继的!

    所以,哪怕他一介白身,在他心里,也觉得大明是他的。

    如此逻辑就很简单了。

    大明都是我的,那商洲本该是大明的,又如何能让外人夺去?他下意识的质问道:“商洲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绛阙没有义务回答他,而且,她也知道的不多。

    宣德八年,第七次下西洋时,郑和遇害,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巨变并不为人所知,宣德十年,朱瞻基便死了,同样死得蹊跷,英宗继位一直到土木堡。

    战争何曾局限于朝堂,局限于中原?

    商洲那边定然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殷商王室已经不在,扶桑王室也不在,恐怕就是因为那场巨变。

    可以知晓的是,西罗人的崛起,特别是哈布斯堡的崛起与此有关。

    自正统二年(1437年),神罗皇帝西吉斯蒙德死后,便一直由哈布斯堡把持神罗皇位,可以说整个西罗洲都在哈布斯堡的统治之下。

    随后就是西罗洲不断殖民侵占商洲的漫长历史……

    可以预料的是,当年布局这一切的人,试图割据商洲独立,来对抗大明,但遭受了殷商王室的强烈抵抗。

    因为殷地安人的“迂腐不堪”,导致那些人用计谋除掉了殷商王室。

    什么计谋,大概也能猜想。

    宣德年间,朱瞻基还在封赏商洲,只需要以朱瞻基的名义,召集殷商王室,然后布置炸药之类的就可以了……

    殷商王室死后,殷地安人的激烈对抗,让他们觉得商洲不可驯服。

    才不得已驱使西罗人殖民商洲,并且不断的摧毁商洲的历史,毁坏他们的文明,让他们忘记自己的来历,忘记中原正统……

    等等。

    抹除历史,摧毁文明……原来如此。

    谋划这一切的,是墨教。

    没有比商洲更好的地盘了,那里土地肥沃,资源丰富,人口又多,还是与汉人同源的商人,这是验证文明的最好地点。

    如此大手笔的规划,士绅阶级受限于利益的短视,是不可能去做的。

    如果是南京在布局,他们大可以皇帝的名义直接派遣商洲总督,去治理商洲,殷地安人并不会抗拒……不,可能早就有行省了,在商洲。

    她回忆起曾经看过的西罗人的地图。

    那些地图失准严重,谬误很多,甚至将商洲和神州大陆都连在了一起。

    现如今看,这些谬误其实也是商洲属于华夏海内的左证,西罗人只听说商洲是大明的,却没有能力绘制出世界地图,才有这种谬误。

    例如正德十二年,修道士马丁·维尔德西姆勒所画的世界地图当中,对商洲的诸多标注,都有“PROVINCIA”和“PROVIN”一词,便是行省的意思。

    当年大明甚至在商洲规划了行省,派三司官员管理……

    百年前的商洲与今天是决然不同的,哪怕殷商王室已经被墨教除掉,哪怕经历了墨教和士绅豪商们的百年摧残,殷地安人依旧进行着抵抗。

    而墨教显然对殷地安人的“冥顽不化”已经失去了耐心。

    西罗人散布天花,即便不是墨教指使,也至少是他们默许的,否则哈布斯堡不敢伙同许家如此乱来……

    而且。

    大明有种痘的方法可以救治天花,墨教就没有吗?任由西罗人去屠杀,去散布瘟疫,墨教再登场拯救殷地安人……

    倘若如此。

    安平所说殷地安人被天花灭绝一事,其实是错的,他所知的历史是被篡改的,田地里的庄稼太密了,可以拔掉一半,但不能全拔掉,墨教并不会彻底灭绝殷地安人,他们要的是驯化。

    历史上他们应该是成功了。

    但,大明灭亡以后,成为无根浮萍的又岂止那些豪商?西罗人与满清联手摧毁了一切,并合伙篡改历史,才是文明真正的劫难。

    西罗人对于殷地安人有什么仇,什么恨,非要赶尽杀绝?

    他们宁愿贩卖昆仑奴,也不奴役殷地安人?这是挑食不成?当然不是,而是他们有不得不将殷地安人赶尽杀绝的理由……

    但凡殷地安人还留下一本史书,他们的一切谎言就将被揭开。

    所以,必须赶尽杀绝。

    这也就是张执象不在这里,如果他在的话,他还会告诉王绛阙,西罗人不光杀殷地安人,他们连自己人都杀,都在清洗,1480到1780年,才是猎杀女巫的高峰期……

    或许会有人疑惑,难道知晓大明历史,与墨教有关联的都是女人吗?

    不,只是女人好欺负罢了。

    将所有怀疑可能与墨教有关联,与东方有关联的人,将他们的妻子女儿杀死,就不会再有人敢跟他们有任何联系了,而且这样的反抗力度是最小的。

    可以说,是非常“聪明”的手段了……

    这从来就是他们清洗敌人的手段,以前可能只是用于对付政敌和异端,后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人类一切现象级的荒唐活动,必然有其背后的利益逻辑。

    嘲笑其愚蠢的人,其实自己才是愚蠢的那个。

    未来种种……回想起张执象曾经说的,对于墨教未来的猜测,的确,墨教未来是差点成功,但也还是输了,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两次了。

    不能任由墨教这么下去了。

    便是它势力再大,也要面对才行,事到如今,安平也不是没有与墨教抗衡的底气。

    “想知道商洲过去百年发生了什么?”

    “那便告诉你好了。”

304、势均力敌,王不受辱

    将隐藏在黑暗里的组织暴露在光明之下,并揭露他们曾经的阴谋和恶行,这其实就是一种宣战了,这是在挑战墨教上千年的威严。

    起初朱钦煌脸色也不好,他明白这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但如果是以前,他还顾虑几分,现在却斗志昂然,服下不老药,进阶从心境后,他自认世间高手,皆能一战。

    便是独步武林两百载的三丰祖师,不是不能打。

    在这份自信之下,朱钦煌说道:“燕王一脉不孝,窃据江山且不能守之,丢商洲于贼人之手,此社稷之罪也!当废!”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人听不太懂。

    范家军那边,范征看向家主,范正林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说道:“不急,先看看,若是有机会,抬朱钦煌去争一争皇位,也是可以的。”

    “再怎么说,嘉靖也是藩王入继,法统上还有说法。”

    “若是南京那边有心……”

    “这是对付嘉靖的一步好棋。”

    官兵那边,严开已经重新收拢部队,他作为朝廷的地方军官,嗅觉还是比较敏锐的,听朱钦煌一说“燕王”二字,顿时就想到了什么。

    他眯着眼睛看向朱钦煌,等待着他的解释……

    王绛阙何等聪明,听朱钦煌指责燕王篡位,就知道这应该是建文后人了,她倒不认为自己公开商洲情况是给了他推翻嘉靖的借口。

    因为嘉靖的法统根本就不是传统的那些了,是太祖的“民本”二字。

    朱钦煌的出现,对于南京来说,只是得到了一个优质的傀儡而已,更何况,朱钦煌可不会乖乖的当傀儡。

    “嘉靖这皇帝称职与否,是天下百姓说了算。”她澹然回应。

    朱钦煌冷笑一声,看着王绛阙说道:“时代已变,唯有雄主改天换地,重铸山河,方可一扫沉疴,区区嘉靖,手无缚鸡之力,泥塑的皇帝,能做成什么气候?”

    “且让他继续,才是误了大明江山。”

    “今日,便让你们知晓,燕王无能,我皇明嫡长,是何等神武。”

    “重铸山河,便从擒龙开始!”

    朱钦煌认定,只有天下无敌的伟力才能横扫一切,他此刻擒龙已经不光是许家的交易了,他想要那块龙鳞,得到华夏圣物!

    若能化龙,他当天下无敌!

    怀着无比坚定的信念,朱钦煌飞跃而起,再次朝天上的真龙挥刀。

    王绛阙没有多少作战经验,但这无所谓,她龙目当中的先天太阳之火燃烧的更甚,但天地却忽然黑了下来,半点光亮都不见。

    无数人惶恐,惊叫。

    朱钦煌亦是什么都看不见,应当有下意识的慌乱反应,但他没有,他的心很稳,也能“看”见真龙就在那里。

    然而,王绛阙也没有指望夺去光明就能制伏朱钦煌。

    她要的是反差。

    朱钦煌为了应对黑暗,各方面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也全心感应着她的存在,当这个时候她陡然将光明大放的时候……

    “吼!!”

    配合着光明造成的错乱,羽蛇神的龙爪印在了朱钦煌的胸口,利爪直接撕裂胸膛,他整个人如同破布风筝一样倒飞而出。

    没错,你是万法不受,可当法不直接作用于你身上,而是改变环境的时候,你会没有影响吗?

    你不是虚相无效,必须实体才能攻击吗?

    那便试一试龙的力量。

    这一次明明是受伤了,而且伤势匪浅,但朱钦煌却比先前要安稳许多,他落在某个山头,踉跄几步便停了下来。

    “呵,真是不错的力量。”

    竟然几息之间,那恐怖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

    他撕下破碎的衣裳,吐出一口蔚蓝的血液,看着天空的游龙说道:“人体有奇经八脉,合八卦之数,有正经十二脉,合地支之数,正经有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合周天运行之数,有总穴七百二十处,合天干地煞之数……”

    “人为灵长之首,可不光是有义。”

    “人体是普天之下,最适合修行的道体,任何健全之人,自降生的那一刻,便是先天道体。”

    “这一点,便是真龙也比不过的……”

    说着话,朱钦煌的身体骤然高温,雾气升腾,体内的气息运转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极限所在,气息带来的力量与速度,更是惊世骇俗。

    只见他脚下轻轻一点,这处山峰数丈的山体竟然直接炸裂,而他则闪现般的出现在羽蛇神面前,一刀斩下,如破山岳!

    轰————

    刀斩在了无形的屏障之上,隐约听到蛋壳破碎的声音,神龙摆尾的招式让他再次入流星般倒飞出去,可他丝毫不在意,完全继续以伤换伤的打法。

    两人战斗的余波,便是太岳山和太行山的山壁都难以支撑,造成无数破坏。

    偶然卷席到官兵义军,都是避无可避,死伤一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两人的战斗可以可怕到这种地步。

    王绛阙已经化龙也就算了,朱钦煌可是人类的躯体啊……

    难道,人形的战斗力就是更强?

    彭——

    再一次对攻后,朱钦煌砸落在沁源县城当中,死死的轰在地面,近乎七窍流血,周身的蒸汽已经不单单是水了,而是蓝色的血雾。

    而天上的羽蛇神,虽然没有任何伤势,但能够看得出,已经极其疲惫了。

    朱钦煌噼斩在她的“领域”之上,每一击都会消耗她的心神,而她却不能发挥出真龙擅长的力量,这么打下去,胜负难知……

    躺在地上。

    朱钦煌没有理会沁源城内义军瞄准向他的枪炮,而是跟王绛阙说道:“与其同归于尽,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大明未来是嘉靖的,还是我的,那都是我们老朱家的事情。”

    “肉好歹烂在锅里。”

    “许海在流虬布了大阵,想要拿你炼药,再打下去,便是你赢了,也无力对付官兵,到时候结局难料,不如我们联手,我去斩杀了严开,替你收服山西都司的卫所兵,如此一来,两河的官兵过来也不足为虑。”

    王绛阙思考了下,问道:“条件?”

    他咧嘴一笑,说道:“你跟我去夷州,你哥哥王直在那里,张执象也会去那里,你若是信张执象,便交由他来决胜负。”

    “放心,我不会看着你入阵炼药的,我要的是龙鳞,不是药。”

    王绛阙澹漠道:“是吗?那你先杀了严开。”

    “范家要不要杀?”

    “范正林不是对你有恩?”

    “三十年,些许恩情早就还了,我若登基,这些奸商有一个杀一个,如今不过是提前而已。”

    朱钦煌笑着起身,提着刀,缓缓向城外走去,他七窍流血,笑容有些森寒诡异,杀人的时候却极为畅快。

    屠龙刀从范正林的胸膛抽出,舔着刀锋上的血液。

    他对死不瞑目的范正林说道:“我最讨厌别人给我安排了,那会让我想到小时候爹给我的禁锢,你知道吗?他经常把我一个人关在黑屋里,让我体会拘禁的感觉,告诉我不要忘记四代人的耻辱……”

    “没有任何声音,体会不到时间的流逝,没有人跟你交流,也没有食物,饥饿会反复的提醒你,折磨你……”

    “你以为。”

    “我这些痛苦都是拜谁所赐?还不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你们这些人怎么就听不懂太祖的话呢?”

305、物有定数,龙种有缺

    范正林本来还想“支持”朱钦煌夺位,但他却不知道,朱钦煌根本就是个不理会利益的疯子,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控制。

    他厮杀大漠三十年,在碎叶城待了二十年,李白的遭遇,是他过去唯一的慰藉。

    他也曾想像李白那样仗剑天涯,放下名利,当那红尘谪仙。

    然而他放不下,他毕竟不是李太白。

    二十年,他终于明白,他也不该是李太白,朱元章的子孙,又岂能畏难?

    是。

    五代人过去,这铁打的江山让人绝望,世间百姓早就忘了还有个皇帝叫建文,世间百姓也就早就忘了,朱标一系才是大明嫡长。

    他的血脉不能让他重新回到皇位上,但没关系。

    太祖当年一个碗都能打下偌大的江山,他一人一刀,就夺不回大明江山?

    有了如此决心。

    范正林他们想要操控朱钦煌当傀儡,这是无疑是找死,一位从心境的大宗师,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大宗师,任谁看到,都要退避三分才是……

    他要杀范正林,范家军挡不住。

    他要杀严开,山西都司的官兵也挡不住。

    本来还寄希望于朱钦煌对抗真龙,结果朱钦煌跟龙联手了,官兵们还能怎么办?普通士卒也不愿与龙交手,纷纷放下武器,表示投降。

    解决了西面来敌,两河的官兵就很好解决了。

    ……

    “王姑娘真的要跟朱钦煌前往夷州?”战事结束,陈卿很不放心的说道,他可是亲眼见朱钦煌抓敌军喝血的,这绝对是一个怪物。

    他担忧朱钦煌在路上对王绛阙出手。

    在他们百米开外,朱钦煌烤着羊腿嗤笑了声,懒得解释什么。

    “去夷州反而更安全。”

    “就像今天,我与朱钦煌的战斗,完全可以飞天游走,他不可能有任何胜算,但我不能抛弃沁源,所以才必须与他正面交锋。”

    “另外,墨教的事已经传开了。”

    “其实我就算不说出来,墨教也会来对付我的,我们王家、张执象、嘉靖,是一条船上的人,安平和嘉靖在推动变法,局势的变化已经到墨教容忍的极限了。”

    “他们不会允许一个永乐盛世再次出现。”

    “所以,我不能留在沁源等他们来找我,我得去夷州,让他们主动出现,阴影里的敌人很危险,但出现在阳光下,就不可怕了。”

    陈卿挠头。

    世界局势过于复杂,他无法分辨,特别是那个墨教,听他们的事情,还有王绛阙如此郑重其事,都显示着墨教的难缠。

    陈卿依旧不放心道:“要不让老三带一队人马随你一起去?夷州那边也在打仗,多些兵力总是好的。”

    “噗嗤!”

    朱钦煌一口酒笑得喷了出来,说道:“沁源这点人马,还分得出多少兵力?千八百人丢到夷州战场上,那就是炮灰!”

    “许海拿蛟龙炼药,以不老药请人出手,可不会只请我一个。”

    “其他人效果如何我不清楚,若是没有王绛阙阻拦,我一人就能够把沁源屠光,你们信不信?”

    “龙种跟人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体质。”

    “人会累,哪怕有时间换气,也会累。以前,青龙榜上的高手,一人破甲上千,那就是顶了不起的,也没人敢跟成建制的军队正面交锋。”

    “毕竟挨上一炮,虽然不至于丧命,但气血翻涌,损耗极大。”

    “只要军中有悍勇之辈,愿意绑着炸药拼命,便是大宗师也冲不开阵的,大宗师的恢复能力很强,但还在常理当中。”

    “可龙种就完全超脱常理了。”

    说罢,朱钦煌抽刀一斩,竟是将自己的左臂直接斩断,而他面不改色,将刀插在土里,接住落下的羊腿,慢条斯理的吃着羊腿,而他断掉的左臂,肉芽已经开始蠕动,短短几息就重新长好了左手……

    恢复能力并非是恒定的,他自可耗费生机,提高恢复能力。

    对他而言,也确实有消耗。

    额头冒了层浅汗,有略微的疲惫,但,待他解下腰间的水袋,饮着战场上采集的鲜血时,马上又精神饱满了……

    “看明白了吧?”

    “只要有鲜血进补,龙种根本就不会累。”

    “能够对付龙种的,只有比他更强的人,许家要拿王绛阙炼药,未必不是在等着张执象入圈,夷州如今应当是高手如云,说不定墨教也会派人过去。”

    “你们这些普通人,还是省省吧。”

    听着朱钦煌的话,陈卿面色不太好,真正见识过这种个人伟力,难免有一种无力感,彷佛世人都是蝼蚁一样……

    然而,王绛阙却不这样认为。

    她说道:“你才见过几支军队,就认为个人伟力已经可以凌驾世俗了?”

    “你见过如虎狼东出的秦军?”

    “你见过封狼居胥的大汉铁骑?”

    “你见过唐太宗的天策军?”

    “你见过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岳家军?”

    “你都没见过,不过是打了几支没军魂的军队的,就认为个人伟力可以凌驾于世俗,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

    朱钦煌大笑,道:“我是没见过,因为大明,没有这样的军队啊。”

    王绛阙:“很快就有了,等南征军回来,等学生们去农村,等变法开始,开天辟地以来,最强的一支部队就将诞生。”

    “你若是没有服下不老药,成为龙种,还能当百人敌。”

    “你既已经成为龙种,到时候,你会知道,子弹是如何的痛,是如何的难躲……”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子弹,是人道的洪流。”

    她短短几句话,便让朱钦煌凛然无比,自从晋级从心境以后的自信陡然被压住,压住他的不是更强的武力,而是……时代。

    王绛阙丢了根树枝进火堆当中。

    平静无比的说道:“世间从来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有的只是人心,超脱自然的存在,必然受超凡的影响。”

    “道士不敢轻易杀人,怕耽误修行。”

    “武夫倒是不用畏惧因果,可以大开杀戒,但那是纯粹的武夫才行,你不是,所以看到那些有军魂的部队,你最好绕着走。”

    “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大暑之世武夫也更加强大,进阶也更加顺利,整体水平都在往上走,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军队的实力也在变强。”

    “倘若个人伟力忽然暴涨了,那不是好事。”

    “你该担忧,有什么新的东西被发明了出来,那种足以改变战争形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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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墨教使者,灭世武器

    “四爷,人来了。”

    玉山上大批匠人正在动工建造黄帝陵和九层黑塔,皆为攥取流虬龙脉和镇压龙脉所作,只需施法便可让王绛阙与流虬龙脉绑定,然后又有大阵镇压,屠龙炼药便轻而易举。

    然而,事到如今,关乎的不仅仅炼药的成败,更是许家兴亡的成败。

    许海不会将所有依仗都托付到山田智泉身上,指望这种臭名昭着的风水师忠心耿耿,那他也不配执掌许家这么多年了。

    他手上不光有临时雇佣、绑架的风水师参与布局,更是要在风水之外做准备。

    他要见的这个人,正是为此而来。

    待那人走进大帐,许海便让亲卫都离开,帐内只剩他们两人,许海起身,恭敬的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微微一礼,说道:“见过使者。”

    身穿黑衣的使者手中提着一个沉重的箱子,他光是站在那里,地面就微微下陷半寸,可见这箱子有多重。

    他浑身藏在阴影当中,黑色的兜帽之下看不见面容。

    他将铁箱平举,松手,砸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扬起一些灰尘,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钜子通过了你的申请,这是你要的武器。”

    “这么小?”

    许海看着那个四尺见方的箱子,有些怀疑它的效果,毕竟就一个铁箱而已,哪怕是最新的炸药,威力应该也有限。

    使者低低的笑了声,问道:“要看吗?”

    “自然。”

    “呵呵……”

    使者打开箱子的锁扣,厚重的钢铁盖子翻开,里面竟然还是一层金属……

    “铅块?”

    许海不解,这么厚重的铅块是在保护什么,还是隔绝什么?那里面的东西,体积便更小了,真有惊天动地的威力?

    使者轻轻一拍,厚重的铅块便被打飞滑落。

    露出了宝贝的真面目……

    “铜饼?”

    许海感觉自己被戏弄了,那金灿灿的黄色金属饼块,即便不是铜饼,是金饼,那又有何用?他要的是武器,可以炸死一条真龙的武器!

    “不是铜饼,是黄饼,或者,你也可以称它为……铀饼。”

    “铀?”

    “不错,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用铅板将它隔绝?”

    “为什么?”

    “因为……它有死光发散,被死光侵蚀的人会全身腐坏、病变溃烂。”他说着,见许海后退了一步,似乎恶趣味得到了满足,才继续说道:“当然,那是长期接触才有的,它现在很稳定,不吃进肚子并没有太多的危害。”

    许海没有在意他的戏弄,而是问道:“这东西要怎么使用?像火药一样?有多大威力?”

    使者道:“我说过,它很稳定,需要进一步提纯才能作为武器,所以它并不能像火药一样引爆,便是大规模火药爆炸,也难以让它殉爆。”

    “目前唯一能够让它爆炸的方法是……雷电。”

    “只要能够爆炸,这里一共十块黄饼,共一千斤,它们若是爆炸,可以将方十里夷为平地,方圆百里,成为死地。”

    使者说的很平静,许海的眼皮却跳的厉害,他难以想象那个威力。

    不由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搞出这个的?”

    使者却说道:“关于黄饼的相关信息是天级绝密,辰龙令共有三次绝密档桉查询,已使用一次,还剩两次,你确定要使用?”

    这种划时代的,惊天动地的武器,许海认为自己必须了解。

    因为这不是某个仙人、武者,只要是物品,就能多次生产,哪怕初期产能不高,以后也是可以想办法的。

    而且使者还说过,这只是武器的原材料而已……

    倘若制作成真正的武器,莫不是有灭世之能?

    许海从怀中掏出辰龙令,交于使者。

    使者从怀中拿出一个硬壳册子,以辰龙令拓印后,再让许海签字按押,他自己又写完批注,签字用印后,才开始解释。

    “千年以降,我们都在研究物质世界的客观规律。”

    “任何矿石金属种类,自然是要加以分类研究的,我们从花岗岩中发现了一种新的矿石,研究这种矿石的技工、导师连续得病,我们便发现了这种矿石的不同。”

    “它蕴含毁灭的力量,哪怕只是在浸矿、精炼的过程中,都会有力量溢散出来。”

    “所以,很早我们就在研究它了。”

    “只是在大暑之世,个人伟力的拔高,让我们不得不加紧它的研究,并且不顾它对人体的危害,开始大量炼矿。”

    许海愣了一下,问道:“你们在郴县的矿场,就是炼这个的?”

    “是的。”

    使者并不否认,他继续说道:“炼矿并不难,难的是安全而高效的炼矿,单纯追求产量的话,只需要将矿石以石磨碾碎,放在大桶里浸酸,然后以布袋、豆腐包过滤,再用大铁锅煎煮,最后将溶液慢慢烤干,很简单就可以将黄饼提炼出来了。”

    “但在黄饼当中,真正蕴含毁灭力量的物质只有很少一部分。”

    “如何找到它,并提取那个物质,我们还在研究当中,黄饼虽然纯度不够,但只要有足够强力的引爆,应该也是能激发它的威力的。”

    “我们在海外的一处孤岛上试验过,引雷轰击。”

    “成功引爆了黄饼,一座岛直接被夷平了。”

    听到黄饼的威力,许海的眼皮再次跳动,很多时候武器威力太大,会面临一个问题,引爆了它,自己也很危险……

    许海问道:“使者送来武器,可有安排引雷的死士?”

    使者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伙同马丁路德屠龙炼药,你儿子许铭不是已经化为龙种?”

    “蛟龙有呼风唤雨的力量,让你儿子去引雷霆就是。”

    “足下虽然是同舟会的会员,但我墨教之中的侠客,还没有多到可以为足下卖命的地步,请足下自己想办法吧。”

    许海明白,这是墨教在敲打自己。

    墨教并不是在意龙种的力量,而是在意他们得到了力量后升起不该有的念头,例如……背叛墨教。

    虽然他们并不是从属关系,但在同舟会里,墨教一直是占据主导地位的,实际上的确隐隐约约把持着整个世界。

    这次墨教给出黄饼,便是一种威慑……

    而且,墨教愿意将黄饼拿出来,自己肯定还留了一手,说不定,墨教已经掌握了用黄饼制作武器的技术……

    (PS:土法炼黄饼是建国初期的成例,就是做豆腐的技术,炼出了163吨黄饼,成为了核试验的原材料。)

    (PS:一千斤黄饼里的235引爆,大约相当于一个半小男孩的威力。)

307、光明使者,欲界六天

    墨教有没有用黄饼制作武器的技术呢?

    答桉是没有。

    甚至于他们得到黄饼,也是饱和研究的偶然产物,起初他们以为是铀矿有毒,导致研究人员患病,后来做了严格的防毒措施,发现那并非是毒……

    是一种“看不见的光”在产生破坏。

    暂且命名为死光。

    他们便知道,铀矿蕴含着某种可怕的力量,那些破坏的死光只是溢散出来的丝丝力量而已,所以,为了开发这股力量,他们研究了两百余年。

    过去,他们想将铀当成火药的原料之一,研制新火药,结果并没有能增加火药的威力,只是让掺有铀的火药变得有毒。

    经过火药爆炸的催发扩散,死光会极大增强,非常容易侵蚀人体。(注:这玩意就是脏弹,技术含量非常低,《红海行动》里面就有,但其实黄饼不是最好的脏弹原料。)

    无疑,这是有效的,但也是错误的。

    因而在漫长的时间当中,墨教对于铀的研究都走偏了,他们尝试以黄饼搭配各种材料制作新式火药,结果完全不能引发铀本身蕴含的力量。

    只能得出,爆炸有利于引导出力量,散发更多的死光。

    但这完全达不到预想的效果,就像是一块打湿的木柴,你拿火去点燃,烧了半天只是冒烟,根本没法点燃……

    所以,必须先去除“水分”。

    研究方向逐渐正确,知晓需要提纯黄饼当中的有效物质,但如何分辨、如何提纯,他们研究了几十年也没有得出结果。

    以至于这个项目的等级也在逐渐下调。

    一直到大暑之世来临,个人伟力的爆发,墨教有了压迫感,急需更大威力的武器,才开始重新重视铀的研究,并想办法引爆它。

    相比于火药,还有一种更好的引爆方式——闪电。

    闪电是不可控的,墨教只能在可能出现闪电的地点、时间去引雷,如此这般,即便实验成功,都会让黄饼非常鸡肋。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雷电是可控的。

    道家平时生产雷击木,都会碟告请雷,修行高的,也可以直接招雷,当然,这些道士肯定不愿意招雷来激发黄饼,因为如果是这个意图的话,法术甚至可能失灵,就算不失灵,造成的生灵涂炭,几乎当场就要受到因果反噬。

    但,许家不是跟马丁路德一起屠龙炼药,成为龙种,有了蛟龙之力么?

    你们自己引雷就是。

    至于后果嘛……哪怕不死于黄饼的爆炸,也要遭受雷劫惩罚。

    也正是因为这层原因,所以使者并不介意将黄饼的信息告知许海,鬼神之力必受因果限制,而自然当中的引雷之法,没有人比他们墨教更懂。

    使者等着许海考虑清楚,也设置着心理陷阱。

    故意让许海以为墨教有更先进的武器……

    许海却忽然说道:“不论什么东西,只要出现过,有了提防,威力就没那么大了,第一次使用黄饼,我们引雷激发,他们可能不知所以,也不会阻拦我们。”

    “可只要发生了这件事,以后但凡引雷,那些道士都会忌惮,做法散去雷云。”

    “所以。”

    “第一次使用它,我们应该谋求最大的利益,光是炸死张执象,炸死一条龙,并不满足,对于墨教来说,应该也是如此。”

    “大暑之世,那些江湖上的高山,太棘手了一些,不是吗?”

    使者皱眉,问道:“你是想……”

    许海一笑,说道:“我已经召集了五大商帮能联络到的最强战力,这样可能还不够‘以大欺小’,所以还请贵教出手。”

    “只有我们‘坏了规矩’,天师府的掌教也好,武当山的三丰祖师也好,这些隐世的仙人,才会出来为张执象压阵撑腰。”

    “试想这个时候……彭的一声,炸了。”

    “那烟花得多好看?”

    使者看着许海在那模拟爆炸的样子,也不由在思考,倘若真的能够一次将张三丰、老天师这些人炸死……

    使者深深看了许海一眼,说道:“提议不错,我会禀告钜子的。”

    “麻烦使者了。”

    使者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许海跟着走出帅帐,却没有看到使者的身影了,守在门外的亲兵护卫亦是没有任何察觉。

    只徐惟学愣了一下后问道:“使者走了?”

    许海点头。

    徐惟学跟许海走进营帐,看到地面的铁箱,等许海三言两语概括完后,他才感慨道:“墨教的墨侠本来就纵横天下,如今还有这种大杀器,实在是深不可测。”

    许海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不太在意的说道:“墨侠棘手而已,这东西也就是一个技术问题,墨家研究的东西多,真正实用的又有几个?”

    “舟山的底子,不还是配合南京搬空的朝廷得来的?也没见墨教白手起家啊。”

    “完全没必要神话他们。”

    徐惟学点头,又问道:“墨教为了引那些老怪物出山,会派哪些人来?”

    许海耸耸肩,说道:“鬼知道,他们一向神神秘秘的,青龙榜上的大宗师,有几个是墨教的人,谁又说得清呢。”

    “就像刚刚那个光明使者,不揭开面具,谁知道是哪个?”

    徐惟学疑惑道:“光明使者?这是个什么级别,听四爷您原来说过,他们墨教分三十三级,这是第几级?”

    许海说道:“他哪个都不是。”

    “墨教分三十三级,其实除了最初的学徒、技工、匠师有身份差别以外,到了匠师这个级别的都是正式成员,就一视同仁了,级别只区分能力,不区分地位。”

    “这三十三级,其实就是佛家的六欲天里面的忉利天,在须弥山顶,四方各有八天城,合计三十三城,又称三十三天,其实都在一个层次内。”

    “而超越忉利天的,就是夜摩天了。”

    “夜摩指时刻的意思,这一层的人,时时刻刻接受光明,得喜乐。”

    “所以他们这些人,称为光明使者。”

    “青龙榜上那些墨教的大宗师,都是这一层次,而真正的墨侠,其实都不在此列,因为这一层是快乐的。”

    “六欲天有:四天王天、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

    “四天王天是他们用来发展教外势力的,就像我,我们这些拿着生肖令的,在他们看来,就是天王,用来镇守四方的。”

    “忉利天是他们的主要组织成员,有三十三级。”

    “夜摩天是他们自己培养或帮助过的,入了教的武林高手,一般称为光明使者。”

    “兜率天是他们教内的管理人员,因为兜率天人要常思维善法,不生不善念,勤修众善业,积累善根,只有这样才能晋升化乐天。”

    “什么是化乐天?把欢乐都化掉,没有了,就是化乐天,此界众生己身诸欲贪念自然不生,得自在乐。反正,就是完全没私念那种。”

    “这是由墨教的贤人担任的。”

    “最后就是他化自在天了,这个一般都是墨教的钜子一人在。”

    “佛教说他化自在天是天魔,波旬什么的,但他化自在天的人,是以前面五欲天众生之乐为己乐的,并且能因思考为其改进之心而得喜乐自在。”

    “不太明白佛教为什么说这是魔王,反正,是心怀众生,利益众生的圣人那种。”

    “这些,就是墨教的情况了。”

308、明教恩怨,声东击西

    “墨教为何会用佛教的六欲天来划分自己?”

    徐惟学有些不解,许海却没有那么多探索的欲望,无所谓的说道:“合适的拿来用,没有什么不好的,诸子百家当年互抄的东西还少了不成。”

    “不过,这可能与当年墨教与佛教的合作有关。”

    “现今西罗洲的那些耶教的教堂,其实大多都是苯教的寺庙改建的。”

    “你看耶教的名字嘛。”

    “原始苯教在辛饶弥沃改革后成为雍仲苯教,标志事件就是辛饶弥沃改变了原始苯教的杀牲血祭等劣习,他采用糌粑和酥油捏成各种彩线花盘的形式来代替原始苯教中要杀生祭祀的动物,这种祭祀仪式叫做‘堆’或者‘耶’,合起来就是‘耶酥’。”

    “另外,苯的意思是念诵,意译自象雄语‘吉’(gyer)。”

    “雍仲苯教的藏语又是g.yungdrungbon,简化后不就是……基督?”

    “反正这两者关系挺密切的,苯教的没落是在松赞干布时期,为了维护统治,松赞干布引进了佛教,灭绝苯教,这是发源地的战争。”

    “而墨教要占据西罗洲,自然要将苯教清除出去。”

    “就主导了耶教的兴起,他们脱胎于苯教,但却取代了苯教,遭受内外打击,苯教便一蹶不振,现如今,也就几万信众了吧。”

    许海表现的不在意,那是因为看得透彻。

    墨教与佛教的合作,或者说许多时候打着佛教的幌子搞事情,其实都是有的,例如与大明开国息息相关的明教,其前身就是摩尼教。

    摩尼教一度被唐朝禁止,直到安史之乱爆发后,才因它是回鹘国教,因回鹘护国有功才被允许宣传,可回鹘刚刚势弱,唐朝又将它禁止了。

    显然,唐朝知道这玩意是个祸害。

    在五代时期,摩尼教发展的尤其好,北宋开始之后,摩尼教就开始转为秘密组织,不再大张旗鼓的传教了,此后就成了——明教。

    历代造反都与摩尼教有关,何故?

    因为它本身就是为了推翻大唐而创造出来的,因为长期从事造反活动,被百姓牢牢记住,所以后来他们不搞造反了,别人也用他们的名义来造反。

    什么弥勒教、白莲教,都跟摩尼教有关,甚至一步步合流了。

    明教造元朝的反,这其实不太合理,因为元朝是主动允许明教可以造庵奉祀,公开活动的。

    所以,元末农民起义,打的明教旗号,却不是明教的人……

    这才可以解释为什么朱元章夺取天下之后立马翻脸不认人,开始严查明教封杀明教,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单纯的农民起义,而那群人……是邪教。

    朱元章打着明教的旗号把元朝推翻了……你瞧瞧,这是多大的仇,墨教不气?

    这才有墨教和士绅们对大明朝两百多年不死不休的斗争……

    有摩尼教和耶教的渊源在里面,这说明墨教对佛教的研究是很深的,所以用上佛教的六欲天来构架自己的组织结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要是认真研究过佛法,就会发现佛教的那套,理论十分严密,而且层层递进,是很“科学”的。

    墨家原本那朴素的理念,也跟大乘佛法的目的相同。

    所以才会趋同研究。

    “明教也是墨教扶持起来的?”徐惟学听着墨教的信息,越发震惊。

    许海点燃一根雪茄,嗤笑道:“所以明白我为什么说墨侠很麻烦了吧?不知道江湖上多少宗师是墨教的人了吧?他们的源流,复杂着呢。”

    “墨教自己要隐藏在黑暗当中,就要有人在阳光下做事。”

    “明教、耶教、还有我们同舟会,都是墨教干涉世界的触角,不过,就像朱元章打着明教的旗号推翻元朝一样,很多时候,这些组织发展大了,久了,就不受他们控制了。”

    “那个使者会敲打我,还不是因为耶教不听话了?”

    “马丁路德起势很勐,等他主导耶教,将会进行翻天覆地的改革,到时候,耶教不但不会听墨教的,还会对抗他们。”

    “虽然马丁路德做的很过分,可墨教却在他明着造反之前,无暇他顾。”

    “大明才是一切的关键。”

    “张执象和嘉靖太能闹腾了,王家和我们的争斗,也确实存在推翻我们的可能,一旦王家拿到制海权,王家又跟张执象嘉靖他们深度绑定,那会发生什么?”

    “我们这些跟墨教利益相同的人被消灭,王家那种人占据主导,连同舟会也造反了。”

    “墨教干涉世界的所有支点就全部断掉。”

    “郑和舰队也将回来。”

    “可想而知局面会有多糟糕,墨教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所以他们要全力对付张执象,这才会拿出黄饼这等超级武器出来。”

    许海提了提地上的黄饼,这个动作让徐惟学一阵心慌,连忙道;“爷,轻点,别炸了。”

    “放心吧,这玩意稳定的很,雷电量不够,都不一定能够引爆,你让那些工匠们安排一下,把这个砌成黑塔的塔尖。”

    “黑塔的塔尖变成黄色了,是否影响风水?”

    “屁的风水,这玩意要是镇不住龙,那就没东西能镇了,尽管安排,山田智泉要是有问题,你让他来找老子。”

    “好叻。”

    ……

    就在许海有条不紊的修建日月潭的龙脉祭坛的时候,赤嵌城内,王直的不安也越来越重。

    总督府内。

    吴懿看着王直走来走去,不由说道:“你再着急,还能带着部队出城不成?不论许海在做什么,我们也只能看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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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直凝眉道:“满刺加被仇鸾封锁,海洋贸易断绝,许海不可能不急。”

    “但他带着主力来夷州,却围而不攻,这完全不合理,五天,整整五天没有发生任何成规模的进攻,只有零星敌军骚扰。”

    “许海在等什么?”

    “他知道张执象一定会来,所以特意在布局杀张执象?可即便如此,也并不关乎攻城啊……”

    吴懿撑着下巴,说道:“可能他想先干掉张执象,我们这里就很好攻破了?”

    王直摇头否定:“绝无可能,若是要对付张执象,那更要进攻我们才是,我们越危险,张执象才会越被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赤嵌城还在,我们兵力完整,张执象完全可以进城帮我们,一直死守到许海掸压不住部下的抗议,这场战争就胜利了。”

    “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目前这种情况,一定是哪里不对……”

    “声东击西的话,他是引开了张执象,准备在安南等地做手脚吗?不该如此,这不符合战略,怎么可能声东击……”

    看到王直忽然僵住,吴懿关心的问道:“怎么啦?”

    王直勐的捏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他愤怒无比的说道:“许海在打沁源!”

    “沁源?那是哪?”

    “我的妹妹,张执象的妻子,在沁源。”

    “许海……在捉人质?”

309、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打沁源的动作必然不小,你们王家的天问没有情报反馈吗?”

    “必然有,但天问是绛儿在负责。”

    “你的意思是,王绛阙故意隐瞒了沁源的危机?她打算做什么?”

    “她……”

    王直想到了什么,走到了地图前方,看着地形说道:“流虬……夷州是龙首,许海要用琉球龙脉做什么?他想化龙?”

    吴懿:“龙?”

    王直:“我们王家在二十年前得到了一块龙鳞,是玛雅人的圣物,许海的目的应该是龙鳞,绛儿在将计就计。这场战争的中心,从满刺加变成夷州了。”

    吴懿:“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直眼神变得深邃,说道:“赤嵌城交给你,我去见许海。”

    “啊?”

    吴懿有些懵逼,她看着王直已经转身离开,连忙拉住他的手,问道:“你疯啦?且不说我能不能守住赤嵌城,你孤身去见许海,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直反握住吴懿的手,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相信你。”

    被男子气概冲击,吴懿退后半步,脸色熏红,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王直也不等她回话,直接吻住她,待她头晕眼花了,才说道:“等我回来。”

    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王直就做好了安排。

    带着十余人就乘马出城了。

    ……

    “你竟然敢孤身来找我?”

    王直见到许海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十五了,许海看着这个年轻人如同观光一样打量着快要建成的九层黑塔,眼中倒是颇有欣赏。

    “如何不敢?”

    “局势已经变了,战场已经不单单是军事上了,还有江湖上的。”

    “临阵换将是大忌,可王家的部队却没有这个忌讳,他们会遵循我的命令死守赤嵌城。”

    王直很澹然,对于他这份底气,许海也认同,王家的部队与其他各家是不一样的,他们认死理,作战意志极其顽强。

    这些年王直能够跟他较量,就是这份底气托着在。

    这也是许海不太愿意强攻赤嵌城的原因,因为实在难打,哪怕他与另外四家豪商达成屠龙之盟,让他们调集了十万大军,再加上他本部的两万精锐,共有十二万大军,可什么时候能够攻破赤嵌城,他心里并没有底。

    那不是一座城,而是有着一大堆土堡的防御体系。

    “即便是江湖的斗争,你来又能改变什么?王家崛起不过二三十年,根基太浅,你们在江湖上最大的一笔投资就是张执象,倒也没有听说在青龙榜上,有与你们王家相熟的人。”

    许海看了眼远处王直随行的那十多个护卫,便轻笑着说道。

    王直说道:“我们王家几代人都是天师道的信徒,自王家崛起以后,十多年也一直在为龙虎山提供帮助,交情匪浅,若非如此,张执象第一次下山,我们王家又岂能随行?”

    “另外。”

    “青龙榜才是王家对江湖最大的一笔投资,青龙榜都是我们王家排的,你说我们王家在江湖上根基浅?”

    许海并不在意这些,只是问道:“是吗?那你请了哪位大宗师出山?”

    “都请了。”

    “哈?你在开什么玩笑。”

    “广发英雄帖,在夷州召开武林大会,不可以?”

    “夷州在打仗,外界都知道。”

    “那又如何?”

    王直与许海对视,两人身高差了一个脑袋,但许海却没有在气势上压住王直,这个喜欢穿花衣,打扮得“娘娘腔”的臭小子,的确是这十年来跟他作对的对手。

    王直看穿了局面,知晓他们已经联络了大批高手,三丰祖师这类的也可能出山,便将那些中立的,也都拉了过来,要将水搅浑。

    这已经不单单是王家和许家的恩怨了。

    也不是嘉靖与南京的交锋。

    而是天下未来的关键节点,王直利用这股大势在搅动风云,让各方都牵扯进来,没有人可以坐得住,这个时候还隔岸观火,那就自动边缘化了……

    然而。

    原本制定秩序的就是他们许家和南京,当其余中立的势力也卷进来后,他们为了在未来谋求更多的利益,必然是与许家冲突的……

    “你小子,一如既往的难缠啊,真想把你塞回赤嵌城的龟壳里。”

    “四爷是凭什么说动汪家、陆家、王家、陈家一起联合的?哦,对了,翁文夫老爷子,自从进了东樊楼,就没见出来过呢。”

    “呵,你王家的天问查了近一个月,没查出来?”

    “自然查出来了,只是舍妹瞒着消息在布局罢了,我想,四爷您要的东西,我们王家已经有了,而且是最好的那个。”

    “哼……”

    许海也不在意王直的讥讽,他手一伸,就有侍女会意递上酒来,他丢了一袋酒给王直,自己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你们这些王家的小辈,应该庆幸父辈的运气够好。”

    “当年偷盗玛雅圣物,是西罗人自作主张。”

    “我们许家当时措手不及,才让王源之浑水摸鱼,抢走了那块龙鳞。”

    “也念你们王家当时刚刚加入同舟会,看着同为会员的面子上,就没有撕开脸皮,强行抢夺龙鳞,才有了你们走运,碰到时代变化,得以发挥龙鳞的功效,竟是能够成为真龙。”

    “我看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王绛阙连自家哥哥也瞒着?呵呵……”

    王直没有理会许海的离间计,因为那块龙鳞最早并不是给王绛阙的,王源之夺回宝物后,就给他们四兄弟轮流试过,都没有唤醒龙魂。

    后来王绛阙出生,在百日抓阄的时候,她自己选的那块龙鳞。

    “你们许家若是看着同舟会的面子上,没有为难我们,我婶娘也就不会死了,血海深仇,马上就要分清了。”王直看着许海冷冽的说道。

    许海却耸了耸肩:“许昭君的死,你得找我大哥许栋,当初可是他下的命令。”

    “话说。”

    “你们王家当年本来就是攀着我们许家的关系,才有发家的机会,不是许昭君下嫁给王源之,你们连去商洲的船都没有,哪里有后续的发展?”

    “只记仇,不记恩情的?”

    “你还得叫我一声四叔呢,你这些年,就是这么对四叔我的?”

310、豪赌之局,三丰祖师

    王家的发迹的确与许家有关。

    早年间王家两兄弟出海闯荡,仅有几十两本钱,只能做点近海的小生意,不拜码头,不加入许家商会,连出海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赚了点钱,王源之又结识了许家庶出的一个小姐,才有了点资源。

    许家内部是弱肉强食的,连许青麝那种嫡出的小姐都要厮杀才能争取资源,更何况一个庶出的小姐,为了帮王源之借船,当年许昭君在许栋的院子前跪了三天。

    家中庶出的兄弟姐妹一两百个,许栋甚至不认识许昭君。

    也无需认识。

    因为这种庶出的成家之后,就会改姓为徐,连姓氏都不配拥有。

    一开始许栋也根本不想理会,后来见她性子狠,或许可以培养,才给了一个机会,借了条千料的海船给她。

    而王家也是抓住那个机会,深入到苏必利尔湖地区,才九死一生,找到了商机,从而崛起。

    王家做起了人参生意,许家最开始也没有在意,只是准备等王家下次出海,回来的时候截货,或者抽税之类的,毕竟第一船货,是王家走私进来的,没有经过舟山港。

    谁料王家卖了两年的人参,还有货。

    这下子,许家就明白,王家发现宝藏了,开始对王家动手,重视程度逐渐上升,但王家的发展也越来越快,终于,到许栋亲自处理王家问题的时候。

    他将许昭君嫁给了王源之,然后……非常照顾王家。

    有许家的支持,王家的发展也蒸蒸日上,但许多生意都被许家渗透,而五年后,在王绛阙刚出生不久,许栋让许昭君回家探亲。

    他什么意思,很明确。

    五年时间,你许昭君也该摸清楚王家的底了?龙鳞也好,人参的秘密也好,带回来吧。

    结果,许昭君的确回许家了,但却不是背叛王家,而是去行刺……

    许栋被她刺中,中了毒,解药在王家手上。

    遭受刺杀的许栋则是怒不可遏,但为了保命,他忍了这口气,而许昭君则趁这个机会,联系许海,一顿操作后,许栋被迫退居二线,许海正式上位,王家得以保全。

    然而,许栋能吞下这个哑巴亏吗?

    不能。

    所以,许昭君死了,死于刺杀,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当许家全力要杀一个人的时候,根本就防不住。

    许昭君中毒身亡前,拉着王源之的手,嘱咐他:“不要求许家,不要冲动。”

    然后溘然长逝,她死的那年,王绛阙仅半岁。

    这件血海深仇,王家一直没提,但不代表没有发生,也不代表王绛阙不知道,王绛阙瞒下情报,执意要来夷州,就是为了报仇。

    而王直与许家这些年的争斗,可不光是为了钱财势力,同样是为了报仇。

    往事在脑海中闪过。

    王直依旧记得儿时的场景,更知道婶娘的死给王家带来了怎样的变化,他冷声对许海说道:“许家恩情?为什么总有人会把交易当做施舍?”

    “你因为我婶娘刺杀许栋才得以上位,怎么没见你感恩?”

    许海嗤笑:“如果不是我,王家凭什么安稳发展这么些年?许昭君刺杀许栋是一个契机,但却不是我上位的原因,我上位,是因为我够强,如此而已。”

    王直冷声道:“那又谈何恩情?你我两家,只有仇。”

    许海大笑:“那边尽管来报仇好了。”

    他一指那九层黑塔,说道:“看到了么?那是一座牢笼,关着仇恨的牢笼,王绛阙明知道这是坑,她也得往里面跳!”

    “你们要复仇,就得求着我陪你们玩,陪你们上赌桌。”

    “我若不赌。”

    “调转舰队去打满刺加,南洋的战局就得烂掉,你要从我手中夺走海权,得多长时间?三年,五年?张执象和嘉靖做的那么过分,你们真的能顺利拿到宣德号战列舰?”

    “有墨教下场,世界局势又如何?”

    “你们不知道,你们没有把握,所以,你们必须让我坐上赌桌,陪你们豪赌。”

    “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机会复仇。”

    许海狂饮着烈酒,嘴角勾着狷狂的笑容,他看似豪放,但却将事情看得无比透彻,直到如今,他依旧牢牢抓着主动权。

    而且,他不是说说而已。

    如果对方的筹码不够,他压根就不会上赌桌,哪怕牌都已经发了,他也随时可能离开赌桌,一个忍不住利益诱惑的枭雄,根本不能算枭雄。

    王直有些沉默,他知道许海不是在说空话。

    所以他在知道王绛阙的打算后非常着急,因为王绛阙想赌……

    ……

    在太行山上,王绛阙并非是以人形姿态赶路的,她直接在往夷州方向飞,而朱钦煌则在地面赶路,好不容易出了太行山,朱钦煌不由喊道:“慢一点,歇会,太热了,我的血喝完了。”

    云端上的羽蛇神只是望了他一眼,便继续赶路。

    朱钦煌看着王绛阙走远,嗤笑了一声,便闪进一旁的村庄,直接制伏了几人,装了两袋血,丢了几两银子,便继续追赶。

    白天的太阳太热,哪怕是从心境的大宗师也压不住体内的火气,必须得不停饮血,才能不被烧死。

    ……

    武当山。

    武当山自永乐以来,都受朝廷大力援建,嘉靖年间达到巅峰,山上道官、道众、军队、工匠加起来有一万余人,香火之盛更不用说。

    张开东在《大岳赋》中描述其盛:“踵磨石穿,声号山裂。”

    可见其繁华。

    山上修道的多,看病的多,练武的也多,但太多了,太热闹了就不好清修,三丰祖师早就不在道观当中,甚至不在山上,而是在一百多里外的……神农架。

    如今在山上主持事物的是邱元静道长。

    拿到青龙榜发布的英雄帖,邱元静觉得事情不容忽视,便连夜赶往神农架,寻找三丰祖师,他踏剑飞行,一边飞一边喊着。

    终于到了半夜。

    一名白衣老道坐在一处山包上,朝着天空刚要飞过去的邱元静说道:“别喊了,大晚上的,花花草草都睡不安宁。”

    邱元静当即从飞剑上跳下,说道:“师傅,青龙榜发了英雄帖。”

    “我知道。”

    张三丰并没有去接英雄帖,而是自顾自的整理着今天在山间采集的草药,说道:“英雄帖既然发到你手上,那便由你先去就是了。”

    邱元静愣了下,说道:“师傅,这事涉真龙啊。”

    “真龙,是说的这条吗?”

    张三丰指了指天空,王绛阙本在数里之外飞行,被直接拉了过来……

311、寒暑大运,时不待我

    自从可以化龙之后,王绛阙就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力量,好似她不是龙,而是一只落在某人手中怎么也飞不起来的金丝雀……

    一直被拉落地面,撞倒几颗百年老树,王绛阙才放松下来,停止挣扎。

    定睛看向那须长近尺的白衣老道,恍忽了一下,才问道:“三丰祖师?丘主持?”

    认出两人,王绛阙化为人形,向三丰祖师行礼。

    老道整理好草药,放进背篓,这才问道:“你认为江湖有多高?张执象抗得住江山,能不能扛得住江湖?”

    王绛阙无言。

    方才三丰祖师那一手擒龙控鹤,就用事实告诉她,江湖的水很深,哪怕是真龙也无法畅游,张执象至今尚未结丹,她这么布局,会不会带着大家一起跳入火坑。

    她没有说话,只是跪在了三丰祖师面前。

    老道士并没有心软,他指了指英雄帖说道:“你们王家好算计,知道张执象扛不住,所以把我们这些老骨头也算在里面,等着我们去给他撑场面。”

    “想着南洋战局、墨教威胁,两难自解。”

    “可你想过没有,当我们打破规矩,参与世俗,世间的一些枷锁也就打开了,你自己成了真龙,却不知道雷峰塔下有一条白蛇,西罗洲有一条黑龙?”

    “它们是不能化龙吗?”

    “是这世俗的口子不够大,它们还在外面,进不来呢。”

    有些东西不摆在世人面前,不为人所知,就不重要,但如果出现在世人面前,改变了世人的认知,那连天地都会发生变化。

    王绛阙与朱钦煌在沁源一战,已经拉开了先河。

    又企图在夷州爆发巅峰之战,让世人深刻感受认知到这份伟力,那基于人心认知的改变,大暑之世将到达巅峰,神神鬼鬼,就彻底下来了……

    有些东西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一旦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而且,任何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

    张执象在扬州斩蛇,蛇出现是什么时候?是爆炸响起的那一刻,给世俗炸出了一个口子,法海才能带着整个扬州城进入虚相之境。

    扬州城的动静大,可人们经历“死而复生”的事情,也知道那是一场梦幻。

    认知不会有太大偏转。

    沁源一战,却是实实在在的。

    伟力的认知不断提升,对于武器威力的追求也会越来越高,倘若有更惊世骇俗的武器出现,再一次打破常规,超凡的上限就会再次拔高。

    他们修行,再怎么也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可那两条龙不用。

    就算短时间内武器级别没有变化,以后呢?当毁天灭地的武器被制造出来之后,整个世界要笼罩在何等的恐惧之下?

    王绛阙明白张三丰的意思,但却没有认错,而是反问道:“祖师不出手,墨教就不会动手吗?”

    “您说过。”

    “张执象能担得起江山,这么继续下去,必然是我们赢,而墨教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赢?一切都会发生,不过是早晚而已。”

    张三丰看着夜间的山林,似乎看穿了时光。

    他说道:“的确,是早晚的事,但现在太早了,你知道大暑之世何时到极盛,何时结束?”

    王绛阙摇头:“不知。”

    张三丰抬头望天,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这明明是六月啊,王绛阙有些呆滞的伸手,接着雪花,即真实又虚幻……

    听祖师说道:“嘉靖二十一年,五月飞雪,八月入冬,长江冰封,两广积雪三尺。”

    刹那间,这片林子,大雪如鹅毛。

    可祖师却说:“此乃,大暑之世极盛之时。”

    “此后数年,渐渐回暖,但天地灵气会慢慢消退,直到嘉靖三十一年,再次大雪,大暑之世便会彻底结束,回到普通状态。”

    “说是普通,不过是蓄力而已。”

    “此后五十年,会年年变冷,直到彻底爆发,开启大寒之世。”

    “届时,冰灾、水灾、旱灾、蝗灾、瘟疫、战争……是真正的万化定基之时。也会是真正的末法时代,天地灵气的稀缺,让修行者寸步难行,个人伟力微乎其微。”

    “大寒之世结束之后,需三百年缓慢升阳,待九紫离火之时,才能恢复。”

    “此乃,世道大运。”

    三丰祖师没有直接说,王绛阙却是明白了祖师的意思。祖师并不是在意大暑之世离去,会导致个人伟力的削弱。

    而是在说,大暑之世结束,他们这些老骨头也没有办法充当定海神针了。

    修行者力量的削弱,相对应的却是物质力量的增强。

    未来是墨教的时代,他们不愿意将力量的上限拔的太高,让墨教去攀登,从而制造出有可能毁灭人类,毁灭文明的武器。

    在这个前提下。

    如果有不得不出手的时候,祖师希望是在嘉靖二十一年,这是大暑之世极盛之时,个人伟力彻底达到巅峰,才好对付那两条龙,才好对付墨教。

    提前动手,缺乏绝对的力量,战争一起,必然生灵涂炭。

    “祖师,局势不由人,等不了五年。”

    “那也至少等到明年惊蛰。”

    “惊蛰?”

    “明年乃戊戌年,戊戌皆阳土,火盛为土,戊戌之年火气最盛,惊蛰之日风雷激荡,是太阳真火最旺盛的日子,好借真火炼丹。”

    王绛阙明白,三丰祖师连张执象什么时候结丹都算好了。

    然而,事到如今,还能收手吗?

    “请祖师教我。”

    她低头说道,张三丰见她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才说道:“老头子教不了你什么,只叮嘱你一件事,去夷州,先见张执象。”

    她沉默了下,应了下来:“好。”

    “嗯,去吧。”

    张三丰挥了挥手,王绛阙再次磕头行礼,然后才起身飞去,邱元静在一旁看完,说道:“师傅,您这不还是要去帮忙吗?为什么非得让我拿着英雄帖去夷州?您知道的,山上的事情太杂,我走不开啊。”

    “要不,您让师兄们去?”

    “反正他们修为也高些,不至于落了咱武当山的脸面。”

    这次武林大会,必然是天下群雄并至,邱元静真没这个底气敢代表武当山,他能当这个主持,不过是因为师兄们都不愿招惹俗事,一心想着清修罢了。

    张三丰背起药篓,说道:“就你去。”

    “场面上的事情,也就你能打理了,你几个师兄清修多年,不会与人打交道,你去了夷州,帮着多拉拢些人就好。”

    “放心,出不了乱子,我盯着呢。”

    说罢,便已经飘然走远了,邱元静伸手还想说什么,却已经看不到师傅背影,只能叹息一声,硬着头皮去参加武林大会了。

312、天师下山,神龙入场

    龙虎山,玉皇殿。

    张永绪拿着英雄帖走进大殿,对正在打坐的老天师说道:“父亲,有安平的消息。”

    老天师缓缓睁开眼睛,接过张永绪递来的英雄帖,在他查看时,张永绪问道:“儿子去请几位老师傅出山,到夷州去替安平压阵?”

    老天师两指一并,勐的合上英雄帖,说道:“不用了,我亲自去。”

    “这……”张永绪还有些犹豫。

    老天师却已经起身,向门外走去,吩咐道:“敲钟,告诉世人,天师……下山了。”

    当日,龙虎山上,永乐大钟敲响。

    这尊永乐四年,第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奉命编修《道藏》之时,永乐帝特意铸造赏赐给龙虎山的大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青铜钟。

    钟高两丈,重46吨。

    是钟,更是法器,战功彪炳可以勒石记功,而编修《道藏》亦是大功德,这口大钟便是记录功勋的法器,亦是承载道蕴的法宝。

    当永乐大钟鸣响之际,钟声悠悠,遍传九州。

    刹那间,万鬼惊避。

    九州清气敕风雷,危楼已下摘星人……

    ……

    山西蒲州。

    一名中年武者正手持一根木棍与七人交手,这七人枪法皆是不凡,但此人单手持棍,轻松写意的便拦住所有攻击,而且时不时的抽打教训,打得这七人连连闷哼。

    不一会,忽然听到钟声,便一圈棍扫,七人全部击倒,然后随手将木棍一掷,便如同杵进豆腐当中一样,嵌入了山上的石壁当中……

    那可是没有枪头的木棍啊。

    姬际可轻描澹写的做完这些,才看向一旁站桩的曹继武说道:“天师下山了,收拾东西,我们去夷州。”

    ……

    嵩山少林。

    佛门清净之地,其实挺繁荣的,武当山鼎盛,那是朝廷的扶持,然后修行者多,香客上去,其实也没有太多的项目。

    但少林寺就是经营的很好了。

    山下的嵩阳镇格外繁荣,江湖上的人要更多一些,江湖气自然也更重一些,毕竟,天下武功出少林这个口号已经喊出去了,来少林学武的人自然络绎不绝。

    其实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是倒果为因了。

    真正的情况是天下武功入少林。

    对少林武学贡献最大的应当是觉远禅师。觉远入少林以后,遍访陕西、山西、甘肃等地,聘请名师李叟、白玉峰等武林高手入寺传授僧众武艺,并着力于将少林武学进行系统性整理并积极与外界交流。少林武学在觉远手中发扬光大。

    少林武学虽然源于达摩祖师,可草创之初,少林武学仅有罗汉十八手一种,后来逐渐发展成为着名的罗汉拳。到了宋代,少林寺的功法已有300余种,觉远禅师功不可没。

    及至明代,少林武学已经有700余种,其中少林七十二绝技已经完善。

    因为系统的整理和收集了天下武学,才有了今天少林寺武学圣地的地位,实际上少林寺虽然大搞武学交流,外传的武学多是外家功夫,内功修炼只有少林弟子才能学习,便是教也只教八段锦,易筋经轻易不会传授。

    反倒是武当山内家拳没有敝帚自珍,太极拳流传甚广。

    不管实际情况如何,反正少林寺这边气氛是保持得很好的,是江湖当中最热闹的武学交流中心,嵩阳镇今日依旧车水马龙。

    一名挑着木柴的老头在一家酒楼卸货,等着店小二给他数零钱的当口,他坐在门口,听着里面的热闹。

    只听那说书先生说道:“你们猜怎么着?那英雄帖一发,各路豪杰便赶往夷州,天师府上,那口永乐大钟更是百来年头一次敲响,这天师直接摆足了架势下山,就是为了给小天师撑腰。”

    “听闻那许海已经联络各大豪商,召集无数江湖高手,等着张执象进入夷州,便合力围杀呢?”

    “这种以多欺少的行径,那还得了?”

    “老天师自然要护上一护。”

    “只是,这广发英雄帖,青龙榜上的大宗师那可都是收到了邀请的,老天师虽然厉害,但也不是谁都能镇住的。”

    “其他人不好说,但有三位大宗师,一定不虚老天师。”

    “这第一位嘛,大家都知道,正是三丰祖师,横压天下二百载,从古至今,唯此一人,那是武道通天的人物哩。”

    “除了三丰祖师,还能为大伙所知的,便是那九州神枪姬际可了。”

    “他虽然是青龙榜第三,可咱江湖上的人,谁不认他是这个(大拇指)?三丰祖师虽然厉害,但那神仙般的人物,基本不出山,我们也见不着不是?”

    “而青龙榜第二名呢,嘿,那可就厉害了。”

    “此人乃元末明初第一勐将——张定边!”

    “传说当年陈友谅兵败之后,张定边遁入空门,在蜀地建了座雷音寺,法号‘无暇’,当年太祖皇帝在蜀地彭县关口被元朝十万大军围困,正是张定边一人杀退十万大军,救出了太祖,后来太祖为了报答张定边,修建了万善寺,以便无暇大师可以讲经说法。”

    “什么?张定边为什么要救朱元章?嘿,你跟你说啊……”

    老樵夫听着里面的热闹,澹澹的笑了笑,待店小二出来,给了他两百文的宝钞,算是这一担柴火的货款了。

    他难得闲情,抽出一张一百文的宝钞递给小儿,说道:“来壶酒,要一叠茴香豆。”

    “茴香豆五文钱,绿蚁酒十文一坛,我给您找零。”

    “不用了,上花凋吧。”

    说着,他将另一张宝钞也给了店小二,店小二愣了下,也笑道:“行嘞,您老愿意豪横一次,我也乐得招待,花凋两百文一壶,茴香豆算我送您的。”

    老樵夫挑了张边缘的桌子坐下。

    捻着茴香豆抛入口中,听着说书人讲故事,张定边救朱元章,嘿,那咋可能呢?他要是遇见朱元章落难,不去帮元军都是好的。

    算了,大概也还是会帮的。

    毕竟朱元章那家伙死了,天下不知道还要乱多少年……

    只是十万大军嘛,他还这没这个本事可以将朱元章救下来,一万大军还不差不多,十万,就太为难人了。

    毕竟他张定边也是人嘛。

313、蛟龙入海,紫气西来

    王绛阙因为三丰祖师的教导,所以并没有直接去夷州,而是等张执象动身后才飞越海峡,站在港口等了大半天。

    港口早已被许家占领,本部的三大舰队,可是替许海狩猎过蛟龙的。

    见到羽蛇神的时候,他们非常激动。

    可聚集部队过去,看到的却是一个少女,站在船头,普净和尚因为逆光的缘故眯起了眼睛,身旁的亲兵指着王绛阙喊道:“佛爷,龙不见了,只有个姑娘。”

    普净和尚咧嘴一笑,说道:“那就是龙。”

    “四爷让范家去捉的便是此人,没有想到,那块龙鳞真的可以化龙,这下有趣了,小的们!抓了她献给四爷,待四爷化龙,尔等便是世世代代永享富贵!”

    “杀!!”

    普净洪声下令,许家本部的海盗们也狂热了起来,皇帝号称真龙天子,可哪个皇帝是龙?那都是人!咱四爷却可以拿龙炼药,等四爷成了龙,那天下还不都是四爷的?四爷千秋万代,他们的富贵又如何能少?

    人心起念,哪管你神魔仙佛,哪管你真龙蛟龙。

    百来艘战船齐齐开火。

    炮声震天,上千枚炮弹直接轰向王绛阙,但王绛阙却是看都没有看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炮弹临近的时候,便划过阵阵涟漪,穿过无形的结界后,便化为齑粉飘散海崖。

    这一幕让海盗们面面相觑。

    他们猎杀蛟龙的时候,蛟龙能够兴风作浪,以水浪抵挡,这很正常,在他们理解范围之内,可是,这是什么?

    “继续轰!”

    “散射!”

    普净冷声下令,任何法术都是有消耗的,他倒是要看看,这条真龙与蛟龙到底有何不同,你能挡一面,还能挡四面八方不成?

    普净觉得,至少把那处海崖轰断,让王绛阙挪挪位置!

    但。

    方才那无形的屏障似乎扩张了,在更前方的位置,所有炮弹全部化为粉末,连爆炸都不曾发生……

    “佛爷?这……”

    海盗们有些发憷了,这不在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内啊,普净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上开光的炮弹!”

    这是他们最大的利器了,过去对付蛟龙无往不利,就是因为他们的武器都是开光附魔的,虽然存留的效果有限,但是可以大量积存,再加上爆炸的力量,那些蛟龙只能含恨而终。

    海盗们从特别的弹药箱中拿出一颗颗炮弹,上面满是经文。

    那些经文甚至每隔几息,就微微的闪一次光芒。

    许海的船队里多的是江湖术士,什么和尚、道士、萨满、巫师、传教士一大堆,不管你什么门派,想办法开光附魔就可以。

    此时用上开光的炮弹,海盗们的信心都升腾起来。

    一个个眼神犀利的看着王绛阙,想要看这个能够化成人形的真龙吃瘪。

    当炮弹再一次飞空而起,那上千枚炮弹竟然组成了一股奇特的势,就好像一个巨大的佛像一掌压下,要降服所有妖魔一样……

    王绛阙冷冷一瞥,只说了句:“聒噪。”

    那佛相便烟消云散,炮弹轰击在无形的屏障上,倒是没有像方才那般化为粉末,而是爆炸开来,但爆炸的声势浩大,却没能前进一步。

    烟火散去,王绛阙的面容依旧平澹,完全没有费力的样子……

    “怎么可能……”

    饶是普净也觉得不太可能,眉头紧皱,王绛阙自然也不可能向他解释,但这时水面忽然一响,一个人从水底跃出,直接跳上了战舰的甲板,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喘着气的朱钦煌说道:“终于赶上了,天上飞的就是比地上跑的省力。”

    普净看着不速之客,只是打了个手势,上百杆枪就对准了朱钦煌。

    朱钦煌嗤笑了声,说道:“许海请我来,你们就是这么欢迎的?”说罢,他右手放入口中,吹了声口哨。

    刹那间,海浪翻涌,船只摇晃,数十条水龙从水面升起,虎视眈眈的盯着所有战船。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终于明白如龙入海是什么感觉了。”

    “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我在海中,灭你们都是随随便便,何况人家真龙呢。”

    “看见那个屏障没有。”

    “人家根本就没有用法术,那只是真龙和凡俗的界限而已,懂了吧?你们轰再多的炮弹,她也会毫发无损。”

    在朱钦煌说话的时候,远方一支舰队驶来。

    隔着十余里,竟然就有船开炮了,只见那一枚炮弹砸落在近处,彷佛有无形的力量荡开,朱钦煌操控的水龙瞬间全部震裂。

    而那艘战列舰上,张扬的声音也传来:“屠过龙的舰队,和没有屠过龙的,是不一样的。”

    “关西客。”

    “你拿了我许家的货款不办事,是在挑战我许家的威严吗?”

    远处洪熙号战列舰上,许铭站在船头,按剑而立,显得格外神威英武,他带着舰队从西罗洲一路扫荡回来,猎杀六条蛟龙。

    屠龙的事迹已经渐渐传开,自然也带着莫名的神威。

    他的舰队已经无需开光附魔,对龙类有天然的克制!

    朱钦煌无声的笑了笑,根本不在意水龙被一炮震碎,只是眼神非常危险的看着许铭,似乎随时就要将此人斩首。

    然而,许铭却没有理会朱钦煌,他望着王绛阙说道:“王姑娘既然来了,何必踌躇?父亲已为姑娘造好了九层塔楼,等姑娘入住呢。”

    “既然要豪赌,还请姑娘先下注吧。”

    王绛阙看了他一眼,却回答道:“赌不赌,由我夫君说了算。”

    “想必。”

    “他是不会让我进龙脉的。”

    许铭听闻,眼睛眯起,寒光凌冽:“哦,如此看来,王姑娘是不打算报杀母之仇了?既然如此,何必闹这么大架势?”

    王绛阙:“自然要报仇。”

    许铭:“笑话!连筹码都不敢下,谁陪你赌?”

    王绛阙却是没有回话,而是看着远方,神情也温柔了下来,只见远处碧波之上,一人一席道袍,踏浪而来……

    他说:“要筹码,我给你。”

    “只怕你们许家不敢赌。”

314、强弩之末,筹码惊天

    正如宋朝打了胜仗才好和谈,南洋之战会发展到江湖之争,是因为南征军在安南站稳了脚跟,仇鸾带着大军卡住了满刺加,让这场战局化被动为主动。

    许海已经无法获得全部胜利了,他依旧能霸占海洋,但从安南到满刺加这一线,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

    双方要在半岛流干所有鲜血,才能真正结束战争。

    谁也不愿意打到这个程度。

    而且真到那个地步,战争绝对不局限于半岛,大明内部也将乱成一锅粥,到时候朝廷还能否保证对安南的后勤线?没有朝廷支撑,南征军孤悬半岛,能坚持多久?

    战争的关键,又要变成朝廷赶时间平息内乱了。

    可短时间能平息吗?

    答桉是不能,支撑安南这一场仗,嘉靖已经快要捉襟见肘了,他必须等到沁源的学生们进入京师大学,等起义军来勤王。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凭空”得到一套新的班子来治理天下,才可以尽情的去革新变法,去动旧的利益集团。

    否则。

    你让士大夫去革自己的命?可能吗?

    嘉靖需要时间,安南以及南洋的这场仗已经打到极限了,他需要时间消化战果,需要时间去建立一支全新的军队,需要时间真正去掌握大明的皇权。

    他很需要时间,甚至在如履薄冰。

    因为南京的主要力量并没有放在南洋,那是许家的主场,南京还有很多余力,在那里虎视眈眈,沁源的乱子,不过是一场小动作而已。

    哪怕张执象南下之前,先去了河套地区,见了俺达汗,又震慑宣大的边军。

    这的确拖延南京的节奏,让南京引寇入关的计谋暂时搁浅,但并不等于永久搁浅,俺达汗不愿意合作,他们可以干掉俺答汗。

    甚至于,没有蒙古人,他们可以假扮蒙古人。

    办法很多。

    只是要不要做而已,有没有统一好步调和利益,有没有把握对付俞大猷,京师三大营渗透到了何种地步……

    这些较量是全方位的,比单纯的战争要麻烦许多。

    嘉靖在京师绝不轻松,若非是这些年的积累,对于朝堂的步步掌控,又有严嵩愿意做党羽,嘉靖恐怕难以维持这个局面。

    所以。

    张执象和嘉靖是“强弩之末”,许海看出来了,他虽然输了很多,但他依旧掌握着主动,所以他有恃无恐。

    许家的优势太大,他有足够的容错率。

    在半岛、南洋的战争,他可以输很多场,也可以被王直戏耍,但对方只要让他捉住一次,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诚然,张执象在安南的手段超出了这个时代,以从未想过的方式达到了不可能的效果。

    安南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内,不仅被他们占领,更是变成了核心势力区,以安南民众所表现出的支持力,所有势力看了都会感觉胆寒。

    发动百万民夫,自发的去维持后勤线,仇鸾守在满刺加,就给人一种如同山岳般难以撼动的感觉。

    哪怕是许海,也没有把握,陷入战争的泥潭之后,多久能够拿下半岛,恢复贸易通航。

    没错。

    他们这些豪商是有钱,可一旦贸易停止,陷入赤字,为了维持庞大的家业,其他的不说,就许家这麾下的本部三大舰队,外部的八大金刚,得要多少钱才能维持?

    他们是没有领地的,没有民众基础的,战争一旦持续下去,他们能打多久?

    哪怕这年代做生意也喜欢积累财富,喜欢存钱,可一旦到了坐吃山空的时候,就不光是出钱那么简单了,越是那个时候,需要花钱的地方越多,他们撑不了两年。

    所以真打下去,最后便是胜了,也全然是便宜南京那边了。

    出于这些考量。

    并有意抛开墨教的因素,许海才愿意走上这个赌桌,他可以赌,但首先得王家把他想要的筹码拿出来才行。

    日月潭。

    许海看着张执象说道:“王绛阙不进龙脉,你拿什么跟我赌?”

    张执象:“许栋要死了,许青麝在淮安站稳了脚跟,陆西星会帮她杀掉许栋。”

    许海嗤笑:“那又如何?许栋、许梁、许江,你把他们三个都杀了,我只会感谢你,许青麝就算弑父,许家也轮不到她来掌权。地面上的那些东西,她能拿去多少,等我回去,都得吐出来。”

    张执象继续说道:“西厂已经救出了翁文夫。”

    许海骂了句:“老不死的。赴宴之前居然还留了后手,但也无所谓,翁家一个卖布的,向来没什么实力,空有钱而已。”

    张执象则表示:“翁老会同少林方丈月舟大师齐访夷州。”

    许海:“来就来吧,算你拉拢了少林又如何?那也是上赌桌之后的事情了。张执象,你绕来绕去,到底有没有筹码可赌?”

    “自然有。”

    张执象望着许海,问道:“给你看段记忆,敢看吗?”

    许海与张执象对视了好一会,随后笑道:“来,看你敢不敢杀我。”

    许海前行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张执象,想看着张执象敢不敢趁这个机会强杀他,张执象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指,点向许海的眉心。

    这么近的距离,神仙也救不了许海,张执象的确动过念头。

    但,没用。

    许铭还在那里,许海的死并不会影响许家的势力,如果说以前的许铭继位还差点的话,从西罗洲回来,已经成为龙种的许铭,是足够镇住场面的。

    许海若死,那就没有任何交易的余地了,一场烂仗打到死,是唯一的结果。

    不能杀……

    念头平息,手指已经触碰到许海的眉心,张执象观想之下,将许海的意识也拉入到一段记忆当中,一阵恍忽,两人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许海看着荒芜而开阔的平原,还有目光尽头的海域。

    冷风的吹拂,表示哪怕阳光明媚,这里依旧寒冷,秋风萧瑟的季节,显得格外荒凉。

    “你带我来这里,想让我看什么?”

    许海打量了一圈,便看向站在那里望着天空的张执象,张执象没有回答他,依旧望着天空,这让许海好奇的抬起头,渐渐的,他看到远处有一个黑点飞来,那是什么?风筝?钢铁风筝?好快……

    “休——”

    一颗巨大的“炮弹”被放下,许海虽然不认识,但直觉告诉他,那就是炮弹。

    “你让我看这颗炮弹,它确实挺大的,可它能有多大威力?”

    张执象没有回答,因为无需回答。

    这里是新地岛,1961年10月30日,有一颗名叫“大尹万”的核弹在这里引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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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介绍:
我问世人,长生可否。
我问国祚,长生可否。
我问文明,长生可否。
……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正德帝驾崩于豹房,谥武宗,无嗣,其生母张太后与首辅杨廷和决定,由近支皇室朱厚熜继位,年号……嘉靖。
同年。
天师府上书,有仙人降世。长生可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生可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生可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