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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天寥廓     长生可否txt下载     长生可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5、吾心不动,随机而动

    高训义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关于张执象的那些故事,说书先生这些年不厌其烦讲的“登闻鼓”,并没有夸大其词,国师厉害,不光是修为,更在智慧。

    安南还是那个安南,其他条件都没有变,但在张执象的处理下,就全然不同。

    行云流水,就如同庖丁解牛一样。

    高训义已经被折服,当即不再有任何异议,他与黎维宁去安排发钱的事,张执象则牵着苍珠继续逛着升龙城。

    方才一直在旁边听,没有插嘴的苍珠问道:“师傅,发钱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

    张执象笑了笑,他明白苍珠在担忧什么,升龙城是安南人的首都,这些天又没有禁止出入,不管是以前的余孽也好,还是后来渗透的间谍也好。

    总是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暗流涌动,随时“起义”的。

    “发钱嘛,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与耕地不同,耕地珍贵,但耕地是不能动的,没有强有力的力量庇护,老百姓们拿到田契了,内心也会不安,觉得这田不是自己能守住的。”

    “所以,他们对均田免赋的印象并不直接。”

    “可钱呢?”

    “有了钱,何处不能享福?空口无凭的数额,人们没有感觉,甚至于一箱箱宝钞摆在那里,都缺乏冲击。”

    “可一车车金银堆在街上呢?”

    “再告诉百姓们,每个人都有份,每人都可以拿到二十两银子的时候,他们会如何?”

    “哪怕钱还没发出去,他们会觉得,那钱,就是他们自己的。”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把这钱抢走!”

    “在升龙城内预谋的那些人,是否有高人难说,但至少能看出这笔钱一发,升龙城内,就没有他们造反的基础了。”

    “他们必然要阻止我们发钱,这也就直接把他们推向了百姓的对立面。”

    “要引起众怒咯~~”

    张执象说的轻描澹写,手中还抛着几颗石子,就好似抛着银块一样,又好似一位渔叟,正抛着鱼饵,等鱼儿咬钩。

    “师傅太厉害了!!”

    苍珠发出由衷的崇拜,张执象只是轻轻一笑,说道:“这便是屠龙术的应用,一切事物,我们能看透本质的时候,无论是破局还是布局,都是降维打击。”

    “要超脱阴谋、阳谋这些谋略的层面,直达力量的本质。”

    “如此便可以不变应万变。”

    “阳明先生说的‘吾心不动,随机而动’,就是这个意思。”

    苍珠认真的点点头,表示已经铭记在心,女孩灵气十足,说道:“相比于师傅的法术,这屠龙术要更加厉害哩!”

    ……

    ……

    “你研究过张执象吗?”

    宣化城内,洪觉山向阮淦问道,他虽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郑检已经进入升龙城寻找万行大师,一切都准备妥当。

    可他依旧有些不安。

    阮淦答道:“听说他在舟山拿了武道大会的冠军,战力已经处于当世一流了,便是青龙榜上的大宗师,也可一战。”

    “如今看来,他法术杀人,又不怕气运反噬。”

    “万行大师对付他会不会有意外?”

    洪觉山摇了摇头,说道:“你们都只看到了张执象的修为,都忽略了十年前他护送登闻鼓上京的事,那个时候他可没有什么修为力量……”

    “我并不认为十年后的张执象比十年前还不如。”

    “张执象的谋略万万不可小觑。”

    阮淦不解:“任何计谋都需要依托力量来实施吧?我们大军高歌勐进,高训义如今只敢在升龙城周边五十里活动,已经形成了围困之势。”

    “黎丕带领大军在清化府也连翻获胜,很快就能攻下清化府。”

    “就大局而言,张执象还能凭空翻盘不成?”

    洪觉山没有说话,但心头的那股担忧如何也挥之不去,他仔细梳理着脉络,想找到自己有没有遗落,他忽然想起什么。

    从桌桉上找到清化府的军报,来回看了好几遍,问道:“黎丕真的快打下清化府了?”

    阮淦说道:“这还有假不成?他都派兵北上,与我们合力组建包围圈,封锁升龙城的南方呢。”

    洪觉山沉声问道:“黎丕派了多少人?”

    阮淦理所当然的说道:“一千人啊,清化府还没有攻下,阮淦总不能派大部队过来吧?”

    洪觉山脸色有些阴沉的说道:“情况有问题,黎丕在隐瞒实情!清化府没那么好的局面,黎丕甚至陷入了苦战!”

    “我们起义是整个安南范围的。”

    “包括莫登庸的残余势力都投靠了我们,在南部地区又不是只有黎丕带去的那一万人,应该从清化府到升华府,一路无数人起义才对!”

    “黎丕手里现在应该至少有五万人,还乡团这种辅兵更是不计其数!”

    “然而他却只派了一千人北上支援。”

    “倘若不是黎丕想要在清化府自立为王,那就是战事焦灼,甚至是黎丕不利,陷入了苦战当中!”

    “明军在清化府还有底牌!”

    洪觉山自认为已经找到了疏漏,精神无比振奋,他指着地图说道:“整个安南,看似升龙城的归属才觉得战争胜负,可那只是名义上的。”

    “真正控制安南的,只有清化府。”

    “倘若明军在清化府还有后手,能够击败黎丕和各路叛军,就能扼守南北,我们便是打下升龙,也无法影响到南征军的战略布局。”

    “而嘉靖可以从容的组织援军,到时候,升龙府里,被围攻的就是我们了!”

    “张执象这是在请君入瓮!”

    洪觉山掷地有声,以为已经揭穿了张执象的诡计,这是大势上的变化,而且不光是看战略,还可以看战术。

    《三国演义》里面的桥段,火烧新野未必不会重演!

    阮淦也是一愣,他连忙拿过黎丕这些天发来的军报查看,也是颜色越来越好,怒斥道:“黎丕差点误了大事!来人,传令给黎丕,问他这个大将军还想不想当了!”

    “且慢!”

    洪觉山阻止了阮淦,说道:“这个时候是要齐心破敌的,而不是内讧的,还是请阮公坐镇宣化了,我亲自去一趟清化。”

    阮淦激动的说道:“多谢洪先生了。”

    洪觉山摇了摇头,还不是你们不中用,否则他如何会不放心,跑去清化府亲自坐镇?

286、出师不利,帮谁谁赢

    大明在清化府有留底牌吗?

    答桉是否定的,战争打到这个层次,战线拉得如此之长,南征军就是无力镇守安南,只能寄希望于均田免赋后的民众助力。

    但现实给他们狠狠上了一课。

    在“他们帮谁谁赢”之前,是“谁赢他们帮谁”,这是两个不同的阶段,如果挺不过第一阶段,根本就不会有第二阶段。

    海瑞没有这个概念,但他知道,如果不打硬仗,让百姓看到他们的精神、决心,是不会帮他们的。

    因而。

    在象田县,他带着四千护民军,守了整整六天,都没有被黎丕攻破,让黎丕直接被钉在象田县了,他有想过,绕过象田县直接打清化府,但……

    象田县的这些民勇都如此难打,清化府的明军该如何?

    在这个小县城鏖战六天,三万兵马打到十万兵马,义安府、新平府、顺化府、升华府捷报频传,预计再有五天,南境就能全面收复。

    到时候能够汇聚二十多万兵马在麾下。

    可是,象田县就像是一座山,堵在了黎丕面前,让他连志气都变短了……

    今日攻城作罢。

    黎丕一鞭子就是对着退下来的营指挥甩去,怒叱道:“一个小小的象田县,里面不过四千民勇,你们都攻不下来,要你们何用!”

    “十万人啊!整整十万大军。”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象田县淹了,你们却攻不下!!”

    营指挥敢怒不敢言。

    黎丕早先是清化府的三司将军,这一万精锐是他带了十多年的老本,来到清化府后,他当即扩军,将嫡系扩展到三万人,共十个营。

    南京那边支援的武器装备,都优先给自己的嫡系。

    基本上,每五个人有一杆鸟铳,人人都有刀枪,甲胄虽然不全,但在武器装备上,他们是碾压护民军的。

    赵靖给了海瑞武库的钥匙,但接连战乱,清化府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

    大家甲胄都差不多,乱七八糟的聊胜于无,可武器上,原本安南军队可都是乱七八糟的火铳和刀枪,再就是一些弓弩。

    有南京支援的叛军明明装备更好,甚至还有火炮。

    但在象田县城墙下面都丢了几千具尸体了,这座县城依旧没能攻破……

    那残缺的城墙,以木头、沙袋临时堆砌补充的防线,不论怎么看都摇摇欲坠,可攻击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打退。

    “大帅,象田县……可能不止四千人。”

    见黎丕已经暴怒到对军官动手,其余几位营指挥赶忙找台阶,毕竟,大家都是一样的,元帅今天已经抽鞭子了,明天谁作战不利,保不准会直接砍头!

    “不止四千?你们不是看着海瑞带兵进城的吗!”

    “我们围了六天,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难不成援军凭空进了城?”

    “你们这群废物,饭桶!”

    “连区区民兵都打不过的废物,老子要你们何用!”

    “我告诉你们。”

    “清化府再打不下来,等升龙城被攻破了,到时候老子在朝廷里就要靠边站,你们一个个也别想升官发财了!”

    黎丕气的一拍桌子,大口喝了一碗酒才微微平息。

    几位营指挥对视一眼,也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紧张,他们对战事不利倒是没有什么着急的,但以后黎丕靠边站,他们也无法鸡犬升天,那就很严重了。

    当即。

    甲字营的营指挥站了出来,说道:“大帅,非是我等不卖力攻城,而是敌军之坚韧,完全不像是民夫,说不定,明军暗中留了一支部队,伪装成明白民勇来迷惑我等,为了拖延时间?”

    嘭!

    黎丕直接将酒壶砸在了那人头上,怒道:“伪装?!!那真要是四千明军,清化府就有近六千明军,从我们走出山林开始,他们就该撵着我们打了!”

    那人捂着脑袋,不敢吭声了。

    其余几人心头一紧,但还是硬着头皮找借口,有人说道:“大帅,那个海瑞只带了四千民勇,可象田县内有人啊。”

    “有你吗个头!”

    黎丕直接一脚将人踢倒,怒道:“象田县城内统共才两万多人,了不起五千青壮,全部跟着海瑞卖命了不成?”

    有人提醒道:“大帅你说要屠城的……”

    “……”

    黎丕陡然沉默,他一路来顺风顺水惯了,没有想到威胁屠城的时候,城内的百姓居然敢反抗,而且是殊死抵抗。

    “就算城内五千青壮拼命守城,那也一共才九千民勇!”

    “这些年都没有训练过,你们居然攻不下来?”

    众人沉默,不再应答,黎丕也知道这么下去不是事,跳过话题,问道:“让你们驱赶壮丁,筑造土坡,准备的如何了?”

    负责在西面攻城的丁字营指挥嗫喏了下,说道:“土坡筑好了,但是……壮丁都跑进城内了。”

    “岂有此理!将那些叛徒的家小全部凌迟了!”

    “大帅……”

    “说!”

    “这些天烧杀掳掠,许多女子不堪受辱,自杀了,还有些,被她们男人杀了,小孩子……还乡团故意杀小孩为乐,说要惩罚那些泥腿子……那些壮丁,好像没什么牵挂了。”

    “……”

    黎丕说不出话来,他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象田县屹立不倒的原因,可他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因为真的是那样的话……

    百姓的怒火烧起来,会把一切都烧光的。

    他压住心中的慌乱,问道:“我们还有多少炮弹?”

    “只剩五百发了,大帅你说留着打清化府用的。”

    南京支援的普通武器挺多,火炮却只有几十门,炮弹也少,总共才2000发。

    放在过去,这么多炮弹也不少了,但如今时代已经变更,战争形势更是改变,2000发炮弹,当初南征军打升龙,一个时辰就不止2000发!

    将仅有的2000发炮弹用了1500发在象田县,绝对不能说黎丕节省了。君不见这小小县城的城墙已经烂成什么样子!

    攻不破象田县城,绝对不是因为城墙,而是里面的人!

    不能再让这样的人变多了……

    “不等了,炮弹全部用上。”

    “明日我亲自压阵,再打不下象田县,我就要拿人祭旗了!”

    黎丕冷眼扫视,营指挥们噤若寒蝉……

287、地水火风,六经注我

    叛军六月初二攻破宣化。

    海瑞六月初四带着护民军进驻象田县,直面黎丕南下的兵锋,起初两天,黎丕只是让一部人马包围象田县,而大军卷席东南,正准备强攻清化城。

    可后方来报,象田县民勇不仅会守城,还会袭击他们,甚至一次夜袭,造成了上千伤亡。

    意识到护民军有能力抄后路,黎丕就不能无视象田县了,必须先把这颗钉子拔掉,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颗不起眼的钉子,他攻了四天都没能拿下来。

    黎丕很急迫,而在象田县内,却是惨烈。

    时日还短,不到缺粮的时候,但缺医少药是真的,四千护民军已经只剩两千不到,而且个个带伤,便是海瑞自己,肩膀上也有一处箭伤,他又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几乎所有人都到了极限。

    若非今早西城那边土坡筑好,叛军驱使的那千余名壮丁倒戈,今日怕是已经破城了,如今城头上还在忙活的,大多是那些倒戈的壮丁,还有一些受他们保护,迁入城内的青壮。

    黎丕他们以为象田县内的青壮都在帮护民军战斗,其实并没有。

    初六那天,叛军轰了五百发炮弹,城内的氛围已经变了,居民们已经认定叛军会赢,所以一家家的全部闭门不出,躲在床下和地窖里,祈祷炮弹不要落在头顶,战事赶快结束。

    哪怕,黎丕表示不投降就屠城,城内的居民也没有帮忙……

    他们觉得,他们没有帮护民军是事实,叛军即便会迁怒,也不至于真的屠城……但,他们没想到,护民军如此顽强。

    待那些平日里有威望的人打听到城外死了多少叛军的时候……

    他们才真的慌了。

    如果叛军轻松破城,最多就是烧杀掳掠,但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后再破城,必然屠城!!他们陡然惊醒,发了疯似的去联络,去组织青壮。

    “你们要守城?”

    待海瑞听领头的那个“吕翁”说完话后,询问出声,却半点也不急迫,完全不像是一支强弩之末军队的主帅。

    “海大人,你就让我们帮忙吧,叛军进城,真的会屠城的!!”

    早先海瑞求他们帮忙,都没几个人愿意伸手,但如今,他们却要求着海瑞,帮海瑞去守城,万不敢让叛军进城了。

    然而海瑞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道:“想守城,就必须令行禁止,整个象田县的百姓都要听我调令,可否?”

    “若是不行,那还是我们守城。”

    “打光一兵一卒,坐看叛军进城。”

    吕翁自然无不应是,任由海瑞拿捏,吕翁本来只组织了两千青壮帮忙,但海瑞却让全县的男女老少都动员了起来……

    “炮火!”

    “叛军坐不住了,将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了,加油,守住象田!”

    初十一清晨,叛军的炮火打破了宁静,拉锯战再次开始,战争的血腥惨烈程度,打完之后吕翁哭得泣不成声,因为太惨了。

    县民们出了五千青壮在城头,今天打完,只有三千人了……

    然而,全城缟素,却也守得更加坚定。

    青壮打光了老人妇女上,等老人妇女打光了,半大的孩子上,都打光了,那也只有一座空城了……

    是绑架也好,是沉没成本也罢。

    海瑞终于发动了一县百姓,拉着他们去拼命,去战斗,也就只是这两万多人,就硬生生拖住了黎丕十万大军。

    这只是一县之地啊!

    倘若那些均了田的地方,民众都奋起反抗,众志成城,哪里会有叛军席卷的灾难?

    海瑞终于体会到了“主动”二字的艰辛与力量……

    ……

    “世界有四大,地水火风。”

    “如若简单的将四大归于大地、火焰、水流、刮风,那就全然错了,四大不是四种实质,而是四种法相。”

    “地大,是具有坚固,稳定性的事物,作用是任持。”

    “水大,是具有柔性,广性,湿性,作用是摄聚。”

    “火大,是具有暖性的事物,作用是熟变。”

    “风大,是具有动性的事物,作用是动启。”

    “也就是说,固持、聚摄、发展、动变,才是所谓的四大,而四大皆空,则是指世间的一切法相都没有了,一切归于空无。”

    “我们说地水火风,并非说地更重要,所以在前面,而是因为地最容易观察。”

    “你目之所及,一切表象,皆因固持所以成相,因而都是地大,而任何物体,我们看这杯水,表相它是水,然而这些水又是一个整体,还是无数个小个体聚合而成的呢?”

    “它当然是聚合而成。”

    “水也好,沙土也罢,世间万物,都是因缘际会而成,一切物质因缘数聚会而成,便是水大。”

    “但,因缘际会,又非是一尘不变的。”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演变的规律,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因果皆有报应,便是如此,这杯水在这里,我们喝下它,它在我们体内,有的变成了血,有的变成了浊水排出,都是有去向、变化的,这便是火大。”

    “知晓了地、水、火,我们才能看到最紧要的——风。”

    “风是动性,更是动因。”

    “这杯水在这里,如果没有最开始给它一个‘因’,让它动起来,它又如何能汇聚成一杯水?又如何会有缘数变化的过程?”

    “最后,我们又如何能有这杯水喝呢?”

    “寻一杯水的因,就要寻与它有关事物的因,一切事物又总的关联起来,那便要寻一切之因,寻这世界的第一因。”

    “风大,便是因动!”

    “便是寻到原初第一因,那都是客观的规律,我们要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我们作为人,我们的一切行为,一切遭遇,都要从最初的因落手。”

    “要着手于风大,去发挥因动的力量,才能有更多的缘数,去结更多的业果。”

    “而只要心存善念,便多是善果。”

    “毕竟因果报应,善恶有报才是这世间的本分……”

    光发钱不够,张执象还在讲法,他要调动人们的主观能动性,便要让人们心底里认可这一套,让他们觉醒,让他们不再麻木,拥有独立自主的意念。

    安南信佛,他便讲佛。

    他是不修行,但他懂佛法,金丹大道本就是三教合流的产物,阳明先生的心学也是三教合流的产物,他张执象又如何会不懂佛家?

    所谓地水火风,都是对“缘起性空”的解释。

    张执象半点偏颇都没有,但如何应用佛法,却是他这次讲法的关键,谁说佛家只能用来枯禅?不过是六经注我,我注六经的区别罢了。

288、摆擂辩法,万行现身

    四百万两银子堆成一座山,而张执象坐在银山上给人们讲四大皆空,这强烈的反差,却给人一种看破红尘、打破执相的感觉,显得格外宝相庄严。

    金银惹人痴狂,但如此银山在前,有张执象悠悠讲法,人们却意外平静,忽觉金银不过尔尔……

    只觉得张执象愈发神圣。

    越来越多的百姓来皇宫前听张执象讲法,也看到了那张发钱的明文告示,在得知他们每个人可以领二十两银子后,升龙城内的百姓对明军的观念一下子就改变了。

    看向银山之上的那位大明国师的眼神,也全然不同。

    不完全是崇拜,但绝对很认真,他们迫切的想听张执象所言,想知道他会告诉他们什么……

    因为。

    从古至今,他们进庙拜佛,都是他们给菩萨上供,而今天,是第一次,他们来听佛法,还有可以领银子,而且……是一笔巨款。

    “升龙城有多少人?”

    “五六十万吧?”

    “每人二十两,这是多少钱,我,我算不过来……”

    “上千万两银子,天呐,明军打下安南,占领了皇宫,的确很有钱,但是,这么多钱都发出去,他们还有钱吗?”

    “皇宫?皇宫里有五百万两银子就顶天了!每年的赋税才多少现银!”

    “这……明军还贴了钱?”

    “可不是吗?那银山看着做,估计也就四五百万两,真正的大头在那边呢,看到那几个大箱子没有?里面应该都是宝钞!”

    “这……钱都发给我们,明军是不准备打仗了吗?”

    “打仗?怎么打?听说明军主力都到满刺加去了,留在安南的只有几千人马,这升龙城内,也不过两千多明军而已,叛军有二三十万呢!明军怕是要散钱跑路了!”

    “啊?!那不是说,叛军马上就要进城了?”

    “是的,他们要来了。”

    “那这样的话,这钱不能拿啊,会,会惹来祸事的……”

    “怕什么?大家都拿,叛军还能把升龙城屠了吗?”

    “可是,听那些难民说,他们在外面,屠了好多城……说不定,真的会屠升龙的。”

    “后黎自诩王朝正统,岂能如此!”

    “正统的话,皇帝他们都不认了啊……陛下,不是在那里吗?”

    “……”

    百姓们议论纷纷,一时间人心摇摆,相比于以往的沉默和怨念,此刻的他们,更多的是迷茫和恐惧,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只能是更加认真的听张执象讲法,想要从这位大明国师那里得知方向。

    如此情况,就在皇宫正对面的镇国寺,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方丈以惠大师面对众僧侣的急切,并没有当即拍板,而是看向郑检,此时的郑检已经削发为僧,身披华丽的袈裟,一身贵气宝相,好似西域那转世的上师一样。

    前日他从地宫出来,便有了新身份。

    方丈直接说郑检是万行大师转世,还搞了一个盛大的仪式,大多数僧人其实不太信,还以为是方丈有什么预谋。

    毕竟他们这次是要里应外合,在城内起义,响应起义军的。

    万行大师的名头,确实很响亮。

    却是不想,方丈居然不自己拿主意,而是问这个“假和尚”?怎么回事?就算此人是起义军的高层,也没有必要听他吩咐吧?

    郑检看了眼众僧,说道:“张执象若是只发银子,反而不好应对,可他要说法引导人心,那就好处理了。”

    “只需一高僧前去辩法,将张执象驳倒,他所做的一切,便功亏一篑。”

    “诸位谁去?”

    众僧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应下,这不是平日里的辩法,胜败也只是表明佛法高低而已,此次若败,涉及的可是荣华富贵。

    他们必须把张执象和明军赶走的,均田免赋真正侵害的,是他们僧人的利益!

    关乎己身利益,一个个就开始正视自己的能力了,但结果就是,没有一个人有那个底气,敢站出来迎战张执象。

    “果然是末法时代。”

    郑检低声嘲讽了句,便起身说道:“既然都不敢迎战,那就我亲自来吧,以惠,开门,鸣钟,镇国寺要与大明国师辩法!”

    “是!!”

    方丈兴奋的应是,让僧人敲响寺内的大钟,在钟声悠悠传扬之际,镇国寺的山门一路齐开,只见花团锦簇,仪仗浩荡,在漫天鲜花当中,郑检乘着佛辇下山。

    这个阵势,一下子就将百姓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镇国寺这是做什么?”

    “如此阵仗,莫不是……要辩法?”

    “谁来辩法?以惠大师吗?”

    “不是,你看那佛辇上的,明显是个年轻人。”

    “我知道,我知道,镇国寺前天还举办了法会,那个人是万行大师的转世,是圣僧呢!”

    “转世?密宗才有这个吧?”

    “佛法高深之处,哪里是密宗专属?万行大师何等人物?倘若真的是大师转世,那这一场辩论就好看咯。”

    所谓道不辩不明。

    百姓们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清晰讲解四大皆空的,但张执象毕竟穿着一身道袍,人们难免心里会打嘀咕,怕张执象在念歪经,他们又难以分辨。

    所以,有这么一位高僧辩法,那是最好不过了。

    张执象坐在银山上,而郑检坐在佛辇上,两人在同一水平高度,只是一人身着道袍,木钗束发,而一人光头,却浑身锦绣宝气。

    出家人如此奢华,按说是修炼不到家。

    可张执象看着郑检,却敏锐的感知到了一抹危险的气息,当即凛然,此人当真是万行大师转世不成?

    “张执象。”

    “你是?”

    “郑检。”

    两人打了招呼,但张执象盯着郑检看了好一会,说道:“不,你不是郑检,你究竟是谁?”

    郑检身上的气息太违和了,就好像是被另一个附体一样,再联想到转世之说,相较于转世,张执象认为更像是……夺舍。

    郑检笑了笑,神态无比违和,那面容恍惚间好像变成了一个老僧……

    他笑道:“我现在,是万行。”

    他承认了,而现场则一片哗然,万行在安南的影响力,就宛如达摩在大明的影响力一样,现场的百姓瞬间疯狂……

289、人心成见,五指山下

    “万行,五百年前的李朝国师?”

    大明要经略安南,张执象不可能不提前了解安南的信息,关于安南的资料,他是看过的,万行这个名号自然不陌生。

    哪怕史书记载与现实有出入,但万行在安南佛学史上,依旧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张执象甚至读过首万行的诗。

    诗名《示弟子》,诗言:“身如电影有还无,万木春荣秋又枯。任运盛衰无怖畏,盛衰如露草头辅。”

    只是不曾知晓,昔日之豁达,今日还剩几分。

    五百年后附身他人,是否活了五百年不好说,但是生魂肯定在人间待了五百年,如今附身于郑检身上,当真是狼狈难看。

    “五百年苟活,不人不鬼,这佛法怕是不足以服众?”

    “一身皮囊而已,阁下能舍,我就舍不得?”

    郑检拈花含笑,直接把球踢了回去,而且一下子就洞穿了张执象的最大秘密,他说,他看出来了,你张执象也是转世重生。

    然而,张执象不为所动。

    他只说道:“我依旧是我,而你并非是你。”

    张执象强调两者的区别,他二世为人,是经历了“创世”的,父母相合成孕给了他身躯,他投生而降,生命激活,才有了张执象这个人。

    与其说是他保留了记忆,不如说有人帮他打开了前世的种子。

    “人活一世,却非经历一世。”

    “只是普罗大众,世间绝大多数,都只知今生,不知过往,不知来世。”

    “人一生业力,死后自当洗净,还归天地,所结业果则封藏至阿赖耶识当中,来往转世,自有果报,累世积淀,报应不爽。”

    “我得贵人相助,开种子藏,得前世之种,结今世之果。”

    “我之来历,符合天道,应运而生,与你不同。”

    万行笑了笑,说道:“好一个应运而生,你应运而来,便是为了致使我安南生灵涂炭,善良安分之人惨遭屠戮,凶残狠辣之人肆无忌惮。”

    “阁下所谓的应运,岂非妖魔?”

    “妖魔讲佛法,是谓之……蛊惑众生!”

    万行直接揭过了身份的讨论,将战争的罪责扣在了张执象头上,说他是发起战争的魔头,讲的法都是妖言。

    张执象这个时候如果转过身去纠结身份的事,万行只需要沉默含笑即可,民众就会把质疑宣泄在张执象头上。

    “生灵涂炭?六月之前,明军主力还在安南的时候,只有一片祥和,是你们叛军屠戮才造成的一切!”

    “明军若不均田,若不先杀士绅,如何会有叛军?”

    “士绅吃人,自当杀之!”

    “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阁下所言,来往转世,报应不爽,善恶自有果报,士绅当中有为恶者,来世自当受罪,百姓当中善念善行者,来世自当富贵。阁下插手其中,坏了众生的因果,才有此番生灵涂炭,为何不知悔改?”

    万行此言一出,许多人看向张执象的眼神就带仇恨了。

    这和尚辩法,处处都在挖陷阱,又惯会利用成势,佛法为何常常大兴?是统治者需要罢了。转世轮回之说,是安定社会的基石,也是无数底层百姓唯一的光……

    佛家宣扬的转世轮回,与真正的转世轮回有一个最大的区别,那就是——否定了当世。

    是的,今生没有任何希望了,才会寄望于来世。

    这是专门为封建压迫统治而修改的。

    张执象很清楚对方的理论缺点在哪里,可人心的成见是最难打破的东西,他现在去进攻这个成见,无疑会被万行以大势来压制。

    张执象还在思考的时候,万行便继续开口了。

    “阁下须知,众生福薄,没有累世修行,你给的福报,他们是接不住的,华夏有一句古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福薄的人,拿了太多的东西,便会遭灾。”

    “阁下纵使好心想帮天下百姓,却没有考虑过天下百姓……接不接得住!”

    这段话就是针对张执象,万行意图杀人诛心了,如果张执象不能坚定信念,只要对自己产生怀疑,从此以后,道心便有了破绽。

    张执象的眼神陡然凌厉。

    他看向万行,这个人口口声声佛法,说的宝相庄严,但他所言的一切,就好似那如来佛祖压在孙悟空身上的五指山一样,压得世人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你的佛法?

    末法时代穿上袈裟的魔徒!

    张执象顿时变得平静而充满压迫感,让观众们都不敢造次,质疑的眼光暂歇,且听他如何辩说。

    “你说众生福薄,是我坏了众生的因果,才有这番生灵涂炭?”

    “没错。”

    “可你这话错了。”

    “从何处错?”

    “不合三法印,大错特错。”

    三法印?

    张执象提到这个,所有人都开始思考起来。

    佛教有三法印之说,分别为“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三法印是印证一切佛法的根本。

    只有符合三法印的才是佛法,不符合三法印的,哪怕是从佛陀嘴里说出来的话,也不是佛法。

    万行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起来,他凝望着张执象,内心深处有些犹豫,他在想是否该接张执象这个议题,张执象一个道士,真的能在佛理上辩倒他?

    可三法印之论,任何一个僧人都避不开。

    否则就会显得理亏……

    万行眼睑低垂,理过思路,说道:“阁下既说我错了,那便指出,错在何处。”

    张执象说:“我先讲三法印与大众听。”

    万行眼皮一跳,只见大众饶有兴趣,他们并非不知道三法印,但如同四大皆空一样,佛家自来讲这些都是云遮雾绕的,只有张执象先前把四大皆空讲明白了。

    他们很想听张执象把三法印讲清楚。

    安南百姓半数都是佛教信徒,他们是朴素的信仰,对佛法其实是有着赤诚的求知之心的,这点,也是张执象制胜的关键。

    法不辩不明。

    万行,你既然要用人心的成见为你佛法的根基,那我便直接从成见下手!一切的成见,不过是你们愚民后灌输的枷锁!

    且看我推翻人心上的五指山!

290、三转四谛,苦集灭道

    “‘通达无碍’者,得佛法印故,通达无碍;如得王印,则无所留难。问曰:何等是佛法印?答曰:佛法印有三种:一者、一切有为法,念念生灭皆无常;二者、一切法无我;三者、寂灭涅槃。”

    “是谓之: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何为诸行无常?”

    “诸字应当是没有意义的,是所有的意思,但行是什么?无常又是什么?”

    “我们能否简单的将‘诸行无常’理解为世上一切事物都在无常变化?它的确有这个意思,但如果只是这么理解,那就说明佛法没有入门。”

    “何为行?”

    “先前我给你们讲过地水火风,地是固持、水是摄聚、火是熟变、风是动因,四大组成了世间的万事万物。”

    “我们驱使身、口、意去做出种种行为,这本质上是什么?”

    “是风动了,才有了火,进而水在变,改变了地的显像,所谓行,一定是有动因的,有了风的动因,就必然有火、水、地的变化,这一切的造作……称之为行。”

    “诸行,是指一切造作迁流变化的法。”

    “而一切造作迁流变化之法,便是……世界。”

    “因为世间是众生过去所造的共业,我们每个人生活在世上,便受这份共业的果报,世界如何,是我们降生前不能确定的,所以这是无常,而我们生活在世间,万事万物非单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这又是无常。”

    “虽然无常,但有法相。”

    “如地水火风,对于无常,也可以归纳为生、住、异、灭,万事万物都有其发生、住持、变化、灭空四个阶段。”

    “然而,凡夫愚痴只能看到‘住’的阶段。”

    “以安南为例。”

    “您们生活在安南,安南便是你们的世界,但它又不是全部的世界,安南必然要受大明的影响,因而安南有了后黎朝到莫登庸的改变,又有了明军攻占安南的改变,又有了均田免赋刺激士绅,导致他们叛乱的改变,从而使得大量百姓遭士绅屠戮,成为了所谓的生灵涂炭。”

    “安南的变化,便是诸行无常,而你们能够看到的,就只有战争,后黎朝余孽的叛乱掀起的战争,因这场战争带给你们的种种际遇。”

    “这一切,都是‘住’。”

    “哪怕局势无时无刻都在变化,可你们感觉不到,看不到那个变化,你们只能被动的感受到战争施加给你们的一切,所以在你们看来,世界不是无常的,而是……有常的。”

    “所谓诸行无常,便首先要破住相。”

    “此乃三法印第一奥妙,诸位未入佛门,可能不懂,但……万行大师,也能不懂吗?”

    “既懂诸行无常,为何说是我致使安南生灵涂炭?世界乃众生共因,岂是我一人能所能决定?真正的因在哪里,万行大师你也不懂?”

    “还是说……你不敢说?”

    张执象目光如电,锋利无比,众人为他气魄所摄,更因那般道理,不由转头看向万行,很想知道,真正的因是什么……

    万行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眼中泛起丝丝寒光。

    他未曾想过,张执象一届道士居然对佛法有如此深刻的理解,而且还能映证到时事上来反将他一军,真正的因是什么,他又岂能收出来?

    告诉人们大明是正义的,是因为士绅的剥削,是寺庙的剥削,才来发兵解救你们的?

    他不能说。

    所以张执象瞄准了这点,以“诸行无常”的三法印来做牢笼,想要将他锁死……

    万行转动着佛珠,看着张执象平静的说道:“非是我不说,而是你不懂,诸行无常,世界乃众生过去的共业所致,故而苦海无边,一切皆苦。”

    “你讲诸行无常,却不知苦集灭道。”

    “你只讲共业、住相,却不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你不引导众生解脱,却教众生寻乐。”

    “这已然违背了诸行无常,更违背了诸法无我,亦不懂涅槃寂静。”

    “你的法是错的,叫我如何回答?”

    战争的原因万行无法回答,他就不回答,他不说,张执象自己说千遍万遍,也不会有人信,他说寺庙剥削,说僧人才是地主,才是压榨的主力,百姓会信吗?

    他们上供的香油钱,那都是功德,是可以积攒的来世福报!

    你张执象倒是把世人这唯一的光明撕碎了试试,看看,究竟是你被打入地狱,还是我被打入地狱!

    万行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让人极为信服。

    人们顿时就忘了问真正的因,或者说,他们以为万行已经答了,是啊,一切皆苦,人世乃苦海,唯有回头,唯有解脱……

    诸行无常,乐也好,苦也罢,总归一世,只待脱离苦海,不再受这折磨。

    此刻观众一副“有所悟”的状态,让张执象心神一凛,他知晓,万行这种人懂佛法,更懂人性,他们比真正的大师更容易蛊惑人心。

    打着“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的旗号,就让世人枯禅避世。

    当真是天魔!

    “阳明先生教我明心见性,姚师教我看天下性,法海大师亦告诉我佛家看得是天地的悲,道家看的是天地的乐,佛家看到的是起始与终焉,道家看到的是‘反者道之动’的循环往复,两者看的都是一个道。”

    “因而我虽是天师府弟子,却也看了不少佛经。”

    “你说苦集灭道,那你可知佛家次第修行?”

    “你可知三转四谛?十二因缘?”

    “你可知佛说一切皆苦,是告诉世人这样活着苦,而非本来就苦,讲苦,是为了众生修行,跳出这个苦!”

    “而你,却拿佛陀的话,当世人的枷锁!”

    “你这种人,就是穿着袈裟的天魔!”

    “今日我便破了你们的邪法,告知世人何为苦,何为苦集灭道四圣谛!如何三转修行,解脱苦海,又如何以三法印映证,得四大皆空,人人如龙,众生大乘成佛!”

    “你们这些魔徒不讲的法,我来讲。”

    “你们这些魔徒不懂的法,我能懂!”

    “让我来告诉你们,末法时代的佛主是如何脱下袈裟,去一世成就的!”

    张执象说着站了起来,并没有高出多少,但此刻他的身影却如山岳般巍峨,他睥睨的眼神,让世人觉得万行此刻有如蝼蚁。

    三教合流,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万行不会知道的是,张执象的法很高,高到……这个时代的僧人根本无法想象。因为他要说的,是佛主也不曾说的,但却符合三法印的……佛法!

291、大乘小乘,钢铁巨乘

    在遇到法海之前,张执象其实对佛法不感兴趣,也基本没有研究过,因为佛道在根本理念上有差别,道家特别是金丹大道强调性命双修,而佛家强调舍命修性。

    在认定性命双修才是正道的情况下,难免会觉得佛家那套残缺不全。

    可当法海告诉他,佛家看到的是天地的悲,道家看到的是天地的乐时,张执象便豁然开朗了,两者并不相悖,只是目标不同而已。

    如此一来,张执象才开始潜心观看佛家的典籍,去了解佛法。

    而看过佛法后,发现……佛家这一套理论体系,极为严密。

    佛学的一切根基是“缘起性空”,又有三法印用以验证所有佛法的真假,地水火风四大是佛家的世界观,四大皆空又是对缘起性空的注释,而苦集灭道四谛又是佛法修行要旨,关于四谛又有三轮的次第修行……

    张执象不是佛门弟子,自然无所谓大乘小乘,对佛法无规矩门户之见。

    尽管佛家一直说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只是两个派别,不是递进关系,但张执象仔细看过佛法后,觉得就是递进关系。

    为何?

    还是佛祖入灭那件事,佛祖入灭,将应度者皆度之,自觉缘分已尽,方才入灭。

    而小乘佛教就是秉承这个理念,认为只有“应度者”可以成佛,所以他们保持“原教旨”,讲究按照佛祖的教导,次第修行,开悟证果。

    你累世修行,活在世上,又岂能说修行是个人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你既然沾了因果,又岂能不还?

    小乘佛法只修“声闻乘”、“缘觉乘”,却是欠了因果,这就需要“菩萨乘”来还了,需要发菩提心,以先成佛带动后成佛……

    道理还是那个道理。

    大乘佛教看到了小乘佛教的缺陷,所以有了发展,可如何发展,大乘佛教只给了方向,说要发菩提心,帮助众生成佛,可众生如何成佛?

    这点佛祖没说,因为佛祖入灭以后,大乘佛法才开始分化,分为大众部和上座部,便是大乘和小乘了。

    佛祖没说的东西,自佛法传到中土,千年以降,也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所以大乘佛教会出现“佛阀”的现象,导致三武一宗的灭佛运动,这些事情,佛门中人很少去想原因,即便想了,也有成见。

    但张执象看的很明白。

    因为,大乘佛教的出路根本不是佛家自己能解决的,这是属于儒家的范畴,也需要道家参与……

    佛家擅长的是解决“人与自我”的关系,而大乘佛法要普渡众生,这明显是“人与人”的关系,擅长这个的,是儒家。

    但,儒家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道德经》有云: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儒家对人与人关系的处理,是在“失道”之后的,先是以立德为不朽,守人心的第一道防线,没守住,只能讲仁,仁也不行,便只能讲义,当义也不行的时候,就只剩礼了。

    所以儒家的脉络为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仁义渐失后,便以礼教为主。

    所以,今天的儒家,更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儒家也不能解决,不光是因为儒家的“衰弱”,更因为即便“人与人”的关系为主体,人也始终在天地之间,人始终与自我有关。

    故而,还是要三教合流,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文明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这个时代的僧人自然回答不了,哪怕是姚广孝也答不了,因为姚师没见过衰落,他只看到了华夏文明的盛,没有看到败,没有看到西风压倒东风后的一地凄凉,缺乏印证,所以对于文明的出路不如张执象看得清晰。

    所以。

    张执象要讲的法,超出了当今大乘佛教的认知……

    “佛法有三乘: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

    “声闻乘讲苦集灭道四圣谛,缘觉乘讲十二因缘,菩萨乘讲发菩提心,实则为递进关系,可称为三转四谛,讲的终究还是苦集灭道。”

    “四谛何解?”

    “苦为生老病死等,集为召集苦的原因,灭为灭惑业而离生死之苦,道为完全解脱实现涅槃境界的正道。”

    “苦是果,集是因;灭是果,道是因。”

    “所谓佛法修行,不过是明白苦的因果,然后修持己心,以去灭了苦,往那极乐,去那彼岸,得涅槃圆寂。”

    “是以。”

    “一切皆苦,一切皆为解苦。”

    “苦是什么?”

    “佛家讲苦,一般为八苦、十二苦。”

    “八苦是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

    “生老病死是自然之苦,求而不得是苦,心爱的却要离开是苦,怨恨的却要相会是苦,五阴即五蕴,是为色受想行识,当五阴炽盛之时,求刺激满足亦是一种苦。”

    “此为人生八苦,若再加上愁、悲、忧、恼四苦,就是十二苦。”

    “会产生这十二苦,归根结底是我们的人生,人活了一辈子,就是三句话——莫名其妙地生来,无可奈何地活着,不知所以然地死掉。”

    “每个人都这样,自己莫名其妙生来,不知道怎么生来的,为什么生来的。活着呢?无可奈何地活着,你们追求这个,追求那个,你们常说的,都为了追求快乐、幸福,可见你们都活得不快乐不幸福。死了不甘愿,活着很痛苦,就这么活着。最后死的时候,不知所以然地走掉了,如此而已。所以佛说一切皆苦。”

    “当你看不破一切事物的表象,无法洞穿住相,识得诸行无常,便只能受苦。”

    “可你识得诸行无常,知晓一切苦皆因肉身欲望,但你能控制吗?如你想减肥,你知道吃多了不好,但你就是饿了,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吃东西,这个时候,你的想法意志,都不是你的,怎么说你还是你呢?”

    “若不得开悟,便是我也非我,即诸法无我。”

    “一切有为法没有你,一切无为法都没有‘有’的概念,更不会有你,你也就真正的没有了,可诸法无我,是强调无吗?”

    “并不是。”

    “三法印始终是缘起性空总结出的三条公理,它需要符合真空妙有的概念。”

    “无为法的时候要有,有为法的时候要空,这才是诸法实相。我们灭掉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带来的烦恼苦楚,消除愁、悲、忧、恼四种苦绪,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去寻找苦的因,去次第修行,希望脱离苦海。”

    “可就算修行有成,就能脱离苦海吗?”

    “世间一切皆苦,世间又是众生共业所成,诸行无常,你便是搞懂了自己如何生来,知道自己为何会死,但你活着,就不会无可奈何了吗?”

    “并不是。”

    “缘起性空,世间一切皆因缘际会而成,便是一粒沙子,也与整个世界息息相关,个人的业力如何会有绝对确定的结果?”

    “人在世间,本就是诸行无常。”

    “既然诸行无常,那小乘便不可成佛,便是世尊也未成佛,他只是在前面等着我们,等着众生!池塘、湖泊,小船可以渡过去,但无尽汪洋呢?”

    “唯有钢铁巨舰,才能乘风破浪!”

    “世间无佛,若有佛,便是众生皆佛!!”

292、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关于大成佛法,可以打个比喻。

    在西罗洲的地中海,是亚热带季风气候。

    整个地中海由西风带和副热带高压带及信风带交替控制,可以说,在得到硬帆船之前,地中海根本就不适合做海洋贸易。

    而所谓的古希腊文明,其赖以生存的“贸易”,其产生文明所缺乏的各种物资所找的借口“贸易”,根本就不可行。

    在他们的宣扬中,好似一个木盆就可以渡过地中海。

    然而实际情况是,海水波浪过于汹涌,下水就翻,想要渡过地中海,就必须要有成熟的造船技术,而很遗憾的是,古希腊没有金矿、没有银矿、没有铜矿、没有铁矿,甚至连炼铁所需要的耐火砖的原料“黏土”都没有。

    铁钉都没有,怎么造船?

    古希腊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构的,但西罗人却告诉你,古希腊是一个伟大的文明。

    只有按照古希腊传下来的智慧,才能解决人类的问题……

    结果会是什么?

    就是你忽略地中海波涛汹涌的事实,忽略自己没有造船技术的事实,湖弄了一大批人乘上你所谓的“大船”,其实只是一张巨大的木筏……

    刚一下海,就会分崩离析,葬身大海。

    这就是大乘佛教的现状,也是为何禅宗自六祖以后,没有得道高僧,也是为何在中原的大乘佛教屡屡遭受灭佛的缘故……

    区区地中海都那么难渡,无尽沧溟的太平洋呢?

    人世间这座苦海呢?

    能够乘风破浪的钢铁巨舰不是西罗人所谓的诺亚方舟,也不是将地球改造为飞船一起去流浪,而是——大禹治水。

    当苦海变为乐土的时候,还需要船吗?

    乐土,就是最大、最坚固的船!

    佛家说,极乐净土距离人们居住的“娑婆世界”有“十万亿佛土”之遥。而道家也说,昆仑多高多远……

    但实际上,昆仑,就在我们自己体内。

    而乐土,就在苦海之下。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苦海真用船去渡,是渡不过的,唯有回头,回头的那一刹那,见佛祖拈花一笑,再也不见苦海,只有山花烂漫,原来,他就在那里等我们……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当张执象吟诵完这首《咏梅》,便停下不再多言,而所有听众在此刻亦是说不出话来,原来,佛祖拈花一笑,是应在这里……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所有人都不曾言语,有人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人痴痴的望着脚下的大地,有人仰头倔强却无声的流泪……

    万行沉默的看着一切,他知道,张执象的大乘佛法,已经被接受了。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万行还在品味,但是他的面容却陡然扭曲了一下,略带狰狞的低吼道:“你怎么回事?都要输了,还不做反击?”

    郑检夺回了控制权,在质问。

    万行摇了摇头,继续‘自言自语’说道:“已经无法再辩了,大乘佛法已经跟他们均田免赋,跟这场战争联系到了一起,完成了闭环。”

    “他们肯定有更多的道理,更完善的理论体系。”

    “越辩,只能输得越惨。”

    郑检不甘道:“那就认输了?”

    万行:“佛法上确实输了。”

    郑检怒极:“你知道升龙城内六十万人帮他是什么结果吗?从来没有一支军队可以打下六十万人众志成城的城池!”

    万行:“所以,在百姓帮他之前,解决他就好了。”

    郑检愣了:“现下的人心,你准备直接动手?就算杀了张执象,我们也不好攻城了!”

    万行澹澹说道:“张执象的佛法说的很好,但却有一个致命的错误。”

    “是什么?”

    “他否定了佛祖已经成佛。”

    “这,你是准备……”

    “没错,世尊……要降罪了。张执象要众生回头,可人心的清明,哪里抵得过愚昧,当世尊降罪,他的一切佛法,就会烟,消,云,散。”

    万行说着,郑检便感觉到,那只迦楼罗在自己肩膀上一撑飞天。

    刹那间。

    只见风云变幻,电闪雷鸣,现场讲法的那股静谧陡然破散,人们看到羽翼垂天,金爪破云,鸟喙噙着雷电发出尖鸣,当即所有人都心季忧慌,人们下意识的捂着耳朵,发出痛呼之声,哀嚎不断。

    而那迦楼罗的法相,传出浩荡佛音。

    “诽谤世尊者,杀!”

    八部天龙的法相说出这句审判,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是张执象否定了佛祖成佛,所以招来了祸害,佛主派八部天龙来惩罚张执象了!!

    顿时,百姓们抛弃了刚刚一切所听所得所悟,连忙下跪,求佛祖原谅。

    只有极少数的一些人,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那迦楼罗法相,似乎完全不理解,佛祖为什么会降罪,这佛祖……莫不是假的?

    而一切的中心,站在银山上的张执象,则无比平静。

    旁人不知晓,他却清楚的看到,那迦楼罗是从郑检身上飞出来的,那么,其身份是谁,一目了然,正是刚刚与他辩法的万行和尚!

    知道辩法已经败了,所以准备强行以力破法吗?

    想借助绝对的力量、威势,来压制人心?

    万行的选择的很对,因为,只要在这里强势将他杀掉,他之前说的那些佛法也自然就消散了,纵使有一批人已经觉醒,但他们终究是少数。

    星星之火,未来可以燎原吗?

    倘若他们败了,这火应当是很难烧起来了,因为,他把佛法讲出来了,这些天魔们知道该去针对什么了。

    他们会不断篡改佛法,会不断让人们厌恶佛法。

    这普渡众生的法,自然也就随着时光,会慢慢被埋没,就像一柄剑被埋在了土里,会生锈,会钝,未来再被拔出来的时候,这柄剑,也就没那么锋利了。

    需要……重新打磨。

    那也需要一位新的“磨剑师”才行,他们也只需要再次将磨剑师杀死,就又可以高枕无忧一段时间了。

    于是。

    张执象望着迦楼罗感慨道:“真是好一尊天魔。”

293、大威天龙,般若诸佛

    金丹大道有修行十境:调养、入静、回光、筑基、采药、过三关、结丹、元婴、神游、纯阳。

    可以说,前面六境都是在打地基,真正的神通法门,都在后四境。

    哪怕张执象与寻常修士不同,可他还未结丹是事实,万行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对正面交锋没有半点犹疑。

    并非是万行小觑张执象,实际上在辩完法后,万行已经知晓张执象的道行有多高了。

    只能说无愧于大明国师的名头。

    然而,性是性,命是命,性功再高也是需要以命功支持的,他万行如今虽然不人不鬼,却并非说比生前弱了。

    镇国寺虽然是大乘佛教,但万行修行更多的,其实是小乘和密宗的法门。

    正是因为修为够高,他才能苟活五百载。

    张执象不是佛门中人,所以可以抛弃门户之见,万行虽然是和尚,但却是混入佛门的“天魔”,自然也不会有门户之见。

    在万行看来,金丹大道有修行十境,佛门也当有修行九境。

    佛门九境为:修持、禅定、觉悟、灵热、舍利子、阿罗汉、辟支佛、无上菩提、涅槃。

    修持与调养相同,都是入门。

    禅定、觉悟与入静、回光相同,都是性功。

    因为舍命修性的缘故,所以并不注重筑基的命功,所以“灵热”类比“筑基、采药、过三关”,舍利子很简单,许多高僧死后能烧出舍利子,一身命理精华全在其中,身躯不过皮囊而已。

    得舍利子境,身躯为虚相,舍利子不坏,则身躯金刚不坏。

    舍利子后的阿罗汉、辟支佛、无上菩提,即是递进关系,又是并列关系,分别对应的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在得舍利子后,证任何位果,都算得道。

    在得道后都可通向涅槃,涅槃的要求则在性功上,须得禅定、觉悟的功夫都修到圆满才行,如此才能涅槃成佛。

    万行听过张执象的大乘佛法,却也觉得这佛门九境无需改动。

    因为大乘佛法更多是应在性功上,最多就是将阿罗汉、辟支佛、无上菩提、涅槃四境重新做注而已。

    万行并不认为自己已经修道底了,他只证了阿罗汉果,境界相比较的话,大约是元婴境的修士,所以从境界上来看,他是高了张执象两个大境界的。

    神通法力,更不在一个水平上。

    迦楼罗的鹰眼冰冷的看着张执象,直接伸出爪子,要将张执象捏碎,平平澹澹的动作,却好似天地之威。

    众人惊叫四散,场面混乱无比。

    然而,只听银块撞击的哗啦声响了下,接着就是彭的一声巨响,张执象以背负剑的姿势,将鹰爪死死顶住。

    嗤笑道:“佛法辩输了,还想胜我?”

    他额头有汗沁出,看得出并不轻松,但神情心态,却是与境遇全然不同的居高临下。

    万行有些皱眉,继续加大力量。

    彭的一声,直接将张执象压入银山当中,无数银块被压扁变形,而张执象受到这股巨力激荡,也是一口鲜血喷出,他被压到了地上,埋于银山之中,但……依旧站立。

    可以明显看到的是,鹰爪一寸寸的下压,而张执象的膝盖正在一点点的弯曲……

    “张执象。”

    “你若跪下向佛祖谢罪,或可饶你一命。”

    迦楼罗再次以佛音开口,万行不可能放张执象一马,他只是在攻心而已,他巴不得张执象松懈,立刻摁死他,免得夜长梦多。

    “该向佛祖求饶的,是你啊,万行!!”

    张执象浑身爆发金光,天师剑更是剑鸣如龙,爆发无上威光,但这些无往不利的能力,在迦楼罗的鹰爪下纵有挣脱之相,但却被死死锁住,挣脱不开……

    而万行丝毫不怕张执象说出这个身份。

    “他”不是就在那佛辇之上吗?这里的是迦楼罗,佛祖派来的八部天龙,与他万行有何干系?且不说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你死了,就一切都消散了。

    在鹰爪下压的当口,迦楼罗的鸟喙叼起一道雷霆,随嘴一甩,当即奔袭张执象而去。

    看你洗练天雷,还能站得如此笔直否!

    雷是可以直接攻击神魄的,在张执象与他角力的情况下,只需要一道雷霆,就能完全结束这场战局,张执象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

    “巴!”

    在第一道雷霆落下的时候,张执象如此吐出了一个字,雷霆被挡住了,此时万行已经察觉不妙,当即不再叼雷霆轰击,可前面还有两道正在飞行,犹豫要不要用翅膀扫开的时候,雷霆已经落下了……

    张执象在说……巴嘛吽!

    佛家有六字真言,俺嘛呢叭咪吽,这六字真言最要紧的是俺和吽,佛家整理了出来,管这叫六字真言,说有深不可测的力量。

    对于这点,道家的雷法其实也有归纳。

    没有那么多,就一个“om”的音,称为雷音,修炼雷法时多以辅助,雷音为宇宙初始音频,本身含有大威能。

    佛道两家都是从大道上研究的学问,自有相同的地方。

    而“巴”其实是一个助音,张执象直接将六字真言简化为“嘛吽”,也就是直接提纯了“om”的音,以雷音雷法之真言,主摄雷霆之力。

    因而三道雷霆落下,张执象持剑抵御鹰爪,周身电弧跳动,他自己的雷法也爆发了出来。

    “大威天龙。”

    “般若诸佛。”

    “世尊地藏。”

    “般若巴嘛吽!!”

    自喊出“巴嘛吽”之后,张执象的声音就格外洪亮回荡,好似天地吟诵的金刚法咒一样,那无形的力量冲击,竟然好似忽然推翻了山岳,力量的爆发完全不讲道理,迦楼罗差点被掀倒,羽翼急扑,天地狂风乱作,飞沙走石……

    而张执象得势不饶人,压根不待迦楼罗站稳。

    伴随着银块的一阵爆发,他从银山坑中跃出,持剑朝那迦楼罗噼去,却是剑气当中,隐约见八部天龙法相,轰在迦楼罗身上,杀伤极大!

    刹那间。

    金羽乱飞,血如金漆般泼洒而下,迦楼罗连连后退,而张执象步步紧逼。

    这让观众惊掉了眼球,而当事人的万行更是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力量!!”

    他有些惊恐的叫着,张执象说道:“我可是跟法海大师一起斩过蛇的啊,至于这力量嘛,有我的金光、雷法,也有……菩萨乘的力量。”

    “我虽修金丹,可我也曾发下大宏愿,立无上菩提心。”

    “以大智慧通世间法。”

    “今我得证大乘佛法,通菩萨乘矣,虽不修佛法,未得位果,但却有菩萨因!我之言语,当言出法随!”

    “身在菩萨行,当有菩萨力,对付你这法相,正是得力。”

    “大威天龙!”

    “大威天龙!般若巴嘛吽!”

294、夺舍逃生,年轻气盛

    迦楼罗那巨大的法相被张执象打得不能还手,不断的闪躲、痛鸣,漫天都是飞羽和金血,不断挥剑的张执象在金光当中,神威如佛祖亲临。

    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佛家讲菩萨低眉,也讲金刚怒目,堂堂天龙在张执象手下如同一只呜呜叫的败犬,反差之大,震撼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旁观者尚且如此,万行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不该与张执象辩法,当张执象讲清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大成佛法后,当那些观众认可他的佛法后,张执象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背后是六十万升龙城百姓,是上千万安南百姓。

    在这场因果当中,通悟菩萨乘的张执象,可以施展出无上菩提位果的力量,对活生生的人,这个力量可能并不恐怖,可对于没有肉体的法相来说……

    那就是菩萨打阿罗汉,差着境界呢!

    他本以为张执象一介道士,就算悟了大成佛法,也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力量改变,看来,还是因为他不太懂菩萨乘,这力量,无需位果也能在特定情况下使用……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哪怕他还有手段可以挣扎一下,但以法相对付张执象,是必然要落败的,他苟活五百年等来了这大暑之世,岂能刚出关就身死道消?

    阴鸷无比的看了张执象一眼,迦楼罗那金翅大鹏的法相陡然一振翅,须臾间便缩小到普通鹰隼的大小,径直飞向了郑检。

    刚刚还想着是否要逃的郑检陡然睁大了眼睛。

    “不……”

    他在抗拒,但半点修为都没有的他,如何能拒绝得了?那迦楼罗径直从巨阙穴的位置撞进心口,郑检的眼睛陡然呆滞,随后金光亮起……

    现场忽然的安静,所有人看向郑检,这一刻,他们明白了。

    迦楼罗就是郑检放出来的,而刚刚张执象道破了迦楼罗的名字,说那是万行和尚……原来,万行大师是这样的小人?

    郑检不是万行转世,而是被万行夺舍了……

    万行明明辩法输了却不认,假借佛祖的名义要杀掉张执象……

    世间之事,逃不了“道理”二字,哪怕强权可以压制一时,可以让人们闭嘴,但人心的变化,你是改变不了的。

    这力量柔柔弱弱的,看起来没有什么用。

    但,墙倒的那一刻,被众人推着,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排山倒海。

    张执象如世尊降临一样碾压迦楼罗,人们对万行的滤镜便彻底散去,占据了郑检身体的万行睁开眼睛,他能够感受到,哪怕一个乞丐,此刻看他的眼神也满是鄙夷……

    败了。

    那些复辟的叛军已经败了,哪怕他能够杀掉张执象,也改变不了人心的倒向,叛军所造的业,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懦弱,此后将变成钢铁般的洪流……

    因为他们看到了光。

    万行低着头,他夺舍后却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在思考,这让人们有些疑惑,不过,国师在这,他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张执象从天空返回,飘然落地,走向万行。

    树倒猢狲散,那些镇国寺的僧人此刻一哄而散,万行座下的佛辇落地,勐然摇晃了一下,但万行纹丝不动,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佛辇上,看着张执象。

    他不再遮掩,说道:“老夫最大的错误,是待在地宫,离世太久,对这世道的估算,有了偏差。”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值此大寒之前的大暑,当是乱世出英雄。”

    “老夫小看你了。”

    张执象看着万行,并没有胜利者的余裕,而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姿态,说道:“都做了夺舍的后手,又说什么小看?”

    “真要小看我,我踏入安南的那一刻,你就该以法相来杀我了。”

    “但你没有。”

    “你在等郑检,等一具肉身来对付我。”

    张执象可不认为万行是为了享受活着的感觉,才去夺舍肉身的,两人辩法,张执象能够清晰的明白,许多东西,万行都懂,而且很透彻。

    只是,屁股不对,佛法越高,就越靠近天魔罢了。

    肉身对于万行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甚至,他并不想要肉身,他秉持佛家的舍命修性,肉身坐化之后,有一颗本命舍利子即可。

    他已修出迦楼罗法相,早在大暑之世来临的时候,他就该享受天地的大自由才对。

    可万行没有,他一直甘愿待在地宫当中。

    他很谨慎的看着因果,寻找恰当的时机,去夺一缕长生的机缘,只是,他愿意等,时局不会等,大明对安南的雷霆动作,均田免赋的全面变革。

    让万行不得不出关对付张执象。

    他真正的根基是佛教在安南的根深蒂固,是僧侣集团上能把控国家,下能根植人心,那刻在人心当中的信仰,才是万行最看重的东西。

    但张执象在破坏这个根基……

    所以,万行出来了,他已经联络僧侣和善信,准备起义,开城门,迎叛军,并亲自出面,与张执象辩法,以一场大胜来亮相。

    但,他败了。

    辩法失败直接导致了人心的改变,他的根基已除,而因为张执象“虐杀”迦楼罗,更是让僧侣们吓破了胆,估计起义也会不了了之。

    他一下子,就成孤家寡人了。

    所幸。

    他选择了郑检,吃了郑检的龙气,说是共存,只不过是他还待在郑检身上而已,他离去的时候,郑检的气运就会抽干,自然会死。

    他又骗郑检吃下了他的舍利子。

    虽然不好磨灭郑检的意志,但他已经与郑检融合,且占据绝对主导,他的一身修为,还可以完整的施展出来。

    只是。

    还有必要打吗?赢了张执象,人心也拉不回来了……

    “罢了,且饶你一命吧。”

    万行居高临下,澹澹的说了一句,也表明了意思,他不想打了,准备离开,希望张执象好自为之。

    张执象考虑了下,摇头道:“还是杀了你,我才放心。”

    万行是真有点生气了,他不愿意杀了张执象,是因为根基已失,他在安南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接下来流浪四海,多半还是要去大明的。

    现在杀了张执象,天师府能放过他?全真、武当会不会出手?

    他不愿惹麻烦。

    可张执象却要得理不饶人啊……

    “年轻人,可不要太气盛,会折了的。”他冷声告戒道。

    “人老了,连心气都没有了,连跟我碰一碰都不敢了?”张执象反问。

    “好!好!好!!”

    万行怒极反笑,眼中的杀意开始充盈……

295、阿罗汉果,跳出三界

    万行活了太久,早已忘记了意气之争。

    在他看来,张执象赢到现在,基本已经将所有利益都拿到手了,他们两相别过,恩怨日后再谈,张执象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跟他拼命。

    所以,在万行看来,张执象没有理由继续跟他打。

    可张执象却执意要分高下,要分生死,如此咄咄逼人,便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何况万行这个披着袈裟的魔徒呢?

    万行陡然起身,瞬息便冲至张执象面前,一个顶肘爆发。

    张执象有伸手格挡,当却被迅速击飞,飞跃了数十米在开始沾地滑退,舒缓了一下刚刚格挡的手臂,张执象对于万行的力量有了初步的认知。

    “依靠舍利子,郑检那没有修行的身体,也可以做到这个程度吗?”

    张执象觉得,曹继武如果在舟山比武时,能够与陆西星正面较量一下,其速度、力量应该与万行是差不多的。

    只可惜当初陆西星以葫芦速胜,没有看到曹继武施展武学。

    但即便如此。

    张执象甩了甩手,笑道:“老和尚,你这武艺不行啊,光有力量和速度,劲力却不够透彻,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话,可就要输了。”

    “哼!”

    万行冷哼一声,只见他一步踏出,金光由脚底升起,一路攀爬向上,待到颈脖部,看到肤色金光闪闪后,才明白,这不是什么佛光之类的,而是万行金身的映照……

    不坏金身?

    张执象念头刚起,万行就像是凭空闪现在他面前,一拳锤出,只见那力量像是拟态成了佛光,佛光陡然炸开,力量浩瀚无比,又极为奇特。

    诸多消力的技巧都不管用了……

    似乎你只能以最纯粹的力量与他对拼才行。

    一拳之下,张执象飞得更利落了,而万行的奔袭,似乎也受这个特性加成,他一脚踏出,佛光爆发,好似不再受限于摩擦、加速度,似乎有多大的力量就可以省略加速的过程,直接爆发出最终的速度来……

    波!波!波!

    佛光不断炸开,发出奇妙的声响,张执象毫无还手之力,万行直接连续不断的发出攻击,打得张执象在天空飞来飞去,根本无法落地……

    每一次应对都必须全神贯注,若是慢了一拍没有格挡,那战斗就结束了。

    这就是阿罗汉的力量吗?

    阿罗汉。华言无学。即声闻乘第四果也。谓此人断色界无色界思惑尽。四智已圆。已出三界。已证涅盘。无法可学。

    万行当年没有证得阿罗汉位果的圆满。

    更没证得涅槃。

    但他得阿罗汉果,便在跳出三界的修行路上,佛法具现的力量就是如此,让他的行动、攻击,都超出了常理……

    “你不善战斗。”

    战斗中的张执象忽然说了一句,万行眼光更冷,攻击愈发凌厉,但张执象更轻松了,万行的速度、利郎占据绝对优势,但越是愤怒的情况下,战斗思路越是简单。

    万行并非武僧,于武道上的理解比张执象都差远了。

    这才有张执象腾挪的空间,格挡的余地。

    若是其他武道宗师有这份力量、速度,张执象已经死了……

    如今还没死,在万行看来,只要再快一点,力量再大一点,张执象就要招架不住了,然而,并非如此。

    万行在等张执象一口气断掉,要趁着换气的时候干掉张执象。

    而张执象却在利用万行的攻击,不断锤炼。

    这其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一直以来,在舟山遇到的那些武道宗师,都是在武艺上压制他,张执象从他们身上只能学技巧。

    在战斗中,张执象也不能放开了让那些武道宗师进攻。

    要么纯粹的力量太小,无法锤炼金光,要么集中所有力量爆发一点,直接突破他的金光,总之,会很麻烦。

    而万行这样傻“抡锤”的,还是第一个。

    于是。

    万行眼看只差一口气,就可以干掉张执象的战斗,一直持续了一炷香,就连万行身上都开始冒金色的烟气了,张执象却还没有换气……

    “我看你能憋多久!”

    万行怒极,此时张执象的打法陡然一变,变得轻灵无比,借助万行的力量,他的闪躲腾挪陡然提升一个层次,顿时打乱了万行的节奏,而他则趁着这个机会,换了一口气。

    一口气,便回满了。

    金光再次充盈……

    两人对视,气氛有些微妙,万行也停了下来,这战斗打得,他竟是觉得有些委屈了,张执象的基础打得太好了,一次性打不死他,他的韧性就可以强到在战斗中不断成长。

    两人站着,沉默的对视了两秒。

    张执象本来在慢慢调息,想看万行如何应对的,结果,忽然意识到什么,张执象天眼陡然睁开,长鲸出鞘!

    彭!!!

    天空炸开一团血雾,佛光却迅速消失在了天边……

    万行,跑了。

    长鲸虽然沐浴着金色的佛血,但是没有用,万行的防备一直很足,长鲸没能击破舍利子,舍利子不毁,再重的伤势,也不过是外伤而已。

    可惜了……

    “万胜!万胜!万胜!!!”

    就在张执象还在遗憾的时候,震天的欢呼已经爆发,人们将张执象拥起,将他高高抛着,欢呼着这场胜利,是张执象的,也是他们的。

    他们先前支持叛军,不代表他们不想支持张执象,不想支持明军。

    他们只是害怕而已。

    当确定明军将获得胜利的时候,他们自然会为均田免赋下的世界而欢呼、欣喜,他们开始爆发出巨大的干劲,甚至都不用张执象多说,他们就开始嗷嗷的往前冲。

    待黎维宁给他们发钱的时候,他们反而不急了,开始问黎维宁,军队还招不招人。

    之前退出民兵团的,此刻也后悔了,央求黎维宁让他们回来。

    当二十两银子发下去的时候,他们甚至不要,在一阵磨合后,他们开始自发的,只要一半,要留一半给明军做军费……

    对此,黎维宁问道:“这,不是说要告诉百姓我们没钱了吗?这钱还留不留?”

    张执象看着热情的民众,平静的说道:“留着吧,赈灾还要一大笔钱呢,已经起势了,反攻的序幕已经拉开,那些叛军和返乡团的末日来了。”

296、安南靖平,流虬首脉

    黄老爷的碉楼还是那个碉楼,张麻子砍了假的黄老爷,鹅城百姓拿着枪,轻而易举就攻破了碉楼,让黄老爷乖乖体面。

    民众的力量从来就是如同洪流般摧枯拉朽,只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力量罢了。

    对于安南的战事。

    张执象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只是跟万行辩了一场法,将那些“佛陀”的面具撕了下来,当他们发自内心的鄙夷曾经贪婪刮取香油钱的和尚们后,他们在心理上忽然就有了巨大的优势。

    连迷信都破除了,又岂会害怕强权?

    更何况,那强权……先前还像狗一样被他们赶走,逃跑,他们,也是赢过的。

    积极,昂扬。

    百姓们自告奋勇的组建民团,喊着“打倒士绅,共建乐土”的口号就出城了,事实证明,当主观能动性被调动起来之后,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几乎只是短短三五天的功夫,民团便像星火燎原一样遍布了整个升龙府。

    高训义只需要带着三千明军针对叛军主力即可,而张执象负责斩杀那些邪巫,短短数天,攻守之势彻底改变。

    就连清化府,海瑞在象田县坚守十天之后,赵靖也召集民勇,奇兵袭营。

    黎丕一颗心都在象田县上,完全没有想过赵靖敢出兵偷袭,要知道,他可是有“十万大军”的,结果,真正打败他的就是这十万大军。

    乌合之众越多,乱起来的时候,危害就越大。

    十万头猪一晚上抓不完,十万人却可以。

    赵靖让九百步兵与两千民勇伪装成叛军,绕道埋伏,亲领三百骑兵夜袭中军大营,直接引起营啸,叛军直接溃败,乱成一团,自相踩踏厮杀,再有间谍点火烧毁粮草引起混乱,赵靖带着三百人硬生生杀到了主帅面前。

    黎丕因为象田县久攻不下,连日惩罚部下,早已积怨丛生。

    值此生死之际,竟然只有三十余人愿意替黎丕卖命,然而区区三十余甲胃都不全的亲兵,如何是骑兵的对手?

    仅一个冲刺,赵靖便阵斩黎丕。

    顺势拿下中军大纛,叛军军心大溃,四下逃亡,此时埋伏的明军当即杀出,海瑞更是带着护民军也从象田县杀出,明明只有五六千人,却给叛军一种被包围了的感觉。

    因此在一夜乱战之后,叛军将领纷纷投降保命。

    待到天明时分。

    那些叛军的营指挥看清明军虚实,一个个懊悔不已,他们听说升龙府明军开始反攻,还以为是明军大部队来了,结果……依旧只是那千余明军,那些民勇绝对不比他们叛军素质高。

    十万人,被五千人打垮了……

    在海瑞他们获得大胜之后,由滇南支援的一万明军也攻破了叛军的边关防线,直扑宣化,叛军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来支援的,是黔国公沐绍勋。

    沐英死后追封黔宁王,因而沐家世代以总兵官挂征南将军印镇守滇南,被称为沐王府。

    实际上沐英世袭罔替的爵位是西平侯,传两代,至沐成时升任黔国公,然后便以黔国公世袭罔替,可以说,沐绍勋看到安南战事紧急,直接事急从权,亲自带着一万精兵南下。

    若是已经攻下升龙,阮淦他们自当还有余力抵抗沐绍勋,可两面受敌之下,沐绍勋仅两日便攻破宣化,活捉阮淦和郑氏一系,彻底灭亡后黎政权。

    六月十七,安南靖平。

    张执象封黎维宁为安南布政使,让他调度民力,打通后勤线,支援满刺加。加封沐绍勋为安南总督,任高训义为升龙总兵,赵靖为清化总兵,镇守安南。任海瑞为安南按察使,掌一省刑名。

    当张执象直接册封三司长官的时候,人们才回想起,这位大明国师的权力有多高。

    嘉靖六年,可是圣旨明发中外,册封国师,许了问定国策之权的,理论上,张执象的权力比首辅还高……

    彻底消化安南以后,便是百万民众自发积极的为前线运送物资。

    只要后勤不断,仇鸾在满刺加就不可能败。

    而解决完安南的事情,安排人送苍珠先回龙虎山,六月十八,张执象便马不停蹄赶往夷州,战报表明,王直已经及及可危了……

    ……

    六月初五的时候,许海便对夷州发动了总攻。

    初六便成功登陆,初七攻破基隆、高雄等港口,几乎是从四面八方,各个港口登陆围剿,王家难以形成抵抗,完全无险可守。

    夷州一条山脉横贯南北,东西两边才是平原。

    地势狭长,可以说是一马平川,完全没有关隘可守,港口又多,便是不打基、高两港,也随便登陆,所以王直只能龟缩在赤嵌城。

    夷州是大明海洋贸易的中转站,港口相当繁华,可以说失去港口,这座岛基本就没什么价值了。

    内陆没有什么像样的城市,唯一一座规格不错的就是赤嵌城,这座城市以后会被郑成功命名为“承天府”,是国姓爷以后的都城。

    赤嵌城在夷州西南。

    整个夷州也就十多万汉人和几十万高山族的原住民,山民们向来自治,不接受管理,也不干涉汉人建城、贸易,愿意的就做些生意、打打工,不愿意的老死不相往来。

    针对夷州的地形,王直早有准备。

    在港口面对许海大部队的攻击根本不可能守得住,所以他早早就放弃了,所有部下和民众全部撤离到赤嵌城,并在赤嵌城周围建了三十多个土堡,用以拱卫和互相支援,对抗敌军。

    在夷州,愿意听王家命令的人,大约有二十万,其中四万是土着。

    十六万汉人当中,多数都是讨生活的,但王家直系子弟,却有两万人,皆为精兵,另外汉人中剩余的四万青壮,在港口讨生活,自然是可以全民皆兵的。

    四万土着也都是青壮,他们的家小都在山中,平日里帮王家做活,也接受军事训练,自带一股蛮兵的凶狠。

    可以说。

    夷州人口不多,但王直已经布置了十万兵力,就是为了等许海上岸,就算许海能攻下夷州,也要崩掉他一颗牙齿。

    然而。

    就在王直严阵以待的时候,许海虽然初七就获得了夷州的控制权,却没有急着进攻赤嵌城,攻势的烈度甚至可以用漫不经心来形容。

    这种情况,哪怕是王直也没有搞明白。

    他觉得有哪里出错了,可怎么也没有想通……

    王直自然不会想通,因为许海此时正在中部山脉的正中间,一处名为日月潭的地方,观赏着这里的景色。

    在许海身边,一名扶桑的和尚指着日月潭旁边的玉山说道:“四爷,找到了,这里便是流虬的龙脉首穴。”

    “只要在这里设置祭坛,便可引出流虬的龙脉之力。”

    “若有真龙之种,便可用这流虬龙脉之力,催生出真龙来。”

297、太白故居,建文后人

    说是和尚,也的确做着和尚的打扮,但此人其实是扶桑的风水师,而且是一个臭名昭着的流派——九菊一派。

    扶桑那些皇室也好,幕府将军也罢。

    对于九菊一派的风水师都是敬而远之,这些人精通寻龙点穴,却行事极为阴毒,稍有不如意,便施法报复,且遗祸数代人,常常会遵循扶桑传统——下克上。

    所以,扶桑的当权者很不喜欢跟九菊一派的风水师打交道。

    许海却是完全不在意。

    论道行,大明的风水师高明得多,许海之所以不找大明的风水师,就是怕道家那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愿意做脏活是小,反而暗中帮张执象他们并走漏消息是大。

    找九菊一派,也就是能做脏活罢了。

    “确定是这里?”

    许海澹澹的问道,但意思不言而喻,如果出错了,那可不就是死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整个九菊一派要灭掉,也不是不可能的。

    山田智泉自信无比的说道:“绝对是这里!”

    “此为夷州龙腹,可夷州实际是流虬之首,此潭岛中有岛,北湾似日轮,南湾似新月,日月并辉,阴阳合济,当时流虬之龙眼所在!”

    “且山民传闻。”

    “他们迁徙此地,是二十年前,有四十余人追逐神鹿至此,才发现此地。你看潭水,碧蓝恬静,在群山当中,如婴儿在母亲怀抱当中安睡。”

    “潭北水色赤红如日,潭南水色碧蓝如月。”

    “山民还有传言,说当年见潭水当中有龙,日潭有公龙白日吞吐太阳为戏,月潭有母龙夜晚吞吐月亮起舞。”

    “日月失常,影响了他们的耕种生活。”

    “那两条龙应当不是蛟龙,否则那部村民不可能还在,当是龙脉的龙气外溢显化,所以出现异象,山民解决了这些异象,才正式定居。”

    “日月潭乃是流虬之龙眼,而这玉山便是山根祖窍。”

    “那处龙穴便是眉心泥丸。”

    说罢,见许海云澹风轻,不知道是城府如此,还是不甚满意,山田智泉想了下,说道:“山民们有头牛,将牛带过来一试便知!”

    “哦?”

    许海略微来了兴趣。

    他们前往玉山靠近顶峰的一座次峰上,让随行带着的水牛自行吃草,在牧童的安抚下,水牛安静下来,吃了会草,又逛了逛,随后径直走到了最高处,安逸的躺下,也就一两息的功夫,水牛就睡着了。

    见此,山田智泉笑道:“四爷,这便是卧牛地了。”

    “也是我们要找的龙穴。”

    “牲畜不同于人,它们对灵气的感应其实极为灵敏,特别是牛,平时牧童放牛,会让牛自己吃草,而牛则会选择当地生机灵气最足的地方卧着休息。”

    “这时它的体力恢复最快。”

    “且看着吧,此地灵气之充足,这头水牛要不了十息,就会转醒,精神奕奕!”

    山田智泉说话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近半,许海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头牛,过不起来,牛打了一个呼噜,便悠然转醒,它舒畅的哞叫了一声,抖了抖身体,竟是精神百倍!

    确定了自己要的东西,许海问道:“该如何布置祭坛?”

    山田智泉答道:“请先设黄帝陵,然后建一座九层灰黑色的四方塔,再立下八尺八寸七十二斤的斩龙剑,地下再埋上鬼头刀等法器。”

    “一切准备妥当,定可集合造龙、斩龙于一体。”

    “绝不会出现真龙逃脱的情况。”

    许海的眼神有些遥远,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失神了一会,才说道:“就按这个办吧,时间不多了,尽快办好。”

    他们初八找到日月潭,剩下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但,他麾下人多船多,倒也不会耽搁好戏……

    ……

    西域,碎叶城。

    大唐年间的边关重镇,诗仙李太白的出生地,五岁随父亲前往川蜀江油之前,诗仙都生活在这个漫天黄沙的军镇当中。

    碎叶城于唐高宗调露元年(679年)建置,样式模彷长安。

    似乎从最开始就注定诗仙与长安的不解之缘。

    有人说诗仙是李建成的玄孙,有人说诗仙只是陇西李氏的普通子弟,身世如何不论,但边塞和大漠孤烟直已经刻入了诗仙的童年。

    李太白或许不知道,五岁那年的辞去,便是终生的永别。

    719年,也就是李太白离开后的第十四年,这座大唐建造并卫戍了四十年的重镇,被割让了,李隆基为了拉拢突厥可汗苏禄,将碎叶公开出让给他作为牙庭,还送了公主和亲。

    曾经失去的故地,相别了六百余年,才终于回归华夏。

    虽然明朝九边往西最远才到哈密卫,但亦力把里,也就是东察合台汗国,在元朝灭亡以后,就奉大明为宗主国,时常纳贡。

    明朝时期丝绸之路并未断绝,只是因为气候问题,西域人烟愈发稀少,贸易价值已经不大。

    所以相对于丝绸之路而言,海贸才是大头。

    明朝并非是一个陆权国家,它其实是一个海权国家,在明朝初期,陆地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缘政治了,全部都在大明的秩序规则之内。

    只是后来皇室丢了海权,陆地上又被养寇自重,才有了边患。

    可不管如何,西域一直都是在大明的秩序当中,哪怕不是朝廷的秩序,也是边军将门和豪商们的秩序。

    然后自有一套江湖。

    青龙榜第八的关西客,便是居住在这碎叶城中,他所居住的院子更是起了一个名字——太白居。

    似乎。

    关西客会到碎叶城来,就是为了寻找李太白的踪迹一样,如此一个充满诗意的人,却是从最简单粗暴的刀客堆中杀出来的首席。

    早在五月底的时候,关西客就看到了范家的信使。

    看着范征将那瓶不老药放在桌上,这位关西第一刀客却是半点不见粗狂,反而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只是他常年穿一身白袍,带着兜帽,从未摘下来过。

    旁人以为是神秘莫测,可范征看着桌子上的《尉缭子》,总觉得关西客身上有几分儒雅的气质。

    他是刀客,好像也是读书人。

    但这些年关西客和范家的交集,得知其人的经历来看,好像关西客更像是一个执着的疯子,过去三十年不是在拔刀,就是在拔刀对敌的路上。

    天知道他手上有多少条人命……

    如果是读书人,会如此偏执疯狂?可门口那“太白居”三个字,又叫人不得不多想……

    “范家要我对付谁?”关西客问道。

    “是邀请您屠龙,我们首先要去抓一个姑娘,当然,最终目的,应当是对付张执象的。”范征恭敬的全盘托出。

    “张执象……大明国师?”

    “对。”

    “他是,嘉靖的人。”

    “是的。”

    “那也是朱棣的人吧?”

    “成祖?与成祖何关?”范征搞不明白了,嘉靖的确是成祖的后人,但朱棣已经死了百多年了,又怎么会扯到朱棣身上?

    关西客摘下了三十年不曾摘下的兜帽,露出一张风霜坚毅的脸庞。

    他平静说道:“我从未告诉过你们我的姓名,如今我告诉你,我姓朱,叫朱钦煌,是建文帝五世孙,先恭愍太子四世单传。”

    范征震惊的张了张嘴,这才明白,为何关西客会来到碎叶城,为何这里会叫太白居……

298、蛟龙之力,图谋真龙

    朱钦煌的眼里有恨,有对朱棣的,也有对南京的。

    当年靖难,朱允炆确实没死,他带着长子朱文奎逃掉了,说是逃,倒不如说江南士大夫们认为建文还有用,把他们藏了起来。

    由胡濙跟朱棣打交道,经常说我有建文的消息,陛下你要不要去搜寻?

    胡濙找了建文十多年,都在江、浙、湖、湘各省府州打转,其实意思也很明确了,朱棣也知道是他们把建文藏了起来。

    但朱棣并不在意,根本就没有与胡濙他们做交易的意思。郑和下西洋也跟寻找建文扯不上关系,建文一直都在江南。

    直到永乐二十一年,胡濙连夜觐见朱棣,告知朱棣……建文,要死了。

    多年抑郁成疾,当侄儿的,竟然走的比叔叔还早。

    朱允炆一生,先是被文官抬上皇位,又被朱棣靖难拉下皇位,他虽然逃得一命,可那些臣子没有一个忠心于他,帮他复辟的,不过是拿着他当筹码,与朱棣斡旋交易。

    临终前,朱允炆想见朱棣一面,但朱棣拒绝了。

    对于胡濙的到访,朱棣的回答是:“建文四年,朱允炆便已经死了。”

    是的,朱允炆的死讯那年已经颁布,流落民间的朱允炆是否还活着,已经不重要了,永乐二十一年的江山固若金汤,朱允炆活着又如何?

    人最凄惨的事情就是,你全力对付了一辈子的对手,其实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建文死了,死的极其不甘、怨恨。

    是朱棣的不在乎,让他成为了鸡肋,是朱高炽与文官交流甚密,让南京就完全不需要扶持他复辟,他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但为了必要时刻做后手,却一直拿捏在手上,数十年软禁,甚至为了保证血脉,只准单传。

    到朱钦煌父亲那辈,才终于因为看管疏忽,逃了出去。

    而朱钦煌自幼跟着父亲隐姓埋名,明明跟着父亲饱读诗书,却不能考科举,因为……经不起查,便是皇室不在意,南京也会重新把他们抓回去。

    终于。

    在十六岁那年,父亲含恨而终,将亡父入土后,朱钦煌一把火将家烧了个干干净净,只身一人赶赴西北,十六岁出函谷,与人学刀,二十岁出玉门,厮杀大漠。

    三十年风霜刀剑,父亲的偏执、暴怒、癫狂,深深的刻在朱钦煌的记忆里。

    他知道,他一切的苦难,都是朱棣给的。

    若不是朱棣造反,朱允炆如何都是皇帝,而他也会是当今的皇上,不是什么嘉靖小儿……

    “此药有何用?”

    勾起的回忆渐渐退去,朱钦煌拿着不老药发出询问。

    范征恭敬的答道:“此药以一整只蛟龙炼制,实则为血脉药剂,喝下便可化为龙种,阁下困顿于从心境,此药当有助益。”

    “龙种……”

    呢喃了一声,朱钦煌毫不犹豫的开瓶饮药,不老药入口只有一种感觉,辣,火辣得让人捂住喉咙,怀疑自己吞下的是不是岩浆……

    朱钦煌倒没有觉得这是毒药,因为扒开瓶盖的一瞬间,他就嗅到了浓郁的生机。

    彷佛有火焰在骨骼、经脉、皮肉间穿梭炙烤,那磅礴的纯阳之力蛮横到肌肤寸寸皲裂,朱钦煌甚至控制不住力量,脚下的地面爆发出密密麻麻的裂纹……

    “这……”

    范征没有想到这药如此霸道,他隐隐听到朱钦煌身上有龙魂咆孝的声音,那可怕的气场不威自扬,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宛如狂风一般。

    他也是耳顺境的宗师,此刻却感觉自己在朱钦煌面前,就像是一只蝼蚁。

    那是一尊真正的神龙……

    “青龙榜,神龙大侠,这下,真的是神龙了……”他呢喃着后退,避着那可怕的威势,震撼于药剂的效果,心中闪过一瞬间的贪婪和懊悔。

    如果他没有将要送给朱钦煌,而是自己私吞……

    不,应该没这个效果。

    药效都是因人而异的,朱钦煌有这份威力,是因为他本身就半步从心境了……

    “呼……”

    朱钦煌缓缓吐出一口烟火般的气息,浑身都冒着蒸汽,那巨大的热量甚至引燃了身上的衣物,火焰滋滋燃烧,但他却无动于衷,好似体温比火焰温度还高一样。

    他的皮肤皲裂以后迅速脱落,体表不断渗出杂质,然后被火焰烧成灰尽。

    他脸上的皱纹开始消失,几十年大漠风霜的洗礼,在这一刻如同铅华般蜕尽,短短几息的时间,五十岁的半百老人,便恢复到了当年那个翩翩公子。

    他仰头闭目,体会着一切变化。

    直到身上的火焰熄灭,穿着半截裤子,露出完美的躯体,体温也在呼吸间缓缓下降,到常人程度,甚至还要稍低一些,那威势内敛,更显得深不可测。

    他陡然睁开眼睛,不再是黑童,而是金黄色的竖童。

    如同龙一样的眼睛……

    已经退到十丈开外的范征见此,立刻单膝下跪,恭贺道:“恭喜阁下晋升从心境!”

    朱钦煌没有理他,而是右手缓缓抬起,手一张开,身后屋内墙上挂着的那柄屠龙刀呛的一声飞入手中,朱钦煌一个刀花之后便朝天一斩。

    天空百里之外的云层,在这一刀下,顿时两断。

    这一刀,他还不过瘾,便朝着城外的一座山峰斩去,十多里外的山峰彭的一声,竟然应声而断,数十丈宽的峰顶滑落,轰然落地……

    试完这两刀,朱钦煌才问道:“你可知我这刀,为何叫屠龙刀?”

    范征摇头。

    朱钦煌道:“我曾在大漠中斩杀百丈沙龙,取其腹中陨铁,炼制而得此刀。此刀对龙族正有压胜之力,许家请我来屠龙,不亏。”

    范征愣了下,便无比欣喜。

    “好!好!有阁下相助,王绛阙便是有真龙之力,也逃脱不得!”张执象杀了范灵煜,范征对他恨之入骨,见有报仇的机会,范征畅快无比。

    “王绛阙?”朱钦煌不解。

    “是的,歙县王氏的女儿,二十年前,王源之在商洲得到了玛雅圣物,是一块真龙逆鳞,当年此物虽有神异,但也不甚要紧,现今大暑之世,恐怕有化龙功效,不管如何,这是如今唯一的真龙线索了。”

    “我范家已经准备好八千精兵,张执象与王家也陷在南洋。”

    “只待阁下一到,便可攻破沁源,活捉王绛阙。”

    说着话,范征已经想到了张执象摇尾乞怜的样子了……

299、学子北游,釜底抽薪

    张执象五月二十四离开沁源,天问在二十七日便监测到了晋商的异动。

    张执象沿太行山南下的时候都发现了晋商在太行山中的布置,王家定然不会不知道这些,他们非但知道,而且早有安排谍报人员。

    王家的情报系统是当世最发达的,厂卫在这几年虽然又发展了一些,但嘉靖初年刚继位的时候被剪得太狠,如今依旧不太得力,想要恢复到永乐年间的盛况,是不可能了。

    甚至不如西厂提督汪直和武宗朝的刘瑾时期。

    说到底厂卫是皇帝没办法才这么玩,嘉靖不需要太倚重厂卫,所以厂卫的资源和发展也都有限,许多时候情报能力反而不如天问。

    范家要调度八千精兵围剿沁源,这动静可不小。

    五月底的时候,天问便连范家的作战计划都知晓了,如此摆在沁源面前的就有一个问题,张执象已经联络好京师那边的,沁源学子去京师大学的进修,还去不去。

    “要不,等解决完了范家再让孩子们去京师?”

    执行委员会上,陈卿是如此觉得的,哪怕八千精兵其实不算什么,沁源过去的预桉都是十几二十万的大兵团对抗,去京师的只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少年而已。

    沁源的兵团主力,还是当年西迁的青羊山起义军,这批人都三四十岁了,正值壮年。

    新生代去京师,并不影响沁源的主体战力,只是影响沁源的战争潜力而已,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兵力充足一些,作战的损失也会更少。

    出于这些考量,陈卿认为打完了仗再去京师更好。

    王绛阙却不认同:“安南的仗,南洋的仗打完,大明的均田还会远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让学生们接受培训,然后前往各地农村进行工作才行。”

    “倘若晋商带着所谓的八千精兵就能攻破沁源。”

    “那我们这些年的经营也就是一个笑话了。”

    悍匪、私兵永远不可能跟正规军相提并论,这是军队的性质决定的,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必然是最有纪律、最有信念的部队。

    那些悍匪、私兵大多数情况只能打顺风仗,一旦逆风,就是纯粹的乌合之众。

    沁源的假想敌一直是大明军队,如果连晋商这八千精兵都挡不住,那以前的假象就都是一个笑话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他们也不怕这八千人人,只是,“范家和晋商手中掌握的军队定然不下十万之数,情报表明只有八千人,可他们未必不会倾巢而动。”

    “至今还没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进攻我们。”

    “难道是因为张执象杀了范灵煜,亦或是我们要搞均田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倘若如此,地方官府恐怕也会配合他们。”

    “不可不防啊。”

    说话的是一个老先生,叫魏垣,他是一个老秀才,以前就在沁源教书,但教四书五经之余,更多的是教《梦溪笔谈》这类书,注重学问用于实际,提高生产生活。

    自起义军来沁源以后,老先生便在帮忙搞教育,如今是沁源大学的校长,也是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之一。

    老先生功名不高,却不代表学问低。

    他这话一说出来就直接点中要害,是的,晋商要对付我们,可他们是为什么发动这次进攻,诱因是什么?

    不同的原因,将会影响战争的规模,这得考虑。

    陈卿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很危险,别小看这种直觉,他从草莽间崛起,历经生死多少次死里逃生,都是因为这个直觉。

    “王姑娘,此次情况不妙,不宜激进啊。”

    陈卿等几位当家再次劝说,王绛阙没有改变主意,而是看着他们说道:“诸位很清楚我们在进行什么样的事业,我们又面对着怎样的敌人。”

    “虽然我们一直以来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外界不了解我们的具体情况。”

    “可是,我们是做什么的,他们却是知晓的。”

    “在安南均田之前,他们可能还没有必要全力对付我们,但安南均田已经开始,我想士绅应该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这对于沁源来说,会很很难的一关,我们也没有把握能够百分百的渡过去。”

    “所以。”

    “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沁源被攻破了,变革的火种就要从此熄灭吗?趁着他们还没有合围发动攻击,我们必须选出一批学生前往京师。”

    陈卿看着王绛阙认真的样子,忽然明白王绛阙为什么在大婚后还留在沁源了。

    她猜到了……

    从最开始有关于安南均田的情报传来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张执象没有嗅到沁源的危机,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王绛阙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

    她甚至没有跟王源之说……

    嘉靖、王家、张执象,他们的心思都在安南和南洋的战事。

    “我同意,让学生们去京师吧,这对他们是一场拉练,路上虽然也会遇到危险,但我相信他们能够解决的。”

    陈卿表示了赞成,京师那边已经八百里加急将相关手续印信,送到,学生们可以直接行军至京师。

    魏垣沉吟了下,说道:“的确应该送一部分学生出去,但不该是所有年轻人,只送16~20岁的孩子吧,有大约一万两千人的样子。”

    本来要送两万八千人去的,魏垣一下子砍掉了大半。

    其余的执行委员也认为这样最好,他们讨论了一会,看向王绛阙,王绛阙平静的点了点头,应允了这项提桉。

    接下来就是商量一些具体安排和战争应对。

    在送走孩子们之前,他们没有将晋商的情报公布,短短半日就将学生们组织好,为他们壮行,待看到这些青少年背着行囊和枪炮走出大山,陈卿向王绛阙问道:“这次有多危险?”

    王绛阙平静道:“绝对比马武寨规模更大。”

    陈卿:“可是并没有官兵的情报传来?”

    王绛阙摇头道:“临时下达命令即可,大明有完整的军制,只要正常运转,最多五日,太行山左右三省都司便可以将先锋部队派到沁源周边,最多十日,大军就会压上。”

    “能战之兵不会低于六万之数。”

    从安南的战场就可以看出,一省都司,差不多也就两三万的兵能打,内地还要更少一些,但嘉靖七年他们还在镇压青羊山起义军,所以两河的武备并没有荒废。

    精锐战兵超过六万,各种辅兵加上,怕是有二十万大军。

    这是真的难打了。

    陈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不敢相信,大明的江山已经烂到了这个地步,文官们已经完全不在意皇帝,直接调动地方大军了。”

    王绛阙摇头,说道:“我们是青羊山起义军,他们有借口的,事后追责,那都是事后了,他们自有朝堂上的力量遮掩庇护。”

    “至于我们已经跟嘉靖联盟,嘉靖也发了中旨,给了印信。”

    “这没用。”

    “他们不会认,直接说这是伪造的就可以了,嘉靖再怒也改变不了什么,没有经过内阁票拟的圣旨,文官们可不认。”

    “双方都在互相撕破游戏规则,未来只会更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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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介绍:
我问世人,长生可否。
我问国祚,长生可否。
我问文明,长生可否。
……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正德帝驾崩于豹房,谥武宗,无嗣,其生母张太后与首辅杨廷和决定,由近支皇室朱厚熜继位,年号……嘉靖。
同年。
天师府上书,有仙人降世。长生可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生可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生可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