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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天寥廓     长生可否txt下载     长生可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5、先天一炁,金光赫赫

    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

    水火草木禽兽可为妖,但必须“气、生、知、义”俱全。

    是以禽兽开悟修行为妖,最为简单,只需有义。

    何为义?

    朱熹说:“义者,心之制,事之宜也。”

    然而“有义”并不一定会行义,还有可能行不义,因为若是“无义”,是不可能行不义的,因此,妖也有好有坏。

    但不论是什么妖,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化形。

    人最为天下贵,独得大道,若不化为人形,是无法体悟大道、参生死之变的。

    化形之后,有两条路。

    仙道和神道。

    仙道如金丹大道一样,采天地之精华,通阴阳之造化,迈步长生。

    神道则简单一些,它不需要自身有多高的修行天赋,如狐狸这般占据寺庙,神通显灵,受香火供奉,然后帮助信徒。

    因而大暑之世来临后,山野淫祀渐渐多了起来。

    正是山中精怪欲借时代的便利修行。

    若是侥幸得朝廷敕封为山神土地之类的正神,那便功德圆满,死后也有去处。

    它们这些精怪如果是有实体的,一般也不是单纯的修神道,更多的是利用香火功德来辅助修炼,还是以仙道为主。

    毕竟能活着,谁也不愿死。

    而辽东那边的出马仙,所谓的仙家都是生前有修为的精怪,其死后留下的灵体。

    灵体没有寄托就只能慢慢消散。

    因而,它们需要依附弟子来行事,立堂看事、治病积累功德,期望有一天能够功德圆满,受天庭接纳,成为正神。

    但往往遥遥无期。

    灵体也不光是只能走神道,也能走仙道。

    但灵体附在人身上,本就损耗阳气,正规修仙的,根本不会接纳这些“仙家”,愿意接受的,都是旁门左道。

    狩猎血食,强化己身,就是旁门左道。

    此类未来发展潜力如何不提,但至少前期进益和战力不可小觑,马洪身上的那位“柳爷(蛇妖)”已经化形,相当厉害。

    而作为寄身的弟子,马洪也会获益。

    狩猎血食,灵性的部分被蛇妖吸收,但那磅礴的气血却会滋养马洪的躯体,因而马洪的气力要有别于普通武者,格外强劲一些,说不定还有刀枪不入的功夫。

    狐狸显然对马洪极为忌惮。

    但张执象却没有太多在意,他只是问道:“如果我对付马洪,你能护那些游客的周全?”

    狐狸点头。

    言道:“其余几人只是武夫,唯有蛮力而已。我能施展幻化之术,让他们找不到那些游客。”

    “好。”

    既然找到帮手,张执象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不等天黑了,他当即起身,朝破庙走去,待他靠近门口,马洪便敏锐察觉,目光如电的看向来人。

    初一见,便霍然一惊。

    那青衫佩剑的少年,洒脱自然,神韵超群,绝非等闲之辈。

    马洪甚至不敢轻启事端,客气的问了句:“阁下有事?”

    不同于马洪的眼力,彭瑕见张执象出现,顿时心凉了半截,本指望张执象去搬救兵,打这些强盗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有想到他竟是安顿好同伴就独身来了。

    虽然知晓你佩剑游历江湖,有几分武艺在身。

    可你不知道这伙匪徒的强悍啊!

    “嗯,有点事,我打算送你们去官府,由大明律来定罪,如何?”他平平淡淡的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马洪闻言,脸色便是一沉,知晓无法善了。

    他向手下们打了个眼色,他们当即抽刀,就近将刀架在那些公子、小姐的脖子上,马洪则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霸气的问道:“阁下若是来救人的,就不要那么冲,若不是来救人的,大可表个态,我就撕张票助助兴。”

    行走江湖的,哪里有蠢人。

    特别是这种刀口舔血的悍匪,他一下子就拿捏住了张执象,让他有所顾虑。

    但。

    张执象事先早已想到此节,不论他是否讨厌彭瑕这些人,但至少他们邀他同游,请他喝酒,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他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哭喊求救。

    只是平静的望着马洪说道:“你再看看,那些肥羊还在不在手上。”

    “嗯?”

    马洪偏头望去,那边竟然空无一物,连他的手下也一片茫然,那么多人,就这么不见了?

    “是那狐妖!”

    一个阴冷的老年男性的声音响起,马洪身边浮现一个身穿灰袍的老人,只见他冷笑一声,就要动手破除这幻术。

    但空中金光一闪,老人险之又险的才避开。

    “金光咒!龙虎山的人?”

    张执象没有回答,只是身边亮起一个又一个的金色炁团,那些炁团缓缓压缩成米粒大小,少年天师随性答道:“龙虎山,张安平。”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

    “是接受大明律的审判,还是……由我来?”

    马洪见这架势,觉得有些不妙,问道:“柳爷,能不能打,不行咱们风紧扯呼?”

    “哼。”

    柳爷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个刚下山的毛头小子罢了,真以为学了金光咒,就是天师,能够斩尽世间妖魔了。”

    “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让你知晓,什么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说着狠话,其实眼中更多的是贪婪,这位柳爷在张执象身上嗅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他认定若是能够吃了张执象,生前困扰了他上百年的结丹境,定然就可以突破了。

    如此机缘,冒些风险又如何?

    何况张执象看着厉害,其实并未结丹,否则哪需要狐妖的帮助去施展幻术,他自己就有大把的法术可以用。

    尚未结丹的修士,真气无法外用,只能操控自身的炁在外显化。

    术法多借助符篆、科仪来施展。

    就算是过三关的修士,那也是真气有限,他们这里,加上他柳爷自己,一共九位,张执象顶多杀死三五个罢了。

    不论如何,绝对要拿下这份机缘。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有了决断,柳爷右手一抖,袖子中的手瞬间幻化为群蛇,延长十余米,猛然朝张执象扑咬而来!

    张执象引动金光,精准将蛇头全部轰杀。

    但马洪与柳爷配合多年,此时已经欺身进来,一刀朝着张执象凌空劈下,看你这道士的炁有多厚实!!!

    张执象略微抬了抬眼睑,身上金光顿时暴涨如火团。

    那火,高得有些吓人了……

136、五雷正法,灵官一指

    人自诞生之初,还是胚胎的时候,便有先天一炁。

    出生之后,先天一炁便转为后天形态,人无法感知,亦无法驱动,炁的明暗强弱,体现着人的生老病死,所以中医的“望”,还可以望气。

    有时候,人死了,并不是真死,但凡名医,自有斩关夺门的办法,可如果炁消散了,那就真是神仙难救了。

    后天形态的炁,受身体影响,而炁无法主动操控,所以也无法影响身体,反而受身体影响。

    但修行筑基。

    一阳来复之后,让先天一炁被“照亮”,重新回归到先天状态,就可以感知到自身的炁,并通过修炼炁来反哺身躯,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效果。

    筑基之后,就可以采药了。

    通过炼精化气,积攒真气,平时用于温养自身的先天一炁,根据不同的修炼法门,真气对先天一炁影响,会出现不同的特性、能力。

    因而,每个人展现出来的炁,都有可能不同。

    龙虎山的人,大多以“金光咒”为修行根本,所以只要施展炁,就是很显眼的金光,当然,这个金光不是光,而是像燃烧的火团一样。

    炁,毕竟是表现为气的。

    它跟光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所以十年前在南京承天门前,张执象有金光护体时,人们才会那么惊讶,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炁。

    修士驱使炁来战斗,是要以真气为能量驱动的。

    而真气又是辛苦采药而来。

    所以修士战斗的时候,几乎从不浪费,马洪也与其他修士战斗过,从未见如此奢靡之人,就算是要挡他的攻击,何必如此催发金光?

    这得用了多少真气?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马洪的攻击自然失效,金光抵御攻击的同时,爆发出数百个光粒来轰在他身上,但却只能留下烫伤的红印,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马洪稳定住身形,龇了龇牙。

    忍痛说道:“小子,大爷我这身铜皮铁骨,可不是你那破金光能打穿的!”

    “是吗?”

    张执象固然可以蛮横的将金光催动到碾压的姿态,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自从筑基之后,他还是有学其他法术的。

    比如,雷法。

    雷法不是光召唤雷电那么简单,它是一整套修行法门,修成后可以:驱雷役电,祷雨祈晴,治祟降魔,禳蝗荡疬,炼度幽魂。

    雷法以五脏为基础,起五气朝元。

    雷法强在“号令”,王文卿说:故雷乃天之号令,其权最大,三界九地一切皆属雷可总摄。

    雷法的本质是什么?是摄令天地之气。

    这里就要提到“元气论”,元气论认为,宇宙万事万物的根本就是气,一切存在之物都是气的聚合,世界有元气,元气又演化出五行之气等等。

    雷法就是“五气朝元”,雷电只是其显现的“形”而已,它的本质是驱动和改变世间的气。

    因此。

    雷法固然用途广泛,但它同样是世间威力最大的法术,它可以让一切存在之物的气“分解”,哪怕是对战其他修士,雷法轰击,是直接作用于先天一炁的,威力恐怖如斯。

    因而。

    当张执象抬起手指,指尖有雷电翻腾的时候,马洪不由咽了口口水,柳爷则下意识退后了半步,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张执象还修成了雷法!

    “大伙并肩子上,不干掉他,我们都得死!”

    马洪吼了一声,那些手下也一咬牙,朝张执象发动了进攻,张执象指尖雷霆爆发,雷电瞬间将七人穿透,但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而是将七人全部定住!

    他用雷法定住了那些人的气。

    这是张执象第一次使用雷法对敌,只觉得效果愈发顺手。

    雷法威力巨大,消耗也大,刚刚爆发金光的消耗还不如这一发雷霆,但张执象毫无压力,目前大概用掉了他总真气的四分之一,看似很多,但他只需要一个呼吸,就能将真气补满。

    目前而言,限制他战斗力的,是真气上限。

    没办法,他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毕竟他省略了其他所有步骤,没有念咒、没有开坛、没有准备法器,直接以真气催动,消耗自然大。

    但就算准备齐全,其他修士,也至多催发出一两发雷霆来。

    没有结丹之前,真气只能在任督二脉中运转,真气周天并不存在气海之说,下丹田是藏精之所,中丹田藏气,上丹田藏神。

    中丹田藏气,也不是用来积蓄气的仓库,而是熔炼的。

    真气经由周天运转,过鹊桥而下,会是以“丹液”的形式,需要以心火炼制,经年累月,便可在绛宫中结出一枚金丹来。

    这就是采大药和结丹。

    丹液炼制后,已经不是真气了,且不说将其“丹质”散为真气能够回收出几成来,光只这么做就等于自废修为。

    若非拼命时刻,应该是没人会去做的。

    因为没有结丹之前,真气只能在真气周天中运转,所以真气量是有限的,倘若能够结丹,真气才真正有了去处,才是所谓的“气海”。

    金丹可以储存真气。

    而结丹之后,又无需采大药来“炼丹”,真气产生多少,就收纳多少,平日里积累,结丹期修士可以爆发的真气是难以想象的。

    张执象在体会这其中的区别。

    可柳爷已经把握到了“战机”,在柳爷看来,张执象最多再发一道雷霆,真气就要枯竭,届时张执象哪怕有功夫在身,胜负也由不得他了!

    只见柳爷掐诀念咒。

    庙内各个角落里开始爬出蛇来,仔细一看,那些蛇都是灰色的影子,竟然是普通的蛇灵,被柳爷所炼化,做驱使之用的。

    蛇灵多达上千只。

    柳爷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消耗张执象的真气,虽然他炼化这些蛇灵废了不少力气,但只要能够吃掉张执象,再多的损失都不算什么。

    张执象也乐得拿蛇灵练手。

    他一手按下,雷霆便从掌中涌出,落地四散,瞬间击中所有蛇灵,这一次张执象是用雷法抹除了蛇灵的印记,并驱使它们反攻柳爷。

    效果依然显著。

    上千条蛇灵瞬间倒戈,而柳爷根本不在乎这些蛇灵,只是呼道:“马洪!”

    “来了!”

    马洪也明白,张执象如此浪费真气,再雄厚的本钱也得见底,小子,行走江湖教你一个乖,凡是都的留一手才好!

    马洪浑身冒着血煞之气,彪悍无比的冲上去一刀砍下。

    对此。

    张执象终于用出了第一个手印,灵官指,雷霆,在指尖闪耀,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耀眼,几乎抽空了张执象剩下的一半真气。

137、灵狐化形,以毒攻毒

    天地之间,以人为贵。

    所以用术法杀人,消耗最大,不论是否修行,人都是有先天一炁的,哪怕是后天形态。雷法的攻击又是直接作用于先天一炁,因为没有任何介质,可以说是顶格消耗了。

    雷霆驱使,自然无所遁逃。

    一道雷光闪过,整个破庙被照亮,仿佛天空打雷一样,那面容模糊的神女像在明暗当中闪烁,显示着神秘的威能。

    马洪的身形在惯性下摔倒,滚了两圈,便没有了任何生息。

    方才那道雷霆直接劈散了马洪的先天一炁,即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不同于寻常死亡,先天一炁还有个消散的过程,所以尸体会凉的慢一些。

    几乎眨眼之间,马洪的尸体就冰凉死硬,仿佛死了好几天一样……

    算来。

    这是张执象第一次亲手杀人,也是第一次用术法杀人,隐隐有些不适,也感觉心头多了一份压力,哪怕马洪作恶多端,以术法杀人,依旧会沾染因果,这是天地的告诫。

    人间是人间,鬼神是鬼神……

    张执象正在体悟的时候,柳爷却是看到了机会,因为那一发雷霆,张执象身上的金光明显都暗淡了许多,这小子真气见底了!!!

    哪还顾得马洪死不死的,柳爷直接化身原型,一条十多米长的大蟒朝着张执象扑去。

    蛇口大张,足以将张执象一口吞下。

    张执象闻到那股腥风,将第一次杀人的感慨抛开,平静无比的说道:“人有因果,妖魔可没有,且以你作为我第一只祭剑的邪物吧。”

    张执象拔剑,轻描淡写的一斩,便转身收剑。

    那蛇妖似乎被定住一般,瞳孔中是惊骇到极点的绝望,它从未想过,面前这位少年,竟然真的是天师……

    一道金光从蛇头开始浮现,一直延伸到蛇尾。

    接着轰然爆开。

    金色的火焰燃烧之下,蛇妖直接魂飞魄散,剩下一些金色的光点,朝着天师剑飞去,没入其中,用作滋养。

    转身看着那七名强盗。

    张执象打了个响指,这七人便都可以动弹了,他们目睹了一切,当即纷纷下跪求饶,张执象让他们自己寻了些绳索,自己去绑好。

    他则准备去寻狐妖和彭瑕他们了。

    具体的战斗彭瑕他们并没有看到,只是回来见马洪已死,剩下七名强盗捆绑在那,不由啧啧称奇。

    受狐仙营救,他们表示要重修庙宇,为狐仙宣扬,让香火鼎盛。

    狐狸施展幻术,普通人看不见它,而它则在张执象面前作揖道谢,若非张执象出手,马洪他们要毁掉神像,它必然是要出来拼命的。

    结果自然也是身死。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惟愿认主,以余生相报,请主人赐名,待小女子与山神娘娘的三年约定期满之后,便来跟随主人。”

    原来那女子神像是高阳山神。

    灵狐与山神约定,它会施展神通手段来救济世人吸引香火,三年内它可以获得纯正的香火神力辅助修行,三年之后,庙宇重新交还于山神娘娘。

    “你没名字吗?”

    灵狐摇头,说道:“百十年前,我初生之时力弱,无父母庇佑,难以生存,侥幸进这山神庙,以贡品为食,活了下来。”

    “或许是山神娘娘怜惜于我,助我开了灵智。”

    “此后百年,我都在这高阳山附近独自修行,可惜百年沧桑,山神庙已经没落,没有了香火,娘娘也不知是何缘故,灵光黯淡,奄奄一息。”

    “我便与神像绑定,护住娘娘最后一缕灵光,准备重振香火,让娘娘复苏。”

    “主人不仅救了我,也救了娘娘。”

    “大恩大德实在无以回报,还请主人不要拒绝。”

    知晓其中原委,张执象也不好推脱,便应了下来,给她取名道:“你便叫……”

    说话间张执象若有所觉,天空此时竟然风云涌动,灵狐先是一惊,然后大喜,它没有想到,张执象取名竟然有敕封的效果!

    张执象则是了然。

    他是大明国师,自然能够敕封天下正神。

    看来以后得注意,不能轻易开口了。

    “我收你为仆,是见你能够知恩图报,高阳山神予你一饭之恩,你便以命光护她灵光,平日里行善积德,该有这份机缘。”

    “狐族女子多以苏为姓,你若不介意,我便以此取名。”

    “苏知恩,你且应我。”

    灵狐浑身一抖,当即模糊开来,竟是直接化形了,只见跪在地上的不再是狐狸,而是一名妖娆至极的女子。

    说来,她面容纯真,反而有点不谙世事的稚气。

    她或许是根据山村妇女的打扮,幻化了一身麻布粗衣,但那粗衣之下的身形,却是有些夸张了……

    苏知恩以幻术遮掩了其他人的视野,可是张静笃和王翠翘却没有,王翠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再看看苏知恩,喃喃道:“狐妖都这么夸张的吗?”

    苏知恩也是第一次见自己化形的样子。

    她虽然在山野,但这些年也观察过人类的世界,知晓自己这样极不正常,惊呼一身,环抱住身子,羞愧自卑的说道:“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我……”

    “我还是变回狐狸吧。”

    说罢,苏知恩再次变回了狐狸,她恹恹的上前,失落无比的说道:“奴婢苏知恩,见过主人。”

    那副样子,很怪,很丑的吧?

    简直都不像人类了。

    她从三人眼中的震惊就明白了,过去百年,她也从未见过如此“臃肿”的体型,肯定会被嫌弃的……

    书上说的狐妖报恩的故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呢。

    苏知恩黯然神伤。

    晋级化形的喜意全然不见了。

    看着重新变回狐狸的苏知恩,王翠翘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总算明白了,人类是有极限的。

    再厉害的花魁也比不过真正的狐狸精……

    真正的人类,那么细的腰,如何能支撑起那副身材?太犯规了。

    “安平……”

    王翠翘喊着,她有些担心,少年人血气方刚,如果从此以后喜欢上妖物,那就不好了……

    结果一转头,却发现张执象在看她,这让她不由心中一跳,俏脸羞红,细声问道:“怎,怎么了?”

    “以毒攻毒。”

    果然,他还是更喜欢人类一些。

    人至少,不应该,也不能。

138、独木难支,嘉靖陷困

    给灵狐取了名字,就没有在山神庙久留了。

    同那些公子、小姐们一齐下山,他们执意要表示感谢,请张执象去做客,待傍晚回到石塘镇的时候,镇口此时正聚集了数百号人,看样子是准备上山去营救的。

    各家大人都在,见孩子们回来,欣喜之余,也有疑惑。

    待知晓是张执象救了大家后,纷纷表示感谢,将他奉为上宾。

    石塘镇虽然只是一个镇,但仅仅是从事造纸的工人就有五六万人,整个镇的人口,足有十多万,比一些县的人口都多。

    铅山费氏,当是最为显耀的家族。

    自从嘉靖六年费宏被罢免首辅以后,费家两兄弟就都致仕了,费宏的儿子费懋贤也从翰林迁到了南京为官。

    致仕后,费宏自然在坐镇南京,但他的从弟费寀则回到了铅山。

    费寀就是那位妻子是宁王妃胞妹的人,但在镇压宁王叛乱中,费宏、费寀兄弟二人见不可成事,便写信给王阳明,帮王阳明“出谋划策”。(前面最早写费宏的时候,搞错了,费寀不是娶了宁王妹妹,而是他妻子与宁王妻子是亲姐妹。)

    因为“出谋划策”的功劳,费家就免除了宁王叛乱的波及。

    史书说,嘉靖继位才十天,就迫不及待的下旨启用费宏和费寀,其实不是,他们是杨廷和喊到京师去的。

    因而嘉靖掌权以后,费宏就被迫致仕了。

    费寀毕竟是费家核心人物,他因为女儿被绑票,出来主持大局,窝囊交银子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集结了各家的护卫,近八百人马,准备杀上高阳山。

    即便礼送匪徒,也得打了再说。

    不然事情有一就有二,石塘镇就不得安宁了。

    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没发兵,女儿就回来了,见女儿那一副兴奋无比,春心萌动的样子,费寀心中有疑惑的来到张执象面前。

    第一眼,他就觉得张执象眼熟。

    等女儿羞答答的介绍:“爹,这是张安平,张公子,方才就是张公子救了我们,您可要好生谢谢张公子。”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女儿……”

    费家小姐还准备说些什么,费寀抬手制止了,他看着张执象说道:“张公子自龙虎山来?”

    “没错。”

    “老夫费寀,久仰了。”

    确认过眼神,是认识的人,张执象不认识费寀,但看出来了,费寀认得他,费家还是盛宴招待了张执象他们,但氛围略有不同。

    因为,以费寀的身份,居然全程陪席。

    其他人摸不着头脑,只能暂时按捺住好奇心,宴会过后,费寀则邀请张执象喝茶。

    没有侍女,费寀亲自斟茶,递过茶水,说道:“久闻国师大名,惜哉当初京师未能一见,如今相逢,还当多谢国师救小女一命。”

    “嘉靖六年,你在京师?”

    “是,时任翰林院编修,内阁首辅费宏是我从兄。”

    “费宏……我记得离京那会,费宏已经致仕,你们铅山费氏,是杨廷和那一派的吧?”

    “嘉靖六年,杨廷和贬为庶人,南京就由我从兄做主了。”

    “原来如此。”

    两人都开门见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自从张执象斗赢杨廷和,就拥有跟他们对等话事的资格了,作为大明国师,张执象又与王家交好,许多东西只要想知道,就能清楚。

    些许阴谋诡计,反而落了下乘。

    而且。

    不开门见山,费寀也有些东西不好问,摆明身份后,费寀才问道:“国师此次下山,不北上京师,竟是在往东走?”

    “嗯,打算去舟山看看。”

    “舟山?原来如此,国师下山,看来是打算先帮王家战胜许家?”

    张执象喝茶,没有答话。

    而费寀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吟了好一会,他说道:“国师有没有兴趣,听听这些年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张执象的动作微顿,而后继续喝茶,没有拒绝。

    费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明白张执象这些年没有关注外面的事情,而嘉靖也沉得住气,这些事也没有跟张执象讲。

    费寀喝了口茶,说道:“嘉靖十四年四月,张孚敬突发恶疾,从首辅的位置上致仕,如今正在温州贞义书院养老。”

    “六月,嘉靖问夏言,费宏身体如何,夏言答,身体还算健康,嘉靖便让我从兄入京,再次入阁。”

    “十月,我从兄也突发恶疾,几乎去世。”

    “只能拖着残躯告老,返回南京。”

    张执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几句话里面的刀光剑影,他沉声问道:“你们投毒,控制了张璁,为了救回张璁,陛下诱费宏进京,也将他毒倒,以便双方互换人质?”

    费寀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但。”

    “我从兄并不打算妥协,你如果知道如今内阁的情况,就能明白,现在内阁只有李时、夏言两人了。”

    “李时是个好好先生,空有首辅之位,却帮不到嘉靖。”

    “京师朝堂,时隔八年之后,又回到了我们手上。”

    “如今,朝堂是夏言说了算。”

    说到这里,费寀停了一会,瞄了眼张执象的反应,这才继续说道:“当初杨廷和反水,进《忏悔录》虽然让嘉靖得了一时之势,但终究没办法长久。”

    “他再怎么分而化之,士大夫终究跟皇帝不是一伙的。”

    “张孚敬不在朝堂,皇帝可以依仗的几个人一死,就算想提拔新的人,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资历,我从兄苦心经营八年,润物细无声,终于夺回朝堂。”

    “最近两年,嘉靖独木难支,已经相形见绌了。”

    “嘉靖十四年征讨建州获胜,可从那以后,他对于九边的掌控进度就停了下来,这两年可以说是不仅没有进步,反而退步了。”

    “再有几年,我们就能剪掉嘉靖的所有党羽。”

    “然后……他也该死了。”

    费寀说完后,便慢慢喝茶,张执象端着茶杯,凝声道:“你与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改变路线,去京师帮陛下,而非介入许家与王家的战争?”

    费寀一笑,道:“你可自行判断。”

    张执象固然在南京表现得十分出色,在谋略上甚至赢了杨廷和,但官场毕竟不是只看谋略的地方,它有一整套规则,与其配套的是整个科举制度。

    张执象去了朝堂,不过是带着镣铐跳舞罢了,其实帮不了嘉靖太多。

    反而放他去舟山,麻烦可能就大了。

    十年前这小子还不曾修行,就能驱使登闻鼓这类神器,想来境界积累已经足够高了,如今出关,怕是不能小觑。

    更重要的是,战场,没那么多规则。

139、冰山一角,同舟共济

    费寀没必要骗他,因为张执象很容易就能去印证,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基本上都是以阳谋为主,嘉靖在朝堂的困难看来是真的。

    但。

    张执象双手拢袖,说道:“费宏花了八年时间,才慢慢夺回朝堂,最后还不得不用下毒的方法废掉张璁才达到目的。”

    “看来你们做的也不是那么顺遂,局势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陛下有俞大猷在辽东,外有重兵依仗,内有厂卫护持,多年经营,自是有嫡系官员的,如今不过是苦无大将而已。”

    “你只说内阁,为何不说六部?”

    “你说几年后剪掉陛下党羽,再害死陛下,可这也意味着,你们如今无力害死陛下,陛下不仅安危没有问题,手上的兵权更是你们忌惮的重点。”

    “你诓我去朝堂参与党争,说明在你心中,更看重许王两家的战争。”

    “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如你的意?”

    费寀也双手拢袖,腰杆挺直,老神在在的说道:“博弈交手,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你介入许王之争,我们便在京师发力,你介入京师之争,我们便助许家。”

    “区别只在于,我更愿意你去京师,陷入党争。”

    “你若不去,也无妨。”

    张执象缓缓摇头,说道:“不对,你们没有帮许家,或者说,没有全力相帮,否则王家在大明的生意就焦头烂额,根本无力与许家争锋。”

    “这没有道理……”

    “你们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出手?”

    王家的所作所为,很显然已经侵犯到南京的利益了,汪家是南京推出来的棋子,而王家在盐业上挖了汪家的根,就等于在动南京的利益。

    而后王家又与许家开战。

    南京若是偏帮,王家不可能从十年前坚持到现在。

    见张执象终于察觉到这点,费寀玩味一笑,但却没有回答半个字,看着费寀的笑容,张执象忽然发现了某个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那究竟是什么势力,居然连这帮江南士大夫都不能随意插手?

    许家与王家的争斗,唯有一种解释才能说得通,那就是他们的争斗,其实是某个组织的内战,所以南京这边只能袖手旁观……

    “看来,王源之也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嘛。”

    “呵呵呵……”

    费寀笑着,小小的使了个离间计,张执象即便知道这是离间计,但心中仍旧对那些豪商背后的庞然大物难以释怀。

    见他面色有些阴沉。

    费寀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笑道:“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最后再提醒国师一句,我们这位陛下啊,才是真正对你掏心掏肺的人啊。”

    “可莫要失去时才后悔哦。”

    费寀心情很好,张执象去那边并不要紧,当然,能够去京师最好,在朝堂,他们有更丰富的经验可以打败张执象。

    ……

    在与费寀聊过之后,张执象心中有事,便不再优哉游哉。

    次日一早便离开了石塘镇,朝着歙县赶去。

    十日后。

    正月二十八日,张执象抵达歙县。

    徽商为何出名?因为徽州多贫瘠山地,耕种难以维持生活,以歙县为例,其耕地仅占农业用地的5%,即便是后世,也只有18万亩耕地而已。

    王家买了大量土地,却不再歙县,歙县也没有那么多田,18万亩,区区1800顷地而已。

    这年代,但凡没有万顷以上,都称不上大地主。

    嘉靖后期,搬到大奸臣严嵩的清流,徐阶徐首辅,他家在松江府就有40万顷田地,那地方可是长江三角洲,妥妥的上等水田。

    那才叫大地主。

    王家的田地不在江南,在湖广,湖广被称为鱼米之乡,是全国的主要粮食产区,只有那里才有足够的农田和人口,而且可以毗邻洞庭湖。

    鄱阳湖水匪多,洞庭湖水匪就少了?

    既是后方基地,又方便练兵,所以王家的根基,其实是放在湖广的。

    不过。

    歙县毕竟是老家,是门户安立之所在。

    张执象登门拜访,让门客通传,说龙虎山张执象来访。

    结果门客连通传都没有,直接将他迎了进去,一边迎还一边喜庆的说道:“早听说未来姑爷是龙虎山小天师,姑爷既然回家了,就别客气,这边请。”

    张执象:“……”

    以前他对王源之的做法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他要回山潜修,经年一过,恐怕早已物是人非,没有想到王源之持之以恒,还在家中宣传。

    恐怕是铁了心的,不把女儿做二嫁之选,认定他了。

    昔日同行北上,他其实对王家的印象很好,王家不是那种拘泥于金银的浅显商人,他们明显知道真正的财富是什么。

    所以,在张执象看来,王家是可以并肩作战的队友。

    但,在发现王家和许家这些豪商背后竟然有同一个组织势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天真了。

    因而这次登门拜访,张执象的态度并不怎么好。

    王家的仆人察觉不对,只能尽快通秉主人,让主人来处理。

    王源之本来在书房看书,得知张执象来了,当即欣喜的放下书本,快步赶去见客,他赶到大堂,一眼便认出了张执象,当即笑道:“一别十年,贤侄如今已成翩翩少年矣。”

    十年过去,王源之四十多岁,倒是不再如过往那般年轻,看着脸上有些皱纹了。

    “别来无恙,王叔。”

    见张执象态度平淡,王源之愣了下,问道:“贤侄可是有事?”

    说罢,王源之挥了挥手,仆人都退了下去,他也不落座,就那么认真的看着张执象,张执象开口说道:“许王之争,南京不曾插手,这不合理。”

    王源之什么人,一听就明白了。

    他问道:“安平可是怪我不曾告诉你这些?”

    张执象没有说话,等于是默认,王源之苦笑一声,在一旁主位上坐下,从怀里摸出了那枚午马令,将其递给了张执象。

    这是一块墨玉令牌,正面刻了个“午”字,北面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奔马。

    “此乃生肖令,共十二枚。”

    “可以说,它是大明,不,整个世界最顶尖豪商的标志,只有夺得生肖令,才能加入那个会社,成为其中的一员。”

    “其名为——同舟会。”

140、天下皆白,唯我独黑

    “要说同舟会,就必须先说……墨家。”

    “百家争鸣,主要有儒、道、法、墨、兵、阴阳、纵横、小说、名、医、杂、农共十二家,从这十二家的名称当中,除了墨家以外,另外十一家,你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主旨。”

    “而墨家呢?”

    “墨水、绳墨?都不是。”

    “墨家的主旨是:天下皆白,唯我独黑。”

    “大道裂,百家出,百家在各自领域耕耘的同时,都会将学说上升到大道,世之显学,儒、道、法更是如此,他们在追求‘合’,将实际的事物归纳统一为道。”

    “百家皆以内算为核心,都在合道,唯独墨家例外。”

    王源之言及此处,张执象才注意到好像真的是如此。

    百家当中。

    按照后世的词来形容,那就是,全部都是“形而上学”,唯独墨家是“形而下学”。

    墨家是诸子百家里面唯一一个有领袖、有理论、有组织的门派,墨家不光有搞理论研究的,还有闻鸡起舞武艺非凡的墨侠,也有负责生产后勤的大量高技术人才。

    墨家的组织形式完全超越了其他百家。

    以至于墨家在战国初期,仅凭一家之力,就能够左右战局,能够以武力来推行他们的“兼爱非攻”。

    但。

    随着战争的进行,国家的实力越来越强,战争就不受墨家控制了,最终以东周末年的墨家钜子孟胜为阳城君守城而亡,作为墨家没落的第一个标志。

    而后,随着秦国统一天下,作为当世显学的墨家竟然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司马迁写史记,竟然没有办法找到足够的资料给墨翟单独立传,只有在《孟子荀卿列传》中有这么一句话:盖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制,为节用。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

    短短一句话,还有好几个或字。

    如果说汉武帝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墨家才渐渐消亡,这并不合理,因为墨家若在,司马迁岂会连资料都查不到?

    而秦朝又没有灭墨家的理由,墨家对秦国统一天下是有大功的,而且这种大规模扫灭,必然有记录。

    焚书坑儒都有记录,没道理墨家没有。

    造成这一切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墨家自己隐藏起来了。

    “对,墨家自己隐藏起来了。”

    “但与其说是墨家,不如说是墨教,百家早已消失,儒家自董仲舒以后,只能称为儒教,道家现在也只有道教,天下行医之人,哪还有称自己为医家的?写小说的那么多,谁会说自己是小说家?”

    “百家早已互相融合,化入文明当中。”

    “墨家自然也不例外。”

    “墨家当中属于‘尚贤’这些理念,被儒家吸收,擅长工艺、总结规律的墨家后学,遍布在各行各业,成为技术发展的基础力量,当年以‘义’为理念的墨侠,则成为了后世的侠客,这都是百川归海的部分。”

    “但。”

    “昔日显学,儒、道、法、墨。”

    “儒家早已是儒皮法骨,两者本为一体,儒教,既是儒法两家的延伸,而道教是道家的延伸,墨家自然也会有墨教留下。”

    “至于他们为何隐藏……”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并非所有组织,都是在光明当中的。”

    “你看儒教、道教,相比于最开始的思想流派而言,其实都有不同程度的改变,导致他们其实背离了原本的大道。”

    “墨教,亦不例外。”

    “最初墨家弟子,都是以草鞋布衣的形态示人,这是墨家穷吗?并不是。墨家非但不穷,它比百家的任何一家都富有,他们有最先进的技术,最强的组织能力,墨家怎么可能会穷。”

    “会如此作为,只是因为信仰和理念罢了。”

    “墨子说要兼爱世人,人人平等,所以他才身穿草鞋布衣,他想要天下所有的人都过上平等的生活,自然要跟最大多数的穷苦人相同。”

    “也正是这份理念,墨家成为了当世之显学,弟子百十万人。”

    “但。”

    “墨子的理念有一个很大的缺陷,他忽略了人性,明明能赚取最多的钱财,却要过最苦的生活,如果说因此在精神上能够获得满足升华的话,那也倒还好。”

    “如佛教和道教,长生之说,神仙之说,不就是对物质看空的一种补偿?”

    “但,墨家没有。”

    “它既不允许物质享受,也不允许精神享受,墨家有‘明鬼’之说,说天鬼能够赏善罚恶,所以大家要信仰天鬼,去做善事,去行义。”

    “可是,墨翟临死前,他的弟子问他,先生,为何你一生行善,天鬼仍要降病痛于你?”

    “墨翟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明鬼之说就崩溃了。”

    “明鬼之说崩溃的根源在于,它没有强调自身在精神上如何修行,如佛道两家,你没有成仙成佛,那就是你自己的修为不够,而墨家根本就没有这种自修的概念。”

    “这也是墨家最大的缺陷,它不求合道。”

    “因为如果求合道,讲修行,就不存在人人平等了。”

    张执象明白了,墨家强调形而下学,所以没有合道的理念,虽然墨子有天志、明鬼的说法,但在墨子看来,天鬼更多的是一种工具,而天志就是物质世界的客观规律。

    唯物主义怎么修仙?

    你不修仙,不出世,做着救济世人的事,自己明明能够掌握天量的财富,却只能穿草鞋布衣……嘶!好熟悉的东西!

    张执象忽然明白墨家是怎么变质的了。

    或许。

    墨翟死后,墨家的纯粹理想就开始出问题了,一直到孟胜就义而死,理想派其实在墨家就已经没落了。

    随着秦二世而亡,墨家也发生了巨大的变革。

    墨家转为墨教,定然不会再坚持以前的理想主义,他们有着最严密的组织,最先进的技术,最完善的技术理论体系……

    “墨教还是会坚持兼爱非攻,但是,他们的做事方法不一样了。”

    张执象喃喃说出这个答案。

    王源之点头认可,说道:“墨教认为,他们兼爱世人的理念不能实现的最大阻力,不是自己‘天志明鬼’的理念有缺陷,而是融合了百家思想的华夏文明,以内算为宗旨的华夏文明有问题。”

    “掀翻内算体系,以外算体系取而代之,天志明鬼,就没有缺陷了。”

    “而后才能兼爱非攻,建立他们理想的世界。”

    “这,便是墨教。”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

141、内外之争,文明历程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

    信奉外算的墨教想要推翻以内算为核心的整个华夏文明,然后重新构造世界观……张执象想着后世的历史进程,不由有些遍体生寒。

    因为,墨教真的做到了。

    作为一个华夏人,只要生活在华夏文明的社会当中,内算学那套就会深入骨髓,这是极为强大的文明渲染能力,在整套文明的框架下,墨家只会被逐渐“合道”,融为一体。

    而墨家的理念是与诸子百家完全不同的。

    诸子百家可以百川归海,唯独墨家不行,墨家只要信奉内算,它的底层逻辑就要崩溃,所以墨教在秦二世而亡后,选择了归隐。

    因为大秦,是墨家看到的,最后可以改变文明核心的机会。

    秦亡以后,礼乐复辟,墨家明白,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从此以后,墨家消失,墨教隐藏在黑暗当中,开始积蓄力量,想要推翻以内算为宗的华夏文明,重构世界观。

    在漫长的历史当中,他们做了很多事情。

    只是奈何华夏太强了,自古王朝皆以弱亡,独汉以强亡,汉朝即便灭亡了,各路诸侯也能随意吊锤一切外族。

    好不容易五胡乱华,结果佛教将胡人全部给归化了。

    大唐盛世万国来朝,根本不可撼动。

    他们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五代乱世,军头们将整个天下剁了个稀巴烂,世家门阀没有了,“权力”出现了真空。

    一切重新草创。

    接下来只要让华夏政权偏安一隅即可,于是,柴荣北伐突然患病,回开封就驾崩了,于是,赵匡胤北伐,大军即将攻下北汉,烛影斧声就发生了,宋太祖驾崩,高粱河车神继位。

    终于,高粱河一战,终宋三百年,无法收复燕云十六州。

    但,还不够。

    哪怕没有燕云,澶渊之盟后,辽国竟然再也无力南下了,大宋……苟住了!

    不仅苟住了,而且在宋朝,内算学开始朝巅峰发展,陈抟、张伯端、邵雍、张继先、林灵素、王文卿……仅道家在这一时期就开始出现人才井喷,不仅金丹大道开始出现,雷法也在此时创立。

    宋朝开始的新儒学更不用说了。

    内算之繁荣,让人瞠目。

    这怎么行!

    于是,在金国崛起的时候,他们尽了全力,第二次开封之战,本来金兵是攻不破汴京的,但史书记载有这么一段。

    宋钦宗将守城事宜全部交给宰相何栗,结果何栗相信妖人郭京的六甲神兵。

    结果在金兵攻城的时候,大开城门,开坛设法,想要以“天兵天将”打败金军。

    这一段是不是看起来很荒唐?

    但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是何栗主动开城门迎金军呢?是不是就能说得通了。接下来的历史,自然就是靖康耻,南宋偏安一隅。

    这里就又有故事了。

    士大夫阶层的兴起,是自赵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来的,更是自五代门阀世家灭绝以后,出现的新的权力阶层。

    墨教在暗中行事,固然能够影响控制一些官员,但他们与士大夫阶层毕竟不是一伙的。

    靖康耻后。

    士大夫们偏安一隅,将赵构控制作为傀儡,便是想怎么玩怎么玩了,他们可不愿意大宋灭掉,宋朝没了,新的王朝能够让他们这么愉快?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宋徽宗要北伐,要用“权臣”掌权。

    他们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于是。

    局面僵住了,入关没几年,花花世界就腐蚀这些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女真人,凶悍消失之后,金朝也无力南下,金人甚至有被同化的迹象。

    接连失败,再加上自秦亡以来,墨教在世界各族做的实验,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让他们对自我也产生了怀疑。

    一切,本该僵持在那里,然后在华夏文明强大的生命力下,终究会慢慢回归统一。

    但。

    异变出现了,气候开始变冷,蒙古人开始南下,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让整个世界都匍匐在马蹄之下,横扫金国,屠城灭种,让全世界都变为蒙古的牧场,彻底毁灭所有文明。

    金国吞并中原,几乎没有什么屠杀,那时候北地汉人还有五千万。

    而到蒙古灭金,人口仅剩475万,锐减90%!!

    怕了,所有人都怕了。

    哪怕墨教,他们要的是推翻华夏文明,不,应该说推翻以内算为主导的华夏文明,他们要建立的是以外算为主导的新文明。

    而不是彻底毁灭文明。

    于是,全世界所有力量都开始团结起来,南宋在蒙古人面前居然罕见的硬了几十年,从1236年蒙古开始攻打南宋,到1279年崖山海战。

    南宋在蒙古面前坚持了43年!期间还干掉了蒙哥,从而拯救了世界!

    可以说。

    他们已经竭尽全力了,好歹在南宋军民的全力抵抗下,蒙古不敢对南宋实行灭绝政策,因此南宋灭亡后,也只死了两千万人口,比金国的死亡人口少了一半还多。

    忽必烈建立的大元好歹没有蒙古帝国那么疯狂,不管实行的如何,至少是喊出了以汉法治汉地。

    没有了灭绝文明的想法。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至少,对于墨教而言,是这样的。

    还记得我们前面说的,元朝时期朱世杰的《四元玉鉴》是古代数学的巅峰著作么?还记得元朝在数学、天文、地理等科技领域有极大发展么?

    是的,墨教太喜欢元朝了。

    甚至于在南宋时期为了对抗蒙古帝国建立的“同舟会”,也开始全力帮助元朝,企图重新构建世界观,发展以外算为核心的新文明。

    但。

    一切的预想,都随着黄河中打捞出来的“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给终结了,各路起义军中,最终以朱元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重开华夏盛世。

    墨教懵了。

    怎么会这样呢?第一次有了华夏文明的覆灭,但又没完全覆灭,又有了支持自己的朝廷从而有了改变文明内核的机会,而这两份快乐,又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本该是像梦境一般幸福的时间……但是,为什会变成这样呢?

    大明于墨教而言,比杀父仇人,还要不共戴天。

    这场厮杀,也就贯穿了整个明史。

    最终。

    以大明的落败而告终。墨教终于取得了胜利,以外算为宗旨的新文明冉冉升起,然后,有一群以“兼爱非攻”为理念的纯粹人士出现,想要将世界带往理想中那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但,还是失败了呢。

    意外,如同当年的蒙古一样,再次发生了。

    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凝视着你,当你打算改变文明的时候,殊不知,你其实也只是上天推动文明的一颗棋子。

    (PS:书中戏言,若有不妥之处,请一笑置之。另外,分清墨家与墨教,墨家早已如其他百家一样融入了华夏文明,所以华夏古代的科技一直都是在发展的。满清除外。)

142、令牌渊源,是非曲直

    Marson,墨子。

    同舟会的源流,让人唏嘘感慨,墨教的坚持,亦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但世间一饮一啄,当有定数。

    张执象跟随姚广孝学习屠龙术的时候,明白了“三教合流”才是那把屠龙刀,从而知晓了文明未来的方向,当是马先生和赛先生的学问,以华夏文明为主体,进行三教合流才行。

    现在知晓了墨教和同舟会的源流。

    那似曾相似的感觉再一次对屠龙术进行了印证,佛教在东汉时期传入中原,而后在南北朝时期兴起,逐渐融合于文明。

    而佛教最早又是商人先祖寻找“乐彼之园”时,在天竺地区结合土著开散的文明枝叶。

    这种“出口转内销”的案例竟然不止一个。

    墨教竟也是如此。

    然而,命运无常,墨教坚持了两千多年,明明马上就看到黎明了,却被自己创造的新文明所衍生出的怪物所打败了。

    一切,又回到了先祖的智慧上,进入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进程。

    最接近大道的先祖们,其智慧已然超越了时空……

    感悟着这些智慧,张执象再次平静了下来。

    那是发自内心的,对于同舟会,对于墨教的平静,不但没有了那种看到冰山一角对不可名状未知的恐惧,甚至感觉墨教有那么一丝可悲可怜……

    这是战略上的藐视。

    张执象将午马令还给了王源之,问道:“王叔,同舟会现在是由墨教控制?”

    “不。”

    王源之摇头,说道:“墨教不对同舟会有什么实际控制,它只是提供一个平台,在同舟会内部有一些可供阅览的资料,看到那些资料,每个成员都会对世界局势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这是最重要的,做生意,能够看清局势,才能赚大钱。”

    “所以。”

    “拥有生肖令的十二家,都有着比别人更宏观的视野和格局,自然也与其他商人不同。”

    “而墨教,仅仅是每五年召开一次聚会。”

    “让我们十二家一起碰面,由墨教分享一些最新的信息和技术,而我们自己,作为同舟会内部的成员,自己交流合作,就可以有很大的获益。”

    “然后,我们十二家,每家都要上交一份详细的财务报表,然后以利润的5%作为会费上缴。”

    “至于南京为何不插手许王之争,根源还在安平你这里。”

    张执象疑惑了:“我?”

    王源之笑问道:“可还记得绛儿给你的那些信?”

    张执象明白了,南京不插手许王之争,是因为墨教打了招呼,在两家的争端上,墨教是偏袒于王家的。

    因为王绛阙在青羊山义军当中所做的那些事。

    他提前将马先生的知识带到了这个世界当中,无疑正中了墨教的下怀,这种有纲领的起义,与先前任何一次起义都是不同的。

    不论王绛阙现在的事业如何,墨教都想要看到一个结果。

    在那之前,墨教肯定是支持王家的。

    现在这个时间段,墨教对于同舟会还有足够的影响力,等到未来真正开始新文明的篇章后,墨教就无法控制同舟会了……

    昔日用来聚集力量的组织,将会变成墨教最大的敌人。

    “王叔,王家是如何加入同舟会的?”

    王源之摩挲着午马令,神情有些缅怀。

    “前一任生肖令的主人败亡,生肖令就会被墨教收回,他们将挑选几家候选人,然后通过一系列任务的完成得分,来竞争出胜者,作为生肖令的继承人。”

    “王家拿到生肖令,是在正德十六年。”

    “而上一任午马令的主人,正是宁王朱宸濠。”

    “午马令自第一代宁王朱权而得,跟从宁王一系传了下来,以至于到朱宸濠时,朱宸濠家资巨万,足以贿赂半个朝廷的官员,收买无数人支持他造反。”

    “是的。”

    “宁王造反并不是作为傀儡,他自己才是主使者,南京那边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真要是南京来谋划,不可能败得如此荒唐。”

    “按理说,宁王应该直奔京师而去,那南京是支持的。”

    “结果宁王起兵后,居然去攻打南京。想要在南京称帝,裹挟江南士绅,那南京就不同意了,这是宁王迅速败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只能说,朱宸濠志大才疏,断送五代家业。”

    宁王叛乱失败,除了王阳明用兵如神外,还有就是宁王与南京闹掰了,也不知道是宁王心太大,还是畏惧正德,叛乱这种事情,自然要一路往京师打才行。

    学学朱棣嘛,直接往南京打,别人才会帮他啊。

    如果朱棣不打南京,跑去打长安,没想着直捣黄龙,却想着割据中原,这谁会帮你一个藩王?大家要做的是从龙功臣,又不是跟你创业。

    只能说,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

    都是同舟会的成员,朱宸濠看了那么多资料还是对大局产生了误判,起兵造反最初的方向就错了,因而落得身死。

    而王家看似疯了一样,先跟张执象护送登闻鼓进京,得罪南京,与汪家成为死敌。

    而后又直接跟许家开战。

    看似多线开战,其实稳如泰山,许家花了整整十年都没有把王家赶出海洋,反而让王家立住了脚,可见许家那边其实也很有压力的。

    这十年,王家不论是财富还是武力,都在飞速提升。

    隐隐有了鲸吞之势。

    倘若许王之争,王家获得胜利,掌控制海权,那王家就会成为一个让人窒息的庞然大物,到时候南京恐怕也只能仰其鼻息……

    “王叔。”

    “这次来歙县,除了同舟会的事情外,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王叔,王叔,王家的未来,究竟是打算怎么走?”

    张执象不得不问。

    因为嘉靖将永淳公主的庚帖送到他家,这是有联姻的意思,嘉靖不可能没有注意到王家这些年的发展情况,也不可能没有注意王绛阙与他一路同行。

    但嘉靖还是这么做了。

    而且。

    历史上的嘉靖倭乱,倭寇首领汪直,其本名,就是王直……

    王桂之有四个儿子,分别以“是非曲直”为名,王家老四,就叫王直,现在,正在主导与许家的战争。

    对于嘉靖倭乱,史书讳莫如深。

    张执象虽然对这个“倭寇头领”存疑,但王家事实上正在做类似的事情。

143、舟山问事,王家传承

    这个问题,十年前的时候,张执象就问过王源之。

    王源之当时的回答是卖一个盛世给嘉靖,但王家现在所做的事情,特别是王直在做的事情,当他们真正强大之后,还会保持初心吗?

    亦或者说,王家下一代,真的还会走这条路吗?

    王源之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叹了口气,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我也老咯,不中用咯~”

    “绛儿只是个姑娘家,王家还轮不到她来做主。”

    “我嘛,这几年基本都在湖广,经营下家中的土地,做做后勤工作,就连天问也交给了绛儿,不怎么管事了。”

    “喏,你来歙县,就能看到我在老家休息。”

    “我大哥主要负责桂源商行的经营,平时也要走南闯北,我那四个侄子,各个都是人才,大侄子王是,如今在给我大哥当副手,以后是要接手桂源商行的。”

    “二侄子王非,如今坐镇淮安,王家的盐业如今是他在负责,与汪家的斗争也是。”

    “三侄子王曲,负责海外贸易,经营北商洲。”

    “四侄子王直,如今就在舟山,独自与许家交锋。”

    “你看。”

    “四个哥哥都这么能干,王家也轮不到绛儿来做主嘛,我说话也就没那么管用了,但,你要是和绛儿完婚了,王叔相信,凭你的能力,我那四个侄子只能心服口服。”

    “王家也不介意让姑爷来当家。”

    “这样岂不最好?”

    王源之笑眯眯的,他的意思很简单,你不是担心王家走偏吗?那你跟绛儿完婚,王家由你来掌舵,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嘛。

    这一下把张执象给将军了。

    不得不说王源之很会说话,张执象也感受到了那股诚意,消除了内心的那份担忧,至于王源之是否真的说话不管用,那可不是。

    午马令才是王家真正的家主凭证。

    这东西在王源之手上,而不是其他人,就可见一斑。

    “王叔,婚事的双方,总要互相喜欢才行。”人心都是肉长的,王源之不论是十年前的帮忙,还是如今不厌其烦的解释,张执象都记在心里。

    他并不排斥与王家结亲,但王绛阙那边,他确实没有什么怦然心动的感觉。

    若说十年前刚刚下山的时候,从未见过那等绝色有些拘谨,这些年王翠翘跟在身边,他倒是已经习惯了。

    最重要的是,王绛阙那个性格,他想不出来,她会喜欢上什么人……

    “呵呵,女大十八变嘛。”

    “等你再见了绛儿,就会明白的,现在不要急着拒绝。”

    “绛儿跟你相反,她聪明却缺乏智慧,因为从小见识的太多,却没有足够的心性和智慧驾驭那份才智,所以显得有点怪。”

    “这些年成长了许多,已经大不相同了。”

    知女莫若父,王源之也知晓自己女儿不是寻常女子,他当年玩笑提着婚事,张执象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究其本质,肯定还是不喜欢。

    如果是一般人,王源之只会问一句你凭什么不喜欢。

    但张执象不同。

    在王源之看来,张执象是门当户对的,既然门当户对,那就得平等交流,自己有缺点的地方就是该省视。

    “青羊山起义军吗?”

    “我的确也很想去看看的,不过,这次下山准备先去扶桑找许青麝,她那里有着关于西罗人与许家的一些计划。”

    王源之一听便明白张执象是为什么事而来了。

    “是西罗人在商洲投毒的事情吧?”

    “这个我虽然知道一些,但具体的东西,的确要问许青麝才知晓,他们跟西罗人有合作,从西罗人动手开始,许家就加强了对商洲航路的控制,现在我们的船很难从商洲往返了。”

    “商洲如今的局势,恐怕已经不容乐观了。”

    瘟疫一旦爆发,得不到有效的控制,那结果是会十分惨烈了,距离西罗人投毒开始,已经过去两年了。

    实际上,从去年三月开始,航路就彻底断了。

    这大半年,王家都没有从北商洲收到任何信息,甚至连王曲也失去了联络。

    因而关于北商洲的具体情况,只能问许家才知晓。

    “你要找许青麝,倒也不必去扶桑。”

    “从八年前开始,许家感受到了压力,为了招揽人才,他们在舟山召开了武林大会,以丰厚的奖励吸引武林群雄参加。”

    “奖励不拘于银钱,还有许家这些年从世界各地收罗的宝物。”

    “因而青龙榜副册上的武林高手也多有参与。”

    “如果说大明的武林高手更多的是奔着那些难以寻找的天财地宝去的,外族的那些高手,就是纯粹的为了银钱。”

    “今年冠军的奖励,已经高达百万两了。”

    “许家虽然是为了招揽人才,但也不会亏钱办武林大会,围绕武林大会的博彩业,也是每年一度的盛事。”

    “这博彩,就是由许青麝主持的。”

    “所以,许青麝二月份就要回舟山了。”

    本来还以为要东渡重洋,结果根本不用,十年前在鄱阳湖见识过三教九流的汇聚,明白大明是如今的世界中心。

    可狮头镇似乎只是一个缩小弱化版的舟山。

    舟山,那个江南豪商的大本营,国际贸易中心,才是真正的世界中心。

    “王叔可要同行?”

    “哈哈,我就不去了,这年节时分,家里冷清清的,也就是要给祖宗们上坟,我才留在老家,老家的事情处理完了,也见过你了,我得去找绛儿了。”

    “得告诉她再不努力点,如意郎君就要去当驸马咯。”

    王源之竟是知道嘉靖跟他家送了永淳公主的庚帖,看来,即便是宫中,也有王家的耳目,天问的情报能力属实厉害。

    王源之起身,拍了拍张执象肩膀,说道:“我会给王直写信,他会在舟山接待你。”

    “方才说了几句玩笑话,现在认真跟你交代一句,王家的未来,如果不出意外,我是要交给王直的,趁着这个时间,你跟他相处一阵,会明白他不是你顾虑的那种人。”

    “王家人做生意,眼皮子从来不浅。”

    (PS:历史上胡宗宪捉了王直的家小,然后又主动释放,王直因此接受招安,结果被巡按使王本固诱捕,斩首。)

144、东南门户,舟山繁华

    舟山乃海道之险要,东南之门户。

    其地势由西南向东北倾斜,南部岛大,海拔高,排列密集;北部岛小,地势低,分布稀疏,陆地总面积1440.2平方千米,有岛屿1390个。

    陆地面积不大,人口却超过百万,比南京还要繁荣。

    自宁波登船,便可以看到风帆蔽空,海面上的船只络绎不绝,一船船的金银珠宝被运送到舟山,亦或者在赌场里挥霍一空,亦或者买下大量物资,往返贸易。

    大明最初的海禁,是禁止私人贸易,有朝廷建立朝贡体系,扶持支援土著文明的同时,由朝廷把控商道。

    所以洪武永乐年间,皇帝贼有钱。

    朱棣打蒙古,带着几十万人旅游,五年可以去三趟,户部说没钱?我自己出嘛。

    打不打仗不要紧,主要是拉练部队,掌握军权。

    但自从朱棣死后,仁宗时期丢掉了安南,宣宗收复安南失败,旧港宣慰司(马六甲)后来也没了,皇室就失去了海权。

    士绅商人们一边以禁海作为祖宗之法来限制皇帝,一边走私贸易做的飞起。

    他们在东南沿海与扶桑西海岸的岛屿上建立了许多货物集散中心,商队数量仅史书记载的,就有130个,在嘉靖倭乱时期,以海贼王王直的团体最大,麾下船只上千艘,聚众数万。

    史书记载,王直建国为宋,自称徽王。

    有意思的地方是,书上说,王直最早投靠在同乡人许栋的集团担任掌柜,后来引倭入寇的元凶,又是王直的下属,叫徐海。

    徐海,本名许海。

    既说了许海是王直的下属,又说王直与许海竞争,明明记录许海与王直闹掰了,许海引倭入寇,又说王直是海贼王。

    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多了。

    张执象只能结合目前所知的信息,再将书上的东西映照一二,扒拉出了大致的框架。

    引倭入寇是许家做的。

    而王家,则在许家和南京的合力下,借助嘉靖禁海的势,将王直干掉了。

    在历史上,许王之争,是王家败了。

    而许海作为胜者也不好受,他被胡宗宪逼得走投无路,跳海而亡。

    嘉靖倭乱。

    胜利者是嘉靖,整个江南士绅和豪商都受到了巨大打击……

    一直到嘉靖死后,隆庆继位,有了“隆庆开关”,倭乱才停止,被嘉靖打压了十多年的江南士绅和豪商们才松了口气。

    嘉靖晚年修仙昏庸?那是史书上的写法。

    毕竟嘉靖晚年都在与士绅们战斗,而且极大的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被抹黑也就顺理成章了。

    将事情理清。

    张执象所乘的船只也抵达了双屿港,双屿港在舟山岛东南约五里外的岛上,站在港口,极目远眺,可以看到舟山本岛的繁荣,那高高立起的巨大烟囱,让人有一种时空的错乱。

    不光是工厂烟囱冒出的蒸汽,还有那万料海船行驶时的蒸汽,都让人怀疑这不是在1537年的大明,反而是在十九世纪的伦敦。

    张执象还看到了巨大的船坞,数以千计的工人在建造海船。

    那一排数十个船坞极为壮观。

    也不知道舟山从事造船业的人员有多少,恐怕至少有数万人,这是全世界最大的造船基地,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兵工厂,货品集散中心,贸易中心。

    “张执象?”

    在张执象眺望舟山的时候,一个面容与王源之有三四分相似的男子独自走来,男子继承了王家的俊美,但却美得有些刻薄锋利。

    他穿着一身和服,不,这个时代,应该叫“吴服”。

    这本来就是华夏的服饰,只是扶桑人用了,后世就改为和服,有点没道理,可能是因为跟扶桑打交道比较多,他的打扮其实还是有点偏扶桑风格。

    吴服、木屐、花伞。

    作为一个男性这么打扮,却也没让人觉得阴柔,只是有另一种独特的美丽。史书记载,扶桑大名中的宇久盛定、松浦隆信等都对王直极为优待。

    或许,光凭这份外貌气度,那些扶桑大名看他就觉得是在看天潢贵胄,比他们自己的天皇,更像天皇。

    天空有着阴绵的细雨。

    王直撑着伞,张执象则任由细雨拂面,问道:“王家四郎?”

    “跟我来吧。”

    王直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前行,木屐踩在糯米灰浆铺就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张执象这才注意,这边岛上的道路,都是用这种“水泥”铺就而成。(糯米灰浆的性能并不亚于水泥,明朝在卢沟桥旁的堤坝,就是100%糯米灰浆浇灌而成,明长城也是用这个修复的。)

    “这里好奇怪。”

    “嗯。”

    随着漫步前行,王翠翘和张静笃看着双屿岛的气氛,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双屿岛上有着随处可见的凉亭,穿着粗衣短褐做工的工人也能自在饮茶,有女子弹琴,则会有一些人围观,一曲弹罢,各自拍掌叫好,岛上整个怡然自得,但万事万物又井井有条。

    寻了一处没人的凉亭。

    王直停下,说道:“双屿岛是王家的,在这里的都是沿海百姓送入我船队中的子弟,岛上有学堂、武馆、医馆、工匠馆……一应生活、学习皆自主使用,无需任何花费。”

    这是王直对双屿岛的第一句介绍。

    王翠翘她们只觉得新奇,张执象却明白了,自从他写那篇分析报告之后,在他这里得到了马先生的学问,用的最好的不是嘉靖,而是王家。

    不但王绛阙在青羊山起义军里面搞马学,王直在双屿岛也是如此。

    或者说,王家的经营理念本就相近,大概全面都在向这个方向靠拢,王家能够体会到,马学的应用让他们内部的凝聚力越来越强。

    几乎每一个员工,都在为王家的发展竭尽全力。

    那不光是钱的问题。

    而是“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那种人格上的平等,那种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是外面世界想都想不到的……

    因而双屿岛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简短的介绍了下双屿岛后,王直看着张执象说道:“叔父提及了你对我的担忧,事实上大可不必如此。”

    “我没有想过用马学这套去争天下。”

    “因为我不可能让全天下所有人都过上这种日子,实际上,即便是王家的富有,也仅仅只能给予一部分人这样的生活。”

    “因而并不存在让我夺取天下的客观条件。”

    “至于称王割据,更无须担忧,王家从不贪图那种虚名,以官寮帝制那一套,如今的时局,是不可能取代大明的。”

145、一方擂台,棋局关键

    得国最正者,唯汉与明。

    这是很有意义的,因为正统性是一个国家的根基,宋朝以兵变造反夺的天下,那必然导致其一辈子都在防范武将,然后就龟了一辈子。

    大明的正统性让一切野心家都深刻无奈。

    在满清,你只要喊出“反清复明”,你就身具正统,可是在大明,你要喊什么口号?皇帝荒淫无道,你要伐无道?

    行,但那仅限于老朱家自己换个皇帝而已。

    杨廷和害死正德以后够牛吧?这要是换到南北朝,像杨坚那样的,反手就是一个禅让,政变夺了北周的天下。

    杨廷和敢这么做吗?

    因而,在大明不论是政变造反,还是起义造反,都是非常难以夺取天下的。

    只有什么时候可以呢?

    明末那种天灾到了极致,而朝廷又彻底失去调控能力的时候,李自成但凡活得下去,他都是忠心于大明的,哪里会去当反贼。

    只有全天下的百姓都活不下去的时候,才有造反的基础。

    这一点,王直看得非常清楚。

    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造反,知晓了马学以后,他当然有了造反的大义,可这玩意你根本就实现不了,它没有客观的物质基础。

    按张执象的话说,那就是生产力水平不够。

    造反前和造反后的日子差不多,要齐心协力奋斗数十年才能看到成果,这谁信你哦,听着就不靠谱,老老实实种地不好么?

    王直看得很明白,张执象也就松了口气。

    张执象自己的判断,是大明如今不存在革命的客观条件的,但是他又清楚马学到底有多么大的威力,王家如今有多强的实力。

    他怕的是王家扯着马学的旗帜造反。

    王家一定会失败,但造成的破坏一定十分巨大,不是有所人在泼天的富贵面前都能忍得住的,王直能够清醒的认识到这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家还是那个答案,我们准备卖一个盛世给皇帝。”

    “跟许家不同。”

    “我们王家的天问收集隐秘情报的能力可能不如锦衣卫和东厂西厂,但情报范围是绝对不同的,而且我们有专门的天问阁负责整理情报,做相关推论。”

    “自宣德年间收复安南(交趾)失败,旧港宣慰司也丢了,大明的朝贡体系瓦解以后。”

    “这百年间,受益最大的不是我们这些商人,而是西罗人。”

    “许家很乐意跟西罗人合伙,认为他们是干脏活累活的好手,但许家没有注意到的是,西罗人这些年的实力膨胀非常快。”

    “如果我们不能尽快重新构建朝贡体系来扼制西罗人的发展的话。”

    “要不了两百年,获得商洲资源的西罗人,将会成为我们海洋上的大敌,甚至于我们会失去大东洋(太平洋)和南海以外的制海权。”

    “毕竟,西罗人去北商洲,只用跨越大西洋即可。”

    “地理上的距离,决定了力量的影响程度,哪怕我们比西罗人更先进,但西罗人只要不落后我们太多,他们在北商洲的实力就更强。”

    “而商人毕竟不是国家。”

    “许家统领十多万海盗,看着厉害,但他们不可能跨越重洋去展开国家级别的战争,唯有郑和那样的舰队,才有跨越重洋后的灭国能力。”

    “大明必须中兴,重开盛世,建立朝贡体系才行。”

    “否则,必不长久。”

    王家的战略眼光,从王源之一脉相承的,都很厉害,他们都看得很远,格局很大,但这也意味着他们跟其他豪商的利益并不同步。

    甚至于,王家想要大明中心,这点跟墨教的利益也是相违背的。

    张执象有些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王家会败落了,王家看得太清楚,以至于跟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许家在帮西罗人阻断航道。”

    “而西罗人在商洲投放天花等疾病,瘟疫的肆虐将会彻底改变商洲的格局,许家自以为商洲毁灭后,他们能够获得最多的利益。”

    “实际上,胜利的果实只会被西罗人摘去。”

    见王直能够明白地缘战略,张执象开始提西罗人投毒的事情,并预言了结果。

    王直点头认可,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解决许家,打通前往北商洲的航道,你下山之后直接到舟山来,说明我们的想法是相同的。”

    “你也的确来的很是时候。”

    “三月份的武林大会就要召开了,我需要你代表王家参赛。”

    张执象不解:“武林大会不是许家举办的吗?”

    王直摇头,道:“是许家提议,由舟山委员会表决通过的,舟山委员会由江南七家拥有生肖令的豪商作为终身委员,并有普通委员上百人。”

    “可以说,我们这些人都是舟山的股东。”

    “舟山造船厂、舟山钢铁厂、舟山机械厂、舟山兵工厂,这四个最核心的产业,就是直接归属于舟山委员会的。”

    “许家提议的武林大会,不仅仅是帮他们自己招募人才。”

    “更是我们委员会内部的一次份额划分,根据在武林大会当中的排名,每家可以得到不同的份额,获得下一年的船只订单和火器订单。”

    “这八届武林大会,我们王家最好的成绩仅仅是第四名。”

    “缺少足够的船只和火器,是我们这些年海上战争一直被许家压着打的关键所在。”

    “这几年技术爆发。”

    “舟山的造船能力比十年前翻了一倍还多,兵工厂的武器更是与几年前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未来两年的份额无比重要。”

    “我希望你能代表王家出战,夺得冠军。”

    “拿下这两年的份额,我有把握在五年内击败许家,那个时候,或许还来得及支援北商洲。”

    经由王直的介绍,张执象才明白舟山的运营模式是怎样的,武林大会是许家提案,也是由许家出资,但举办却是由舟山委员会来的。

    参加比赛的,不光有为了奖励而来的武林豪杰。

    还有舟山委员会内部,各家找来打擂的江湖高手,这场比赛影响的不光是钱财,甚至还决定着世界的未来……

146、大火无候,大药无斤

    “小姐,张执象来舟山了。”

    舟山,普陀岛,在修建的比王宫还繁华的宫殿当中,许青麝本来正躺在椅子上,手中捧着暖炉,静静听着账房报账。

    这时上泉信织就进来,汇报了这个信息。

    许青麝挥手让账房下去,伸了个懒腰说道:“男子十六天葵至,我想也是他今年该下山的时候,前几天费寀让人报信,也算得了准信,总算来了。”

    “走,去见陆公子。”

    “他要的道侣,现在可在张执象身边呢。呵呵……”

    张执象回山潜修十年,许多人记得张执象,却没有花费十年去布局对付他的执着,那是因为张执象的敌人大多都是男人,可谁叫她许青麝是女人呢?

    自从张执象回龙虎山后,许青麝就明白,这等天才再出山的时候,寻常手段已经不管用了。

    时代的确变了。

    江南士绅和豪商们都在寻求威力更强的武器,而许青麝认为,能打败天才的只有另一个天才,所以她这些年都在苦心搜寻。

    终于,她在嘉靖十年的时候,于江苏兴化,找到了当时年仅十一岁的陆西星。

    看到陆西星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是跟张执象“一类”的人。

    陆西星父亲是秀才,耕读传家,但几代人都只是止步于秀才,没能考上举人,陆西星继承父辈意志,本来也是在读四书五经,努力考科举的。

    但许青麝将陆西星带走。

    让他看了一遍那些辛苦考上举人、进士,那些官员们却在她面前阿谀奉承的样子,为了银钱连尊严都不要的样子,一县主官,仅因为她看着不顺眼,就随手杀掉,当地州府都只敢将案子放在地方贼寇头上的时候。

    陆西星悟了。

    科举当官,他这种没有家世背景的,就算以后能够位极人臣,但在那之前,也不过是伏低做小,为人家犬。

    瞬息失势,便是家破人亡。

    这种我命由人的感觉,让陆西星天生抗拒,他听从了许青麝的建议,知晓当今乃大暑之世,唯有修仙才是正道。

    不同于张执象出身天师府正统。

    天师府乃江湖上最高的那几座高山,陆西星没有这么好的师承,他只是依照许青麝的人脉,拜访了几位道士,初窥修行门径。

    而后自己研读道经。

    仅仅五年时间,他便将道藏看完,独自开始修行,十六岁时完成筑基,筑基后仅一个月,便冲破三关,打通了真气小周天。

    任督二脉的真气循环,便是小周天。

    但如同经络周天一样,真气周天也是遍布全身的,经络是真气运行路径的显化,故而经络有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还有七百二十窍穴,八万四千毫毛。真气周天就也有这些。

    一般而言,不会去刻意去驱使真气运行来打通大周天。

    因为没那么多心神去做,人体八万四千毫毛,你怎么驭驶真气?所以,修行强调守中,何为“中”?空即是中。

    能静下来,能放空。

    体内的真气自己就会不断开拓运行,以最适合你的方式,这远比你主动引导真气去开拓大周天有效,而且自然而然,不会出错。

    但这就需要极高的入静功夫,否则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打通大周天。

    然而。

    陆西星自负天资,竟然不按照传统的持静守中之法,而是主动驱使真气开拓经脉,仅仅花了六个月,便将大周天打通。

    平常修行,竟然也是以心神驱使真气走大周天。

    这直接导致效忠许家的那几个修士,惊为神人。

    陆西星并非是不能静,不能空,他只是认为没有必要,开拓大周天,控制周身真气运转,细致到一厘一毫,正是打磨自我的最好时机。

    主动打通大周天后,对真气的控制能力,绝非那些持静守中的修士能比的。

    而且。

    一般人如此做,有行岔踏错的风险,可陆西星却比持静守中自然开拓的大周天做的丝毫不差,可见其对修行的见地,在此过程当中,他甚至弥补了筑基时的缺陷,也“后天”练就了无漏之体。

    三个月前。

    在张执象筑基刚刚成功那会,陆西星已经开始展望金丹了,他认为一阴一阳谓之道,人即为天地之贵,男女当为先天阴阳二气。

    唯有双修共进,才能结太乙金丹,问长生之法。

    所以。

    他让许青麝帮他找一名命格合适的女子当做炉鼎,然而,他所认为的双修,并非是普通的“三峰采战之法”,那种所谓的采阴补阳,在陆西星看来,就是邪法。

    真正的双修,当是男女双方互为道侣,同修同行,阴阳互补,双方共同进益才是。

    许青麝为陆西星收集了大量女子的生辰八字,结果都不行,她心中自然还有一张底牌,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很大可能就是陆西星想要的。

    所以。

    在收到费寀的信后,她就将王翠翘的生辰八字给了陆西星,陆西星随手一算,便得出了“天仙上品”的结论。

    与他而言,无比契合。

    他本来是要动身去寻王翠翘的,结果许青麝告诉他不急,王翠翘会来舟山。

    一处道观内。

    陆西星本来正在打坐,忽然睁开了眼睛,过了一会,许青麝出现在他面前,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陆西星却懂了。

    “她来了?”

    “没错,来了,但是在十年前,我已经将王翠翘送给了张执象,张执象应该还没有动她,她还是元阴之身。但张执象作为龙虎山小天师,当朝国师,你想要抢走王翠翘,很难。”

    “何难之有?不过是占了门庭的优势罢了。”

    陆西星缓缓起身,这位年轻道人,身穿法衣,头戴金冠,面容欠了一丝阳刚,虽然不似王直那般俊美,但阴柔之气,却要更胜两分。

    “上天既生我陆西星,那他们作为这个时代的修士,便只能感到悲哀。”

    “王阳明为张执象将修仙九境改为十境,便让天下修士,在性功上矮了张执象一头,他占了先机大义,谁在回光上能胜他?”

    “可我为何要修十境?”

    “修仙之路,岂能由他王阳明一介儒生来定?”

    “我自得吕祖丹法,遍阅道藏,融万法为一炉,重开一派,天下丹法,当以我陆长庚为准!”

    “真火无候,大药无斤。”

    “其道自然,绵绵若存。”

147、大道阴阳,内丹东派

    “陆西星?”

    “没错,这次武林大会,要注意的不光是江湖武夫,还有修士,陆西星就是许青麝招来专门等着你的,去年陆西星已经修行有成,但并未参赛,今年你来,他必定会参加。”

    舟山的武林大会,各家的代表,只需要报备后,当事人承认即可。

    并没有什么限制。

    你要是能请来三丰祖师,那就算你厉害,可真正高人,又岂是这些商人请得来的?即便来了,又岂会作为哪一家的代表,不过是奖品当中有某件天财地宝,是炼丹、炼器所需,才过来跑一趟罢了。

    王家请张执象出手,是有那份情谊在里面,而且北商洲的局势,必须要张执象出手才行。

    张执象听闻陆西星的事情。

    知道这是自己的出现,导致历史的变动,陆西星是内丹东派的祖师,原本是先当儒生,科举九试不第才会弃儒学道。

    史载他的道法是吕祖和刘海蟾亲传,但这二位都不在人世,也没有记载陆西星的师承是哪脉,很有可能就是陆西星自学成才的。

    由此可见,陆西星在修行上的天资有多强。

    既然许青麝找了陆西星作为底牌,并且有意等他,那么这一次他想要的消息,大概只要能够战胜陆西星就能获得。

    倒是不知道,许青麝想要他付出什么筹码……

    次日。

    王直与张执象去普陀岛找许青麝,自然也见到了那位“西张东陆”的陆西星,是的,江湖上认为陆西星与他是并驾齐驱的。

    至少,舟山这边是如此认为的。

    许青麝见到张执象便拍起了手掌,笑道:“小天师果然以天下为己任,才下山就马不停蹄赶到舟山来,只为了救万里重洋以外的殷地安人,实在是令人佩服。”

    嘴上说着佩服,但全是阴阳怪气。

    张执象懒得跟她吵,直接问道:“这次武林大会,你想必是要以西罗人的信息作为筹码了,你要我押什么,直接说。”

    许青麝笑道:“小天师果然是直率性子。那我也不绕圈子了,这次你若是输了,就把我女儿还我可好?”

    “不可能。”

    张执象直接拒绝,他绝不会拿自己人当货物来交易。

    “看来,小天师对翘儿喜欢的紧呢,已经到了离不开的地步吗?”许青麝还待试探,陆西星直接抬手,竟是半点也不给许青麝面子,平静无比的说道:“他还是元阳之身。”

    说罢。

    陆西星看向张执象,说道:“我需要王翠翘作为炉鼎与我双修,这关乎我的大道,你若是不同意,我就只能在比赛上杀掉你,然后强行带走她了。”

    张执象还没说话,王直冷声道:“从我王家手里抢人,大可试试。”

    “呵……”

    陆西星冷笑一声,不屑辩说。

    他只是望着张执象,唯有他们这样的天才,才能够明白当今之世,他们这些修士到底可以掌握怎样的伟力。

    张执象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路子走偏了。”

    “一阴一阳谓之道,那是因为人自有阴阳,双修之法,乃旁门左道,不可取。”张执象对陆西星所知不多,也不知道内丹东派是修什么的。

    但他显然不认可什么炉鼎双修之说。

    陆西星轻蔑一笑,说道:“我本以为你作为龙虎山小天师,应当有几分大道感悟,却不想如此拘泥偏见。”

    “人确自有阴阳,但何以为男女?”

    “本就是男子偏阳,女子偏阴罢了,唯有阴阳相济,才能体悟大道,孤阳不长,你自去向自我问阴,倒要看你得问到几时。”

    “双修互补,共寻长生,本就是大道。”

    “你既无双修道侣,便得长生,百年之后,这世间孤独,当是何等悲凉?”

    张执象没有想过长生后的事情,陆西星却是已经开始想了。

    不论陆西星有什么道理,张执象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他摇头拒绝,看向许青麝,说道:“换个条件吧。”

    这算是通牒了。

    他没有受制于人的打算,许青麝如果不愿意交易,那便各凭本事了。

    感受到张执象的气势变化,许青麝眯起了眼睛,想到了当年在南京的时候,再一次让人回想起了,面前这个少年在谋略上尽得王阳明真传。

    许青麝笑了笑,努力驱散心头的阴影。

    “那行吧,我也不多要,这次你输了,王家将那两纲盐引交出来就可以了。”许青麝这话是看着王直说的。

    王直平淡应下,说道:“你要两淮盐业作为基础,可以,甚至你输了,我也可以把盐业交给你。”

    许青麝面容一变,被王直的气魄所震撼。

    她犹疑许久,才笑道:“好,那就如此说定了!”

    许青麝如果输了,王家自然不会将盐业平白的交给她,她想拿到盐业的代价只有一个,那就是帮王家干掉许家……

    许家再大,那都不是她许青麝的。

    卖掉许家,得到那两纲盐引,凭着她长袖善舞的功夫,取代汪家也不是不可能,以后的家业或许比许家小一些,但那是她的家业了。

    许家的人,只能像狗一样,对她摇尾乞怜。

    如此看来。

    就算是输了也不错?

    许青麝很满意,这说明她这十年的经营没有错,死中求活,这是最好的局面了,当然,她知晓没有力量,再多的财富也不过是一块肥肉罢了。

    可她这些年经营,自是掌握了一些力量的。

    虽然薄弱了些,但那也无妨,她这不是还有陆西星吗?陆西星背无门派可依,必须要有一方势力支持,他才好修行的。

    财侣法地。

    财可是在第一位的,没钱怎么修仙?

    这些年不是她在支持,陆西星哪里能够如此心无旁骛的顺利修行?

    陆西星就是她这十年最大的收获,至于她谈妥的条件里面没有王翠翘这件事?很简单啊,陆西星在擂台上杀了张执象,该是他的,谁还拦得住?

    至于天师府的报复?

    那也得老天师拉的下脸来才行,这可不是十年前,十年前的张执象一个小孩,老天师出手有理由,如今,呵呵,死了只能怪学艺不精。

    更何况,杀他的还是同辈,堂堂正正在擂台上动的手。

    生死状一签。

    天底下谁也讨不走这个理!

    (PS:《封神演义》的作者有两个说法,一个是许仲琳,另一个就是陆西星了,其实根据内容来看,陆西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内丹东派,的确强调双修。)

148、扶桑首席,上泉信纲

    舟山岛,东樊楼。

    取名为东樊楼,自是意比北宋开封的那座樊楼,这是许家在舟山的重要产业,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销金窟。

    许家自己有诚意坊,其实诚意坊里的姑娘,都是幸运的。

    许家从事人口贸易,大量没有被选上的姑娘,还有几分姿色的,就都丢到了东樊楼来,沦为皮相生意的工具。

    酒色之下,人才会迷失,才会一掷千金。

    这里是舟山最大的赌场,无数生意人远渡重洋,好不容易赚了一笔钱,却妄图一夜暴富,怀揣着全部身家走进东樊楼。

    偶尔也有那么一两个暴富的神话,但更多的,是输得精光。

    在这躁动的灯火里,许海站在顶楼,嘴中叼着一根雪茄,宛如黑夜里的帝王一样俯瞰着这个金钱世界。

    许家人骨架都大,许海更是一身强健的肌肉,宛如大理石一般。

    他赤精的身体,只披着一层丝绸睡衣,身边跪着两个女子,如同犬类一样,舔舐着他的脚趾,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看向走上楼来的徐惟学。

    许家旁支,大多不用许姓,而是改徐姓,用以保证家业的传承不受旁支影响。

    徐惟学是许海的堂叔。

    也是许海最为依仗的助手,看着许海这个样子,徐惟学问道:“四爷是在忧虑王家?”

    许海嗤笑一声,不屑道:“王直那个兔崽子,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宰了他,麻烦不是在王直身上,而是在许青麝。”

    “我那侄女太聪明了。”

    “最初留着她,不过是为了防着大哥一手,毕竟我这也四十了,家中的侄子也渐渐大了,大哥他们必然会逼着我交权。”

    “但是,短短十年,还不等大哥他们逼我,许青麝就有点没办法处理了。”

    “八年前,她提议举办武林大会,招揽人才的同时,占据更多的战舰、火炮份额,往年这些都是按照股份来的,我许家虽然拿的最多,但也有限。”

    “换成打擂之后,这些年冠军拿得多,份额的确多多了。”

    “但压力也大了。”

    “灵活份额,其他几家也是有野心的,毕竟一直按照股份来,他们就永远比我许家少,无法超过许家,那些普通委员更是如此。”

    “不拿冠军的时候,许家的份额是不如往年的。”

    “然而,我也不能每年都让冢原卜传替我们打擂,实际上,这些年也就请他出山了两次,又一次还失利了。”

    “那次正是有名元婴修士,为了炼丹材料而来,那等老怪物,若非从心境的大青龙在,怕是没办法应对的,只能认栽。”

    “可也代表着,仙道的力量开始压制武道了。”

    “许青麝则趁着这几年,将陆西星培养了起来。”

    “以后这武林大会,能否拿好名次,岂不是由她许青麝拿捏了?这么下去,不太妙啊。”

    听许海说着担忧,徐惟学笑了笑,说道:“那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倒是要说给四爷您听了,今儿傍晚,张执象去见许青麝了。”

    “许青麝手上好像有张执象要的东西,两人应该约赌了什么,因为陆西星也在场。”

    “这两人,怕是要捉对厮杀了,若能够同归于尽,对四爷来说,那就是大喜事了。”

    许海摆了摆手,说道:“同归于尽可不好。”

    “我不喜欢陆西星,是因为陆西星听许青麝的,没有了陆西星,我们许家未来打擂,就少了个依仗,这可不是好事。”

    “另外,许青麝手上能有什么筹码?”

    “不过是我们许家阻断了航路,张执象跟大防风他们失去了联系,急着支援北商洲罢了,许青麝的赌注也不过是出卖许家而已。”

    “而且。”

    “别以为我不知道,许青麝将王翠翘的生辰八字给陆西星了,这二桃杀三士的手段玩得很溜,为的就是让我不可能避开她直接拉拢陆西星。”

    “这女人就是个疯子,毒蛇。”

    “我可真想将她掐死啊……”

    许家内部可不是什么一团和气,这种狼群式的传承风格,保证了许家竞争力的同时,也让内部充满了斗争。

    当初为了制衡老大许栋,才收留的许青麝。

    结果却招了条毒蛇过来了……

    徐惟学道:“四爷想让许青麝死,舍了这次武林大会,让张执象打死陆西星,许青麝自然就没了依仗,捏死她轻轻松松。”

    许海摇头:“不行,王直那狼崽子盯得紧,让他拿了冠军,明年的局势恐怕就没那么好了。”

    “轮空的名额,其份额会转入拍卖行,大家分了都行,不能让王家独拿。”

    “今年大会的奖励名单还没有出来。”

    “得想个办法,弄个宝贝放进去,就想五年前那一次一样,引来隐世清修的元婴境老怪,让这种没身份的人去拿冠军才好。”

    徐惟学犹疑道:“这万一人没有引来,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许海抽了口雪茄,悠悠说道:“自然得做第二手准备,既然张执象来了,陆西星也准备下场了,那便传信给冢原卜传吧,让他那个号称扶桑千年一出的剑圣徒弟出山吧。”

    “张执象和大防风当年也是跟冢原卜传结了仇的。”

    “老家伙应该忍不下这口气。”

    平日里请人打擂,那是人情,得低三下四了去求,事后更是要奉上一堆礼品,但这一次可不同,张执象来了,只说你想不想报仇吧。

    许海既然能够掌舵许家,自然是一代枭雄。

    魄力和手腕都是不缺的。

    徐惟学听到这里,也称赞道:“的确是个好主意,冢原卜传这徒弟的名字,已经听了十多年了,总算可以见一见了。”

    “听说上泉信纲十六岁便进入了耳顺境。”

    “之后便一直在扶桑各地修行拜访,取百家之长,融合扶桑各流派技法,终于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创立了新阴流。”

    “此后几年,便以新阴流挑战扶桑各路剑豪。”

    “听闻去年,他已经打败了师傅冢原卜传,成为了扶桑当代剑圣。”

    “有望四十岁前迈入从心境,成为扶桑第一个达到从心境的武者。”

    “此次上泉信纲过来,那比赛当是很热闹了。”

149、紫微圣人,六亿尧舜

    “不够,不够。”

    “终究都是年轻人,谁拿冠军都是两可之间,得想个办法,引出一位元婴老怪,让冠军之位落空才好。”

    “老徐,我们手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许海力求万无一失,没有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上泉信纲身上,哪怕上泉信纲夺冠,今年许家就能够拿到最多的配额。

    当然,主要也是不相信上泉信纲。

    再怎么厉害,也就是扶桑那弹丸之地出来的,跟大明最顶尖的天才比,许海不认为上泉信纲能有多大的希望,哪怕他年长十来岁。

    见许海坚持,徐惟学略微思索了下,说道:“用陨铁如何?”

    “近年来江湖上的剑修变多,听说这陨铁可以炼制成斩龙石,用来给飞剑磨剑用的,我想即便元婴老怪自己不在乎,也要为门下弟子着想。”

    “只要陨铁的量大,引出人来,不难。”

    “我们库存当中,有陨铁81种,累计超过五百斤,江湖上应该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分量的。”

    许海倒是不吝啬,当即拍板:“那就用陨铁,这玩意我们过去都没有特意收集过,只是顺便搜罗的,真要有用,再满世界去找就是了。”

    “海外不比华夏。”

    “自古以来,但凡有陨石落下,陨铁产生,当时就被分完了,海外恐怕陨石落在地上,几百上千年都没人去碰一下,不知道有多少陨铁等着呢。”

    “不要吝啬,库存全部放出去,声势造起来。”

    ……

    “许家有这么多陨铁?”

    消息传开之后,陆西星当即找到了许青麝,竟是有些怒意,许青麝摊了摊手,说道:“仓库不归我管,徐惟学那老头子守着呢,有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你如此激动,莫非陨铁有大用?”

    陆西星冷哼一声,说道:“大用?你可知何为陨铁?何又为陨石?”

    “这周天二十八星宿,便是一座巨大无比的聚灵法阵,反馈的是宇宙一切灵能的投影,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星球,就是整个宇宙灵能演化的‘天垂象’。”

    “北极星便是宇宙的中枢。”

    “宇宙的灵能自北极星垂直而下,落在冈仁波齐,这座西域神山之上,一切灵能注入星球,随后在昆仑墟,一切龙脉发源之地喷薄而出,沿着十二条龙脉,将灵能传导至四海八荒。”

    “你可知为何我华夏乃神州大地?”

    “因为除华夏以外,其余诸洲龙脉皆唯有竖行,唯独我华夏有横脉藏风聚水,北龙自昆仑墟起,过蒙古,以大兴安岭南下,终于京师。”

    “中龙自昆仑墟起,沿青藏高原北侧而下,由太行山北上,终于京师。”

    “所以京师乃二龙戏珠之地,天下龙脉最贵。”

    “南龙以青藏高原南侧而下,走云贵,沿南岭、武夷而东,终于大海。”

    “南北两龙,便将我华夏大地包裹在内,独留东南有口可以进风聚水,因而我华夏大地灵性能量为四海之最!”

    “故我华夏自古以来,便是文明,余者皆为蛮夷。”

    “弄清了这些,你才能够明白陨铁的价值,所有陨铁,皆是二十八星宿降能投影而来,皆为天赐炼器之法宝,自带星辰灵光。”

    “故而以陨铁为材,炼制斩龙台,可磨砺飞剑,养育灵性。”

    许青麝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也觉得新奇,至于陨铁的重要性,也就那样吧,世界那么大,陨铁多的是,她的想法和许海是一样的。

    不过,她倒也没有这么说。

    她只是妩媚一笑,问道:“难道你没有信心夺冠吗?只要拿了冠军,所有陨铁,可都是你的了。”

    陆西星哼道:“这是冠军的事?张执象手上有天师剑,我可没有那等法宝,虽说看不起他,但天师府的底蕴,不容小觑。”

    许青麝咦了声:“天师剑?那不是天师的凭证吗?老天师居然给他了?”

    “哼。”陆西星不屑冷哼,他这类散修,最不忿的地方就是这里,凭什么你师承天师府,就一切顺遂,刚下山就能拿最顶级的法宝?

    而他们这些散修,一切只能靠自己。

    这一次,当让张执象知道,你这种依靠父辈蒙荫成长起来的,终究只是一只纸老虎,唯有他们这些与天挣命的散修,才是真正的龙虎!

    许青麝笑了笑。

    她能理解陆西星的心态,大抵天下所有寒门子弟,看世家子弟,都是如此的。

    怎么跟张执象争,那是陆西星要考虑的事情。

    许青麝现在只是兴趣盎然,问道:“照你这个说法,这星空之上,宇宙当中,就没有一个跟我们一样的星球,没有跟我们一样的人儿?”

    陆西星瞥了她一眼,说道:“如若不然,人何以为天下贵?”

    “先天元灵道解,一切生灵必有碎片相融,这些花花草草,便如微尘,其碎片甚至不可查见,如那虫鱼鸟兽,则碎片有萤火米粒大小,至于我们人,普通人便如瓦片一般。”

    “而我这等,当是如这岛一般大小。”

    “上古之时的圣王,便如那大洲一样,他们得先天圣灵最多,故能通大道。是以能够开天辟地,立阴阳五行,定四维八极。”

    “碎片自有定数。”

    “上古之圣王,自参大道,当死不死,俯瞰人间,不入轮回。”

    “此谓之成仙得道。”

    “我若成仙,也当如此,飞升寄星,俯瞰人间,长生久视,若有闲趣,自可走一遭轮回,游戏人间,再回天上。”

    “是故每逢乱世,当有星宿下凡,拯救苍生。”

    “是以,世有紫微圣人之说。”

    “明太祖朱元璋脚底便有七星为痣,出生之时命格已定,乃脚踏北斗,紫微命格。所以他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许青麝觉得有趣。

    继续问道:“那你是哪个星辰下凡?”

    陆西星道:“我自是我,无需有何根底。先天元灵道解,无数碎片在宇宙飘荡,哪怕有二十八星宿这等先天大阵为引,各碎片的位置也不一样,赶回此星的时间也不一样,我虽是第一次入轮回,但天上星辰必有我一席之地。”

    许青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问道:“那,张执象呢?”

    “那人……”

    陆西星刚要说什么,又愤恨不已的顿了下来,随后遮掩不住嫉妒的说道:“那人不过普罗大众,碎片平凡如锅盖,唯独其身后有一紫微相护,才有这份富贵机缘!”

    “堂堂紫微圣人,为何护他!”

    “难道他是紫微圣人的孩子不成!!”

    张执象并不知道陆西星的这些话,如果他知晓,也只会沉默许久之后发出一声叹息,是啊,我们都是他的孩子。

    他说,六亿神州尽舜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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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可否介绍:
我问世人,长生可否。
我问国祚,长生可否。
我问文明,长生可否。
……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正德帝驾崩于豹房,谥武宗,无嗣,其生母张太后与首辅杨廷和决定,由近支皇室朱厚熜继位,年号……嘉靖。
同年。
天师府上书,有仙人降世。长生可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生可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生可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