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1 举止异样刘少均
高也的话未说完,老鸨子以及一直处于失魂落魄状态的彩霞都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但让她们如此反应的,并非高也口中几与事实无二的话,而是门外突然响起的一阵骚动。
不待屋内的人定神去看,原本闭紧的门扉,便被嘭地一声撞开。
紧接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顺势冲进房来,其后跟了个气度不凡的男子。
男子面色微白,入内先环视了一圈房内,看到高也他们,面色微滞,然后才大步走到老鸨和彩霞她们身边。
“什么人竟敢擅闯……”林丞微恼询问的话刚要出口,可一看清来人的样貌,便自觉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老鸨业已神色欣喜的扬起头来:“均少爷!您可算来了!”
一出事就赶紧让人去请刘少均过来的老鸨,看到可以救命的人终于出现,她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安然地落了地。
而听到“均少爷”三个字,高也面上的神色一凛,后赶忙偏头同李安林丞眼神确认。
当得知来人果然是刘孟齐行二的义子刘少均,高也的神情不由更加凝重。
虽然近来的几件案子,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的刘少允,但高也并没有忘记之前岚皋镇张老五被杀一事,李安同样知道,现在那伤了岁禾的化灵玉瓶,都还有可能在刘少均手上。
所以这二人看向刘少均的眼神,都充满了防备与探寻。
尤其,当刘少均经过李安身边时,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奇异的药草香,让李安的神思不由随之恍惚。
不过在此处看到刘少均,高也并没有觉得有多奇怪,毕竟先前就知道,这人与绮云阁的彩霞关系匪浅,但他此时出现的原因,高也尚不清楚。
就在高也细细思索刘少均与近来发生的事会不会也有关联之时,他人已经快速奔冲到了床边,立即就将彩霞从老鸨的怀中接过护到了自己怀里。
碰触到自己熟悉的人,彩霞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从无声的颤抖失魂,猛地擒住刘少均的衣袖、胳膊,拼了命似的往他怀里钻。
“别怕,别怕,我在!”看着往日里端庄贤淑的可人儿今日这般模样,刘少均脸上闪过一抹心痛,后将彩霞搂得更紧了些。
彩霞整个人缩在刘少均臂弯之中,靠着他的肩头,感受到他传在自己身上的温度,那颗惊魂未定的心方才安定些许,后因为惊骇而发不出声音的喉咙,慢慢也传出了小幅的轻声抽泣。
“少均……少均……我没想杀他……是他……是他如饿虎扑食一般,向我扑过来……我没……没想杀他……”
彩霞的声音很小,但房内的众人都能听到。
“恩,彩霞莫怕!有我在,什么事都能解决!”刘少均继续拍着彩霞的肩背安抚。
如此,不过几息的功夫,便见那姑娘虽然还牵着刘少均的衣袖不肯放手,但果然镇定下来,不再哆嗦抽噎。
高也李安他们不由瞠目,林丞啧啧叹道:“这得是何等的信任呐!可惜我家那口子……”
林丞的话没说完,老鸨的话骤然响起:
“均少爷,您可一定想办法帮我们姑娘打点打点啊!还有允少爷那边……也得请您帮忙好好解释一番!
咳……他要是事先说个明白,来的人会是孙瘸子,又……又怎会,发生这档子破事儿呐?!”
边说着,原本早止了哭的老鸨忽又抽抽嗒嗒起来,手中的帕子习惯性地朝着刘少均甩一甩,便抬回眼角鼻尖擦抹。
那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看得李安林丞他们一阵恶寒。
而刘少均,本来一颗心都在安抚彩霞这件事上,不经意间听到老鸨声声埋怨中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的脸色猛然一变,后再也顾不上怀里的人,抬起头立马让小厮赶紧查看床上躺着的究竟是谁。
小厮应声而动,对于被刺后因剧痛非常而面目狰狞扭曲的尸体,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
只是当他靠近看清死者的容貌,他不仅面上的神色,连手脚都是一阵惊乱,后颤着声音同刘少均禀道:“少……少爷!果然……果然是孙瘸子!”
“什么?!”刘少均不可置信蹭地一下站起身,彩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带摔到地上。
老鸨也不知所措地止了佯哭,怔怔地把刘少均望着。
在几人疑惑不解地注视下,刘少均自己走到了尸体旁边查看,当确认死的是孙瘸子,他不由僵停在原处好几息都没有动作。
不论老鸨小厮还有彩霞怎么唤怎么扒拉他的双腿衣摆,他都没有反应。
见其神态举止反常,高也心中的疑惑更甚,正要出口问时,刘少均忽然回头,视线略过高也李安,最后落在了林丞身上。
“可安排人去请杨捕头过来了?”
刘少均的语气极为平淡,自从知道死的人是孙瘸子后,他便没再看过彩霞一眼。
此刻听他询问的话一出口,房内的众人,神情都不由惊诧愕然,怔得完全说不出话。
尤其老鸨和彩霞,似乎根本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就连高也,都弄不懂他意欲何为,只能缄口,静观其变。
林丞也正在想,这起案子,刘少均若真的从中斡旋,凭他与刘少允的关系,或许连银子都不用使,就能轻易摆平,根本用不着官府出面。
谁承想,这人竟主动问有没有往衙门报案请捕头来处理?!
“还……还没!”林丞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说话变得期期艾艾。
刘少均闻言,脸色更垮了几分:“那你还在这处愣着干什么?可是要本少爷亲自安排人去请?!”
林丞被刘少均突然的厉声一责吼得打个激灵,后赶忙应声咚咚地跑出门下楼不见了影。
见状,屋内的众人,震惊得都好几息没有回过神来。
老鸨一张脸已经吓得惨白:“均……均少爷!您这……这是几个意思……”
“少均……少均……”彩霞更是惊得说不出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刘少均的名字。
但刘少均同老鸨小声说了句什么后,看都懒得再看彩霞一眼,就背手绕过她们,也匆匆出了楼去,小厮二话不说紧步跟上。
待两人从高也李安身边经过出门走远,李安因再次闻到刘少均身上的那股味道,方才想起一些事情来,后挪近高也,郑重非常道:
“大个子,刘少均,极有可能就是贫道之前跟你讲,拿着化灵玉瓶去邹府吸取魂魄的那个身形可疑的人!”
0092 老鸨子如狼似虎
直到刘少均并其小厮匆匆离开再经过李安身边,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曾在何处闻过刘少均身上所散发的那股奇异药草香。
正同高也说明之时,老鸨被刘少均的无情以及他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惊愣了好几息后,也终于回神。
彩霞还趴在地上,对着刘少均离去的方向流泪绝望呼喊。
老鸨一边搀扶彩霞,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翘着兰花指,不管不顾怒骂,“真个见死不救、薄情寡义的东西!还说什么非彩霞不娶!
早知你是如此样烂人,老娘我就不该答应帮你去裁缝铺偷那劳什子东西!现在居然还威胁老娘!让这般那般?呸!告诉你,老娘我偏不!”
李安的话被老鸨的声音掩盖,当听清她话中的内容,二人不约而同向老鸨逼近。
“鸨娘!你说你帮他去裁缝铺里偷了东西?什么时候的事?又偷的是个什么,现在何处?!他方才又威胁让你做什么?”
老鸨被高也严肃的神情问得一愣,哑着嗓子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再又变得惨白。
后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是气极了胡说八道,根本没去过什么裁缝铺,遑论在里面偷东西。
见其死不承认,高也李安暂都无可奈何,待要请了那倒夜香的妇人来指认,又怕行迹可疑的刘少均更加走没了影。
于是微思几息后,高也让李安就在此处等着林丞请捕头杨奂仁他们过来,不可让老鸨彩霞她们有机会逃跑,并务必从老鸨口中问出实情之后,也不管自己身上是否有伤、李安是不是同意自己的安排,便握刀提步,独自从绮云阁追了出去。
……
……
高也离开,李安呼呼喊喊追了几步,没能追上,回头看到老鸨的神色异常,想要下楼,又怕这人果然如高也所说会卷上金银细软跑路,只好堵在门口死守。
门外围集的绮云阁姑娘、龟奴并寻欢的客人因看不到想看的热闹,已经散得不剩多少。
老鸨因撒了谎,且李安被林丞痛扁后模样可憎,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又因担心自己没有按刘少均的吩咐守住秘密,被他知道,下场会很凄惨,整个人都变得讷讷呆呆,守着同样变得木然的彩霞,完全没有了方才骂人的嚣张气焰。
见其如此,李安回头望一眼楼外,因未见着林丞等人就来的迹象,便欲趁机套些有用的话,尤其关于刘少均,他虽然数闻其名,也曾隔远看过样貌,但所知并不详尽。
加上他有九成的把握确定,昨夜拿着化灵玉瓶在邹府出现的人就是刘少均……
想到化灵玉瓶,被扔在城西郊小木屋里的岁禾母女的模样,忽然在李安脑海浮现。
他不由心怀愧疚,好在现在离拿到瓶子又近一步,只要结合适当的方法,喂以适量的魂水,岁禾便有希望可以恢复……
一念及此,李安不再迟疑,关了门向老鸨走近。
“你……你你……要干什么?!”
看着李安忽然把门闭紧,还一脸笑意地向自己走来,房内除了彩霞又再无别人,老鸨惊愣好一阵后,到底将原本的那些担忧都抛却得无影无踪。
一时只顾为自己垂垂将老,面瘦珠黄还能迎来第二春觉得澎湃沸腾。
虽然这人青眼乌面,神状可憎,但到底五肢健全,一念及此,老鸨不由向着李安主动靠近几分。
李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以及猛然凑近眼前那张浓妆艳抹也盖不住暗沉的老脸,吓了一跳。
“老鸨娘!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别过来啊!贫道……贫道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别紧张激动啊!”
但老鸨哪里肯听,愣是在李安身上又扯又扒,吓得他绕着桌椅东躲西逃。
当两人都跑得气喘吁吁,李安扶着腰杆,撑着桌子,“鸨娘,你再如此,贫道可要对你不客气了啊!”
老鸨挺了挺还算丰腴身子:“那你,得先过来不是?!”
一边说,老鸨又要欺身上前,吓得李安奔逃无路,只得赶紧冲出去把门关紧。
门外不死心等着官差来好继续看热闹的人,用充满异样的眼光将衣袍凌乱的李安盯了又盯。
李安整门心思都在感叹“果然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好个吓人的半老徐娘!”根本没有功夫搭理那些看戏的闲人。
然他靠着门板还未完全平复,便听楼下传来衙差呵斥让闲人退避的声音。
不久,林丞便领着面色不善的杨奂仁、于令、阿毛他们并另外三五个不知名的衙差上了楼来。
“你这是什么模样?”林丞看到李安形容狼狈,没好气责让赶紧穿好衣服,然后挤开李安推门将杨奂仁他们请了进去。
李安因为害怕那老鸨子,之后一直守在门边,只探个脑袋往里说有事情需要禀明。
杨奂仁起初没有搭理李安,晃了一圈没有看到高也,才走到李安身边,嫌恶地瞥了瞥他青肿的脸,后立即移开视线,开口却只问:“他人呢?”
“追那刘少均去了!”
“他已经知道了?”杨奂仁侧目。
李安不解,脸上露出迷茫。
见状,阿毛适时插话道:“樊篱街天景楼附近被洗劫的几家商铺,其实是刘孟齐刘老爷自己名下的产业啊!而除了被杀的葛掌柜,其余两家的人……”
阿毛的话还没说完,杨奂仁已经将他瞪回去忙自己的事。
李安听到一半,惊讶之余想问个仔细之时,杨奂仁的脸色更阴沉几分,道一句“告诉他,关于近来的几起案子,已经用不着他再插手!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之后,便又退回了房里等待。
一连串让人意料之外的话,说得李安晕头转向,当他还在疑惑案子是否已经了结之时,于令检查完尸体,众衙役勘查完现场,确认彩霞杀人的罪行无误,杨奂仁便吩咐着立即将人和尸体押抬回府衙。
老鸨自杨奂仁他们出现便又恢复了先前哭哭啼啼求宽饶的状态,“杨捕头!杨捕头!这件事真不能怪我们彩霞,您一定要明鉴呐!”但杨奂仁因心中气大,根本不予搭理,警告老鸨若再干扰衙差办案,就将她一并抓起来之后,便果然让人压着抬着彩霞和尸体出门要走。
李安扒在门边,疑惑之余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说明老鸨或许与裁缝铺被烧的案子有关,杨奂仁便又撞开他走了。
不过没走几步,杨奂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倒回来站到李安跟前,居高府临他道:
“明晚戌时,我们知府大人要在天景楼设宴,为那姓高的接风洗尘,你让他,务必及时赶到!”
0093 废阁楼机关重重
杨奂仁话说完,也不等李安回复,就带着人匆匆往楼下走,林丞站在楼梯口,看看同伴又回头看看李安,犹豫了一瞬,还是追着跑下楼去。
李安脑子里还在想杨奂仁方才说的事情,老鸨因为阻止不了官差将彩霞带走,又不甘心,小追了一截,扒在门口一边唤一边哭,楼里的龟奴以及神态各异的姑娘们,都纷纷上前劝。
李安被众人嘈杂的声音唤回神,又看老鸨的脸再又近在眼前,吓得脖子一缩,也顾不上再打听刘少均,以及老鸨按刘少均的吩咐去裁缝铺里偷了什么东西藏在哪儿,就扶着抓着沿途能抓的所有,连滚带爬似的往楼下梭。
终于出得绮云阁,他才惊魂难定地找了一处石台靠坐过去。
“看来绮云阁这种地方,实在不合贫道的身份气度,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歇一阵,他才缓过劲来回忆杨奂仁先前说的那些话。
“还真是有够狡诈奸猾!眼看着案子就要水落石出了,居然不让再插手?!
是生怕被抢了风头还是怕被取而代之?
衙门官差又怎样,若不是看你们人多势众,贫道定要代替知府,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唧唧咕咕骂几句,李安心中仍旧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闷头想了想,民不与官斗,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遂不再过多纠结,欲往高也所在去寻。
然他不知高也去向,又不敢冒然前去刘府,再想着岁禾阿香还被扔在小木屋里,不能撒手不管。
于是赶紧起身,同绮云阁里的人留了口信与高也,便趁着夜还未晚,去各处买了许多东西后,又雇人拉了牛车,将他和一大车东西都往城西郊送去。
……
……
另一边,刘少均和他的小厮离开绮云阁后,很快就开始分头行动。
当高也匆匆追出,小厮已经穿进某条小巷隐进了夜色之中。
刘少均目送小厮离开之后,才沿着主街继续行动。
高也小心翼翼一路尾随。
二人东穿西绕,前后到得一处人迹罕至的麓湖边上。
夜风吹拂,湖水激荡,圈圈涟漪之上,泛着粼粼波光。
刘少均在湖边微微伫停了一会,四下环望几圈,确认没有人跟上,方才沿着湖面上架的一座木桥走去。
木桥另一头,是一静耸在松林山石之间的亭台楼阁。
直到刘少均的身影没入楼阁之中,高也方才顺桥而过,来到阁楼之下仰望。
楼外无人把守,楼内静谧无声,除了惨白的月光,竟看不到丁点灯火,一派阴森之气。
隔近一看,其中一扇门页未阖,漆面脱落,更有霉尘阵阵扑鼻,显然已经荒废许久。
高也推门欲进,不曾想那开着的一扇门轴老化,稍一转动,便有吱嘎刺耳的声音破空响荡在空旷的楼内。
因怕继续推门会惊动里面的刘少均,高也停了好一阵没有动作。
当他确认没有听见丝毫动静,方才继续尝试。
又一声骇人的响动之后,高也才终于进到阁楼里边儿。
然而让他预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双腿迈进门的那一刹那,数十枝铁箭,竟如瓢泼之雨向他猛然飞刺而来。
或笃笃地直接刺进门板,或扎在他的脚前,又或擦着他的膝头肩膀飞过,而更多的是朝着他的胸腹穿刺。
且根本看不清那些箭都从何方射出,他只能凭着训练有素的身体本能,循着声音挥刀,或挑或拨,或挡或退,或劈或砍。
但因为他身上有伤,应付起来无法自如。
好容易躲过第一波箭雨,高也正拄着刀准备歇口气,结果阁楼上一层的栏栅旁,忽然冒出十余名壮汉。
男人们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兵器,个个生得熊腰虎背,高大威猛。
在火光的照耀之下,高也这才看清,那些铁箭竟是由架设在楼栏外的十余把机弩射出。
见状,高也心下一凛。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但看他们各自的神态,以及他们似乎随时准备好要动手的架势,高也深知,这些人一定不是善茬,稍有不慎,便免不了一场硬仗。
可面对如此对手,自己若没有受伤,或能博上一博,但现在……
握着刀,高也下意识想要后退。
然而那些壮汉的数量远不如他所想那般只有十余人。
在阁楼的一层,就在楼上的火把亮起之时,原本隐在黑暗中的黑压压一大群人影也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
见高也孤身一人,根本构不成威胁,阁楼上一脑袋溜尖的男人厉声喝问。
不待高也回答,那尖脑袋又没耐心地继续开口问:“可是刘家老爷又有生意让我们兄弟帮忙?”
刘家老爷?生意?帮忙?高也闻言侧目,脑中闪过一抹猜想:莫非……这些人就是那些屠戮邹府的假强盗?所以刘少均才会趁夜偷偷来此?
难道他们又要有什么动作?
正当高也惊疑着思考其中的可能性,尖脑袋旁边一络腮胡子的人怀疑接话道:“老三!刘老爷府上的人,咱们基本都见过,这人……”
“对啊三哥,你看他都不知那门内的机关,怎么可能是刘老板派过来的!”
另外还有个小眼大嘴的人附和:“二哥四哥说得对!单看他手上的刀,也知道不是普通老百姓或者镖师之类的会使的!没准儿,是官差!”
就在几人说话时,站在最中央的一只独眼皱了皱眉,朝高也投注视线,后直接否认道:“他不是官差!”
“可大哥……”众人望望高也,都还想再说些什么,独眼摆了摆手:“行了,把人抓上来,我亲自问!”
……
……
刘少均通过阁楼内一条密道,摸黑来到建于地下三丈之处的一间密室。
到得密室之后,他才用火折子将四壁的灯点燃。
密室内陈列及其简单,只在中央停放着一樽棺椁。
刘少均在门后侧耳听了听,确认没有人下楼的动静,他才又小心翼翼挪去石棺旁边。
推开棺盖,里边儿放着一个石盒。
刘少均轻手轻脚将石盒打开,里面立着一只长约两寸、通体莹绿、瓶口瓶塞处刻有一条无缝相接乌蟒、并瓶身篆刻有奇怪符文的玉瓶。
将瓶子拿出揣进怀中,再又盖上石盒石棺,他又蹑着手脚回去密道准备上楼离开。
可不待他打开密道的机关,外面兵器碰撞,人声沸腾的打斗声,便透过厚实的石壁,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里。
“莫不是,果然被刘孟齐发现了?!”
0094 为老大知无不言
隔门听到楼内的动静,刘少均下意识就以为,果然是刘孟齐刘少允他们发现了什么,所以派人来拦堵,不由狠狠一拳锤在墙上:“还是晚了一步吗?!”正当他想着自己怎么才能带着东西赶紧逃离此处之时,又一道厉喝之声响起。
紧接着又是一道道重物砸地的嘭嘭响动,以及铁链拖滑的声音。
“流星锤?吕笑川亲自动手了?”
闹不明情况,刘少均一颗心七上八下,按捺不住想要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好奇,却又不敢冒然开门,只能将耳朵贴近石壁细细倾听。
石门外。
行五的小眼大嘴男人,因觉得高也一看就不是“好鸟”,根本不用盘问,所以在独眼的吕笑川要求把高也带上楼准备亲自问话时,他没有遵从自家大哥的命令,直接从阁楼上跳下后,二话不说就亮出兵器,向着高也扑将而去。
高也彼时正结合几人的只言片语思索自己的推想是否正确,未曾留意到那小眼大嘴之人的动作,当他回过神来,那人手中的斧钺已经向着他的肩颈斜劈而下。
见状,高也本能地开始闪躲,避开来人的一击后,因见其迅速回身又是猛然一劈,他便再顾不上思考,迅速地出刀回击。
交刃铮铮,火花迸射间,二人已经拼打了十个回合。
那人见自己竟从高也身上讨不到便宜,不由有些气急败坏,攻势渐急,每一次挥砍,几乎都要使尽全力。
见其出招狠辣,却渐无章法,高也瞅准其臂间破绽,在对方被踹后怒目反扑之时,弓步横刀,直接割裂其腹,将人击杀。
伴随那人闷哼倒地的声音,满堂的空气,一瞬凝滞。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老大吕笑川都愣了好几息。
待回过神之后,陆续又上了好几个本来就在楼下的大汉,但都被高也三两下打退。
楼上行二行三的两个,惊愤之余,也不管不顾地下楼向着高也冲近,可即便二人合力,也没能在高也手上讨到便宜。
老大吕笑川便让他们都退下,亲自下了楼来与高也交手。
“原本只是想问你些问题,你却将我兄弟杀死!那可就怪不得我吕某人以强凌弱了!”
说着,吕笑川的流星锤隔着老远便朝着高也扔砸而去。
“有话要问的,该是我才对!”一边应答,高也一边闪避,流星锤便擦着他的肩膀朝他身后的墙体飞去。
见其轻轻松松就在墙上砸出一道极深的凹痕,高也这才知道锤重几何,正侧目惊叹其力大无穷之时,吕笑川的铁锤又接二连三地扔砸了过来。
虽然暂时都未砸中高也,但他已经被逼得整个人撞贴在门板上急喘。
然而吕笑川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累,仍旧步步紧逼,且一锤重过一锤地向着高也砸下。
看吕笑川使锤如挥棒一般收放自如,高也被动闪躲的同时,不由竭力开始思考应对之策——要想破敌,让吕笑川使不出流星锤,便只能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
一念及此,高也再又躲过吕笑川直接砸向他脑袋的一记猛击之后,趁其收链再又出招的空当,不留痕迹地挪去了阁楼门边。
趁机将先前他开门入内时触发机关射落在地上的箭支扫起,后瞅准吕笑川抡锤的动作,旋身借力,挥刀合击。
紧接着,便见七八支矢箭斜列齐刷刷朝吕笑川的肩、腹飞去。
吕笑川彼时正又抡出一锤,臂肘难撤,整个身子也同胳膊一般侧斜倾出,未料有箭袭近,待欲避时,已到身前,只得就势扑身下地。
随着一声闷响,吕笑川眼前身侧荡起一大片烟尘。
高也伺机上前,不留间隙地出刀向着吕笑川的脖颈劈下,却被其链索缚脚,后猛一拉扯,整个人便侧仰倾倒。
高也拄刀稳势之间,吕笑川已经以掌撑地起身,后直接抡圆了胳膊以拳砸向高也的腰部。
猛被击中,高也受力不支,单膝跪到地上,腰间剧痛让他闷哼出声,然不待他恢复过来,吕笑川再又挥拳打向了高也的脑袋。
高也后脑遭创,只觉脑内一声炸响,旋即便见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
待他知觉恢复,眼中复又清明,自己的脸已经被吕笑川踩摁在了地上。
吕笑川脚上发力,屈膝弓腰凑到高也面前,沉色冷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知道?那你便凑近些!”
吕笑川闻言,看着高也,知他有心使诈,不禁涌出一股躁烦,也懒怠多听,狠啐一口后,直起身,脚上的力度更加重几分,几欲直接将高也的头颅踩碎。
感受着自己脑内传来的剧痛鼓胀将裂之感,高也紧咬牙关,悄悄蓄力。
直到吕笑川将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到了踩着高也的那一只腿上,高也瞅准机会,迅速勾拳揽住吕笑川的小胫,后顺势翻转,将其整个带翻到地上。
随着尘起,高也立时起身,将吕笑川的腿后压分钳至他腰腹的位置。
吕笑川吃痛欲呼,却因当着众小弟的面,始终强忍,欲撑地而起再做反击,却被高也倾力压得更紧,难以动弹。
周遭的一群小弟见自家大哥胜算在握之时突被反击,惊讶之余,在行二的络腮胡子的号令下纷纷举着兵器朝高也围涌。
高也见状,没有慌张,迅速从靴梆里抽出匕首,直接抵到吕笑川的脖间,后冲众人道:“再过来,他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话说完,高也朝着侧旁的空地轻啐了一口血沫,后神色狠戾地看向正面朝自己奔袭而来的络腮胡一众。
络腮胡看着在高也的匕首下呼呼喘气的吕笑川,神情慌乱,后赶紧命其他的人全都住手,“你你你!放开我们大哥!”
众人齐齐应和。
高也冷哼一声,活动了一下因被踩压而变得僵硬的脸部,待有所缓和,方才继续开口:
“要我放人可以!但你们得如实回答我一些问题!否则……利器无眼……”
边说着,高也手中的匕首,向着吕笑川的皮肉更贴近几分。
众人看见,皆是一慌,连连表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吕笑川闻言,却斜眼乜着众人,仍旧不肯服输:“不要……再同……他废话!一起……上!”
0095 案件背后的秘密
“可是大哥……”行三的尖脑袋忧心不已,拦着众人不让妄动,“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如何是好啊!”
行二的络腮胡亦是不肯同意,后自觉地放下兵器,将双手举高:“只要不伤害我们大哥,你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
吕笑川还想再劝,高也狠力一压后,将匕首又往他的脖间刺了刺,沉声斥道:“你闭嘴!”
待看吕笑川被迫不敢应声,高也才重新面向众人:
“你们都是什么人?”
答话的是尖脑袋:“我们……是被刘家老爷招养在此处的七杰,为他做些他们寻常不好出面做的事情……”
“比如假扮成强盗,屠戮洗劫邹府?!”高也闻言,不无讥讽。
众人没有料到高也一开口就将事情点明,眼中闪过惊诧,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复,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神色很是复杂,但丝毫没有流露出对事情败露的恐惧。
高也不知众人为何那般神色,因见无人否认,意料之中地点点头,便又继续,“不只邹府,就连天景楼附近临街的几家商铺被洗劫,也是刘家人让你们干出来的好事?!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让你们那么做?!”
络腮胡一心只在吕笑川身上,听到问话,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我们只顾拿钱办事,从来不会问原因!何况,即便问,也不见得就能得到真实的回答!又何必白费那等功夫!”
对此,余众纷纷点头,高也也没有怀疑。
刘家人不惜雇凶去屠邹府杀邹刚,并在天景楼附近的几家商铺闹出事情,毫无疑问,是为了隐藏某些机要秘密。
既是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再将实情透露给更多的人。
所以这些人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也在情理之中。
但……
一念及此,高也忽又意识到,如果他们全不知情,那在邹府摔烂的假花瓶,并留下刻有“允”字的玉佩的,又是何人?
为排除刘少允自己马虎大意将东西遗落在现场的可能,高也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往邹府去杀人时?刘少允可有同去?”
当得到众人否定的回答,高也脑中不由闪过某种猜测,他怀疑地将目光转回到吕笑川身上:莫非是他留下的线索?
可他为何要一边听从吩咐去办事,一边又故意留下证据,好让官府查到刘家人身上?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真想整垮刘家,直接向官府报案不是才更简单?或者什么都不做,那刘家人想要掩盖下来的秘密,不就会自动地曝露人前?
为何要这样多此一举?
还是说,不揭穿,其实才是他或他们的目的?
可刘少允果真会主动将背后的真相告诉这吕笑川?还将能够指认自己的玉佩给他?或者让他有机会偷取?
等一等,莫非……
回想起李安曾说过的那件事情,并自己今日所见的怪异景象,高也的双眼不由一瞠:“是了,刘家的义子,还有刘少均!”
虽不知,他二人之间具体有什么恩怨纠葛,但若是刘少均,他想要得知一些极为机密的事,并拿到刘少允的玉佩,实在再简单不过!
这也正好符合先前高也同杨奂仁推导得出的结论!
而这吕笑川,想来不过被刘少均利用,或者与他私下再有勾结的一颗棋子!
弄明白其中的关系,高也向着吕笑川凑近,刻意压低声音问道:“刘少均,他人现在何处?!”
听到问刘少均,吕笑川神情微变:“吕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跟着刘少均来的这处偏地,还亲眼看他入了阁楼,你以为说一句不知道,就能敷衍过去?!”
“他来这处荒阁了?”吕笑川不曾预料,旋即意识到什么,缄口朝刘少均所在的密道入口望了望。
高也没有放过吕笑川微动的表清,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因未看出异样,便直接拿吕笑川威胁。
络腮胡他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赶忙拧动机关将密道的门打开,紧接着,便见扒在门上细听的刘少均顺势倒进堂来。
听看到刘少均发出的动静,在场的众人,包括吕笑川,眼中都流露出惊疑。
“均少爷,你怎么在这儿!”络腮胡率先问,后看看吕笑川,彼时吕笑川已经被高也拿刀架着脖子起身也走了过来。
吕笑川同样疑问,却没有出声,只充满探寻地将人望着。
自知行踪败露,再逃无门,刘少均只得硬着头皮挺直身子站到众人跟前。
没有看到以为会见到的刘孟齐或者刘少允等人,刘少均拍着胸口长长舒一口气。
可当他的目光落向吕笑川,以及他身旁的高也,刘少均双目不禁睁圆:“是你!你跟踪本少爷?!”不待高也回答,因意识到小厮或许也已被人跟踪,然后发现了他极力想要隐藏的秘密,刘少均的脸色一瞬变得苍白如纸。
他清楚地记得,先前在绮云阁的时候,这人和那衙役林丞处在一块儿,不论他是不是官府的人,总归是有交集。
他想隐藏的秘密,被官府的人发现,可比被刘孟齐他们发现,后果更加严重。
被刘孟齐发现,顶多是他与相关的几人没命再活,可若将实情摆在明面上,可就真的偷鸡不成,还将整座米山给搭了进去……
想到接下来将会面临的问题,刘少均只觉脑中嗡地一声鸣响,后心口一紧,便两眼一抹黑,直接向着地下栽倒!
一旁的络腮胡眼疾手快赶紧将他接住,方才免过一劫。
便在这时,被他揣在怀中的东西,露出一个头来……
……
……
以吕笑川的性命威胁,将刘少均揣在怀中的化灵玉瓶拿到手之后,高也又命给他找来一匹快马,方才驮着一直不见醒的刘少均,顺利从那处荒麓离开往衙门飞赶。欲禀请知府带着人马前去缴“匪”。
然而到了地方之后,别说知府,高爷连杨奂仁的面都不曾见着。
让值守的大历他们迅速入内通禀,只说一定会去,却没有任何要动身的迹象,还一个劲儿地劝高也放心回客栈之类的地方休息,余下的事情,全权交给官府处理,待有结果了一定会率先通知云云。
高也见他们没有异议连连答应,本是觉得奇怪,但他因为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处理,也就没有多心,请一定尽快前往莫让那些匪徒有机会逃跑后,他自己便又驮着刘少均,匆匆往绮云阁赶去。
0096 要装就要装到底
驮着刘少均一路奔行去寻李安,高也心觉焦躁的同时,脑中还有许多疑问盘旋。
衙门众人对他态度反常地和善是其一;
络腮胡等贼众,因为一个吕笑川,竟对他千依百顺是其二;
其三便是他们各自眼中流露出的对人命的漠然,以及无惧王法的异样……
一路思索,当他们赶回绮云阁时,已经敲过二更,路边街上早已没了什么行人。
又因发生了孙瘸子那档事,绮云阁早早闭了门歇业,所以当高也他们到时,门外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常燃的灯也不知在何时熄灭。
跳下马,高也上前敲了许久,方才见一个神情怏怏的龟奴探头出来,“客官……”
那人没有看高也的脸,张口就要拒绝,高也抵着门板打断:“小李道长可还在里面?”
“小李道长?”那人反问,有气无力地摇着脑袋说不认识。
高也停了停,后同他描述了李安被林丞胖揍之后的模样,那人方才恍然噢了一声。
“你说的是他啊,早走了!去了哪里?好像是说什么坟场……小木屋……事太杂记不清了!你再去别处问问吧!”
那人说着就要关门,高也简单谢过,就又驮着刘少均往城西郊赶。
当到得岁禾阿香的小木屋门前,却见门扉紧闭,其上还落着锁,高也不解地四下望了望,没有看到李安回来的身影,又不知他人在何处,只好将视线落向不知何时转醒但一直在装昏迷的刘少均身上。
刘少均彼时早被马鞍膈得皮肉生疼,但他愣是不敢挪动分毫,生怕被高也觉出异常,此时见高也下马,他才终于有机会稍微挪揉两下。
正舒服得想要闷哼之时,高也走回来,将他从马上拽下,提在手里,悬空不落。
刘少均不知道高也意欲何为,脸都快被吓绿了,但还是只能继续装昏,被提着如一团没有任何知觉的棉被,面上无波无澜,心中则已经骂过高也千百回。
直到手都提酸,也不见刘少均有丁点反应,高也才将人随意放在地上,正想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之时,与坟场相连的那条路,一座移动的大山缓缓向着他们驶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声线熟悉,嘹亮但显得分外嘈杂的歌声,从那边悠悠传来。
不用走近看,高也也知道来人是谁,所以只是沉着脸在门旁静伫等待。
又数十息之后,那座大山终于在小木屋门前停下。
李安跳下牛车,对着拉车的男人连道辛苦,然后让帮忙把堆积如山的东西搬下到屋门口,高也寂静无声地站到他旁边,“你怎生现在才回!”
李安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啊啊啊地连退了数步,踩到被高也随意放置的刘少均的手,一阵柔软的触觉,将他吓得又扑身回前挂在高也身上。
高也一脸无语地将李安从自己身上解下:“道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以驱鬼除祟为生的知名道士?!怕成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一旁赶牛车的男人虽然没有吭声,但在黑夜中瘪着嘴点头应和。
李安尴尬地理理衣袍站好,“大个子,你这话就不对了!鬼哪里可怕,可怕的从来都是人呐!
你说说你,好端端地,突然来贫道耳边说什么话?你就站在门前问,贫道能听不见?
还有,刚刚被贫道踩的那一团,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门边?!”
李安一本正经地同高也解释完,才拽着高也的胳膊猫着腰近前查看。
当确认地上躺着的是个人,李安才拍着胸脯问高也:“地上的是个什么情况?”
高也本欲直接开口解释,但想着这刘少均装得实在太卖力,被李安猛地一脚踩中,都没有吭出一声,自己又拿他没辙,于是轻轻凑到李安耳边同他做了一个大概的说明。
李安闻言,饶有趣味地扬笑同高也点了点头,没有吱声,让先把货卸下,并连连道谢送走赶牛车的男人之后,李安才开门入内点了灯,本欲让高也先帮忙把东西全部搬进屋,可就在高也即将踏门进去之时,李安忽然放下手中的粮袋,将他拉到远离木门的地方:
“大个子,你先前可是说,那瓶子,现在就在你身上?!”
经李安提醒,高也方才想起,后赶忙将东西拿出。
从高也手中接过,就着从屋内传出的昏暗光线,李安一边摩挲其上的符文,一边轻声感叹:“就是它了!贫道找它找得可真是辛苦啊!”
高也点点头,“的确,这几日道长你也是帮了不少忙!”
李安喜不自胜地看着小瓶,摆摆手,“哪里!这都是贫道应该做的,这么要紧的东西,怎么能落入那些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不过……”
边说着,李安偏头望了望小屋里面,被他安放在床上和阿香躺在一起的岁禾,“这东西暂时不能入屋,否则那小丫头,只怕真的就没救了!”
“那应该如何是好?!”高也明白李安的意思,不无担忧地循着李安的视线去望。
“应该会有不用打开瓶塞就能暂时破坏符意的方法,你先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屋中,待贫道好好研究研究!”
“这瓶……暂时就放在刘少均身上也无大碍,当下最重要的,是唤醒岁禾……”
李安摇头:“现在还闹不明白那丫头究竟需要多少,不好直接给她服用!放这人身上,万一他趁我们不备拿着瓶子跑了,又当如何?”
闻言,高也没有立即回应,他埋头看了看仍旧躺在地上装昏的刘少均,知道李安说得在理,尤其想着刘少均府中那些复杂的关系,他的脑中便不由自主涌现更多的担心。
既担心若被刘府的人寻来,会影响岁禾,又担心刘少均如果一直装昏下去,会使案子陷入更加僵着的局面,
尤其眼下,几件案子之间,原本的许多疑点还没有得到解释,就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看高也想事又想出了神,李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对了大个子,杨捕头有些话让贫道带给你……”
听完李安的描述,高也再次陷入沉默,好一阵之后,方才开口:“不论如何,刘府的这几人,都必须细查!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简不简单又能如何?人明说了不让你再插手,即便背后真有更大的阴谋……
换句话说,或许就是因为背后还有大阴谋,他们才不愿让你继续!你若真查出点什么……”
李安和高也说话的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因为夜深人静,仍旧躺在地上装晕的刘少均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尤其当听到李安口中的“背后还有大阴谋”几字,他不由浑身抖个激灵……
0097 人有三魂又七魄
李安劝说高也一阵,见根本劝他不动,仍旧坚持要将案子查到底,便不再多费口舌,目光重新落到化灵玉瓶身上,“你要查没关系,那也是明天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最主要的,是先将东西都搬进屋!”
边说着,李安自己却走到一旁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
对上高也不解的目光,他举着瓶子咧嘴一笑:“贫道要先好好研究研究这玉瓶!辛苦你啦大个子!”
听李安话说得尤其轻松坦然,高也望着身旁堆积如山的各样东西,不由抽了抽嘴角。
但他没有多说,只默默弯下腰去扛脚边装着大米的麻袋。
“对了大个子,那边……对,你那篮菜旁边,有个盒子,里面有些药,是贫道特意为阿香抓的,你收拾好后,熬一副给她喝!”
……
……
好一阵过后,当高也独自将李安盘购的所有东西搬进小屋,并熬了药准备喂阿香喝,李安方才兴匆匆握着瓶子进来。
看到小屋被堆杂得几乎无处落脚,李安不无失望地叹道:“这……还怎么睡人啊!”
高也顺着李安的视线环视了一下屋内,答得面无表情,“你可以和他一样,睡地上。”
李安闻言看了看被当作货物搬进屋后靠在门边的刘少均,不甚乐意,但屋子就这么点大,又不可能同岁禾阿香她们挤在一张床上,他想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只能悻悻地咕囔两句,后拿着被黄符纸裹得乱七八糟的玉瓶走到高也身边。
“贫道术法不精,只能暂时解除这瓶身符文的效意,得抓紧些想出办法……”
李安的话还没说完,高也便挑着眉示意他噤声,后冲门边的刘少均扬了扬下巴。
只见刘少均以为没人注意到他,正在小幅地蹭着后背的痒痒,当留意到高也李安那边没有了动静,他又将眼睛闭紧,在心中声声默念“没看到我没看到我”继续装昏迷。
见状,李安不由一愣,后在脸上漾起一抹坏笑,“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看李安放下瓶子就往刘少均身边走,高也没有阻止,继续喂阿香喝药,只用眼角的余光留意李安那边的动向。
到得刘少均身旁,李安没有立即动作,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一张脸凑到刘少均面前,目不转睛将人盯了好久,直到他自己都觉得眯缝的眼睛发胀发酸,要留出泪别开,也没见刘少均动一下眼珠颤一下眉。
紧盯不管用,李安又上下其手,一会儿挠刘少均的胳肢窝,一会儿拿手指插他的鼻孔,后在刘少均身上擦干净后,又尖着手指捏他的胸,见仍旧没有反应,便下手往他腿间用力一抓……
注意到李安的动作,高也端着药碗的手不由颤了一颤,尴尬地咳一声后,扶着阿香换了一个方向,没眼再看。
李安却浑不在意,见刘少均果然沉得住气,愣是没表现出一丁点反应,眼睛一转,便撩开他的衣摆钻了进去……
刘少均本来已经忍得足够辛苦,再虚眼看到李安往自己衣服里钻,顿时吓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但作为一名经受过超常严格又艰苦训练的人,他到底没有表露出半分慌张。
只在李安每拔下一根时,咬紧牙咒骂一声他的十八辈祖宗。
忽然……
刘少均疼得指头都攥紧发白,却还是没吭一声。
李安钻出头,已是满头大汗,无力地看一眼与先前别无二致的刘少均,道一句“算你狠!”才嫌弃地瘪嘴离开。
高也没有看到李安之后又对刘少均做了什么,但他不难预料,于是当李安咕咕囔囔向着水缸走近去舀水,高也便没由来也打了一个寒战。
待李安净完手回来,高也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嫌恶与防备。
“大个子,贫道已经尽力了,那家伙是真能忍,你想等他醒过来问话,估计是没多大可能的……”说着李安又往刘少均那边瞟了瞟,摇着头,后拿起瓶子走到岁禾身边。
高也看他准备用那只还残存着水渍的手触碰岁禾,眉心一拧,赶紧喂阿香喝完药,后十分嫌弃地将李安的手挡在了空中。
“道长!你……你不是说,她现在的情况……”
李安见高也神色紧张,俨然一副护妻的模样,了然笑笑,拍着高也的肩膀安慰:“贫道正要看呢,你莫慌!”
李安说完就拉开高也仍旧向着岁禾靠近。
高也看李安的手到处乱摸,想再阻止又找不到理由,只能黑着脸将他死死盯住。
只见李安的手先于岁禾的头顶停留,轻摁旋感几息后,便由中而下,滑至眉心,再至喉……
眼见着李安顺势移上了岁禾的心口,高也闹不明所以,忙上前将他的手抓住,“道长,你……这是作甚?!”刚握住就被拉开,李安的手掌不自觉抓动几下,后不解地看向高也,“这话应该贫道问你才对啊!你拽着贫道干什么?这样还怎么检查?”
高也朝李安还在动的手指瞥两眼,言语中满是不信:“检查?”
“当然,想你应该听过,人都有三魂七魄,而每一魂每一魄都分管着不同的位置!
三魂之胎光主生息,奭灵主意识,幽精主人灵;
而七魄,又分主预警感知的尸狗魄,位于顶轮;
主意识管七魄、位于眉心的伏矢魄;
并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说及此处,看到高也茫然的目光,李安忽然停了一下,后用十分关怀的眼神,再拍了拍高也的肩,“跟你解释,你也不能懂!
总而言之,贫道可是正人君子,根本不存在什么庞杂Y/in秽的想法!
何况……你这媳妇,也忒小……咳咳……年轻了些……贫道可不感兴趣……
你老实把心放肚子里就好!”
被高也用更警惕的眼神看着,李安连连几声咳嗽,检查起来很不自在,于是他只能将高也强行推出门外,并把刘少均也提了出去,“有什么自会叫你!没有特别的大事,不要打扰贫道!”
说完李安就将门嘭地一声关上,后长呼一口气,一身轻松地走到岁禾身边……
0098 半夜里来见知府
被李安推出房外,后连门也被关上,高也伸出想要再推的手,在空中犹豫了两下,到底还是收回。
看一眼旁边靠躺着的刘少均,高也不自觉有些嫌弃地走远了两步,后又开始回想近来几起案子之间联系。
刘少均则在心里叫苦不迭,又是怨又是叹,一想到自己的“清白”,就那样轻易地毁在了一个没皮脸的道士手上,便觉得人生好无望好悲凉,趁着高也别过脸的空当,他不留痕迹地揩抹掉了眼角如泪滑下的汗滴。
“刘少均啊刘少均,没想到你也有今日!若能逃出升天……”
一念及此,刘少均不由又在心中叹口气,先前在荒阁之中时,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高也和吕笑川之间的打斗,但刘少均比任何人都清楚吕笑川是个什么实力,所以他现在想要从打败了吕笑川的高也手中逃脱,不可不谓异想天开。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容乐观,刘少均便觉得万般焦急。
尤其他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小厮,到底有没有叮嘱好老鸨将那样东西彻底安置妥当,若在他将东西送走之前被发现……
想着自己出师未捷的任务,刘少均无奈更甚,眼睛不由自主瞄向了正抱着胸在墙柱旁仰头望夜空的高也。
对高也和李安鬼鬼祟祟的行为感到很是不解。
虽然他被高也带来这小木屋之后就几乎没有再睁过眼,但对于小屋内的情况,尤其那抹摄人的寒气,他隔老远都能感受到不对劲。
再加上他们还神神秘秘提到玉瓶、三魂七魄之类,刘少均本身也对鬼怪之事有所了解,所以对于二人断续传近耳里的话,大致就有了一些推测:这两人莫非,也是在养鬼?
正当刘少均怀疑高也他们是不是也在搞什么大阴谋之时,高也因回忆起今日刘少均在绮云阁时对彩霞态度的反差,以及他之后去荒阁拿化灵玉瓶时的形色匆匆,忽然意识到一些问题,后转过脸来,正视刘少均道:
“你看到彩霞姑娘杀死的是孙瘸子,之所以会那般震惊,然后态度骤然变冷,恐怕不只因为你不想牵涉其中那么简单吧?!
不论是不是孙瘸子放火烧的裁缝铺,他从铺里拿走了几匹缎布,都乃不争之实;
而你也让鸨娘去裁缝铺偷过东西,且恰好是在头一天晚上……莫非……你也是打的那几匹缎布的主意?
可照鸨娘不经意透露出的内容来看,她已成功按照你的吩咐将东西偷了出来!若她偷的果然是被邹胡氏买走的那几匹布,那孙瘸子拿走的……”
说及此处,高也忽然停了下来,再细一思索,其间的关系便愈渐变得清晰明朗:
“你不仅让鸨娘偷了布出来,还放了替代的布匹用以误导,所以当你看到是孙瘸子死在彩霞房中,你的反应才会那么强烈……
因为你害怕他的出现,会暴露你以假换真的秘密……或者说,你是在害怕真相已经被刘少允甚至刘孟齐悉知,所以才那般形色匆匆,是想趁他们还没找上门,尽早跑路?
和小厮分头行动,也是为了走之前,让他取回还藏在彩霞房内的那几匹缎布?
可你既然要跑,又为何还冒险往荒阁去?只为拿那只玉瓶?!莫非,那瓶子……”
高也的声音仍在继续,但刘少均早在听到他说鸨娘不经意间,已经透露了自己让她去裁缝铺偷东西的事时,就惊诧又恐慌得头脑一片混乱。
虽然他仍旧没有睁眼没有挪动,但他颤抖的嘴唇,以及攥紧的拳头已经将他的所思所想暴露无疑。
然而高也这时只顾着猜想那瓶子背后又隐藏了什么秘密,并没有注意到刘少均脸上手上的异样。
更没有注意到刘少均已经悄悄起身,拿着从门边捡起的石头,猛然朝他的脑袋砸去……
……
……
另一边,自高也急匆匆往衙门去通禀,在那荒阁内发现了假强盗吕笑川他们的身影之后,值守的大历他们虽然答应了高也会尽快将消息禀报给知府,但是他们并没有真的入内通禀。
只在高也走后不久,被杨奂仁差来问话的于令问及,才漫不经心地答说了一两句。
后听到于令说明,杨奂仁亦是充耳未闻一般,讥笑两声就不再多管,让收拾洗漱躺了床休息。
然而于令躺在床上,虽未翻侧,却是一直保持着清醒。
当确认杨奂仁熟睡之后,他便蹑着手脚出了房门。
避躲开巡逻的差役,于令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卷宗库附近。
但让他疑惑的是,今夜的卷宗库,竟然无人值守,好似都被刻意支开了一般。
听看着寂静无声的四围,于令有些犹豫,加上白日在裁缝铺救火时受了伤,他的行动便愈发地显得迟缓。
终于挪到门边,他警惕四望,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才推开门进去。
库房内没有燃灯,除了从天窗透洒进来的丝丝淡泊的月光,几乎看不到任何光亮,但于令却能透过那淡薄的灰影,看到里面正站着在等自己的人。
“你是何人,将我叫到此处,所为何事?!”听到于令的问话,那人缓缓转过身子走近几步。
当看清那人的样貌,于令不由惊得双目圆瞠:“大……大人!”
知府方百成听于令惊呼出声,赶忙将他的嘴捂住:“你瞎嚎个什么!不准再喊听到没有?!”
于令咽咽口水,听话地连连点头。
方百成这才将于令放开,在他身上擦干净口水后,警惕非常地问道:“你出来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吧?”
看于令再次点头,方百成也没有多拐弯角:“本官叫你深夜来见,是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交给你办!那件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尤其是奂仁!绝对不能让他发现!”
“大……大人……”于令心中本有很多疑惑不解,但他到底没敢直接同方百成询问,尤其面对知府如斯“信任”,他不敢有丁点怠慢,后错过被看中提拔的机会。
于是他立即摒弃一切杂念,铿锵有力抱拳答道:“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卑职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0099 为避险连夜奔逃
城西郊小木屋。
刘少均被高也点明几乎所有,终于顾不上再装昏躺尸,只想着将这可能会坏他大事的人赶紧从世间抹除。
可就在刘少均拿着石块奋力朝高也砸去之时,小木屋的门忽然开了,李安一脸阴沉地在他身后出现。
当看到刘少均手中的动作,李安原本不悦的脸色,一瞬变成惊诧,后不待他反应过来提醒高也,高也自己,因听到李安开门的声音,便回了神偏头来看。
但即便看到刘少均手中的石块朝自己落下,高也想要躲避,到底还是晚了几分,最后仍旧被砸中。
感受着脑间的震荡,高也眼前一阵晕眩,尤其先前在荒阁的时候,被吕笑川几乎以他全身的重量踩压过,现在再被砸,虽然程度轻了不少,但高也整个人都蹿倒趔趄后退了好几步。
待要拔刀对付刘少均,却觉目中好几个身影重叠,即便挥砍,也全都落空,最后还被刘少均再补了一记猛击。
若非李安回过神来后急忙上前将他推远阻止,只怕高也真就死在了刘少均的手里。
而刘少均见李安出现帮忙,又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再杀死高也,便趁着李安关心高也是死是活的当儿,解下马缰,忙慌慌翻上去顺着被高也驮着过来时的路,急驰跑了。
高也因脑中剧痛,身体难支,即便拄着刀,还是整个跌跪倒地上,后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李安看高也满头是血,吓得冲到跟前猛拍着他的脸呼喊。
“大个子!大个子!”当喊几声,没有回应,李安便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确认还有进气,李安像是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跌坐到地上,后愤慨地猛锤了一拳高也的大腿:
“早知是个祸害!贫道先前就该顺势将他捅穿!”
一边说,李安一边侧头去望刘少均已经跑得不见踪影的方向,心叹事情到底还是变得更加不可控起来。
但叹两声,李安还是爬起来,将高也拖着进了小屋。
闭紧门扉后,他在小屋里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件阿香平时穿的衣服,撕成条为高也包扎脑袋上被砸了两处的伤口。
一边包,对着基本没什么意识的高也,李安自语似的说道:“也不知是你命大,还是该说那小丫头命苦!若不是发现瓶子里的魂水根本不够使其恢复,贫道也不会出来找你,那你可就真被那刘少均砸死了!”
说完李安再又深深呼出一口气,略带自嘲地看了看此刻正放在岁禾边上的化灵玉瓶,后摇头道:“也怪贫道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虽然那刘少均用玉瓶去邹府吸取了不少新亡的无辜人的魂魄,炼化的魂水加起来也不至太少,但那些人作鬼的时间到底太短,即便被炼化,起到的效用也不明显!
看来,还得另想办法啊!
而且,这小屋,恐怕也不能待了!”
想到刘少均非要杀了高也的那股狠劲儿,李安直觉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一旦他顺利回去刘府,便有可能带着大批的人马前来灭口。
尤其,先前听高也大概提过他在荒阁遇到的那些假强盗,如果刘少均找来要杀高也的是那些人……
不敢想象届时会出现什么样的场景,李安为高也包扎完,将他放躺好,即便已经惫怠十足,但他还是趁夜赶去了附近的村落,买来牛跟大车,将岁禾阿香母女并高也都搬上车,并拿了好些干粮,装满几大袋水和一些必备之物,便尝试架着牛车连夜离开了小屋。
好在牛行走较慢,让李安不至于那般慌乱,虽不熟练,但将就着还是能走。
赶路的途中,昏迷了一日的阿香醒过一次,但她因为身体太虚,不多时就又昏昏睡去。
再之后,又不知过去多久,当李安因为老牛慢条斯理的步伐,被晃悠得睡意十足,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只能选择停在一片落枫林里睡过一阵起来,天色已经大亮。
李安醒时,车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些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行李还静静躺在一旁。
他茫然不解地循望一番,没有看到高也几人的身影,又跳下车围着枫林寻了好几圈,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才又急恼地回到牛车旁边。
看着车板上凌乱的痕迹,李安心中不安更甚:“那几个家伙,不会是被刘少均派人抓走了吧!”
想了想他自己又摇头表示不可能,如果是刘少均,何必多此一举将人带走,直接杀了不是更省事,而且,他们也没有乱翻行李必要。
“难不成是遇上山贼了?!可是……”想着高也那“粗狂”虽不至不堪入目,但到底比不得自己俊朗非凡的容貌,李安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连道不可能。
“岁禾阿香被劫还说得过去,那大高个儿……劫回去作甚?为寨里的人倒夜香刷马桶吗?”
一边说,李安一边整理被翻乱的东西,准备赶着车尝试走远些再找找。
但他还没动身,便见阿香拄着根木棍从枫林侧旁一条崎岖的小路走来。
看到阿香,李安没有等她靠近,当即扔下手中的东西向她跑去。
“你们去哪里了?!”李安略有埋怨地问道。
阿香脸上没有多少血色,一双眼凹陷得很深,听见李安的问话,回身指了指自己来时的路,示意李安跟着过去。
李安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跑回去,将牛车拴好,并拿上所有行李,才跟着阿香尽可能快速地沿着不平的山路离开了枫林。
二人一前一后,走不太远,便在一处隐蔽在丛林间的低矮山洞前停了下来。
阿香指了指矮得几乎看不见的洞口,放下木棍,后将其上挡着的大块石板搬开,便扶着土墙一点一点滑了下去。
李安先扔进行李,自己才跟在后面滑下,一入内便闻到了一股尸臭以及霉烂的味道,后捂着鼻子都来不及看清里面的情况,便被高也熟悉的声音喝让把石板搬回原处挡好。
李安虽被高也忽然的一声吓了一跳,险些直接一划到底,但他还是听话地爬了回去。
当确认洞外的天光洒不太进,李安才扔下行李,滑去了高也他们身边。
就着洞内亮的小灯,看到最里边仍旧昏迷不醒的岁禾,再对上高也略带责怨的眼神,也不用他说,李安便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再看向阿香更觉歉疚。
可李安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你们一家三口,要走怎么也不叫上贫道!真是一点也不厚道!”
0100 阿香她为母则刚
听李安说“一家三口”,阿香一愣,旋即满是防备地望向高也,但因为她身子太虚,再凶的目光看来也不过更显无光黯淡。
阿香因为昨日整整昏睡了一日,夜里又被高也喂过药,还被李安搬来挪去折腾,逃命的路上还不停颠簸,她的意识慢慢就有所恢复。
后看到赶车的李安,和躺睡在一旁的岁禾高也,高也的头上还胡乱地包裹着自己的麻布衣服,又车板的另一旁还堆着不少行李,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了躲避高也李安,明明早就背着岁禾离开了小木屋,为何现在还跟他们在一起,但阿香还是能猜到,之后一定又出现了什么意外,他们正在着急赶路。
但她因为身体实在太虚,没几息的功夫便又睡去。
当她再次醒来,李安已经停下牛车正躺在车板上休息,因其时天色将白,她担心岁禾会再受日光伤害,也顾不上身体的无力虚弱,就挪下车在附近寻找起了可以藏身的处所。
好容易才找到这处山洞,可准备将岁禾背过来藏好之时,又遇到了问题,但是支撑自己,她就已经精疲力竭,岁禾虽然很轻,但她根本背抬不动。
好几次都是刚将人拉到背上就又滑了下去,不只她自己,连岁禾都被撞或摔了不下十次。
但她因为害怕李安,并对高也亦是没有多少好感,遂从未想过唤醒二人。
还是高也自己听到动静醒来帮忙,才赶在天亮之前,成功将岁禾转移到山洞里。
此刻再听到李安的话,阿香心中对高也的防备便更加重几分。
高也有些心虚,不敢正视阿香,但又不能直接否认,只能将头转向山洞最里处,闷闷地没有答话。
见其状,李安还以为高也是因为心有忧挂在目不转睛盯看着岁禾,不由一阵感叹,赞他二人果然情深似海,可叹着叹着他又倍觉造化弄人。
可惜了高也,深情错付,偏偏看上个见不得光的死鬼。
而阿香虽然也误以为高也是在看岁禾,但她不如李安那般盲目,直觉高也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三人因各有所思,洞中的气愤便变得异常尴尬沉默。
李安受不住沉默,最先开口道:“大个子,接下来该当如何?”
李安说的自然是刘少均的事,高也心知肚明,正要答时,李安忽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昨夜没来得及告诉你,岁禾……贫道已经喂岁禾喝过玉瓶里面的魂水了,但没有多大效用,想她醒来,只怕……”
一边说,李安下意识地往洞口瞟看,“看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想引雷,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高也阿香都未料及如此,一瞬都有些失望,再听到不好引雷,高也更是神情凝重,阿香倒是面露喜色,不引雷,她家岁禾就不会有飞灰湮灭的危险。
“那可还有别的办法?除了让她静养四十九日……”高也不肯死心,对所有事情的一知半解,让他心绪难安。
“可以再找些积怨已久的厉鬼炼化成魂水,但也要废不少时间……何况眼下,我们还要时刻提防刘少均,躲避他的追击……哪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给她……”
再听到李安提及刘少均,阿香眼中全是不解,高也不假思索脱口反问:“躲?我们为何要躲!”
“因为,他想杀你啊!”对于高也愚蠢的问话,李安有些无语,音量不由拔高。
高也莞尔:“那也是想杀我,道长你跟着躲什么?”
这话问得李安一愣,转念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可……他们能将邹府那么多无辜的人全都杀光,贫道和你私交甚密,哪能轻易脱得了干系!而且,他恐怕已经猜到了岁禾身上的秘密,万一对这小丫头也起了不好的心思……不早早跑路,难道还等他带着人杀回来吗?”
“刘少均如果想杀我,不可能带刘府的人来,因为他没有办法确保带来的人能在几招内杀死我!
如果杀不死,那他想要隐藏的秘密,便有被刘孟齐知晓的可能!
除非他要连带过来的人也一起灭口!但如果那样,他就更没法再解释清楚!所以关于这一点,道长你根本不用担心!”
听高也说得轻松,李安一脸焦急:“不带刘府的人,不是还有你说的吕笑川他们那批假强盗?那可比谁来都省事!”
“哈哈,让那些人来?就更不可能了!”看李安神情紧张,高也难得地笑出了声,“昨日驮着刘少均赶回小木屋之前,我已经去了衙门通禀,让他们赶紧带着人去荒阁‘剿匪’!”
……
……
九月廿四日,傍晚,余晖未尽,高也带着刀从枫林附近的山洞出来,准备入城去赴知府的邀约。
同他一起在洞中躲了将近一日,受够那股腐霉之气的李安,趁机跟在后面:“大个子,不然贫道跟你一起去赴宴如何?也好有个照应!”
高也回身望了望再被盖严实的洞口,“她们母女身边,不能没有人!不然仅凭阿香,万一遇到危险……”
李安连着摆手,修养了将近一日,他脸上的青肿消退了不少,已经能看出他原来的模样。
摆完手,笑一声,丝毫不以为意道:“这深山老林的,能有什么危险,就岁禾她自己那特殊的情况,难道还怕什么妖魔鬼怪不成?!还有吃有喝的,只要阿香自己不随便出来乱跑,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虽觉得李安话说得过于绝对,但环看一圈下来,高也还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后继续朝东临城的方向赶。
李安一边追,一边继续:“不过,阿香她的想法还真是难以琢磨,即便已经说清楚了不会有危险,她还是死活不肯带着岁禾再回去小木屋!
那破山洞,又窄又暗又臭,贫道都快被憋死了,她却跟感受不到似的,竟比那刘少均还能忍!”
高也闻言停下脚,若有所思地想了几息后,摇摇头:
“为母则刚,虽然乔今秋与她并无血缘关系,但岁禾的‘命’得靠乔今秋来续,听你说刘少均的人可能杀来,她自然不肯再让岁禾留在那样一处危险的地方!”
0101 高少卿姗姗来迟
听到高也评说阿香的行为是“为母则刚”,李安回想自己不曾体味过的亲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后意识到高也话里似乎存在着某种感同身受的理解,遂饶有兴味地问道:大个子,你很懂嘛?!”
高也没有回李安的话,虽然没有再劝他回去保护岁禾母女,但也没让再跟着自己。
在高也态度坚决的劝说之下,李安只得无奈地拿着化灵玉瓶去附近收取厉鬼怨魂,好使岁禾早些转醒。
听看到李安神色悻悻地转向离开,高也静伫几息后,便继续朝东临城赶去。
……
……
东临城,天一落黑,四方各处就燃亮油灯油台,将整座城池都笼在明暗有序的灯火之中。
樊篱街,天景楼,华灯亦上,鼓乐悠扬,却不见旁的百姓客人,跑堂的伙计包括掌柜都恭恭敬敬在楼内候等着知府方百成的大驾光临。
因要为高也接风洗尘,在知府的命令下,杨奂仁不情不愿地将整座酒楼都包了下来,除了那些当值巡逻的衙差,几乎全都已经守在了楼里。
但眼见着一更就要敲响,知府方百成迟来并不稀奇,可那姓高的算什么东西,竟也迟迟不见人影,杨奂仁又急又气,黑着脸搓着手在楼里来回地走。
连着安排好几批人出去查看,都回说没有人来,杨奂仁到底没忍住,气得摔碎了一套价值不菲的茶盏。
把掌柜还有伙计都吓得,别说心疼,连大气都不敢喘。
阿毛在一旁安慰:“头儿,你别担心,咱们大人设宴请他,他就是有千百个胆子,也不敢不来!除非是活腻歪了!”
老谭点着头附和:“就是,还有近一炷香的功夫,再等等,实在不行,我将他绑也要绑来!”
大历听到老谭没有轻重的话,扯扯他的衣袖小声提醒,“不要忘了,可是咱们大人亲自请他,这保不齐,头儿走后,那姓高的就是下一任捕头,或者会直接让他取代头儿接管我们也不一定,你敢绑人,小心他记你的仇,将来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闻言,老谭面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尴尬,尤其看到杨奂仁铁青的脸色,便对大历的话更信服了几分,于是没再出头,闭了嘴退后几步安安静静等待。
于令站离大历比较近,听到他与老谭说的话,再回想昨夜知府将自己单独叫去卷宗库交代的事情,看向杨奂仁,脸上不由多了一抹同情。
而杨奂仁发过一通脾气,彼时正一门心思想着,如果高也敢不来,让知府方百成在一众衙役并酒楼掌柜伙计们的面前下不来台,那方百成事后就一定会让自己的下场也变得很难看,为了自己的前程,是不是应该主动些再安排人去寻,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之类,根本没了心思管众下属之间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
又楼中的鼓乐也吵得他心神不宁,于是连喝了几杯茶都没得到任何缓解之后,他又直接叫停鼓乐,后亲自出了楼门去看高也到底有没有现身的迹象。
阿毛老谭大历他们皆拉扯嘀咕着紧紧跟上。
站到酒楼门口,望着刚刚热闹起来灯火通明的街巷,杨奂仁转头问大历道:“他昨日去衙门说匪徒藏身在城南荒阁之后,又往哪边去了?”
大历想了想,“没太注意,不过他的马上,似乎驮着一个人……”
“什么人?”
大历摇头,“那人趴在马背上,又隔得有些远,没看清楚!”
闻言,杨奂仁气恼得踹了大历一脚:“啥都不清楚!你就是这样值守的?!”
被踢中小胫,大历吃痛,疼得一边抽气揉抚,一边在心里埋怨,但他到底不敢出声反驳。
其余几人也都老老实实闭了嘴,生怕再惹杨奂仁晦气。
正当杨奂仁犹豫是不是提前禀明知府,让推迟或着直接取消晚宴的时候,一顶四人抬的大轿沐浴着樊篱街的灯火,稳稳当当来到天景楼门前。
起初几人都在疑惑,今夜这楼已经指明被包了场,不接待其他任何客人,怎会还有人不知情识趣前来,可当看到从轿子里躬身出来的,是一贯都会晚到的知府方百成,杨奂仁脸色惊变,
后赶紧咚咚地跑下石阶去迎:“大……大人……您今日怎生来得这般……”
阿毛老谭他们屁颠屁颠跟上,行礼后埋着脑袋大气不敢出地立在轿旁。
听杨奂仁话中有话,方百成微恼地乜了他一眼:“怎么,你这是在指责本官一向不守时?!”
“卑职岂敢!大人您言重了!只是……”杨奂仁伸手扶住方百成的胳膊,小心翼翼解释。
“只是什么?你不会要告诉本官,那叫高也的,还没来吧!”方百成一瞥见他们个个神色紧张,便猜到了是个什么情况,当即垮下脸,就要指责杨奂仁“办事不力,连请个人赴宴这等小事都办不好,还能做得出什么成绩!”之类时,几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儿嘶鸣的声音。
紧接着便见久等不至的高也,匆匆跳下马来。
看高也头上裹着麻布条,形容狼狈,气喘吁吁,杨奂仁神色很是复杂,既怨他竟敢仪容不整怠慢知府,又隐隐地有几分窃喜,甚至忽然希望他再晚来一些时间才好。
可不待杨奂仁美滋滋地想完,原本以为会因为高也的迟来而恼怒的方百成,竟在看到高也头上的伤后,挣开杨奂仁搀扶的手,下台阶向高也走近几步,极为关切地问道:“高少卿您这是受伤了吗?!”
后不待高也回复,方百成又自顾自地质问怒喝起来:“竟是何人这般大胆,赶对您动手!若让本官知道,定不轻饶!”
高也本来牵着自己途中因发现时间即将来不及,扔下银两问别人强“借”的马,欲让楼里的伙计牵去喂些草料,冷不丁听到那个时隔已久,几乎都快被自己淡忘的称呼,神色不由一愣,看向方百成满是探寻。
但他到底没能认出曾在何时何地见过眼前之人,为保险起见,不由伏首抱拳否认道:“知府大人可是错认,小民区区布衣,不曾识得您口中的高少卿是何许人。”
0102 方知府的鸿门宴
听到高也否认自己是曾经的那位大理寺少卿,知府方百成了然一笑,没有继续抓着问题不放,只面色温和道:“那宜兰城的郝知府,举荐来本府做总捕的高也,可是说的你?”
听方百成如此问,高也深知无可避答,只得又恭敬行了一次礼,“承蒙郝大人抬爱,的确有幸任过总捕一职,不过已在几日前辞去了一应职务,现不过平平无奇的一介小民!
今有幸又得大人您亲自设宴为草民接风洗尘,草民却姗姗迟来,实属不敬,望请大人重重责罚!”
“哈哈,这是哪里的话,约好的时辰未到,不过本官早来了一会儿,你又何罪之有啊!”
边说着,方百仁已经眼神示意将高也的马前去让伙计喂料,自己则亲自牵了高也的手,将他拉着一道进了天景楼。
说话之时,方百仁眉开眼笑,竟让人生出一股穿着粗麻布衣的高也才是上官的错觉。
杨奂仁等人猛然见到这等场面,不由都惊得目瞪口呆,尤其在听到方百成直接喊高也“高少卿”时,他的脑中便轰然一声炸响,后嗡嗡乱得只剩了一个念头:
这姓高的……莫不就是曾经那位叱咤风云,连大理寺卿的风头都盖过、被皇上特敕为“高禾第一卿”,后因故被贬,而其妻女因被发配到教坊司不堪耻辱,双双投了井自尽的少卿高文晁吧?!
但想来想去,杨奂仁又自己连连甩着脑袋否定,“怎么可能,就他这点上不了台面的本事,天底下不一抓一大把?
他这样的,都能做少卿,还被皇上敕封,那我杨奂仁不是更可以?!
若堂堂大理寺少卿就这点水平,那还有什么争头?所以绝对不可能是他!”
一边想,杨奂仁一边猛摇头,后目光更加怨愤嫌恶地看着正被知府方百成拉着进楼的高也,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件事弄弄清楚。
入楼后,方百成高也被直接引进了一间极大的客厢内。
该客厢中竖几方大圆桌,其上金杯玉盏陈列,两旁用镂空的屏风隔挡,帘幔飘纱,灯烛摇曳,四壁辉煌。
衙役们整齐有序地列在客厢门口迎接知府。
看到他们神情紧绷,一个个都昂首挺胸不敢有丝毫松懈,方百成摆了摆手:“今日是为高老弟设宴接风洗尘,有他前来辅佐本官,实乃本官之幸,东临之福,这么高兴的事儿,大家都不必拘礼,随意一些随意一些!”
闻言,那些个衙役脸上都露出喜悦,在一片欢呼声中,方百成进到客厢,被请入上坐。
高也被方百成亲密地拉在自己的左手边坐下。
随之而到的杨奂仁,只能悻悻地坐在方百成右手边。
其余衙役则没那么多讲究,依次落坐,坐不下的,则被安排到了隔壁的小间。
其壁间有门,可直接穿梭。
身处小间,虽然不能直接看到这边大客厢的情况,但能将这边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不一会儿,当所有的人都落坐,亲自在一旁伺候的掌柜方才凑到杨奂仁旁边问,菜都已经备齐,是否现在就上,又是否可以恢复奏乐之类。
杨奂仁的注意力本来全在拉手拍肩无间笑谈的方百成高也身上,听到掌柜发问,方才反应过来,后点着头让动作麻利一些。
接到吩咐,掌柜脸上漾笑,同屏风后一直待命的乐师们点点头后,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后不几息,便听悠扬轻快的鼓乐从屏风之后传来,前曲奏罢,又起笙箫,并一众身姿曼妙的舞女,也踩着乐点、或端着餐盘,或提着酒壶欢快地飘进厢房里来。
端菜的,放下菜后围着几桌客人轻盈舞动,眸含春水,笑靥如花。
提壶的,一边跳一边为大家斟酒倒水。
场间一瞬变得好不热闹。
而舞女们率先要为斟酒的,自然是知府方百成,但杨奂仁冲她们使眼色,让退开后自己起身接过酒壶要往方百成身前的杯倒酒。
方百成见状,一时没顾上再和高也聊天,起身将酒壶从杨奂仁的手里拿过,后先为自己斟了一杯,然后又亲自将高也的酒杯倒满。
“高老弟,你不远几百里来到东临,一路奔波辛苦,本官没能及早知道,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在此自罚三杯,聊表歉意!”
高也彼时业已站起,闻言惶恐,后退两步,埋头揖手道:“大人您太抬举草民了,区区贱骨烂皮,何谈辛苦!更如何担得起您如此大礼!
没有及时往贵府拜谒,理该赔罪的是草民才对!这酒,草民先干为敬!”
说着,高也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见其大方喝下,方百成也举了杯同干,待喝完,他的脸上笑意更甚。
之后,方百成又给高也夹了好多肉菜在碗里,劝他多吃多饮,不要拘礼,高也连连应着,没再客气。
杨奂仁在一旁看着,心中很不是滋味,想插话方百成根本不理,无奈只能一杯一杯地喝闷酒。
高也见状,提了酒壶走到杨奂仁身边,“杨捕头,感谢近些时日以来的指教,并昨日裁缝铺内的救命之恩!大恩在上,高某无以为报,但请杨捕头赏脸喝了这杯薄酒……”
杨奂仁本是不想搭理高也,但看知府都对他那么殷勤,不好连带拂了知府的面子,只好拿起杯子接酒。
便在这时,一直不怎么搭理杨奂仁的方百成,看到高也提的酒壶是自己身前的那只,一时有些慌神,后赶忙插到二人中间,“高老弟何须这般客气!奂仁他身为捕头,本就有救死扶伤的义务,你为救人命悬一线,他岂有不帮之理!
这乃是他的份内之事,换谁都应该做,根本用不着同他道谢!这酒,还是高老弟陪本官喝就好!”
说着方百成又把高也拉回了他自己的座位。
杨奂仁本就不情不愿,再看方百成将自己说得一无是处,就更加火大,可知府当前,他又有什么资格发脾气,遂也懒得多说,直接坐回去继续喝闷酒。
而高也再被方百成拉回座位之后,心中便更多了几分确信——这方知府,果然是想杀自己……
0103 不会撒谎的老鸨
一开始听到方百成喊自己高少卿,高也就留了一个心眼,因为能识得他曾经大理寺少卿身份的人,也必然知道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情,既然了解,还对他礼遇有加满怀热忱,本身就存在很大问题。
加之,方百成为了让他主动喝下那杯极有可能含毒的酒,竟拿不知他奔波辛苦这样的小事说要自罚三杯,且不说方百成堂堂知府,不至于为了一个小民如此,即便他真是个不摆架子,愿意与民平起平坐的清明好官,也断不至为了他一个曾经的罪臣,如此自降身份。
所以方百成为他斟的那杯酒,他并未真正入口,在方百成也举了杯同饮的时候,不留痕迹的倒了出去。
之后,为了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猜想,高也便刻意提了方百成身前的酒壶,找杨奂仁做一番试探。
当然,不论壶中的酒,是否真的存毒,高也都未想过拿自己的“救命”恩人玩笑,方百成若出手阻止,自然皆大欢喜;他若无动于衷,高也亦有办法让杨奂仁免受毒害。
正想着,方百成见高也饮下毒酒后,毫无反应,心中不由百般疑惑,将高也看了又看,且趁着高也不注意偷偷检查了一下酒壶。
当确定是他让安排送来的阴阳壶,便更觉不解,待要再与高也倒一杯时,原本还坐在旁边的人,已经借口喝多了酒内急出了客厢的门。
见其明明没喝两口酒,就说被尿憋急了要走,方百成微微一愣后,立马反应过来,冲隔壁小间大吼道:“姓高的要跑!快给本官抓住他!”
听见方百成突如其来的大喊,已经喝得醉醺醺不知从哪儿顺了壶酒过来继续的杨奂仁,并现场吃得正欢的一众衙役脸上都闪过惊疑,有的人东西挂在嘴边都忘记往里吸,还有人直接筷子落了地。
杨奂仁则是喝闷酒的手一抖,后赶紧起身追上随同隔间出来的几人去追高也的方百成。
但他因为心中不郁,酒喝得多,喝得急,早已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没跑几步就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在门边停了下来。
阿毛老谭他们愣了好半晌之后,也终于回过神来,一起去追的同时,看到杨奂仁神态不佳,就又停下:“头儿!你怎么了?!”
“本捕头头有些晕,你们……你们先去帮大人!不用管我!”
杨奂仁说完就搡着几人离开,见他坚持,阿毛他们到底没有久留,可追下楼,发现哪里还有高也的身影,只见知府方百成在指着于令并几个同样手拿佩刀的人训话:“一群饭桶!追个受伤的人都追不上!本官还留着你们干什么!都给我滚!”
边说着,方百成对着于令他们拳脚相加,于令咬牙忍住之后,抱着刀又同方百成请命:“大人请再给卑职一次机会,卑职一定顺利将人抓回!”
“都跑了,还怎么抓!”门口昏黄的灯火下,方百成脸色铁青,看着于令更加来气。
正当于令想说只要再给安排些人手,任那姓高的就是插翅也难飞时,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知府大人不必动怒,在下知道那厮会逃去何处藏身!”
……
……
高也从客厢逃出,并没有立即离开天景楼。
他将自己的马赶出到樊篱街上,狠抽了一鞭子之后,便又躲回了天景楼中。
虽然知道知府方百成想杀自己,但他并不清楚个中因由。
几年前的那件事情,照理说应该已经翻了篇,方百成没有理由再旧事重提,即便真是因为那些过往,方百成一个局外人,又有什么理由抓住不放?
所以为了弄明其中的关系,高也便躲了起来暗中观察。
但让他意料之外的是,竟能在天景楼,知府身边,听见刘少均的声音。
为了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高也还将脑袋探出去看,当看到果然是刘少均,他的心不由咯噔一响:
这刘少均……怎么会怎么敢直接出现在知府面前?
是因为那些藏有秘密的布匹已经处理好,也没有被刘孟齐刘少允发现什么异常,所以没了后顾之忧不打算再逃?还是他们本身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否则官府去了荒阁剿匪,抓了或者直接杀了吕笑川他们,刘少均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来见知府,并同他提供自己身藏何处的线索!
莫非……
高也想到两种可能,神情不由更加凝重,继续躲在一旁偷听的时候,也更加地小心仔细。
但刘少均出现后,并没有同知府做多少解释,方百成便同意了他带着人前去城西郊小木屋抓人的请求。
很快,刘少均便领着一大帮人朝着城西匆匆奔行而去。
之后方百成也没有再回天景楼,而是直接让几名一直在外等着的轿夫将他送回了府衙。
方百成一离开,停在门口的阿毛老谭几人都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于令,他们完全想不明白,知府怎么就把埋伏这等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小衙役来做,却将明明有大用的捕头杨奂仁蒙在了鼓里。
想不通,又没被要求跟着去抓人,几人便又跑回楼里去找杨奂仁,却见他头歪眼斜,口吐白沫,倒在门边已经没了气。
……
……
没有探听到有用的消息,高也便没在天景楼继续停留,而是小心翼翼又去了绮云阁寻老鸨问一些事情。
“刘少均身边的小厮?”老鸨嫌恶地看着高也头上胡乱包着的麻布条,话回得心不在焉。
“正是!他昨晚,可有再在你们绮云阁出现?或着应该说,他是否又进过彩霞姑娘的房间?”
“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们早早就闭了楼,之后根本没有再接待过任何客人,何况还是那个烂人身边的小厮!如果来了,老娘绝对亲自用苕帚将他扫打出去!”
老鸨义愤填膺手脚并用地说着,高也见她如此,却再次觉察到了不对劲。
“鸨娘,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其实很不会说谎?!”
0104 人不为己天地诛
老鸨正说得起劲,冷不丁听到高也的话,面色一惊,旋即目光开始闪烁,“什么撒谎,老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事实摆在这儿,有什么可做假的!”
高也嘴角微微扬了扬,用手指了指老鸨平整的眉心:“你虽然是在骂刘少均不是东西,但你的眉头不仅没有高耸,反倒看不出什么沟壑!
昨日我曾见过你真心骂他时的样子,所以,可以很确定你现在是说的假话!
而且,昨日我离开绮云阁时,你明明一副很怕他的模样,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今天却又变得如此无畏无惧,前后反差太大,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你!
所以你也别再装了,问你的话,也请你老实回答,莫要为了一点点小利,置个人甚至整个绮云阁里的姑娘们的性命于不顾……”
听高也说及此处,老鸨的脸色早已经变了几变,眼中也早没了对高也的嫌恶轻视:“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若告诉了你实情,才真有可能性命不保!”
“不论你对刘少均是出于害怕还是敬仰,或着真的只是为了一些身外的钱财,便帮着他睁眼说瞎话,但你身为东临的本土人士,应该很清楚,
刘家的孟齐老爷才是能在这整个地界叱咤风云一手遮天的人物,刘少均再有势力,心再狠家底再丰厚,那也是刘孟齐做大做强的家底,而刘少均不过随了姓却没有流他刘家人的血的外族人,你当真愿意为了一个刘少均得罪大头刘孟齐?”
老鸨被高也郑重其事的劝诫说得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一家人吗?怎么帮着均少爷,就会得罪刘老爷了?”
“你竟不知,刘少均在做的事,让你藏的东西,都对刘家的孟齐老爷万分不利!”
“这……这怎么可能!”老鸨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高也。
高也轻声一笑,将近来发生的几件大事,包括他自己头上的伤,也是因为揭穿了刘少均的秘密,他想杀人灭口,才被连砸了两下这点,都逐一同老鸨做了说明。
虽然高也没有拿出可以直接证明自己所言的证据,但老鸨显然被他所说的一切惊吓得不轻。
一边呢喃“怎么会这样”一边又揪着手绢在屋中徘徊,不时停住,后跺几脚道:“这可如何是好啊!”之类的话。
高也见她神思混乱,趁热打铁道:“事已至此,你只有说出刘少均让你务必隐瞒的真相,便可挽救你们整个绮云阁几十上百人的性命!”
高也的话说完,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老鸨开口,他正想再劝,老鸨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一般,揪着手帕咬着嘴唇重新坐回高也身前的桌边。
“我若说了,便真能保住性命?”
高也点头,“刘老爷也不是那么好坏不分的人,你若助他铲除异党,免去诸多不必要的损失,他又怎么会再计较你在不知实情的状态下做的错事!”
“可……”老鸨仍有犹豫,神色惶惶,高也了然又道:“你若实在担心刘家老爷秋后算账,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助你免被牵连……”
说这话时,高也心中闪过一抹歉意,但很快又在老鸨惊喜的神色中恢复过来。
“什么办法!你快说来啊!莫要卖关子,真真急死个人!”老鸨几乎整个人凑到了高也身前,就差没有捉住高也的手提问。
高也敛下旁杂的情绪,让老鸨附耳,同她讲完之后,她果然不再担心,一五一十地同高也讲明了实情。
“而且,那东西……现在其实还在我这绮云阁里,说是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旁人即便发现什么异常,也只会去彩霞和我的房里搜找,找不到就会罢手……”
闻言,高也眼睛一亮:“它现在何处?快与我拿出!”
……
……
从绮云阁老鸨那处得到被刘少均命令严藏的东西,高也又让老鸨帮忙备一匹马,并不要将他来过的事情说出去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沿着老鸨指明的另一条路,绕远出城回到了岁禾阿香藏身的山洞。
彼时李安去捉鬼还未回来,想到他极有可能回去坟场,高也不由心生忧惧。
放下东西,后让再歇息了一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阿香,出洞去将还停在枫林里的牛车牵走藏好,便又独自骑马沿着李安先前离开的路匆匆去寻。
行到一条或通往坟场、或往临近的村落去的岔路口时,高也因无从辩别李安的去向,只能策马急往险中去寻。
当他赶到坟场附近,远远地就望见举着火把忙慌慌往小屋赶去的刘少均并衙差一行。
刘少均骑着马,衙差们划着两腿在后面奔赶,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均……均少爷!还有……还有多远呐!”其中一名个头较小腿极短的衙差实在跑不动了,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扶着膝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刘少均高坐在马背之上,闻言不耐地瞥了那名衙差一眼,后伸手指了指路的前方,没有说话。
于令顺着刘少均的指向去看,发现不远的前方,矗立着一片在夜色中显得更为浓黑的黑影,心中微喜,后走到那名短腿差役跟前,将他扶起:
“再坚持坚持,就到了!”
差役呼吸不畅,被于令拉扶更觉气短,待要挣开于令的手臂继续躬着腰喘气,刘少均忽然冲他们扬了扬手,神情严肃,让不要发出丁点声音。
众人虽然不明情况,却还是一齐屏住了呼吸细听。
高也本就担心李安会回来坟场,此刻听看到刘少均他们一行的动静,心下更道不妙。
尚未真的见到李安,高也就已经开始思考,如果李安被他们捉住,自己独自一人,应该如何才能从那十几人的手上将李安救出。
正当高也愁眉思索间,忽然,一阵阴风骤起,旋即从他的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那群先疑惑后惶惶四望的衙役们冲去。
紧接着,便见众人手上燃得哔啵作响的火把,在短不过一瞬得时间里,尽数被吹熄……
0105 无事莫要献殷勤
被那阵阴风吹得脊背发凉,高也下意识就回身去看风从何处起,夜光虽淡,万物模糊,但高也很清晰能看到有一道身影,正猫着腰同自己逼近。
“道长!你……你怎么从……”
当那人小心翼翼蹲到自己跟前,高也方才认出来人,李安同高也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将目光锁定在刘少均于令他们那一行人身上。
看到骑在马背上的刘少均,李安心头涌起一阵十分强烈的反胃,但眼下他根本没有时间顾及自己异样的情绪。
而另一边,火把被阴风吹灭,十余人个个神情大变,浑身骤寒,后不自觉缩靠到一起,惶恐地望着不知从何处袭来的何物。
刘少均坐在马上,他对鬼怪了解不多,但也一看就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听有人啊啊地惨叫出声,紧接着就见那嗷嗷叫着的,两条腿已经被扯进土里,还在不断下陷。
旁边的人见状,赶紧伸手将人拉住,可那土中之物,力量之大,即便他们七八人合力,也难以抗衡,不一会便见那人已经只剩得一只脑袋露在外面。
再之后,接二连三地有人被拉进土里,包括于令,也没能幸免。
刘少均,因为发现事情不对,早就驱马奔逃走了,并其他几个腿脚麻利的,见敌不过,也迅速跑没了影。
现在场间,只剩了被拉进土中惊慌无措不断悲号的几个衙役,和不停念咒掐诀操控着什么的李安,以及看着李安心神复杂的高也。
当坟场內没跑掉的最后一个也被拉进土埋上,李安方才收了术,后将紫檀柩拿出念咒使被驱使的魂灵复位,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对高也道:“咱们快走吧!”
高也闻言点了点头,便起身牵马跟在李安身后快速离开了坟场。
他没有问李安怎么会在他之后出现,更没有打听那将人拉进土里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一路默默无声。
倒是李安先沉不住气,问高也没事又往坟场那边去做什么,“若不是贫道先前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往这边来了,只怕你再有一千条命也不够被抓被杀的!”
高也想到之前在天景楼里遇到的情况,以及方才,若不是有李安出手,他可能真被刘少均他们发现踪迹,然后抓了起来也不一定,但他仍旧没有应话,只静静听李安絮叨。
直到进入枫林,高也方才停下,看着李安斜挎在腰间的布袋:“道长,你今日收获如何?可够唤醒岁禾?”
李安也停下脚步,闻言,打开布袋,拿出紫檀柩,并那支化灵玉瓶。
玉瓶此时,已被拆去可短暂制衡己身符文的黄符纸,正散着幽幽寒气。
“抓了四只,一只五年的长发鬼,一只十年无头鬼,原本还有两只,一只一年的,被直接吸进瓶子炼化得差不多了,而另一只三年的,则在瓶盖未打开之时,直接被瓶身上的符文,给震得魂飞魄散了!”
“那刚刚那个,是五年的长发鬼?”高也话说得有些犹豫,这些方面他不太懂,接受起来也不容易。
李安点点头,很是坦然,也很自豪,别样他或许不敢夸口,但捉鬼这点本事,在整个高禾,排进前十,还是绰绰有余。
“比起这个,你怎么从那条路过来?是已经参加完接风宴回来了?还有刘少均,怎么和官府的人在一起?!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高也离开山洞去天景楼赴宴之前,李安曾同他一起探讨过当前的局势,预想过刘少均会带人来杀高也,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带的人,竟然是官府的人。
高也点点头,“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眼下我也不清楚,但刘少均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隐藏的东西,我已经拿到手了,其中隐藏的真相,不久之后也将大白!只要你能顺利将岁禾唤醒……”
“既然拿到手了,怎么还不知道其中隐藏的什么,而且还非要唤醒岁禾那丫头……”对于高也所说,李安很是不解。
“我回来的路上,已经反复看过那些布料,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眼下又再无别处可以入手,所以只能期望岁禾能够醒来,将谜底揭晓……
若不然,根本无法知道刘孟齐他们到底在谋划个什么!另外,如果我没猜错,官府已经彻底放弃将近来发生的这几件案子追查下去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以你一人之力,是不可能与整个东临城抗衡的!”
“刘孟齐背后的势力,的确不容小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总而言之,先弄清楚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才最重要!”
李安哦一声,恍然地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待高也将马拴好,并他自己,重新克制了玉瓶符文的效应,便一齐回了山洞。
彼时阿香正将岁禾的头托放在自己身上,一边捋她鬓边的头发,一边无声地在说着什么,偶尔还以袖拂拭眼角,似又想着了什么伤心的事情,正在流泪。
听看到高也李安滑下山洞的声音,阿香有些慌乱,赶忙再擦了擦,后将岁禾重新放回地上铺着的草席之上,起身拿了水囊递过来给他们二人。
高也李安见她如此,都有些受宠若惊,接过水囊,怔怔地好一会没有说话。
待回过神,李安将高也拉到一旁:“大个子,这……什么情况?她怎么突然对咱们这么好了,这水里……不会有毒吧?!你赶快先喝一口!”
边说着,李安已经揭开自己手中水囊的盖子,后将东西递到了高也嘴边要灌喂,高也满脸无语地闪开,后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阿香,才回过头小心地对李安说道:
“她真要下毒,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了,何况岁禾的命,还掌握在你我的手上,她那么想使岁禾恢复,又怎么会做这等傻事?”
李安不同意高也的说法,“你莫不是忘了,即便没有贫道,或许应该说,贫道不插手,她家闺女,也不会面临魂飞魄散的危险,只要她按我之前说的,将人埋去那些阴湿气比较重的地方,过个一个多月,自己就能恢复!”
“那这……”闻言,高也也犹豫起来。
李安定定神,将头转到阿香看不着的地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肯定不能喝呀!得趁她还没注意,赶紧倒了!贫道可不想刚出虎穴,就命丧‘自己’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