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1 被山神掳走为奴
正在高也和李安说话的当儿,两名身型庞大的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们是在找我们烟烟小姐?!”“你们是……”
高也李安互望一眼,视线落在二人身上。
虽然看不出与木原城百姓之间有什么装扮上的差别,但听口音,他们很快便猜到,这两个应该就是跟随在冯烟烟身边的护卫。
所以他们果然被引到了马场附近,可是为什么不见冯家小姐?正疑惑间,两名护卫冲高也他们比了个手势,然后就让他们不要声张跟着去一个地方。
很快,高也李安便被带到一处人烟稀少的老旧民房。
民房附近还有几间土屋,但都没有人居住。
进屋后,高也李安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覃昊他们几个,还有本来应该在赛马场主持斗鸡大赛的无悔。
一行人在同一个地方碰面,除了高也李安,其余的都面露惊奇和不解。
尤其是无悔,他压根没想到自己能在这处看到本以为搜寻无望的高也他们。
见人到齐了,民房的门窗便被闭紧,为首的一人扯下围在脸上的围脖,覃昊立马将他认出:“胡巴?!你……你……小姐呢?”
看得出来覃昊有很多问题,但他最终选了最重要的一个。
被唤胡巴的人脸上有道还未结痂的疤,听到覃昊问,龇着牙咧嘴想笑,但嘴角刚刚扬扯出一抹弧度,他就被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后深吸几口平缓过来才道:“小姐……被人掳走了!我们也在这城内寻了好多天了,但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不是你们今日这场赛事,恐怕还在盲目搜寻中!”李安听到关键的话,情绪激动立马开口惊问,“你们小姐找到了?她来参加或者观看斗鸡比赛了?”
但话说完,李安晃一圈民房屋内,却没有看到任何女人的身影,不由更加疑惑。
“不是说找到了,她人呢?”
胡巴几个护卫还没有来得及回话,无悔先开了口:“她在郭员外的千金身边,似乎成了郭府的婢女!”
“这是什么情况?”覃昊几人不能理解,更不能相信,惊问的声音不自觉拔高。
无悔摇头表示不知,而胡巴等众的脸上,却没有比他更多的表情。
高也觉出他们神情言语中的不对劲,“你们不是说已经找了她许多天都没找到,现在终于寻到了踪影,这不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吗?可我怎么觉着,你们的神色都很苦恼?!
而且,你们身为护卫,自家小姐被掳走,现在终于有眉目了,不想着立即将她救回,却将我们带来这等偏僻的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高也说话之时习惯性地想要拔刀,但是他忘了,自己的兵器早在入城的时候就被缴了,于是面对胡巴他们,不由就握紧了拳头。
李安想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高也话中的意思,后拿出紫檀柩,“告诉你们啊,别想对我们怎么样,贫道可是有宝贝的,对付你们绰绰有余!最好不要以身犯险!”
覃昊几人被高也李安突然防备起来的动作神色给弄得摸不着头脑,“他们是自己人,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无悔的脑力和李安相差不多,听看到他们反常的动作,也明白过来。
看胡巴等人因为谎言被揭穿而互相使眼色,似乎立马就要动手将他们灭口,无悔想到郭员外对自家师父的尊敬,不由大声地自报了家门,想要拿凌虚的名头唬住这些举止反常的人。
虽然不清楚冯烟烟为何会在郭府做丫鬟,但他们既然与之扯上关系,必定听过凌虚的大名,连郭府的员外都不敢有半分不敬,那这些人……
然而,让无悔并高也李安都失望的是,几人听完竟没有一点反应,甚至有上前逼近的趋势,就连覃昊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没办法,好说不听,李安只有动用乔今秋的力量来压制这些人。
“鬼丫头!来活儿了!准备好哈!”
边说着,李安轻轻敲了敲紫檀柩顶壳提醒,后立马开始单手结印念咒。
咒音方落,便见胡巴他们十余人等,全被一股强力猛然弹开几步远,后撞到墙上,惨嚎出声。
“喂!你下手轻着点啊!让你对付他们,可没要你杀人啊!”
李安见人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赶忙将乔今秋收回,免得她再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乔今秋在柩内收回手,有些无语,她何时想杀人了!这已经是她能使出的最小力度,那些人不经打,怎么能怪罪于她?
但她没有回应李安的不满,视线隔着紫檀柩集中到已经向着胡巴走近的高也身上。
“如果你们与郭员外府上有勾结,那前一日夜里我们到时,应该就已经认出了他们才对!”
说“他们”时,高也指指覃昊,“可你们没有来相认,昨天一天也没有半分靠近的意思,今日赛事即将开始了,才将我们全部汇集于此,究竟是什么原因?
是为了确认我们来山城的目的是不是寻找冯家小姐的?
可如果是这样,我们从进入郭府到比赛开始之前,都没有提到过冯家小姐几字,你们又怎么突然就能辨别了?
还是说,你们……”
高也想到从他们突然出现在眼前到现在,似乎都没有表露过丁点杀意,而且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杀人,明明还什么都没做,事情好像也没有严重到那一地步,否则冯家小姐怎么还能同无悔说的一样,去给郭府的千金做婢女。
所以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应该还不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想明白,高也的态度也就变得缓和了不少,甚至直接伸手将撞在墙上后弹扑在地上的胡巴扶起,还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胡巴好一阵没缓过劲,尤其不知道李安到底使了什么妖术,能一举将他们全部击退,但听到高也的问话,他犹豫几息,到底开了口解释。
“不上前救小姐,是因为不敢冒然行动!
这位师父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们小姐的状态不太对劲!
据他们这山城里的人说,被山神掳去的人,若敢使用蛮力将其带走,必会遭到极为严重的惩罚,失神失智都是常有的事,甚至有可能,直接被爆体而亡……”
0182 会山神一较高下
“所以我们即便发现了小姐的踪影,也不敢轻举妄动,又为免你们做出什么损害小姐的事……”
胡巴缓缓解释着,言语里满是对自家小姐安危的担心。
但听在覃昊他们耳里,总觉得有些刺耳不信,你们当真是因为怕她遭到所谓山神的惩罚,而不是因为受够了她的折磨,想要趁机摆脱魔爪?
胡巴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话出口,会被怀疑嘲笑,所以也不看覃昊他们,自顾自地继续解释高也他们问的“山神”是怎么回事。
“这个贫道也有些耳闻!”
在胡巴起了一个头之后,无悔颔首接话道:“相传几百年前,这木原山城并没有山,而是一片处于海河下游的低盆地带。
人们世居于此,经常会遭受洪水的侵袭,但大都是小灾小患,所以老百姓们都觉得只要做好应对,就能避免损失,且因为地利物丰,不仅没人迁去别的地方定居,来此安居的人还越来越多。
然而几十年之后,发生了一场大的洪涝,庄稼尽数被毁,还冲垮了好多房屋,淹死了好多人,之后水患解除,又因为粮食颗粒无收,闹上了饥荒。
饥荒严重,朝廷拨款赈济也无济于事,死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瘟疫也开始盛行。
瘟疫一出,百姓更是没有了活头,方圆几十里,遍地饿殍死尸,随时都能看到有人到下,然后成为鹫鸟秃鹰嘴里的食物。
但就在百姓无不绝望等死的时候,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据说是王母娘娘去参加西海龙王三太子的成婚宴的时候,途径此地,看到了遍地死物的人间惨剧,心中不忍,便降下福泽,使疫患消除,万物重新焕发生机。
且因不愿再看到百姓饱受洪水折磨,便将上游的海河水全部抽走,并将陆地拔高成了如今这样一座座高耸的山峰。
临走之前,王母因为了解到大洪涝发生的原因,知道了是天庭某位神仙渎职跑去和龙王喝酒,还借着酒劲去拔龙王的鼻毛,引得他喷嚏连连才引发了这样一出人间惨剧。
于是将那位神仙贬下凡来作为山神守护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且不得喝酒不得交朋结友,好赎清自己的罪孽。
那之后,人们又相安无事过了百余年……”
无悔说到此处停下来,看了看众人,尤其是胡巴,“后面的事情,贫道就不太了解了,这城里的百姓,似乎都对之后发生的那些事,讳莫如深。”
接收到无悔的目光,胡巴明白他其实是想问,大家都不敢提的事情,你又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之类。
虽然担心说出来自己也会触怒山神,但比起自己,他们小姐的安危才最重要,别人怎么样他管不着,但主动接下保护小姐任务的他,是不愿意自己的心上人再受丁点威胁的。
如果可以,他愿代冯烟烟受她眼下的那份苦楚,哪怕让他变成个女人,且永远都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也绝不后悔。
于是胡巴没有迟疑地接下了无悔停在半途的话:
“听闻之后,百姓们虽然乐业安居,没再遭受过任何天灾人祸,但山神却在那百余年间,变得越来越无聊,脾气越来越怪,要求也越来越多,不仅要人们为他定期进贡不说,还会因为一些小事降罪于民。
谁敢对他不敬,都会被掳走折磨一阵,除了情节极为严重者会被直接处死变成尸体扔回来,其他的,大都变成失神失智的模样,后根据山神的喜好罚他们去做些什么事情,直到山神的怒气消失,才会恢复正常。
但在那之前,若有人敢强行忤逆山神的意思,将人解救出‘苦海’,他就会让那人永远痴傻下去,甚至直接让对方爆体死亡!
而那山神虽然变得越来越胡作非为,但因为地上一年天上一天,仙务又都繁忙,他的行为也没有造成民不聊生人界大乱的局面,所以根本没能引起众仙家的注意……”
胡巴说着,高也他们都安静地听,听到此处,李安总觉着胡巴描述的内容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有过耳闻,正努力回想时,胡巴已经开口为他解答了心中的疑惑。
“我们小姐也是一个爱整蛊逗趣他人的人,所以当来到木原山城,她一听说这里居然有跟自己性格相像的神仙,便耐不住好奇与激动要去会那神仙一会。
我们原本是不相信什么鬼神邪说的,但亲眼看到小姐因为做了些对那山神不敬的事后,凭空从眼前消失,便不得不相信!”
胡巴的话说完,其他的十余名护卫也连连点头,后表示绝对不能出手干预,现在既然找到了,安安静静等着“山神”消气便好。
对于他们的坚持,高也李安无悔沉默一阵,都没有说话。
高也是不相信所谓山神真的存在,其中必定有人借着传说装神弄鬼;其次,即便他愿意等,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留来浪费。
李安无悔虽然也对那样的神话传说的可信度表示怀疑,但人间既然有鬼,那存在神仙妖怪魔物其实也并不稀奇。
可如果真是如此,难道他们真要巴巴等着冯烟烟自己恢复吗?
等不要紧,万一等的途中,刘孟齐他们也到了……似乎,好像,也只有等着啊!
李安无悔互望一眼,心里的石头忽然放下,拍拍胡巴的肩膀就要安慰,但高也却一脸严肃地开口问,他们的小姐凭空消失之前,究竟做了什么对山神不敬的事,她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骤然不见踪影的。
胡巴不明白高也这样问话的意思,但还是老实做了回答。
“几日前,我们陪着小姐将整个山城都玩遍之后,就准备离开去下一座城池,但走前去茶楼喝茶的时候,偶然听到那说书的先生,在讲几百年前那场大洪涝的事情。
当然他不可能将山神后面害人的事一股脑儿地说给众人听,几乎只捡好的讲。
但小姐看到他表面上说着恭维敬服的话,眉眼神情却丝毫没有敬畏,甚至在大家专注听评书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露出那种轻嗤嘲笑的表情。
对于那种,小姐自然不肯买账,所以将那说书的抓了起来,要他单独完整地将背后的故事讲给她听。
说书的受不住压迫与威胁还有利益的诱惑,到底将实情说出,小姐听后,也不再要求出城,让我们做好准备,当即就去山神庙,说要与那恶神仙会上一会!看谁整人的手段更加高明!”
0183 同吃同睡有猫腻
“当我们到得山神庙,发现里面香火鼎盛,还有专门守庙的小童,看我们气势汹汹,小童本来不肯让我们进,但小姐的脾气一上来,即便十头牛都拉不住。
强行闯庙已经是对山神的极大不敬,没曾想小姐入庙之后不仅对着神像破口大骂,还将庙里的一应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假神仙、招摇撞骗之类。
我们阻拦不住,正无可奈何之间,庙里忽然飘起了一阵浓密的白烟,遮挡住了全部的视线,当白烟消散,再看时,小姐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之后我们就一直东寻西找,但都没有发现小姐的踪迹。
昨日看到你们张贴的要办斗鸡大赛的告示,想着如果小姐没事,应该也会去看,所以就到了赛场。
苍天不负,我们也真的在那儿看到了小姐,但……”胡巴神情苦痛地望了无悔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而高也李安他们明白事情的详情始末之后,对各自的看法,都变得更加坚定。
高也继续问胡巴他们,在去茶楼之前,他们都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甚至有没有同人产生过矛盾冲突,尤其是郭家那边,可有相关交集之类。
李安则比较关心自己能收服鬼怪,能不能收服山神这样的问题,还有体内蕴含了六七十年怨力的乔今秋,在山神面前,是不是仍旧不堪一击,想着不然他们今夜也去那庙里见识见识山神的威力之类。
无悔没有心思管山神如何,但看到李安的表情,他就知道他“不怀好意”,于是一巴掌拍上了李安的脑门,让他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被无悔识破,李安瘪下嘴,捂着脑袋,悻悻地继续听胡巴描述他们这一段时间来遇到的事情。
当说到与郭府的公子爷们闹出的矛盾之时,高也似乎抓住了问题的重点,神情一瞬变得激动,让胡巴再说得详细一些。
李安因与高也待在一起的时间较长,对他的脾性几乎已经了若指掌,看他如此,不由沉了沉面色,“大个子,你不会是觉得,那所谓山神,其实是郭府的那些人假扮的吧?为了报复惩罚冯家小姐,所以弄出那么……”
高也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但郭府的人,有那样做的嫌疑;
虽然只要世人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怀疑到他们身上,应该不至于会那样傻,将人留在自己身边找麻烦,不过很有可能,他们就是利用人们这样的心理……”
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有人想要让郭府的人来背锅,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而这些都是次要,最让高也不解与好奇的是,冯烟烟身处木原山城的这段时间,究竟还做了哪些事,让人不惜搬出山神来惩治她。
如果是有大恨或者别的很重要的原因,那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让她去做人郭府千金身边的婢女?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还可能成为揭穿自己的一大祸患……
“不过我们小姐来山城的这段时日,也没有只顾着与人交恶,还是遇到过志同道合的朋友,关系好到……”
“好到什么?”不知情的众人纷纷侧目。
胡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拳头攥紧,半天没有憋出一个字。
高也他们便将目光转向其余几个护卫,那些人不与胡巴一样对冯家小姐有“非分之想”,答得倒是很干脆,“他们连续好几日都同吃同睡……”“同吃同睡?这么……这么刺激的吗?”无悔听到这样的消息,瞬间来了精神,他也想跟某位漂亮女子同吃同睡,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好容易有个史云楚,却被元岑抢了先……
叹气间,几人解释,“每次出门,我们小姐都是女扮男装,而那位公子不知道我们小姐的女儿身份,把他当作相逢恨晚的兄弟!所以才会睡在一起!”无悔啧啧摇头,“好几天下来,都没发现?不得不说,有够迟钝!”
李安怎能不知道无悔的心思,他这师兄样样都好,就是有一点——好色,非一般地好色。
“师兄,你别把什么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没有非分之想,又怎么会去在意那些细节!发现不了也很正常呀!”
无悔听李安说自己龌龊,老大不乐意,连声质问李安“你说谁龌龊!”
高也看二人三两句不合意就又争起来,不耐地瞪了他们一眼,方使房内重新变得安静。
“在小姐被掳走的前一天晚上,她还和那位公子在一起喝酒呢!喝到很晚,若不是因为那位公子家里有事,必须要回去,估计当天晚上又会同榻而眠!”
“而我们小姐因为决定第二日就要启程离开,所以当日还亲自送了那位公子回府,勾肩搭背,后还在能看见那人所居的院落的墙头,干巴巴坐着凝望了许久,看起来很是不舍……”
两名护卫唱双簧似的,一替一句解释,丝毫没有注意到胡巴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覃昊他们则是觉得很稀奇,实在无法想象自家那个人见人怕,就连自己的母亲看到都想绕道走的小姐,居然会在高禾遇到那么投机的朋友,感觉比山神王母那么些神话传说听起来还不靠谱。
正调侃间,高也打断嘈杂喧闹,再次开口问道:“那位公子叫什么是什么身份家在何处,可与郭府的公子爷们,有过节?你们小姐消失的事,他可知道?又是否帮忙寻找过?”
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不只胡巴他们,就连李安无悔都感到不解,这怎么感觉,是又怀疑上了那个关系还不错的公子了?
不给李安他们疑惑的时间,高也又催问胡巴等众道:“你们小姐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位公子?确认没有将自己的女儿身份如实相告?”
冯烟烟莫名被掳然后出现在郭府的事情,高也坚信与所谓的山神没有关系。
如果真是山神作怪,又何必多其一举,释放白烟掩人耳目,直接让人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不更能起到威慑作用?
既然没有那么些鬼怪异谈,那便只能从她曾经有过接触的人身上入手。
如果只是为了好玩那还好说,就怕其间还涉及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0184 弄神鬼别有所图
高也一连串的问题抛出,胡巴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回复,李安无奈地摇摇头,“大个子,你这就是又犯了毛病,看什么都有问题,想那么多,不累吗?
现在事情弄清楚了,即便弄不清楚,我们来这山城的主要目的,又不是查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既然冯家小姐找到了,就应该想办法使她不受影响地恢复过来,别本末倒置,浪费精力去做那些无用多余的事!”
听完了故事,李安在无悔的唆使下,摆出一本正经的姿态劝诫。
高也摇摇头,表示正因为要使冯烟烟恢复正常,所以才要尽快弄明白导致她变成那副呆样的原因,对症下药。
所谓山神,听听也就罢了,难道要去那什么山神庙上香跪求他放过冯烟烟?
“这……”
李安无悔也不说话了,那样做听起来似乎的确有些可笑,于是都将目光转向被高也再次催问的胡巴。
“那位公子爷,姓黄,名廷书,是这木原山城城主的小外甥,小姐喜不喜欢他,我……我不知道,但他对我们小姐,肯定是没有那方面的心思的!”
身为男人,自然最懂男人的心思,那黄廷书即便知道他家小姐是女扮男装,还是把人当作兄弟,虽不刻意保持距离疏远,但也没有更近一步的发展。
似乎也是因为这样,他们小姐才想要离开木原城去别的地方游玩,以免更深地陷入那段几乎没有可能的感情之中。
当然,虽然他家小姐不会将那等小女儿的心思随便透露给别人听,但胡巴明白,她之所以临走之前还特意请黄廷书去喝酒,告诉他自己要走的事情,是想看他会不会有所动摇,甚至挽留自己。
然而,黄廷书知道之后,只道了一句“冯兄可要保重”,就不再多说,脸上不仅没有半点遗憾,甚至隐隐露出一分高兴的神情。
虽然他家小姐因为沉浸在自己给自己营造出的悲伤情感之中没有注意到,但他身为一个从始至终都对黄廷书抱有敌意的局外人,自然不可能放过。
想到这里,胡巴脑子里忽然闪过某种不好的猜想——会不会,小姐的失踪,真的与所谓山神无关,其实是那该死的姓黄的人整出来的把戏?
可他虽然不喜欢小姐,但作为相见恨晚的“兄弟”,“手足”情意应该还是存在的,又为何会做出那等不仁不义的事?
甩甩脑袋,觉得不太可能,胡巴继续又道:“黄公子与郭家的几位之间,认识是认识,但没有过节,甚至那几人还不停地巴结,对跟他们差点大打出手的小姐,都不敢再表露半分不满!
小姐失踪后,我们自然也去过黄府相告,但,那人问明原因之后,果然没有多余的反应,只说什么‘既然是得罪了山神,那就没有办法了,却也不用着急,再过些时日,山神怒气消了,人就会被放回,只需耐心等待就好!’
看他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我们只能自己在城内搜找……”
听完胡巴的描述,李安无悔互相望望,都在心里惊叹,就这样的,也能算是朋友?
唯独高也,似乎并不意外,或者说并不在意,又问过一些问题,便要兵分三路去查探更为详细的事情。
高也领胡巴几人去山神庙看看有没有相关痕迹;李安领覃昊一众去黄府附近及内部打探,无悔则领几人回去郭府,询问一些有关那名婢女在府中出现前后的细节。
三批人从申时就开始行动,当逐一查探回到那片老旧的民房附近,已经夜入戌时。
彼时天早已黑尽,斗鸡大赛也早就落下了帷幕,最终的胜者自然非城主莫属。
就无悔带回的消息说,因为城主的鸡赢了比赛,郭员外将子不语的真迹作为奖品送出之后,还邀请了城主、知府一道回郭府共进晚宴,就连他们的家眷也一并请到了府上。
“胡护卫说的那名廷书公子,似乎也在其内!”
无悔一边同高也他们描述自己在郭府看到的情形,一边回想他们呼唤那名“少爷”时的称呼,确认没有听错认错,才又继续补充:
“不过那人,即便看到了变成婢女的冯家小姐,似乎也一点都不惊讶!当然,冯小姐好像已经认不出他了!
此外,贫道还打听到,冯小姐是五日前,几位郭公子在奴仆拍卖会上买回府的!”
“奴仆拍卖会?”
如果真有山神,那他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李安不由轻笑出声,去黄府打探过一番后,他也开始意识到先前自己竟然相信山神当真存在的想法到底有多荒唐。
无悔点点头,“不只如此,你们可知道那拍卖会,是谁在背后支撑?”
“谁?不会是黄家人吧?”李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猜测。
高也无悔被他的话噎住,情不自禁地投过去一抹“关爱”的视线。
李安感受到他们目光里的不友好,自己反应过来,连连摆着手,“不是,贫道的意思是,背后的人不可能也与那姓黄的有关吧?”
身为城主的亲戚,要做什么,尤其是那种有违纲常人伦的事,他们自然不可能亲自出面,李安抹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嘴快过脑子,好像不是什么好事,真丢人。
听到李安后面的话,无悔方才点点头,“不错,还真是不乏关联!不过,暂时只知道他们互相认识,不能说就是黄家人甚至城主在背后操控支撑!但可以多留意一下!”
时间有限,回去一趟郭府能探知道这些消息,无悔觉得已经很不容易了,余下的,得另外找机会细查。
高也李安纷纷颔首,心下更多明了。
“我等去山神庙查探那一圈,可以确认的是,冯小姐的消失的确属于人为,庙中的机关虽然已被撤走清除,但凡事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胡护卫他们先前说看到的那片片白烟,不过是惯常用来障眼的戏法罢了!不仅可以障眼,还可以麻痹人的神智!
另外,庙内虽然时常都有在打扫,但据那守庙的小童所说,在冯小姐失踪那日,庙内曾出现过一些不该存在的痕迹,比如沾满油污的指印,清洗不掉的青苔印,还有白烟消散后,地上佛像上留下的厚重尘屑,无不说明,当时冯小姐的失踪另有猫腻!”
0185 狗屁不通的道理
“而且,显然,冯小姐被掳,是那些人早有预谋的事,所以有可能,她会做出上山找‘山神’一较高下的决定,也在某些人的意料之中!
即是说,当时她们去茶楼喝茶听评书,并非偶然。
之后我们也去那茶楼问过,得知果然是有人花了大量的银子,让他们看到冯烟烟一行之后,就开始半藏半露地讲述有关山神的故事!
不只茶楼,凡是冯家小姐离城经过时可能停留的地方,都被安排了讲述那些故事的人,或是茶楼的说书先生,或是酒馆面馆里的小二、食客;如果她们一处都没停,还有突发‘急症’的老夫妻在路边待命……”
听高也说得轻松,一旁的胡巴等人都觉得尴尬无比,一来为各自的盲目轻信感到丢脸,二来,也对那设套给他们钻的人感到气愤至极。
所以不待高也说完,他们就嚷着要去如今看来最有嫌疑的黄府,将那黄廷书绑了出来问个明白,他们小姐把他当兄弟,当知己,甚至当心尖尖上的人,他为什么歹心歹肠,竟然将他们小姐变成那样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
“胡护卫,你莫要冲动!那姓黄的的确很可疑,但除了可疑,我们还没有切实的证据,就连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都没有弄清楚!”
李安看人领着几名兄弟气冲冲就要出民房往黄府里闯,也顾不得再往下说,跨步上前拦阻。
虽然他们一行在黄府也摸出了不少鲜少人知的情况,但也只是听别人空口在讲,即便摆出来与黄廷书对质,不出三两句就能被堵得哑口无言。
当然,去黄府查探,他们一行开始其实束手无策,若非天黑有乔今秋的帮忙,可能连那黄廷书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这样的小事,都不一定探听得出来。
也是到这时,李安才越发地觉得,当初没有将乔今秋直接从世上祓除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拦阻回忆间,李安已经将在黄府探查到的消息同高也无悔他们做了说明。
“他们府上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好像欠了一笔什么债务,正拮据得紧,黄老爷和其夫人急得焦头烂额;
两位小姐虽然都已经嫁作人妇,但也因为那笔钱还不上的原因,三天两头被叫回家中,让想想办法多去周转一些出来。
那两位虽然都觉得为难,却敌不过两位老人再三央求,只能勉强答应说会同各自的婆母夫君商量之类。
黄廷书那个哥哥,是个病殃的,还每天都得用昂贵的药材吊命,哪怕他们的亲戚是城主,也没能从那边得到一星半点的救济!
似乎是早些时候,因为一些事情闹掰了的关系,很少再有往来!”
但李安想不明白的是,城主到木原山城任职,都能把他们黄家一家带上,说明关系处得一定还不错,怎么会因为一些琐碎的事闹不合?
而且,黄家人没有人出仕,区区寒门,又怎么敢对城主有意见?
李安将自己的疑问出口,高也的不解比他更甚。
如果他们关系不合,郭家那些公子爷,又怎么会去巴结讨好黄廷书?难道是不知道他们之间早就生起了嫌隙?
还是说,真正不知道内情的,是黄府的那些人?
“如果鬼丫头查到的消息是真的,那因为一些原因,黄廷书背着家人与城主再有往来,也不是不可能!”李安想了想说道。
无悔摇头,觉得说不通,“别的人都知道城主与黄家的关系没有变差,那黄府的老爷夫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难道独独瞒着他们夫妻俩?”
如果是这样,那事件的性质以及背后的真相,要摆出来,可能就不那么好看了!
议来议去没个切实的结果,高也打断几人的言语往来,让胡巴他们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回去城中“搜找”冯家小姐的下落,自己则领着李安无悔覃昊等人,连夜往那拍卖会场赶去。
根据离开前,胡巴他们的指示说明,并无悔半生半熟的引路,高也一行很快就到了作为奴仆拍卖会场的山城一隅——一座十分高大的楼堡之外。
这楼堡被设在山腰上向阳的南面,建在一片宽大的石坪之上,朱门高墙,雕梁画栋。
门阶只有一级,其旁落石刻“惟初太极,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凡一之属皆从一”之句。
见碑文,李安神色渐变复杂,这种地方,立这样的碑,是不是不太适合?
但很快他又明白过来为何会刻那样一面碑。
这处会场,不仅拍卖奴仆,还是判处案犯行铡首、分尸、凌迟之刑的刑场,更是行祭天求福之礼的道场,还专门设有大型的祭坛……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不是胡来吗?”李安连连表示不解。
无悔看着那与绞刑架并列的道场祭坛,宣个道禅:“小师弟,这样的布置虽然看起来很荒唐,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对于这木原山城的百姓来说,被处决的拍卖的都是有罪之人,对他们的任何处理,都是在为他们曾经的恶言恶行赎罪,只要被卖出,或者被斩首绞死,都是他们下一段人生的开始。
对他们来说,赎罪不是苦难,而是对自我的救赎升华,是新的起点,是满怀希望的象征!
所以才会将最血腥残忍的和最神圣庄严的,设在一处,以坚定他们向道向好的信念……”
这一点,无悔初来山城见到的时候,也不能理解,若非师父凌虚不厌其烦地同他说明,只怕他也和现在的李安一样,满头雾水。
但李安听完,脸上的神情更加疑惑,“师兄,这就是你所谓的……道理?狗屁不通,谁想出来的!”
说完还要继续同无悔理论到底哪里不通,但被高也无情打断:“两位道长,别忘了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说完高也就领着一脸无所谓的覃昊几人朝朱门走去。
门口没有人值守,李安不解,又望向无悔。
无悔被他看得似乎有些心虚:“因为大家虽然对此处抱持美好的希冀,但还是觉得这种地方,太过血腥,阴气浓重,除非有拍卖会、行刑之类的大事,平常没有人敢来,来也必是三五六七个人结伴……”李安被无悔的话说得笑起来,“师兄,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晚上有些傻气?真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胡话!”
0186 八卦阵一窍不通
无悔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前后毛盾,既然心向往之,又怎么会畏惧,既然畏惧,又怎么好说对其充满期待?
高也在前面走着,听到这师兄弟二人之间的对话,叹口气,说出“这叫敬畏!”四字之后,终于不再管李安无悔说些什么,就往被建得像是宫城的大殿门口去。
大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单是这样两扇门都高一丈有余,厚还不知几许。
见状,众人都有些犯难,凭他们几人的力量,想要将门推开,只怕不太可能。
而且,这门背后有没有机关,谁也不知道,万一有什么一开门就会被触发的装置,可能不至于威胁生命,但若能吸引山下山上众多百姓们的注意,将人引上来,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高也看了看高大的朱色门板,没有领着大家动作。
“小李道长,将今秋小姐请出来,帮个小忙……”
后面的话高也没有出口,自从前一日夜里,他因为在郭府享受了被婢女捏肩捶背的待遇,后遭到大黑的狂吠排斥不已,就一直没有怎么敢和乔今秋说话。
就连她先前失踪一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说他以前的顶头上司——老孔侑——系被人毒死那样的话的原因,都没能问清楚。
不过这两日,为了寻找冯烟烟,他们忙前忙后,回到郭府累得倒床就睡,也没有多少时间详问就是了。
李安听到高也的话,下意识垂了垂视线在自己腰间的布袋上,手伸进去,但还没有将紫檀柩拿出来,就又缩回。
“若……若不然还是算了吧,连开个门都要让她出力,总觉得……会有些危险的样子……”
李安说着看向无悔,似乎在渴求他能帮着说一些话。
乔今秋的脾气,他们可都是见识过的,随意当牛马使唤,嗯,还是使唤自己比较安全。
好在高也其实也有些胆怵,于是李安一说,也不用无悔附和,他自己就打消了念头。
“那大家在这周围找找吧,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用蛮力也能开门的机关!”
如果每次开门都要费很多气力,需要一大批人跟随……
高也想了想,变得坚定,人太多会引起注意,那他们如果想要在这里面藏什么东西或人,可能就不那么现实了。
大家也都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于是不再耽搁,就着昏暗的月色寻找起来。
好一阵之后,高也在石碑的侧方发现一颗被嵌在石槽里边、顶上有斜尖锥但可以独立旋动的石球。
球面上刻的是十二时辰,石槽的边上对应的,则是八个方位——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李安看到高也在石碑边摸索良久没有动作,移过来,瞅几眼惊道:“竟然是八卦位图?!”
这就有点难搞了啊!是要将尖锥对应到某一时辰和方位?
李安将正在门边摸索的无悔叫过来,“师兄,八卦阵你熟,这个怎么解?”
无悔就着月光看了看:“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其中八个卦象分含八种卦意,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分别是八个图腾,也对应八道门。
其中只有一个生门,有生门自然就有死门!
此外还有休、伤、杜、景、惊、开几道门。
而八门在五行上各有所属,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预测时常以它们的落宫状况,即与所落之宫的五行生克和旺相休囚来定吉凶、断应期……”
听无悔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高也脑子里一团浆糊,“道长,能不能说点我们能听懂的话?
什么是落宫状况,什么又是五行生克和旺相休囚?”
李安很想跟着点头,但同样身为道门弟子,研究了那么多奇闻怪志,却一点不懂八卦阵,若传出去,会很丢人,所以他只能转而对高也露出嘲笑的表情:
“这就是你们外行了吧!简而言之,就是说,一天十二个时辰,日月交替变幻不停,八卦各门的位置,也会根据不同的时间,出现在不同的位置上!”
听李安明明不懂,却还为高也大言不惭地解释,无悔微微怔了怔,后摇摇脑袋,直接转动起了石球,使那斜尖锥指向了对应的方位。
后不几息,便听到了大门缓缓打开的声音。
门开时,灯火自动燃亮,将内里照耀得一片灿黄。
见状李安终于松口气,拉着高也跟在无悔身后,往大堂里面去。
覃昊等人也老老实实又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一入内,便见到了一个极宽大的展台立在中央,台子不高,微微跨步就可攀上。
台上斜侧边置有一方案几,上面摆着小锤书册砚纸笔墨,此外还有庞大的、被帘布掩盖的东西立在展台正中。
高也李安他们一同跨近将帘布掀开,露出了里面每一根铁柱都有儿臂粗细的大铁笼。
笼里此时空空如也,但不难猜测它用来装了多少被拍卖的男女奴仆。
展台四围共有四道门,且分别对应四道旋梯。
跟着旋梯往上,他们看到的,是一层层的看台小厢,里面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桌椅,有奢华有简易,越往上,陈列越简朴。
高也一行没有在楼上发现任何异样,便退到最下一层。
“四道门,往哪一道去?”
李安有些不确认地问道,虽然那些门看起来很普通,但他总觉得并不简单,万一这些门也是按照五行八卦阵来设的,稍有差池,可能就会触发机关,然后死无葬生之地……
无悔依旧走在最前端,但这一回,就连他也无从判别。
因为四道门几乎一模一样,且没有任何提示,仿若置身在某种幻境,让他头脑一片混乱,无法思考。
连无悔都束手无策,对于这些道门的东西一窍不通的高也和覃昊他们,自然更是一头雾水。
犹豫思考一阵,李安冒着被记恨甚至被痛扁的危险,欲将乔今秋从紫檀柩中放出来。
然而让他们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是,李安的咒语在这堂中,根本不起作用,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封印着,不仅无法完整地念出咒语,而且只要稍微动念,他就会感觉头痛欲裂!
0187 遇结界符咒不灵
一开始无悔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看李安的神色越来越奇怪,嘴里还不停地念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于是自己也结了印尝试。
但他也没有例外地被限制了道法。
“这里面被人设了结界!所有的咒术都不起作用!”
尝试了数十遍,师兄弟二人终于得出结论。
“啊?那……那这怎么办啊!”
覃昊等人从进堂起就一直觉得里面阴森森,此刻听到无悔李安说他们都破不开结界应付不了,不由吓得声音都开始发颤。
总觉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堂内的某处,甚至整个大堂的周围,窥视他们。
缩在一起,覃昊惶恐地望着壁灯之下没能被罩到的阴影处,“两位道长,你们可得想想办法啊!若不然冲出什么凶神恶煞来,我们的性命可就不保了啊!”
虽然乔今秋也很恐怖,一直在压制他们,让他们没办法逃跑,还让他们随时有丧命的危险,但乔今秋至少长得很美丽,眼福能饱够,她也不是那种没有理智的鬼,会随便杀人,只要他们自己老老实实的,一般就不会有危险。
然而这世上的大部分,几乎可谓全部的鬼,都不是乔今秋那样,他们的理智早就被生前死后累积的怨念吞噬,对于是非好坏早就没有了辨别的能力。
甚至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已经分辨不清,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不管对象是谁,只要遇见,便会展开攻击。
所以现在,处在这样一个道法咒术不起作用的空间,万一遇着点什么,那不是立马就会死翘翘?
想到这点,覃昊几个更觉得脊背发凉,哪怕靠在一起,都感受不到彼此的温度,也因为如此,他们总感觉自己的身后靠的,是一具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于是几人又惊恐地散开,一人抱李安无悔一只胳膊,“道长!大师!你们可得保护我们啊!若不然我们还是出去吧!
时间越来越晚了,万一……”
万一的话没有说完,说话的人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趴在自己的脖间呼气,然后还有什么又长又凉的东西在他的脖子和四肢上缠绕。
可他刚想呼唤无悔,那种怪异的感觉又立马消失,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他疑惑不安地偏头,除了同样抱着李安和高也胳膊的几名同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由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松出的气还没呼完,便见正抱着高也的覃昊身后,一只只有嘴的白衣长发鬼,张着血盆大口向着覃昊靠近。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便见覃昊的头被那鬼一口咬掉,后空荡荡的脖子上不断喷出鲜血,将高也和四围的地全部溅染洒红。
而覃昊的无头尸身还没有完全死透,脑袋没了还能继续动。
似乎能感受到他这边投过去的视线,覃昊的身体还一步一步地向他挪过来,后将他的脑袋拧掉,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随着啊啊啊地一连串的惨叫,伴随一声又一声熟悉的呼喊,男人张开眼,看到自己倒在地上不断冒血然后被好几只鬼啃食得几乎只剩了一副骨头残渣的尸体,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
……
“崔浩!”“浩子!”“浩哥!”
又是一阵拍喊,崔浩终于转醒过来。
可这一次醒来,他看到的景象,又跟先前变得完全不一样,覃昊的脑袋还好好地长在他的脖子上,自己的尸体……
咦?怎么回事?
崔浩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和身体,确认他们完整无损地相连在一起,还热乎乎的,没有一点被啃噬过的迹象,也不痛,似乎还活着,不由更加地瞪大眼睛。
“方才……方才你……我……我们不是……”崔浩的手来回指着覃昊和自己,想要问是怎么回事,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无悔李安皆看出他想说什么,不由拍拍他的肩:“你刚才产生幻觉了!没有事,没有事,不用害怕!”
说话的是无悔,说完又让李安将人扶好,自己起了身走去正举着火把在四道门前逐一细看的高也身边。
“高少卿,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破解之法?”
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是崔浩一个人的幻象,但与他同处一个空间的高也无悔他们,也都清晰地看到了同样的景象,一切都好似真实发生的事情一般,让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发毛。
面上看到的平静无波,不过都是在强自镇定。
无悔的声音低颤,高也没有听清,却不敢回头。
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了,这大堂内的邪物,只会在人没有留意地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或者说画面的时候猛然出现,好使人惊诧得顾不上警惕,从而附身控制对方的思想,并吸食对方的精气。
先前崔浩便是被什么东西附身,才出现那样的幻觉。
若非李安无悔及时咬破各自埋了金线的身体手指,在他额间画符,以符文本身的力量,配合李安腰间布袋里,化灵玉瓶的相对强大的符意,根本不可能解除崔浩身上的威胁。
他也就早死在了那无脸鬼的手上。
“道长,我不懂鬼,不懂法……”
“贫道知道!但凭你的观察,一定能找出这道符阵的破绽!”
被无悔寄予厚望,高也感觉压力十足,沉默地望着四道门上奇奇怪怪的纹路,好一阵没有开口说话。
在李安无悔以血符解决崔浩并为其他几人依次也画了符,以缓解大家被附身的危害之时,高也已经将四道门逐一细探了一遍。
他发现,每一道门上的纹路虽然都很杂乱,但的的确确一模一样,确认找不出任何可以突破的地方之后,他便一直停在朝东的那道门之前,细细凝望。
无悔过来说的话,让他的神思有一瞬紊乱,视线都变得无法集中,门上的纹路逐渐在他的眼前飘远,然后变得模糊,直至成为一团糊状的东西。
当他摈除其他庞杂的念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纹路又慢慢显出样子,然后由远及近飘回他的眼前,变得清晰。
忽然……
“道长!无悔道长!这里面,这些纹路,好像有层次!”
0188 逢厉鬼凶多吉少
“它下面,似乎还有东西!”
一边说,高也一边将眼睛瞬间瞠大,以期将里面隐藏的东西看清楚明白。
“是……是龙纹!”
看了许久,终于看明白隐藏在杂乱纹路下方的究竟是什么之后,高也立即又去了旁边的一扇门边。
无悔听见高也说的,也行动起来。
“南门是……玄武!”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高也要看出下一道门里的,变得容易了许多。
无悔一边点头,一边努力瞠开眼,想要往里看。
高也趁他还在纠结的时候,已经去了最后一道门旁,“果然是朱雀!”
虽然对于那些鬼怪妖魔神仙活佛高也的了解不多,但是上古四大神兽,他还是有所耳闻。
当高也看完最后一个往无悔所在西门走时,因为心中已有大概猜想,无悔也终于看出些明堂。“白虎!是白虎!”
发现这一点,二人都有些兴奋,李安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将崔浩交给覃昊他们,叮嘱不要随便乱看乱动之后,也来到西门。
“所以玄妙在这几只神兽身上?”简单听他们说明了情况,李安上手摸了摸那些乱七八糟的纹路,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
高也无悔点头,这大堂除了这几扇门,有的就只有堂中搭的那方台子上的案几和铁笼。
而那些东西他们已经看过没有特别,所以机关一定在这几扇门上。
边说着,高也也上手开始摸索,二人一人一半地又按又划。
然而好一阵摸索下来,都没有任何发现。
“会不会也是有什么时间方位上的玄妙?”
高也想到先前为了要入门,东搜西找找到的那颗可以旋动的石球,李安托着下巴点点头,后看向无悔:
“师兄,又得靠你了!”
无悔环望了一下堂内,四道门,分别对应四个不同的方向,而碑文上写的,是造分天地化成万物的从一之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边在脑海里默念《道德经》,无悔一边朝自己心中的那扇门走去。
高也李安紧步跟上。
然后伸手,“嗒”地一声,龙的眼睛被无悔按了下去。
响声虽然细微,但听在他们三人耳里,却是那般悦耳动听。
门缓缓打开,与此同时,无悔李安很清晰地感觉到,结界也已经被破。
李安尝试着念了一段咒语,发现不会再饱受头疼的折磨之后,便迅速将乔今秋“请”了出来。
“鬼丫头!你感知一下,这附近,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厉鬼怨魂?”
结界被破的同时,堂内一瞬变得更加阴冷,虽然暂时没有出现人为凶鬼所杀的局面,但就连覃昊他们都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东西在向着他们靠近。
乔今秋飘在空中,虽然先前她没能出来,但他们身边发生的事,她都看得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此刻听到李安的话,她没有任何迟疑就开始用自己的怨力感知。
覃昊他们因为本能地觉得有危险正在靠近,所以也顾不上崔浩状态是不是不佳,就罔顾先前李安的叮嘱,将人架抬着也到了西门附近。
看到他们急匆匆奔来,李安无悔同时惊唤出声:“不要动!”
覃昊几个不明所以,停了一下,然而没有在四周发现什么异常,他们便又继续往前。
旋即,最先迈步的其中一名护卫,腿还没落地,就见他不得不松开帮抬崔浩的胳膊,直挺挺地侧朝地面倒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一条腿已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吞没了,皆着是胳膊,头、脸,再然后整个身体,都消匿在了黑暗之中。
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
如果不是地上那一大滩鲜红触目的血,那回荡在大堂各个角落连绵不绝的悲鸣声,以及传在各人身上,一阵强过一阵的刺痛感,恐怕大家都会以为,这一切又是幻觉。
“覃……覃哥……我们……好像动不了了!”
持续良久的惊恐过后,因为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而浑身僵硬的另一名护卫,颤抖着声音同覃昊说道,覃昊彼时提膝在空,也早已支撑不住。
但被吞的恐惧,远远战胜了那点酸疼,何况即便他想将腿落地,也无可奈何。
所以只能继续保持同一个姿势,将对面正对着什么施展怨力的乔今秋死死盯住。
覃昊知道,之所以动不了,是乔今秋将他们定住了,以免被那匿身在黑暗中的怪物吞食。
在乔今秋身后,李安无悔也感知到危险逼近,开始一同结印施法。
在那之前,李安将化灵玉瓶扔给了什么都做不了的高也,供他防身。
接到瓶子,高也一边往已经被打开的通道里去,一边拿瓶子四下乱晃,以免被秽物近身。
虽然他也感知到了危险,但有乔今秋和李安他们在,他一点也不担心。
所以接到瓶子后,他想的便是趁他们对付那不知名怪物的时候,入通道去查探这处会场的秘密。
通道并不狭窄,宽有丈余,还很高,高到似乎没有顶。
抬眼而望,只有无穷无尽的黑。
两边燃烧的壁灯,光火越亮,就显得头顶的黑暗更压迫。
似乎马上就要塌下来的混沌而厚重的浊气,逼得高也呼吸不畅,两条腿也重若千斤,几乎寸步难行。
没走几步,高也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挤压得变了形,骨肉心肺似都要炸裂,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就连壁灯的光线都透不进眸子……
乔今秋李安无悔他们,还在对付那别人看不见,他们三个却能清晰收入眼帘的凶恶鬼怪。
那鬼长着三颗拥有尖利獠牙的狼头,雄狮一般高约一丈的身子,还有六只八抓鱼一样灵活而富有吸力且可无限伸长缩短的手臂,正不停地对李安无悔展开攻击。
“他为什么只攻击我们啊师兄!”
李安捏出道决念着符咒一下又一下勉强地挡住鬼臂的攻击,但因为力量过于悬殊,虽然没被伤到,但二人已经被逼退得越来越远,和通道里被压挤得完全不能动弹的高也撞在一起。
经他们俩一撞,高也体内被压挤的骨血一瞬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0189 如法炮制力尽失
被李安无悔猛然一撞,骨血五脏皆遭压迫的高也,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后,向前扑倒而去,重重摔在地上。
听见声音,师兄弟两个回头,同声惊唤:“大个子!你怎么了!”“高少卿!你没事吧!”
二人的喊声也吸引了乔今秋和那怪物的注意。
但不知何故,怪物没有趁乔今秋分心的当儿对她展开猛烈攻击,先前也只是一直在跟李安无悔周旋。
即便乔今秋一直在用怨力对他的另几只胳膊进行控制,让他没有办法对覃昊他们动手,他也没有对乔今秋展开反击,似乎看不见她。
但只有乔今秋清楚,那怪物是知道不能触碰自己,否则,它的怨力就会被吸食一尽才有此表现。
作为擅长近身攻击的它,方才已经尝试过对乔今秋展开猛攻,然而刚一触碰到乔今秋的体肤,它就好像整个魂魄都要被乔今秋吸进腹中似的,比它自己对外物的吸力强了几倍不止……
乔今秋看到高也直挺挺倒在地上,眉头微微一皱,不想再与这怪物继续耗下去。
使用怨力将覃昊他们几个推出几丈之外,使无法触碰,便猛然朝前,飘到怪物的面前。
怪物其中一个脑袋的视线猛然被挡住,它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后反应过来赶忙退后好几十步。
李安无悔不用再应付怪物,专心去扶高也。
乔今秋看怪物退开,本来欲使念力将其钳制,但隔空抗衡,怪物没有被吸食的危险,只以怨力与乔今秋过招,并不落下风。
来回几十个回合,乔今秋都没能讨到便宜,于是决定同他再近身打过。
可她无论追到哪,怪物都会先她一步逃开。
僵持许久,怪物也知道今夜不可能再较出高下,于是狂嚎几声,似发一番狠话说“你给老子等着”,然后就在乔今秋不悦的眼神之下灰溜溜地逃出了大堂。
怪物离开,原本阴寒的殿堂之内,温度慢慢回升。
若他们再打下去,覃昊几个,定会被冻成冰碴子。
乔今秋用念力感知那东西飘远,暂时不会再回来,方才放心地飘去李安他们身边。
“他怎么了!”
话问出口,乔今秋自己又得到了回答,这道走廊,里面亦有古怪,就连她入内都感觉到了十分沉重的压迫之感。
四下环视一圈,发现问题出在穹顶之后,乔今秋迅速飘了上去。
穹顶是一片漆黑,目之所及,除了黑再无别物,但乔今秋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上面的黑,其实也是某种邪灵营造出来的假象。
明白过来后,她便动念欲将其消除,然而她的力量到底有限,只略略吸了一小半的黑气,便再难撼动分毫。
回到李安无悔他们身边:“这里面如此多的道法符阵,却还有这般多的凶鬼邪神,不觉得很奇怪吗?”
因为都有金线护身,李安无悔没有被通道里的怪力压迫,但看高也的状态,他们也都猜了个七七八八,听到乔今秋的话,二人没有立即说话。
但他们都很明白,乔今秋的意思,是给这如同宫殿般富丽堂皇的会场设阵置符的人,道行绝对不低,当与他们的师父凌虚不相上下。
而当今世上,能与他们师父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
师兄弟互相望望,后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那个答案,但他们又不约而同地甩起了脑袋,似乎要将那种想法驱逐出去。
乔今秋没有错过他们各自脸上复杂的神情,但也没有继续深究,而是缓缓飘到高也的上空,伸出手掌隔着一寸的距离,感知他体内的情况。
同之前她怨力失控对阿香出手时一样,高也这次,也是五脏俱碎,血脉尽破,骨裂成渣,……
看到乔今秋神色越来越严肃,已经感知到高也情况不妙的李安轻轻将高也的胳膊放下,“大个子他,还有救吗?”李安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乔今秋。
几日前同阿香岁禾他们道别往木原山城来的路上,李安已经知道了乔今秋理智能够重新恢复的原因。
所以此刻面对同样奄奄一息的高也,他想着,只要乔今秋肯帮忙,要使高也复原应该不是难事。
但他害怕万一,万一乔今秋不愿意或者有所迟疑,从而耽搁了最佳的救助时间,会使高也丧命。
他若死亡……
正想时,李安的视线忽然落到因为高也的倒下而被一同摔在地上的化灵玉瓶身上,他赶紧上前将瓶子拾起裹好收好。
万一高也真的死了,有这瓶子在,他就会同大多数怨力低下的鬼魂一样,立马在其符意的影响下魂飞魄散。
之后,连高也身上可能威胁到乔今秋的东西,也都被李安搜了出来。
“救是可以救……”但是,若按之前救阿香的方法将高也复原,只怕乔今秋自己,又要变回最初那个只有一年怨力什么都做不成的弱鬼,所以她很是犹豫。
虽然近来一直同这些人处在一起,但是她与他们还没好到可以舍生忘死的地步。
看出乔今秋的迟疑,李安没有说话,默默起身,后退回到堂中,准备再捉几只老鬼给乔今秋当食物,无悔看见忙道:“师弟,我同你一起!”
无悔说着就跟在李安后面离开。
但李安走几步又回来,“你先把人救好,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乔今秋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沉默犹豫几息,到底还是钻进了高也的身体。
一入内,她便听到了不停狂吠的大黑的声音。
那声音里也透着焦急,虽然这几日它都在为高也对她“不忠”的事闹“脾气”,每次一到晚上,就叫着让高也将它从识海里放出来,出来之后,却又对着高也又是吠又是咬又是拽的,像是在教训惩罚不听话的淘气包,把高也吓得三番五次东窜西跳,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躲避它的攻击,就连觉都睡不安稳。
但是此刻,高也命悬一线,大黑与他相处虽不过几日,却也忧心他会就此丧命,因为高也的生死,关乎着大黑自己是否能在这个人间继续留存,不提别的,单是这一点,也足够让它跟着操心。
明白大黑做何想法,乔今秋微微动念安抚了它几声,当大黑不再狂吠打搅,她才将自己的魂魄慢慢与高也“融合”。
好一阵之后,当乔今秋耗费自己几乎全部的怨力,使高也碎裂的骨肉五脏血脉全都复原,而想从他体内飘出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冲不破高也的肉身屏障……
0190 心慌意乱祸临头
乔今秋被困在高也体内出不来,大黑还不停地在她脑海吠叫,让她焦急无奈非常。
与此同时,高也一些因为伤好渐要复醒而变得活跃清晰的记忆,也如潮水一般,涌进她的脑内,使她眉头不悦皱紧。
正当她为不能阻隔那些让人厌恶的回忆片段而气恼之时,李安无悔合力捉了好一些鬼回来。
师兄弟二人见不到乔今秋的魂在哪里,后由罗盘感知她还在高也体内,便结印驱符将她“逼”了出来。
看她精神不再,几乎又变成了先前奄奄一息的模样,李安赶紧将她收回紫檀柩,使与那些新抓但年份鬼力并不低浅的幽魂融合。
李安动作的同时,无悔蹲下身去查看高也的情况,发现他已经没有大碍,便上手使劲儿拍了拍:
“高少卿?高少卿?醒醒!”
在无悔大力的拍喊下,高也的眼睛缓缓睁开,但很快他就再次被通道里的怪力压迫得五官扭曲。
见状,无悔才想起来这走廊中的危险还没解除,于是赶紧起身,欲先使廊内的邪物显影,再结合对应有效的符印,将其进行驱逐或收服。
但不知是因为这座会场内充斥的符阵的原因,还是对应的斜灵实在过于强大,无悔的显影符根本不能使其显出形状,除了浓黑便只有浓黑,仿佛那便是它本身的模样。
无可奈何之下,无悔只能对高也施法画阵,让他不至于再像方才那般,被压迫得五脏俱裂。
在高也身上画好对应的符阵,使痛苦略微得到轻减过后,无悔便将高也架扶出了这条幽长而危险的通道,到覃昊他们身边,让将人带出堂到门外去静坐休息。
覃昊他们本就不愿再待下去,听到无悔的吩咐,立马点头同意,后和另外两个没有受伤的兄弟将高也和崔浩一起扶着离开走远。
“道……道长!”
被架着,高也无力挣脱,又自知跟着一起只会成为累赘耽误事情,于是连声唤近无悔,“这里面……的古怪太多,还请二位道长,代为仔细查探……”
无悔本也是这样打算,所以想也不想就点了头同意,让高也安心去休息就行。
得到无悔答复,高也方才安下些心,后任由覃昊他们将他搀扶着往外。
待帮不上忙的“闲杂人等”都走光,无悔方才回到李安身边:“小师弟,怎么样了?今秋小姐可有顺利恢复?”
李安感受着被托在手心不停晃动且渐渐变得凉寒如冰的紫檀柩,偏头望了望无悔,没有说话,直接将他的手捉起来搭在了紫檀柩上。
“这……”
“师兄,咱们会不会,又闯下大祸了?”
先前捉鬼的时候,因为着急,只要年限大于五六年的,他们师兄弟都不管不顾地一并缚好收进了紫檀柩。
就连那只三头六臂的怪物,在他们默契的配合下,也被收进了柩中。
先前没有机会启用神光阵,所以对付起那怪物来比较吃力,但一旦他们启用,还是一起启用,收服那东西,就变得轻而易举。
“那怪物,是多少年的怨鬼来着?”李安心里有些发虚。
无悔咽了咽口水,努力回想先前与之交手、还有它与乔今秋不相上下的鬼力释放的场景,“大概……至少……三……三十年吧……”
“一只三头怪,就三十多……我们捉了多少只来着?最主要,好像每一只都在七八年之上……”
李安的声音已经颤抖得快发不出来了,回想之前不过六七十年的怨力入体,乔今秋都暴走不受控制,残害了那么多人乃至无辜村民的性命,这一次,大大小小的怨魂加起来,怎么也得百年之上……
无悔也不是没有见过乔今秋暴走的样子,所以对于李安的恐惧,直想同呼苍天与大地,然后自戕以赎清罪孽。
但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多要紧的事需要做,最主要,连媳妇都没有娶到,没有留下同自己一样天赋异禀的后代,无悔便按下了现在就以死谢罪的冲动:贫道一定会给天下一个交代的,嗯,再过五六十年,应该就差不多了!
点点头,坚定下自己的想法,无悔郑重非常地拍着李安的肩膀同他道:
“师弟,祸已经闯下了,再后悔也于事无补,现在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善后比较重要!
既然她现在还冲不破紫檀柩的束缚,说明事情根本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将她一直关在柩中了!”
边说的时候,无悔李安的视线一同落在紫檀柩上,都在心中感叹,这若是跑出来,可怎么了得!
感叹完,师兄弟二人又不约而同拿出符纸念咒,欲将柩体锁牢,以免像上次一样,意外掉落将其放出。
加了一层又一层的束缚之后,师兄弟二人方才安心地沿着通道往里探索。
而紫檀柩内,又吸食了大大小小十余只鬼的力量之后,乔今秋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量异常充沛。
不仅填满了先前救阿香高也所耗尽的,还反增了四五十年。
稍微动念感知,便发现自己体内,竟有一百多年的怨力。
但让她意料之外的是,即便暴增了那么多力量,她的心性也没有半点不受控制暴走的迹象,所以对于李安无悔的话,她没有心思过多关注,一心在想自己的魂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一次,她的体内本身只有六年怨力,意外吸食十余只鬼,增长至六七十年,然后失控,救阿香用去几乎一半,方才恢复正常。
而体内剩余的,差不多是她本身力量的五倍;
最开始得到卫肖的力量时,也是五倍左右……
结合两次的情况来看,也就是说,只要所食在她的承受范围,达到平衡之后,她本身的力量基数,也会随之增长?!
从一到六,再从六到三十六……
所以这一次,虽然一口气增了一百多年,但还远不足会让她暴走失控的两百一十六年……
而且,因为此次的增数偏小,不仅没有失控,还直接使她能承受的怨力基数变成了一百多年……
意识到这点,乔今秋有些喜不自胜,开始加大对自己的探索感知之力,以摸清楚究竟增长了多少,下一次,便可量力而行,以免再出现上一次那般不可控制的局面!
0191 无头鬼操控人身
“竟……竟有一百二十三年?”
乔今秋被自己所感知到的结果吓了一大跳,不自觉抖了一抖,充沛的力量从她的指尖流出,传到紫檀柩上,都不用李安在外面施术,便散射到了四围的空间。
隆隆……
感受到地面与楼层的晃动,李安无悔停住脚步,惊惧不安地互望了一眼,地……地动?
但晃动转瞬即止,除了几柱灰束从顶间掉落,并没有别的现象发生,二人忐忑四望一阵,确定墙楼没有倒塌的迹象,方才继续往里。
师兄弟二人沿着通道往前走一阵,来到一处楼梯口,转角只有一盏壁灯,昏昏暗暗,似乎随时都会有鬼怪从黑洞洞的楼梯下方冲袭而出,将他们一口吞尽。
想象着那些可怖危险的画面,李安不由抖个激灵,下意识捏起道诀以应不虞。
无悔与李安并肩,虽然没有李安那般夸张的表现,但他的神情也不由自主变得紧绷。
小心翼翼走下不知旋了多少圈又延伸到何处的楼梯,二人来到一条昏暗几乎没有任何亮光的长廊,廊内潮湿,滴滴答答不断有响声传出,还隐隐散发恶臭,且越往里,臭味越浓,让人作呕。
每走一步,李安都会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一分,无悔听到他牙齿磕碰的声音,有些好笑:“小师弟!你都捉多少鬼了,别给咱们道士丢脸好吗!”
李安勉强正了正身子,挺起胸膛,“师兄,我这不是因为怕鬼,只是你没觉得,这里面阴森森的,阴湿气很重吗?”
无悔当然发现了,他还发现,即便那么重的阴气,他们各自腰间的罗盘,却没有任何动静。
罗盘没反应,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因为没有鬼怪邪物,要么就是对方的力量太过强大,可使罗盘感知不到它们的存在。
而无悔李安显然更愿意相信是后者,毕竟这地方古怪太多,十余年的厉鬼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就连三十余年的也并不稀缺……
正想着,伴随又一嘀嗒声落,上廊两旁都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李安无悔立马警惕起来,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准备同那“大家伙”奋力拼上一场。
神光咒语念毕,二人身上都不停地流转散射出一束束刺眼的金光。
就着金光,师兄弟两个才看清楚,长廊的两边,竟是一间间被锁得极为严实的铁牢,铁栅上还贴满了形形色色的符纸,不止柱上,壁上地上,也都是刻的画的符文。
而牢内,大都蜷缩着些什么。
在李安无悔周身的金光照耀下,那些因为不适应亮光而捂紧双眼或遮挡头部的团团黑影,因耐不住好奇,稍微适应之后,慢慢又探出脑袋,竟是一个个即便骨立形销、衣衫褴褛狼狈、精神惶恐萎顿也掩不住美貌的女子。
女子们年龄上下不等,但最老也不过三十将将出头,最小的竟只六七岁。
虽然看起来都已经没有了人样,然李安无悔十分确定,她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
疾步走近其中一间牢门,李安一边查看如何将锁打开,一边问:“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问完想到先前无悔说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楼上的展台举行奴仆拍卖会,所以这些人全都是身怀罪孽等待被拍卖或者处决的恶妇?
念头闪过,李安查看锁头的动作停下,疑惑探寻往牢里望,看她们一个个都蜷缩成一团,眼睛里全是惶恐害怕,还有人已经失了心智,嘴唇翕动,似在呢喃什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有正对他们师兄弟张合小口的,一眼望去,竟是空洞洞一片黑,舌头被连根拔去……
“师……师兄,她们……莫非全被拔了舌头?”
李安说话的声音颤抖,觉得难以接受,即便是有罪之身,不久就要被拍卖或者处死,也用不着这么残忍,为她们多施加一层折磨啊!
这样的行为,简直没有人性,尤其,还有年只几岁的小女娃,她们心智尚不健全,能犯下什么滔天罪孽,需要被拔舌处置?
对于李安的问话,无悔还没来得及回复,各间牢里的女子们,就率先流出泪来,簌簌不停,让看的人都觉得悲痛欲绝。
女子们边哭,边不停地摇着脑袋,似在述说自己的冤情,但没有一个人向着李安无悔他们靠近。
即便看到了他们身上如神佛一样照亮黑暗的金光,即便看到了他们眼中流转的对她们的怜悯同情……
正当李安准备再问些什么时,他手中的大锁忽然咔的一声自己开了,接着长廊内又陆续传出其他锁被打开的咔咔咔的响声。
随后便有乔今秋的声音从紫檀柩中飘出: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难道看不出她们眼中的绝望与悲伤吗?!
你们见过哪个心肠歹毒贪生怕死的人,会在发现有可能得救的时候,还无动于衷地缩在墙角不动?”
不是她们不想动,是没了活的念想。
对于生前先被凌辱,死后遭人奸尸的乔今秋而言,这些女子的眼神,她再了解不过!
虽然暂时不知她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乔今秋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恐怕这些人,都是那些被“山神”掳劫过来的受害者。
而所谓山神,极大的可能就是城中尚未缉拿归案的采花盗团……
虽然没有证据,但看到这些女人,乔今秋心中的念头便很笃定!
不过……
注意到牢内的女子们,除了那些个不知事的,基本都露出不想再活下去的表情,尤其听到自己的话后,虽然有流泪的,触动的,四望的,张着口想要说话的,但仍旧没有人展开行动向他们靠近,乔今秋方才意识到,她们身上,或许还被施了什么禁制……
于是开始动念感知,不感知不知道,一感知,就连乔今秋也被惊了一大跳。
原来这些人身上,全都附有被断了脑袋的无头鬼。
她们的四肢能动,思想也是自己的,但真正起主导作用的,是身体里的厉鬼魂魄,能表现出来的动作,也都是鬼魂的肢体反应!
即是说,即便有人要放她们出去,只要那些无头鬼没有接到命令,就没有谁能将她们带走!
0192 吃太多也打嗝儿
边想时,乔今秋还在继续感知铁牢内外的情况,发现墙上柱上地上那些奇怪的符文,其实是用来禁锢那些无头鬼的术法!
同时还可防止外面游荡的那些厉鬼对这些人进行侵袭。
但有一点,乔今秋有些不太明白,鬼魂不能见光,即便使鬼附身来操控她们,让她们没有办法逃跑,可一旦被拉去拍卖或者处决,就会从这偌大的符阵出去,届时……
不对,先前听他们说,在赛马场的斗鸡大会上见到那冯家小姐时,她的神情讷讷,似乎失了神智,或许他们还有别的方法操控人的心智?
想不出结果,乔今秋便传音想让李安无悔先把那些无头鬼从女子们的体内逼出,后逐一收进紫檀柩供自己吸食。
她已经看过算过,这里的女子,共二十五个,每只附身的鬼,怨力都在七年上下,最低的六年,最高的九年,便全部以九年算,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二十五年,到她现在可以平衡的点,还差五百多年……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变成拥有三百五十年左右怨力的大鬼,乔今秋又激动又忐忑,如果事情真如她所预料的一样,那她要达到卫肖所说的三千怨力,岂不是指日可待?!
然而她的美好幻想还没结束,便被李安无悔泼了一头冷水。
所有她想的事,李安无悔都不清楚,先前他们就已经在为不小心喂了她加起来一百多年的鬼害怕担心,现在再听看到乔今秋不用他们做任何事情,就能透过紫檀柩传音开锁,都已经惊惧得说不出话。
乔今秋居然还想让他们将那些无头鬼全部投喂给她……
李安惊而后气,愤怒不已:“鬼丫头,你是不是疯了!”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似的,“就是因为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啊,贫道也是糊涂了!居然想跟你讲道理!”
李安话毕摇摇脑袋,无悔适时同他商量是不是先去高也那儿把化灵玉瓶拿来,将这些无头鬼从女子们的身体逼出后,可以直接用化灵瓶溶了,简单省事,还不会闹出大乱子。
李安笑笑,直接将瓶子拿出递到无悔面前:“先前大个子差点死了,未免他的魂魄也被净化,所以我将其拾起后就包了收起来,没有再给他!”
师兄弟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后不再搭理紫檀柩中试图同他们解释自己不会失控暴走的乔今秋,开始逼魂收魄。
但收着收着,他们又犯了难。
李安嫌弃地看着瓶子上的符文:“原来这化灵玉瓶,即便是吸食魂魄,也只对八年及以下的鬼有效!好低级啊!师兄,老家伙怎么不再做得厉害点?”
看着被逼出女人体内后,飘在空中无损的九年无头鬼,李安瘪了瘪嘴,“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改造啊!不然稍微遇到点强大的,它不就跟个废瓶子似的?!”无悔深感同意,但是这想要改造可不是他说改就能改的,怎么也要问过师父凌虚。
而且即便真能改,也解决不了现在的燃眉之急!
互相望望,师兄弟两个一致决定直接将这些无头鬼祓除,以免它们继续危害人间,但乔今秋哪里同意,见李安无悔不听“人”说话,她只好自己动起手来。
幸而先前他们将那三头六臂的怪物一并捉进了紫檀柩,将其吸食后,乔今秋也就获得了其超强的吸附能力。
于是,趁李安无悔忙着施法没有注意之时,她直接就将那九年的鬼,隔空吸进了紫檀柩,后纳为了己用。
先前在东临城坟场附近的枫林,她曾吸食过一只十年无头鬼的鬼魂,所以此刻再吸,体内关于无头鬼能够使用的技法,便得到了相应提升!
感受着自己魂体的变化,乔今秋只觉通体舒畅,不由会心而笑。
而外面,李安无悔看着各自还没来得及真正施法就凭空消失的无头鬼,疑惑不解的同时,开始警惕四周是不是来了什么不得了的怪物,再没了心思驱鬼除魂。
“你们在磨蹭什么,没有东西靠近,快些救人吧!”
乔今秋一边摸着自己不知不觉变得圆滚滚的肚子,一边嫌弃地同李安无悔他们说话,说着说着,还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嗝儿……
听到那声似要响震天地的呃逆声,李安无悔包括那些已经脱离无头鬼控制的女人都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李安满脸黑线,稳定过来后,垂下头看自己腰间布袋里的紫檀柩,嫌弃不已道:“原来是你在捣鬼!这什么情况,居然还给你吃饱了?!”
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乔今秋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意识到原来能吃也不能毫无节制地吃,得悠着点儿,不能再这么没形象之后,轻嗯一声,赶忙转移了话题……
楼堡之外,被迫和主动想要出来远离危险的高也覃昊他们几人,正靠在远离楼堡的绞刑架下的石台旁休息。
接连两次的地动山摇让他们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十分激烈的战斗,即便是被迫随行,但相处久了下来,就连覃昊他们都不免生出几分担心,高也更是急得跌跌撞撞准备再进去。
覃昊同其他两个没有受伤的,都上前拦阻。
但刚扭结了不到两三下,便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
虽然是打嗝,但高也他们还是能听出发声的人是谁,不由都有些傻眼。
懵懵地眨了好几下,覃昊他们也不拦高也了,神色复杂地退回去继续坐着休息。
高也面上的表情,最是滑稽,听到嗝响后,他的脑中便不受控制地传出两道声音,似乎已经被那男人都自愧不如的动静吓傻。
后尴尬非常、刻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挪回覃昊他们旁边坐好。
此时的几人早就又从同伴被吞食消失在人间的伤痛中恢复过来,看到高也跟丢了魂儿似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出声。
尤其是覃昊,因在郭员外府中暂居寻人的这几日,一直都是和高也李安他们同住一屋,所以对于大黑狗实力护“主”和高也紧张无措的模样,看得很是清楚。
虽然没有任何人说过他们一人一鬼之间有什么,他们自己也不可能承认,但同为男人,又作为过来人,覃昊知道,这姓高的,明显对那女鬼,有点什么别的心思!
0193 道貌岸然假作势
之后不久,在乔今秋李安无悔两人一鬼的合力帮助下,被锁在楼堡地下阴暗潮湿的铁牢内的那些女子,全被救出,后往先前被胡巴他们带去的老旧民房那一带转移。
虽然这处楼堡有很多古怪可疑之处,但已经吃得很饱的乔今秋,不想继续在里面待下去,因为她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吸食更多的鬼魂入体。
所以为了避免先前那种尴尬的场面再次出现,她很老实地只做事不开口。
离开山腰的楼堡之后,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分散成了好几路行进。
到了地方汇合,问过乔今秋这些女子们各都叫什么,家住何方之后,因她们大都衣不蔽体且饥肠辘辘,高也便请无悔覃昊他们想办法去弄些换洗的衣服和食物,自己则和李安乔今秋继续在民房守护。
最主要还是等待胡巴他们一行归来,好脱身去寻那群采花大盗犯案的证据。
虽然女子们都被拔掉了舌头,但有乔今秋在,他们很快便知道了部分事实的真相——采花大盗乃团伙作案。
之所以一直抓不住,是因为他们来去无影,行动自如,“身法”很不简单。
将漂亮女子们设法捉住后,进行高价拍卖,被卖的女子或成了别人家的婢女,或成了富户商贾家的小妾,无所不从。
之所以失踪那么多的女子都没有百姓发现或者报官,原因是那些盗匪将人“掳”走之后,总会留下一笔不菲的封口费,对外只说是讲了些对山神不敬的话,遭了报应。
而且几乎所有被掳劫了妻子闺女走的百姓,家里都是男人当家。
男人有力气,能干活吃苦赚钱养活一家老小,而女子都是赔钱的货,除了生孩子做点洒扫浆洗煮饭的活儿,什么都干不了,还浪费口粮。
所以被掳了他们一点也不痛心难过,媳妇没了可以再娶,闺女没了可以再生,但银子,却不是想挣就能轻易挣得到的。
尤其本城的城主、知府,对于朝廷内的权臣们来说,虽然只是不足为道的地方官,但天高皇帝远,他们在朝中或许说不上话,但在这山城,他们就是百姓的天,是比“皇帝”还厉害的人物。
横征暴敛,无论做什么都要缴纳高昂的赋税不谈,还不允许百姓说三道四,但凡被听见,就没有好果子吃。
而税金,也是一年比一年收得高,不仅有高额的田税,户税,还要按人头征收算赋、口钱和更赋。
算赋乃专门针对年十五至五十六的成人男女赋钱,贾人及奴婢加倍,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者出五算;
口钱乃指儿童人口税;
更赋则是一种代役税,规定二十二到五十六岁的男子,都要服更役,包括更卒、正卒、戍卒三种力役或兵役。
农户每年要为地方服一个月的劳役,称更卒。
每户出一人编成正式兵员,谓之正卒。
戍卒,则指驻守边疆的士兵。
而亲自服役的叫践役,不愿亲自服役的,可交钱由官府雇人代役。
即便地方用不了多少役卒,也会让他们照样出钱。
且从去岁开始,所有的赋税都上浮增收了一倍不止……
对于那些吃不上饭穿不上衣的穷苦人家,就连草芥都比人命金贵,能得到银子,哪怕让他们再生几个闺女出来被掳被卖,他们都不介意。
至于那些不怎么困苦的人家,因为闺女或者媳妇被劫走,哪怕拿了银子仍旧要告官的,自然也有不少,但他们往往闹不了多久,就会消停下去。
其中的因由没有人知道,也不敢去详细探究,所以到最后,只要有女子失踪,大家都默认是惹怒了山神被掳走,不再有人去关注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弄鬼装神。
而那些被卖被买的漂亮女子,大都变得痴痴呆呆,即便想,也没有办法没有能力为自己讨回公道!
且她们各自被掳劫的地方,似乎总会有一朵海棠花的印记留存,所以城里城外的百姓,私下里又叫那些人为采花大盗。
之所以知道是团伙作案,因为有好几次,都出现数名身处不同地方的女子,在同一时间消失无影的现象。
而回到老旧民房并安排好所有该做的事后,乔今秋就开始同高也李安描述她附身到那些个女子身上时感知到的其他景象:
“她们都曾听说,采花盗出现时,那些被掳的女子大都一个人,两人或者三人一道,但容貌都姣好的情况除外;
当然,那样的时候,采花的人,数量也会增加。
那些人每一次出现的方式地点也都不一样,且根本不知道作何模样,让人防不胜防。
但她们自己,脑海里却完全没有被掳的画面,当意识恢复的时候,便发现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被一些看不到脸的男人凌辱后,才会被带到那座楼堡进行关押,然后等待被卖或者被杀的命运。
被拉上台拍卖的女子,如果没有人出价,或者出的价太低,都会被冠上‘十恶不赦’人神共怒的罪名,然后被拉去行死刑。
行刑后死掉的人,其魂魄,会根据不同的死法,被安排到楼堡的各个地方做各种不同的事。
比如无头鬼,被注入某种特殊的力量能力得到增强之后,会被安排去附身禁锢那些活着等待被裁决的人;
而被绞死被分尸的,则在楼堡的四处飘荡,对付那些擅闯的不速之客。
如三头怪那样的凶魂,则是被特意捉引过去然后改造糅合出来的‘精兵强士’……”
说及此处,因看到那些个已经恢复正常,被救出但仍旧没有什么生的欲望,只顾缩在民房一角发呆的女子们的神情,乔今秋口中的话,忽然停了下来。
看着她们其中几人身上因为被蹂躏糟蹋关押而变得褴褛破旧的衣裳,以及衣裳之下,遮挡不完全的一些因为许久不曾洗漱更衣而变得斑驳乌黑的皮肤,乔今秋猛地发现,这些人竟然还有一个早该被留意到的共同点——除了她们听说会在被掳劫的地方留下的海棠花印,在她们每个人左耳下方对应的锁骨处,竟也被刺有同样的花朵印迹……
0194 采花贼癖好怪异
“你们……你们这里怎么会有海棠花印?”
指着自己的左肩锁骨处,乔今秋问那几个女人。
对于同为女“人”的乔今秋,虽然她正飘在空中,身上散发着幽光,一看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女人们还是放下了不少警惕,顺着乔今秋的指向,往各自的肩颈处看。
然而因为是在锁骨靠近脖颈的位置,她们根本无法自见,只能往同伴们身上去瞅,发现果然有乔今秋所说的花印,一个个脸上,都显出不可置信。
似乎跟乔今秋一样,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上还有那样的东西存在。
“这印子怎么来的,你们一点印象都没有吗?”看女人们摇头,乔今秋面色沉下,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多问。
而是直接上前,准备去确认女子们身上刺留的海棠花印并非她们三五个人之间的巧合。
高也李安在旁看到,皆欲上前帮忙,但都被乔今秋皱眉严厉阻止:
“你们各自都有过些什么心思,我现在可比谁都清楚,甚至可能比你们自己都更了解!
所以不要妄想打着帮助破案、抓获贼人为她们讨回公道的旗号,对她们动手动脚,好满足你们龌龊下流无耻卑鄙的贪Y/i/n之欲!”
之前为高也治他体内的伤时,在他意识即将恢复之际,乔今秋曾断续地看到过一些让她心中不耻且厌恶的画面。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又很快李安无悔就回来将她逼了出去,没有完整地了解是什么情况,但也足够她对高也其人改观。
至于李安,都不用入内窥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而被当作了衣冠禽兽的高也李安,全然不知自己哪里就道貌岸然了,但他们虽然疑惑,却还是听话地没再上前。
“转过去!不准偷看!”
见两人装傻充愣般注视着在自己的动作下,衣衫被褪开到肩胛处的女人们,乔今秋忽然停下来,一脸怒容。
高也李安被她狠狠一瞪,赶紧背过身。
“大个子,你有没有觉着,这鬼丫头脾气越来越暴躁了?是因为吃太多鬼了吗?”
回想先前在楼堡时的那一声震天呃逆,李安自顾自地点点头,但又觉得不太对,“可她这也不像是失去了理智的样子啊?不然还知道让我们不要偷看?
话说谁想看了!贫道是那样的人吗?”
边说着,李安偷偷地侧身又往那些女子身上望了望,刚看了没两眼,冷不丁对上乔今秋愤怒的眼神,方才真的背过身老实站好。
然后吹着口哨望头顶望脚尖,仿佛方才偷看的人不是自己。
高也没有回身,他还在思考自己是做了什么事,让乔今秋对他产生那样深重的误会。
要知道自几年前被人陷害之后,他就一直没有碰过女人,甚至连丝毫想法都没有过,尤其是那种妩媚风S/a/O的,更是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如此“洁身自好”的他,怎么突然成了乔今秋口中的龌龊小人?
李安见高也并不搭理自己,说着没了兴致,干站着也很无聊,于是准备出去院内透透气,顺便将高也也拉了出去。
二人离开,乔今秋手上的力度加大,很快在场的所有女人,衣衫都被褪开,而她们每个人左肩锁骨处,也的确都有同样的海棠花刺印。
一个两个,或可说是巧合,然而现在却是几十个人身上出现同样的痕迹!
从她们面上惊疑的表情来看,可以直接排除采花盗刻意瞄准身上本来就有这种花纹的女子下手的可能。
也就是说,这些应该都是由采花盗为她们扎刺留下的痕迹。
这一点不难推想,但问题是,已经在现场留下花印了,为何还要在她们身上也留下印迹?
说到底,那些人为什么要做得这么引人注意?直接掳了不是更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采花大盗?然后禀告官府去捉拿他们?
附身到这些人身上的时候,乔今秋并没有感知到任何被刺花印的景象,那些采花贼究竟是基于什么目的要做这等多余的事情?难道是觉得官府的人都很无能,在故意挑衅?
还是有什么别的必须如此做的理由?
另外还有一个地方,让乔今秋想不明白——女子们被留下刺印,是在被掳劫之前,还是掳劫之后?
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性质,却完全不一样。
若是在被掳之前就刺下的,或可解释为,是他们用来辨认下一个行动目标的一种方式?
可刺在这么隐蔽的位置,究竟要怎么辨认?
难不成掳人之前,还特意将她们的衣服扒开来看看?如果有类似行为,为何在她们的记忆之中却感知不到?
而且,要刺下花印,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被刺的时候,她们怎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莫非……
乔今秋想到一种可能,“莫非她们被刺时,其实已经失去了意识?”可既然都已经失去意识了,直接掳走了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做这等没有必要且多余的事情?
若是被掳之后……
乔今秋绞尽脑汁想了想,发现除了那些采花盗有为她们刺花的怪癖,好像再找不出别的合理解释……
正当她有些不情愿地认为,这些印迹或许都是采花盗们觉得有趣而留下来的无聊之作,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之时,去院中透气的高也李安忽然冲进来,身后还跟着神色慌张的胡巴一行。
见他们入内,乔今秋赶紧挥手,将女子们的衣服重新穿好,后不悦回身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不会敲门吗?!”
李安咽口唾沫:“哎呀鬼丫头,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了!快!又有女子被‘山神’掳走了!”
……
……
安排一直跟胡巴在一起的那些天池国护卫将被救的女子们守好后,乔今秋便同高也李安一起,在胡巴的引领下,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
“你是说,你们从这户人门前路过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声音?”
胡巴点头,“他们还提到什么‘山神’‘显灵’什么的!我们进去问了才知道,是他们的闺女失踪了,寻了将近一日,也就在先前不久,家里门口,便多了一包银子!”
0195 探消息冤家路窄
听到说又有人被山神掳劫走了,胡巴他们便没再多问,飞速地赶回了那片老旧民房。
乔今秋本想再多问些什么,见胡巴一无所知,只好让高也李安他们敲门再问,自己则隐进了夜空之中通过传音到他们的脑海指挥行动。
高也李安听从吩咐上前几步敲门,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探头往院门处望时,李安颇觉趣味地同高也低声道:
“大个子,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高也侧目,却没有开口,后继续望疑惑着提灯来开门的人。
高也不理,李安却很有聊兴,顾自开口道:“自从那鬼丫头意外再次变强之后,你好像就变得讷讷呆呆了,没了自己的主见,全部都在听她的吩咐!你可别给我们男人丢脸啊!”
李安说这话本没有多少别的意思,单纯是想揶揄一下素来都只会指使他们做事的高也,觉得果然这天地万物都相生相克,一物总有一物来降,以后再被指使,就有办法反击回去之类。
但听在高也耳中,却完全变了个意思。
高也的关注点不在是不是乔今秋做主导这件事上,而是发现,这个女人……嗯,女鬼,竟然也很聪明,观察力不在自己之下,或可好生加以利用也不一定。
不过想着想着,他又觉得恍然,如果没有一点脑子,当初在宜兰城的时候,能把他、他们耍得团团转?
不过她是因为能够看到一个人死亡前后三日的事情,提前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应该和睿智明达之类的不沾边吧?
正摇脑袋准备将旁杂的念想摒弃之时,走来了院门边的民房的主人,将手里的灯举高,绕过只有半人高的篱墙将门外的几人都照了个遍,认出高也李安,不由惊呼一声:“怎么是你们?!”
高也李安看着样貌陌生的男人不解:“这位兄台,你……认识我们?”
然而男人没有要为高也李安解惑的意思,不待他们反应,便又开始破口骂李安,还在记他两天前拿自己开涮的仇。
听清男人口中的话,高也李安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两日前他们刚到木原山城时,意外有过一点接触的那个卖高价糖人的黑心商贩……
不过骂几声他还是把门打开了来,面色不好地问:“你们怎么会来我家?来这里做什么?不会又是要来开涮我的吧!”
李安尴尬挠挠头,心道一句“还真是冤家路窄啊!”,但他知道这会儿不是说气话的时候,于是“诚恳”地道了几句歉,后拿胳膊肘顶顶高也的侧腹,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高也忍俊不禁,连着抱了抱拳,替李安解释了两句,又问过怎么称呼后,便开门见山问他们家是不是有人失踪。
“不是失踪,是被山神掳走了!”男人严肃地纠正了高也的说法。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根本没什么山神,但是这已经成了他们木原城百姓心照不宣的事情,不论谁来问,都是说山神,也懒得给自家惹麻烦。
李安本想戳破糖贩的坚持,但高也摇摇头阻止了他,转而对自称黎树的男人说道:
“黎兄,那你可能跟我们说说,山神此次是将谁掳走了,又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我堂侄女黎花,她今天早晨出门很早,但直到天都落黑了也不见回来。
我与堂兄夫妇俩还有自家儿子出去找,找了好久,实在找不见,回来才听爹娘说,山神大人已经显了灵,让我们以后要好好管住各自的嘴,不可以再乱说话。
否则若连我们几个都被抓去,那我们家,也就真的完了。”
话是这样说,但黎树眼里脸上丝毫也没有紧张,因为城里谁都知道,“山神”向来只抓漂亮女子,男子那都是泥,又浊又臭,即便去山神庙当着神像骂,甚至尿它一身,也不会遭报应。
“你堂侄女今岁几何?一大早出去做什么?”乔今秋在高也身后提醒他问,高也点点头,表示自己本来也有这个打算,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李安隔得近,听见后回头看了隐在虚空的乔今秋一眼,忽然觉得这“鬼”好多话好碍事,还是之前那样安安静静默默做自己的事的样子比较招人喜欢。
但现在的乔今秋,即便收回紫檀柩,也已经关不住她“躁动”的灵魂,想开口就能开口,想隔柩取物就隔柩取物,显得他们这些道士好没有用。
叹口气,自知轻易打不过她,李安只好放弃将她收得服服帖帖的想法,专心听那黎树与高也的对话。
“堂兄比我大了接近二十岁,堂侄女比我小不了多少,年已十四。
今儿个晨起收拾好家里的一切,就如常入集去卖我娘、嫂子和媳妇她们亲手编织的东西了,混着鸡蛋粮食之类的一起卖。
不过因为现在城里的东西都不好卖,她就要绕远去别的地方!
你们也不用那么惊奇,穷人的孩子当家早,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婆家都已经说好了!”
说及此处,黎树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赶忙提着灯笼又跑回去,高也李安互相望望,正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之时,院里传来他与人急声说话的声音:“花丫头不见了,她那亲事可咋整?罗家来要人咋办?”
屋里面的声音相对较小,高也李安听不清,也没有心思多听,因为乔今秋忽然问了他们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们方才,为什么没有认出他?”
他,自然指的黎树,高也李安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还有为什么?认不出就是认不出,本来也只有过一回接触,而且当时他还是用布巾包着……头脸的?
看高也李安似乎反应过来,乔今秋接着又道:“这山城土地贫瘠,风沙比较重,百姓出门几乎随时都会拿头巾裹脸,试问采花贼怎么就那么轻易地能找到漂亮姑娘下手?
要一个个确认的话……为什么从来没有传出什么被害人反抗奔逃呼救的声音?
第一个可能不会,可这都发生了多少起女子被掳的事了?
男人们不甚在意很正常,但作为女子,一旦被掳……等待她们的结局就是被玷污清白,然后或被处死或被贱卖……
她们不可能不变得警惕小心,一旦感知到危险,就不可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