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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忘机奶奶     小娇娘她是幕后大bosstxt下载     小娇娘她是幕后大boss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36 度化厉鬼为己用

    乔今秋被凌虚拍出如兰体内之后,如兰因意识未明,直接倒在了地上。

    而乔今秋自己,在凌虚的符掌击压之下,出体后,受制更多,连退数步后撞到墙边,然后就像被钉在了墙上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凌虚松开道指向她走近,看清她本来的面貌,以及在她身周扩散的十数个不同的鬼魂残影,泛黄的眼眸微微闭了闭,叹口气:“作孽啊!”

    无常无悔搀着无因走过来,没看到凌虚继续动作,只单手结个慈尊印闭着眼诵经,似在为其超度清心。

    听明白凌虚送念的内容,几人皆有疑惑——这鬼伤人无数,残暴非常,师父果然不打算将她收了?

    但师兄弟几人也只是在心中想想,具体如何做,他们的师父自有安排,于是互望几眼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等待。

    刘孟齐看不到乔今秋,但见凌虚师徒都站在墙边,看着墙上的某一处没有动作,知道恶鬼应该已经被制服,惶恐害怕一瞬消散,整个人放松下来,手里的神符不再托举,垂着两只手歇缓。

    “无因,化灵瓶不在她身上,你继续寻息,去将它取回。”

    按刘孟齐的要求,在刘府做了法事之后,师徒几人便是寻着化玉灵瓶的气息来到的这艘楼船附近。

    “是!”无因颔首,就要出去,但他因为先前与乔今秋的打斗,被死死勒了脖子,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走起路来不太稳当,无悔赶忙追上将他扶住:“大师兄,我同你一道去!”

    无因点点头,二人便消失在了船室之外。

    几人说话的时候,房内被断了命根子的所有人,都还在呻吟不止,刘孟齐只是受了点惊吓,很快恢复过来,爬起身,来到凌虚身边,抓住他的道袍问自己关切的事:

    “道长!我的血光之灾破了没有?!”

    揩着额间脸上的汗,刘孟齐视线落向横七竖八倒着的天池国护卫,视线落在管家刘满身上,看其一张老脸疼得煞白,他心里还忍不住后怕,早将冯司马的事忘在了脑后。

    冯司马身为天池国从五品上的下州司马,虽然官职不大不小,但就这样无故死在高禾,追究起来,也很不好交代,尤其,他们之间从事的交易,稍有不慎,很容易就会引起两国争端,闹大了他也无法向上面的人交代。

    然而这些事情,在此刻的刘孟齐眼里,啥也不是。

    “道长!你倒是说话呀!”

    见凌虚只顾诵念,根本不搭理自己,刘孟齐心急,对凌虚狂拉猛拽。

    无常赶忙将人请开,不让打扰。

    “刘老爷,师父正在为那鬼诵经超度,你不要打扰!”

    “超度?还超度什么啊!赶紧将她祓除了才是啊!留着让她继续害人吗?”

    害别人不要紧,万一再牵涉危及到我怎么办?一回想先前的幕幕场景,刘孟齐便冷不丁打个哆嗦,心里千百个不愿意。

    “刘老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这鬼……唉,小道我也说不上来,等师父诵完经,他会同你解释的!”

    “谁需要你们的解释,我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刘老爷,你……”

    二人一来一回,争得不可开交,凌虚倍受其乱,勉强诵完一段,看乔今秋神情果然渐渐平宁,就连她身周那些鬼魂残影,也都变得平和,没有了先前的戾气,他大感安慰。

    会心一笑后方才回过身,冲无常点点头,后正对刘孟齐道:

    “刘老爷稍安,此鬼非常,并不如你所想那般穷凶极恶,贫道留着她,还有用处!”

    自从看明白乔今秋体内之所以蕴藏那么强的力量,是因为吞噬了十余只恶鬼的怨力,且能将她们的术技化为己用,

    而她本身,还存有比较清明的心性,不如其他厉鬼那般,一旦为鬼,心中的怨念便急剧膨胀,失去当有的是非判断,沦为一只只只晓得复仇危害人间的恶灵,

    凌虚便想着,如果能将其度化,使为更好地超度其他亡灵所用,这世上,或许就能少些厉鬼作恶的惨剧发生……

    “不过,利用这只鬼,也有风险,万一她不为所用,反倒借机壮大力量,届时连贫道都奈何不得,可就麻烦了!”

    预想到不好的结果,凌虚脸上的皱纹变得愈发深刻,但当他再看向刘孟齐,不由又多出几分把握,心说这鬼与刘家的这位孟齐老爷之间,渊源纠葛颇深,只要寻根究底,从源头上把问题解决,那想要将其戾气完全祛除,也并非不可能。

    “刘老爷,这鬼,你可识得?”

    一边问,凌虚再次隔空画出一符,使乔今秋的身影在墙体上显现后,指着她问刘孟齐道。

    刘孟齐因为听到凌虚说要将恶鬼收为己用,整个人都变得暴躁愤怒,来回指着凌虚无常的鼻子,正要破口大骂,忽而听得凌虚的问话,下意识就回了一声“我怎么可能认得”,视线却不由自主循着凌虚的指尖去望。

    看清墙上乔今秋的样貌,刘孟齐有些怔怔,心想这鬼似乎有些面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过长得可是真漂亮,被这样的鬼缠上……

    刘孟齐刚美美地想象了一下美人卧榻,软玉在怀的场景,便猛觉下体一凉,似有冷风刮过,后赶忙捂上,疑惑抬眼时,正对上乔今秋冰冷的目光。

    这小美……小女鬼这般愤怒地看着我做甚?难不成我惹到她了?先前对她动手脚的,不是冯司马吗?

    从冯司马被解去手臂开始,刘孟齐就知道有什么“脏东西”附在那个舞女如兰身上,且十分厌恶被男人触碰,所以才会将冯司马甚至在场所有男子的命根全部废掉。

    “若不是我有神符保命,只怕现在也跟他们一样了!好险好险!”拍着胸脯,刘孟齐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但她不是已经被凌虚老道制服了吗?怎么眼神还这般凶狠?而且,凌虚老道让她动弹不得,她不应该更恨他才对吗?怎么只盯着我看?

    像是想将我吃进肚子似的,难不成,我与她之间,还有别的纠葛恩怨?”

0137 几十年势如水火

    在刘孟齐思索自己与乔今秋是不是有什么私怨之时,船室外咚咚地响起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师父!师父!不好了!”无悔飞快地跑回来,指着船廊的另一头,“小师弟……小师弟他被打伤,掉进了牙子河里!”

    小师弟?凌虚无常惊而瞠目,无常大步走到门边,顺着无悔的指向去看:“无相在哪儿?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还被打伤了?大师兄呢?”无悔声音里透着说不清的焦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没弄明白呀,方才我和大师兄领师父的命,出去寻化灵瓶,可还不及下得楼船,便听到另一侧传来打斗呼引呵斥责问的声音,说这么多人怎么还能将那臭道士放跑之类。

    听到‘道士’,本以为是观里有急事,所以师伯遣了人来寻我们,可过去看时,见那些护卫举着灯探照后拉箭猛射的,竟然是小师弟!

    哎呀二师兄,你快别只顾着问了,先跟我去把人救起来再说吧!大师兄他,也在河里扑腾呢!”

    话没说完,无悔便拉着拽着无常往船廊尽头跑,凌虚听到李安出事,也不由变得紧张,但他没有立即跟着过去,看了看刘孟齐,先将乔今秋收进乾坤袋,方才跟上。

    刘孟齐不关心旁人的死活,连刘满那种跟在他身边数十年有余的亲随尚且如此,何况是跟他没有多大关系几名道士。

    眼下他只想赶紧弄明白自己与那小女鬼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怨,好彻底解除危机,别的都不在考虑范围,可凌虚竟然把鬼收走了,让刚觉得有一点眉目的他,瞬间思路就被打断,不由唉唉唉连唤了数声,不情不愿也追了过去。

    一行几人前后到得船廊尽头的甲板处,几名形容狼狈的侍卫或举着刀,或提着灯,或拉满弓箭,正对准河里仍在扑腾的李安要放。

    李安一只肩膀已经中箭,只能单手凫水。

    而无因发现李安受伤,想也没想便冲上前将那些拿箭对准李安继续要射的侍卫推开,后不管不顾直接就往河里跳了下去。

    但他因为水下得急,准备不够充分,又神智还没完全清醒,没游两下,两条腿就开始抽筋,使不上力后连连呛水,现在甲板之下离船不远处慢慢往河里沉。

    “二……二师兄,你快去……快去救他们啊!我不会水!”无悔急得声音都在发颤,看到凌虚也跟了过来,又跑去凌虚面前拉他,“师父,你快阻止那些护卫啊!”

    凌虚拍拍无悔的手背,“为师明白,你别着急,免得乱了分寸!”

    说着绕过无悔,走去那几个不知何故变得狼狈不堪,但没有受伤的护卫面前,“几位善人,河里的那人是贫道的徒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让几位非对他刀箭相向不可?”

    几人负责的是这艘楼船的巡逻守卫,早早就听到了船舱内同伴们的惨叫,但他们因为忙着追”刺客”没有时间,也没有勇气靠近去看,所以现在都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看到凌虚,几人互相望望,都深感莫名其妙:“你们又是什么人?!他是你徒弟,也就是,你们其实是一伙儿的?!”

    指了指湖里扑腾的水花渐小的李安,护卫其中一人冲其他几个吼:“都抓起来!”

    看人不由分说,立马就要上手,凌虚无奈只得后退几步,“诸位且慢!误会,其间有大误会!我们是来除鬼的!”

    “除鬼?哪儿来的鬼!看你们是心里有鬼还差不多!”

    几人压根儿不信,仍旧气势汹汹地朝凌虚和无悔逼近,看到紧跟而来的刘孟齐,方才停下脚步,颔首恭恭敬敬唤一声“刘老爷!”

    刘孟齐点点头,挺起胸膛探头看了看湖里的李安无因,还有已经跳下去将无因先往岸边拖的无常,“他们的确不是刺客,你们先去把人捞起来!”

    几名护卫摸不着头脑,但刘孟齐是贵客,他们的司马大人说过要有求必应,不容丁点儿怠慢,所以齐齐应声是,便放下手中的兵器,噗通噗通陆续往河里跳。

    不多时,李安无因皆备捞上岸,无因呛了许多水,陷入昏迷,李安中了箭伤刀伤,虽然都不致命,但躺在地上似也奄奄一息。

    凌虚蹲到李安身边为他察看伤势,可李安一看见凌虚的脸,也不管自己的伤情如何,勉力起身再使尽自己全部的力气一把将人推远后,连滚带爬也要离开。

    “小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虽然知道他们“父子”的关系素来不合,但这种关头,李安不领情就算了,还将已经年迈的父亲推走,没有一点孝义和该有的感恩尊敬可言,无常无悔皆是神情激愤。

    无悔同李安年龄相当,关系最是要好,此时也觉得他行事有些过分,忙追过去将人拉住:“小师弟你别胡闹!师父也是关心你!”

    “关心我?”李安轻嗤一声,搡开无悔继续要走,凌虚查看了无因并没有大碍,让无常将他肺中的水压出之后,便也跟了过来,“无相,你为何会在此处?”

    因看到李安还有力气推自己,并爬起来蹿倒离开,知道他也没有大碍,凌虚悬着的心放下,敛去杂念,问出自己的疑问。

    若他没有记错,他们“父子”又近三载不曾见过,此时再会,岂能没有触动,但二十来年不曾亲近过的关系,让他说不出关切的话,只能装作无动于衷。

    “与你何干?”李安没有好气,走两步想起来自己是追着岁禾来的这处楼船,结果还来不及接近,便被船上的护卫发现然后追着撵着,又是刀砍,又是箭射地伤中掉进河里。

    于是又转个弯,再往楼船里去。

    无悔要再追留,凌虚将他叫住,“算了无悔,随他去吧!”

    说完凌虚回到刘孟齐他们身边,“小子无礼,冒犯了诸位,还请勿怪!”

    “他就是道长你那个私生的儿子啊?”

    摇着脑袋啧啧一叹,刘孟齐又瘪起了嘴巴:“不管怎么样,那也是亲生的,总比我,养个白眼狼的好!”

0138 司马千金不靠谱

    想到当亲儿子养在身边的刘少均,想到他竟敢从中作梗阻挠自己与人的重要交易,不知道他背着自己还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刘孟齐一张脸瞬间黑了好几个度,“也不知少允究竟将那天杀的抓住了没!”

    在心里骂几句,刘孟齐因想起“交易”,猛然意识到冯司马虽然死了,接头的人没了,但该有的交易该完成的任务还是得继续进行下去,否则他没死在凌虚老道说的“血光之灾”里,也会被卢大人的口水淹死,甚至被他们论定为废物然后灭口也不一定。

    没办法,谁让他知道得太多了,办不成事,自然就没有继续养着罩着的必要!这一点,早在他当初答应为他们卖命效犬马之劳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横竖是死,他当然要风风光光、轰轰烈烈地死!哪怕不能舔居高位,怎么也得有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财宝才行!

    “你家大人此次来东临,除了那些舞姬,可还有带别人过来?”因避讳凌虚师徒,刘孟齐将其中一个看着比较精神的护卫拉到一边低声问。

    护卫有些不明所以,但点了点头,“小姐也跟着来了!”

    刘孟齐点头,脸上重新露出笑。

    护卫看见,犹豫着补充道:“但她很是顽皮,一入高禾就同我们分道而行去各处游玩了!”

    提到那位千金,护卫明显变得有几分胆怵,头皮也开始发麻,脑子里全是被她想尽各种办法整蛊的画面。

    好在她疯归疯,也不是没有一点分寸,不论人在何处,只要到了约定离开的时间,便会准时出现,他们大人只需要安排些人随身保护再多拿些银两,就不用再操心,所以每次也愿意将人带出来。

    司马府里的所有家丁仆妇丫鬟们,都会欢欢喜喜地将人送出去,就连其母司马夫人,也都乐得清静,说就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虽然是姑娘家,但也该玩一玩,长长见识。

    这在他们天池国,可是头一名。

    不过是“恶名”,以至于都二十好几的了,还没个上门提亲的人。

    她本人还不着急,说就要一辈子“伺候”在爹娘祖母身边,把个老夫人,都吓得让她千万不要那么孝顺。

    “刘老爷您问这个做什么?”护卫一脸狐疑,搓着满身的鸡皮疙瘩问。

    刘孟齐哦一声点点头,没有直接回答护卫的问题,“她叫什么,现在人在哪儿?”

    冯司马死了,拿舆图的那位也已经先运着那几十箱同知府方百成交易换回的玩物走了,现在能做得了他的主,与天池的人保持往来且不至太影响后续进度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冯千金了!“只希望,她不要太贪玩太不靠谱!”

    刘孟齐暗暗在心里祈祷。

    否则耽搁太久下来,他一样有被踢出局的危险。

    想到这里,他又恨恨地看了凌虚身上挂的乾坤袋一眼,不管那女鬼与他之间先前有什么深仇大怨,单只她杀死冯司马这一点,他们之间的梁子,也结大发了!不共戴天!

    只不过现在,那凌虚老道有意“护着”她,他想要泄愤杀敌也没有办法。

    正当刘孟齐纠结该怎么办才好时,护卫回话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小姐名叫冯烟烟,过来的路上,她说要踏遍高禾的十大城池,算时间,现在估计已经到木原山城一带了吧!不过这些问题……”

    护卫显得很是疑惑,这类问题,问他们做什么?直接去问司马大人不是更直接?

    其余几名护卫也是同样的神情,摸不着头脑。

    刘孟齐看人神色,猜出他们的想法,咳一声,沉沉道:“你们大人,已经被杀了!”

    “什么?”几人愣几息,面面相觑,觉得刘孟齐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大人身边那么多人守护,有谁能杀得了他!”

    但话说出口,几人又变得沉默,全都想到了先前听到的那一阵阵嘶嚎。

    虽然没亲眼见到,但那人一定很凶残,所以他们都吓得不敢靠近,只能打着抓“刺客”的幌子,避而远之。

    刘孟齐见他们自己接受下来,也没再多言解释,想着冯司马没了,要紧的事情的确还可以问他的常随,根没了,命还在,答个话应当不成问题,于是绕开几名护卫,头也不回地再往楼船里去。

    护卫们懵懵懂懂跟上。

    没有注意到刘孟齐他们的离开,凌虚让无常无悔找个合适的地方将无因抬去休息之后,便独自循着气息准备去找化灵瓶。

    安顿好无因,无常在一边守着,无悔则脚步匆匆来追凌虚。

    “师父,小师弟会不会也是来找化灵瓶的?”

    追上凌虚后,无悔因放心不下李安,便想要从中调和。

    如果他们的目的相同,那就有理由将受伤闹别扭的李安也带在身边,一来互相之间可以多些照顾,二来也能想办法缓解缓解他们“父子”之间僵冷的关系。

    毕竟,就他所知,这对“父子”,二十余年了真正相处在一起的日子,除了为他们师兄弟五人埋金线在体内的那半个月,加起来总共也不过十来天。

    “也不知道师父为何,从来不肯带小师弟一起下山,哪怕他哭着求着追出来,也会被撵回去,心也着实是狠,怨不得小师弟不跟他亲近。”

    不知太多太久远的详情的无悔,一边想,一边等待凌虚的回答。

    而作为多年的师徒,无悔想什么,凌虚怎么可能不知道,明白他是一片好心,于是轻轻笑了笑。

    老道士眼角的皱纹堆深,却显得有些落寞:“你想做什么,不用征求为师的意见,只怕,无相他不愿意!”

    见凌虚没有反对,无悔心里乐开花,“师父放心,小师弟那边,徒儿可以搞定!”

    ……

    ……

    浑身滴水又滴血的李安,捂着伤痛流血之处回到楼船,蹿蹿倒倒找了几间船室,都没再感知到任何有关岁禾的气息。

    包括那间歪歪倒倒躺的坐的趴的靠的全是被阉的护卫们的大客舱,他进去,除了侧倒在地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如兰,和一些不知从哪里飘洒出来溅得到处都是的血沫,与他们脸上身上都残有的血痕雾迹,也没再发现别的什么特殊痕印。

    正当他疑惑不解,想再仔细看看时,与大船舱隔了几间的船室内,忽然传出女子们惊恐的呼号声。

0139 偶逢南阳王孤女

    听到一众女子的惊呼,李安顾不上再在船舱内搜找,循着声音踉踉跄跄奔过去。

    还没奔到地方,一间船室的门忽然开了,七八个穿着舞衣衣不蔽体的美丽女子齐齐涌出,却没有慌不择路四散奔逃,而是躲在了门口又怕又好奇地探头往里看。

    “珠儿姐姐!我们这船室,怎么会有个死人藏在储物柜里!”女子声音软软,带着点哭腔。

    “我……我也不知道哇!之前如兰姐还从那柜子里将阿妍的衣服拿出来了呢!都没听到说有什么异常!”

    年纪最小的女孩点头,却不如她们那么害怕,甚至想要再进去细细看看那具尸体,但其他人将她拦住,“阿妍你要干什么!回来!”

    将人重新拉到门外,被唤珠儿的女子继续补充:“会不会是我们去为大人他们跳舞的时候,被人藏到里面的!”

    众人早被吓丢了魂儿,听到有人给出解释,想也不想就同声附和:“一定是这样!”“肯定是的!”

    只是当她们的眼前再回想起被屏退回房后,听到的那一阵阵男人们的惨叫声,虽然没敢出门去探,但她们的心口还是不由自主颤得更加厉害,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好多可怕的事,让人应接不暇。

    再闻到那让人作呕的浓浓的血腥味,众人脑中皆闪过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我们是不是也要死了啊!

    想到这点,便有人再次抽抽嗒嗒地哭起来,或伤感或抱怨或悲愤,没有人顾得上再看阿妍。

    李安跑近时,阿妍正好挣脱女人们的钳制,再钻回室内,李安也没有问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唤挤开妖艳但失神呆呆、根本没有心思关注他的女人们,跟了进去。

    看到蜷缩在柜子里的岁禾,李安神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看到她,还是希望不是她,怔愣了一瞬,他到底忍着肩上腰上的疼,弯腰将人单手拖抱了出来。

    “怎么变得这么轻了!”他想着,“怎么又昏了,那乔家小姐去了哪里?!莫不是被那老头给……”

    是了,难怪哪里都探知不到她的气息,他笑,然后又沉下脸,“原来,我不杀你,你也注定活不下去,看来,真正不容你的,是天道!”

    呆呆地看一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安忽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虽然,你滥杀了那么多无辜,罪该万死,但岁禾小丫头,是被你强迫的,不能躺在这里无人收尸,她的娘亲还在等她!”

    深吸一口气,李安不再发呆,将岁禾拦腰扛在没有受伤的一边肩上,就准备起身离开,但他的伤口太疼,扯得他使不上力,整张脸都因为用劲涨得通红。

    一直在一旁看着他进来,看着他愣愣,然后蹲下将人抱出再自言自语的阿妍,再看他满脸爆起青筋眼角鼻头发红不再显得俊逸非凡,心口有些颤颤:“你……怎么哭了?”

    听到阿妍的声音,李安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人,用力眨眨眼,拿下巴指了指自己中箭的肩,后将脸别回:“贫道受伤有些疼,没有哭。”

    阿妍不信,双手捧着将李安的脸掰回:“骗人,你鼻子都红了!”说着还拿柔嫩的指尖在李安眼角刮了刮,刮出一滴水:“你看,还有眼泪!”

    门口的女人们听到他们的对话,从悲伤绝望中回过神,被唤珠儿的啊呀一声赶紧冲进去将阿妍拉开,不让靠近也不让再胡言乱语:“他是什么人啊!你就敢上手搭腔!不要命了吗?!”

    说着话,珠儿还一脸防备地在李安肩头的铁箭上看了又看——先前闹出动静要抓的“刺客”,就是他罢!

    李安见状失笑,没有再多说,咬牙将岁禾抗了出去。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又愤又怕,想要阻止却都自觉为李安让开了一条道——他是刺客!即便受伤了,一只手就能把他们全部杀死!怎么拦啊!

    眼睁睁看着人走远,消失在船廊尽头,被钳着手捂着嘴的阿妍努力挣开,深吸几口气:“珠儿姐姐,他长得好看,不是坏人!”

    “就是长得好看,才不能相信!你不记得烟烟小姐了?她就长得比如兰姐还好看,可那心思,多善变多狠辣,你不记得了?!”

    听到司马大人家冯烟烟小姐的名字,阿妍吞了吞口水,不说话了,终于将一直追随李安岁禾身影的目光收回。

    而李安扛着岁禾从另一头离开楼船之时,经过了位于中部的那间大客舱。

    虽然看到了不知何故也急匆匆奔回来的刘孟齐一行,但他没有停留,只要赶紧离开这里好寻着阿香将岁禾安顿。

    回到陆上,因伤处实在疼得厉害,李安稍微将岁禾在木梯旁靠放了一阵,待觉着恢复了些,才又扛了准备离开。

    不远处的柳树下,光着上半身的无常,刚拧完自己衣服上的水,抬眼便看到他们,于是小跑着过来将李安唤住:

    “小师弟!师父让你在这处等他,说是有话要同你说!”师兄弟几个心思都一样,哪怕撒谎,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将李安留下。

    看李安不为所动继续走,无常大跨步拦到跟前:“小师弟,你要去哪儿?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就不想同我们叙叙?”

    “没什么可叙的。”

    “师父他,很挂念你!”

    “二师兄,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哄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有力气搡开无常,李安只能选择绕道。

    无常继续阻拦:“你不想亲近师父,不相信他会担心你的死活,那我们,你总该相信吧!你身上这么多伤,还浑身透湿,不尽快处理,让我们怎么安心?!

    还是说,你不敢同师父待在一起?!害怕自己装出来的冷漠,会被戳穿?!”好说不动,无常只能选择激将。

    左躲右避不及,好一番纠缠不止,李安肩臂又开始酸软,眼见着岁禾就要从自己的肩头滑下,他只能顺势将人轻轻放到地上。

    看李安放得吃力,无常眼明手快,伸手帮了帮忙。

    也是直到这时,因接触到岁禾冰冷的躯体,无常才注意到被李安扛着的,竟是个死人。

    当将人放平,再看到岁禾的脸,无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不是……十多年前暴毙而死的老南……老南阳王的孤女吗?!”

0140 南阳王府被抄家

    “南阳王孤女?!”

    李安一脸不解,从小就被一直“关”在道观不让下山的他,不知道谁是南阳亡王,更不知道什么孤女不孤女。

    看到无常震惊许久都不曾回神,他正好趁机带着岁禾离开。

    可刚蹲下将人扛起,无常的手便压了下来:“小师弟,你不能走,她,更不能被你带走!”

    虽然最后一次跟着师父凌虚去南阳王府,行每一年的超度法事见到王女之时,她才六岁左右,也还是个男娃的装扮,五官都未长开,但无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位,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那时无常自己年纪也不大,就十六七岁的年纪,但他对朝廷发生的那些事情记得很清楚,尤其,那时他的师父凌虚声名已经鹊起。

    虽然自恭亲王出事后,凌虚就慢慢地不再只为皇家的人做法事,时常游历奔波在外,可能接触到的王公贵胄,皇亲国戚还是不在少数。

    对各样诡秘之事的真相,也了解得不少——因为凌虚身份特殊,他自身又有能窥知天机、问灵渡法的本事,所以很多秘闻,即便没有人告知,他也能获悉一二。

    更多的还是,那些贵族为了拉拢利用凌虚,主动将尘封的秘密相告。

    而南阳王,便是其中之一。

    南阳王,乃与先帝李显同出一母的王弟,因排行老四,所以当时的人们,又爱称之为四王爷。

    行二的恭亲王被诬陷谋反出事后,因自己的地位也受到威胁的其他几名王爷,便联合暴动开始反叛。

    先皇为镇压叛乱,曾允诺南阳王,只要他愿意联手设计将其他几名诸侯王逐一剿灭,便为他将来的女儿赐婚。

    只要他能生出女儿——彼时南阳亡已经纳了九名王妃,但她们要么是生不出来,要么生出来的,全是儿子——就为其与当时的太子李丹赐婚,不论他们年龄相差多大,太子府正宫之位,都为他南阳王的女儿留着。

    皇帝之位,先皇不可能让给他南阳王来坐,但可以接受让他的孙子来坐。

    二人达成共识,其余几个诸侯王被逐一剿灭,皇帝帝位日益稳固。

    但好景不长,平定叛乱后没几年,先帝就驾崩死了。

    不久后,年已及冠的太子李丹,即皇帝位,改国号为高禾,也就是当朝皇帝。

    然而,新皇登基后不久,南阳王的八王妃刚诞下唯一的女儿,他兴匆匆立刻就安排了人入宫禀报,可都不待传信的人进得宫门,他自己便暴毙死在了王府之中。

    后不几日,六王妃所生行五的世子庚尧便承袭他的封爵,成了小南阳王。

    小南阳王承袭爵位之前,因觉得自己的父亲死得蹊跷,以为是皇帝不想兑现先帝的诺言,甚至马上就要对他们也出手,便在闻知老南阳王的死讯之时,立即就安排人去将报信的人堵了回来。

    之后王女的存在便一直被隐瞒了下来,对外只说生的还是个小世子。

    七年后,也即高禾七年,小南阳王也出了事。以小南阳王为首,三族被夷,之外的人都被驱逐流放到了边远境地。

    但清点人数之时,才知道,八王妃和“小世子”早在一年前,就因故死了。

    回忆起以前的那些事,无常脸上没有了表情,李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听到不让走,眉头皱得老高,尤其无常还强调,绝不能让他将岁禾带走……

    “二师兄,你想做什么?”

    李安扛着岁禾后退两步,无常则往前逼近,“我要带她去见师父!”

    南阳王被夷族,事已尘封,在世人眼中,也早没了所谓八王妃、小世子,他们全都做了鬼魂,但她到底是“叛贼遗孤”,凡是忠于天子的高禾子民,遇见了,就当将其斩杀!

    死了也不能放过,或将上交官府,处五马分尸之刑;或悬尸城楼,曝晒三天三日……

    但无常并未如此想,旁人无知可以愤怒,他不行,他们师徒都不行。

    “见他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满头雾水,李安情绪愈发激动。

    无常叹口气,声音平静:“小师弟,有些事我不能说,需要师父亲自同你解释。”

    ……

    ……

    凌虚无悔循着符意去找化灵瓶。

    凌虚手中感应那道符意的道指一直不曾松开,无悔紧紧跟随在侧。

    “在这边!很近了!”指尖的牵引愈来愈强烈,凌虚严肃的神情有所缓和。

    无悔顺着凌虚的指向去看,是一眼望不到尽头芦苇荡。

    夜风徐徐,苇草飘摇,师徒二人道袍扬高箭步而行。

    可不待他们靠近,还在外围,便听到了急而烈的兵器碰撞之声,并有脚步乱乱,唤声嘈杂。

    “师父!他们也是楼船里的护卫!”靠近后躲在草丛里面观望,看清那些人身上的装扮,无悔低声同凌虚说道。

    “还有一个……”刀光剑影之中,一穿麻布衣服的高个子,面容在淡白的月光之下,忽明忽暗,“是高少……!”无悔有些激动,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但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将嘴捂上,后不无意外地低声同凌虚疑问:

    “师父,高少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不是同您分道去枣花庄寻小虎的坟头去了吗?”

    之前下山汇合后,凌虚将高也的目的去向同几个徒弟做了说明。

    他们常跟着凌虚出入各种场合,见各种人,对高也也不陌生。

    尤其高也还和凌虚是忘年棋友,虽然自五年前他被贬入宜兰城之后,就没再见过,但那之前,只要回京,他们便会见上一回,彼此之间,相对熟稔。

    看着高爷以一对八,打得有些吃力,凌虚没有应无悔的话,直接起身靠了过去。

    “师父!”猜到凌虚要做什么,无悔焦急呼喊,“我们去了也打不过他们啊!”

    对付鬼怪他们师徒道法高深,强大无匹,但与活人相抗……

    无悔自知不敌,心头发虚,然而凌虚没有丝毫停留,还是继续往前,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凌虚迈着大步,面色诚恳想让那些护卫住手。

    但根本没有人听他讲,反倒是看他们过来相劝,直接就将人看做了“刺客”、“奸细”的同伙,后分出几人,狰狞着面目挥刀就向凌虚师徒劈砍而去……

0141 为傀儡再造杀业

    以一对八,高也无暇分身,看到凌虚师徒出现,只能勉强吼出“快走”两字,接着就又被应接不暇的劈砍给拽回注意。

    “走啊!”

    再挡过几刀,见凌虚他们不仅不走,还越靠越近,那几个奔袭过去的护卫人也已经到了凌虚跟前,高也心神一阵慌乱,侧踢一脚踹开一名正举着刀向他突刺的护卫,就朝凌虚师徒扑救而去。

    但另几人显然没有放他过去的意思,闪挡到高也跟前:“你的对手是我们!”

    铮铮铮,敌人太过难缠,眨眼又是几个回合的交手,高也根本无法脱身。

    凌虚被几人迎面猛袭,即便看到了他们各自的动作,但速度之快,他根本躲闪不及,直接就被砍上了胸口。

    就在无悔以为他的师父这下死定了,捂住眼睛不敢看时,“铛”地一声响,被击中的凌虚打了个趔趄,险后仰翻。

    待稍微站稳,他捂着胸口,摸摸看看,只见衣袍被砍出一个洞,却没有受伤,里面的护心铜镜露出。

    对面出刀的人虎口也是一麻,看到铜镜,再看自己手中已经豁口的刀刃,生气地把牙一咬,就着破刀,继续朝凌虚劈砍。

    动作开合,无章无法,其余的几个都无从下手。

    因害怕被自己人伤到,于是他们转头就去对付无悔。

    无悔年轻力盛,眼见着自己被瞄中,自知打不过,只能拔腿就跑。

    几人围追而上,对年老体衰的凌虚不屑一顾。

    凌虚被那一名护卫打得一会儿前仰一会儿后合,最后还只能在地上打滚。

    被打落拂尘、冠帽,斩断衣袍、袖角,乾坤袋也在翻逃的途中掉落在地。

    转瞬之间,原本仪容端庄万人敬仰的凌虚道长,便成了个蓬头垢面、衣袍破烂、浑身土渣草屑、狼狈不堪的糟老头子。

    好在他滚起来还是够灵活,护卫连砍数十下,愣是没伤着他的一分皮肉。

    高也在一旁终于劈中一人腰腹,再刺伤一人大腿,微可喘息的当儿见凌虚好端端的还没有死,不由松一口气,然后继续对付余下的两人。

    可就在高也担心凌虚分心的当儿,那余下的二人之一瞅准了空子,趁机砍中高也握刀的胳膊。

    随着臂上的衣服皮肉被削掉一大块,露出里面的骨头,锥心的疼痛让他无力再握紧手中的刀。

    刀斜落而下插在地上,他都来不及感受疼痛,二人便又向着他的脑袋脖颈挥砍劈刺而来。

    眼见着就要被他们合力击杀,高也不认命还想再反抗,却只能赤手空拳与之对打。

    就在他被连连击退,再被砍中那只受伤的胳膊时,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将那两名护卫卷飞几丈高,后直直地摔落地上而死。

    连那名发疯似的连劈几十刀,都没伤着凌虚,自己反倒累得筋疲力尽的护卫,也没能幸免。

    看着他们眨眼之间变成一摊摊肉泥,高也微怔过后,意识到什么,猛然朝凌虚望去。

    “道长!你!”

    彼时凌虚手捏道诀,嘴里正念念有词。

    其身前较远处,系口挂着铃铛的乾坤袋正幽幽地散着红光。

    铃声清脆,叮铃叮铃地响个不停。

    而袋子的正上方,慢慢显出影像的乔今秋,正眼神空洞地将高也望着。

    没有料到乔今秋会被凌虚收服,还成了这样一种状态,高也神情怔怔,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而凌虚看到高也没有大碍,松一口气脱力地垂下道指,但歇一阵,他又努力振作,起身理正衣冠便闭上眼开始为被他摔死的几人念经超度。

    看他模样狼狈,神情悲怆,高也没有说话,忍着疼用另一只胳膊拾起掉落在地的刀,默默欲往先前无悔被追奔逃的方向而去。

    被凌虚念咒放出再次杀生的乔今秋没有狂暴,没有狠戾,好似一具傀儡呆呆地飘在空中。

    路过她时,高也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看着凌虚欲言又止。

    “道长,她……她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厉鬼……”

    凌虚念着经,听到高也的话,睁开眼,却没有回答,后继续为几名死者超度。

    高也还想再说,却听无悔呼救嘶嚎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师父!师父!救救我!”围着芦苇荡跑了一圈,无悔上气不接下气又奔回来,那几名护卫不停地在后面又追又喊:“站住!你有本事别跑!”

    无悔白眼翻到后脑勺,忍不住回身做了个鬼脸:“有本事你们别追啊!”

    那三人气得再铆足力气猛冲了一截,无悔见状赶紧继续没命似的跑,看到高也朝自己过来,他脚上刹不住,只能拐个弯后连滚带爬地继续往前,没留神一下撞在了乔今秋的鬼影上。

    几名护卫也在这时与高也迎面相遇。

    高也横刀将他们拦住,不愿乔今秋再造杀业,于是故意放出狠话:“不想死,就赶紧滚吧!”

    闻言,几人一愣,后看到高也另一只胳膊上的伤,不由闪过一抹嘲笑:“你即便没受伤,也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现在都这般模样了,还跟我们虚张声势,唬得住谁啊!”

    说话的时候,几人已经缓过气,举起刀又要开打。

    高也深知就自己现在这幅狼狈样,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不可能只一句话就把人吓住,尤其再见他们摆好架势果然要冲来,整颗心都不由沉了一沉,后不多犹豫,想要将人引开到别处。

    然而他的身体刚一挪动,乔今秋便显露在了他们面前。

    可看到乔今秋,几人不仅没有害怕,反倒饶有兴味。

    “怎么,知道自己打不过我们了,居然弄出个假鬼来助阵?!”

    别说假鬼,就是真鬼,又有什么可怖!

    “假鬼?”高也轻笑,只当他们是害怕所以故意找个说法安慰自己,于是好意又提醒了一遍:“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有命能从她手上活着回去,便放马过来!”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几名护卫面上竟不约而同漾起了笑:“就这?”

    “就这?”听几人言语轻鄙,根本不将乔今秋放在眼里,高也神色变得更加严肃:“轻视敌人,就是漠视自己的生命!”

    “呸!”,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啐一口,“甭那么多废话!动手便是!”

0142 勾结敌国引争端

    刀起刀落,横挥斜劈竖砍,几名护卫齐齐朝着高也的伤处进行新一轮的猛击,不过眨眼,他的身上便又多了几处伤口。

    在他们接连不断的攻势下,高也被逼得连连后退,脚步错落不及,绊在一起。

    若非后面有人撑他一把,他已经倒在地上,然后被几人剁成肉酱。

    “多谢无悔道长!”站定身子,高也看见是谁帮了自己,脱口感谢。

    无悔听到感谢,没有再疑惑地看不知为何会自己伸出来接撑高也的手,眯眼笑道:“这是应该的,不用谢不用谢!”

    他的话没说完,手臂又自动伸出,将高也拉扔到了一边。

    紧接着,原本对准高也的几把刀,便都对准了无悔。

    看到那几个早就想将自己的腿卸了,却因为跑不过而无可奈何的人正满脸狠厉地笑望着自己,无悔全身冒出冷汗——搞什么!我为什么要将他拉开啊?这几个货,我怎么可能打得过!

    “怎么,这下想通不跑,准备乖乖送死了?”

    “傻子才不跑!有本事就再来追贫道啊!”

    说着,无悔拔腿就欲再奔,可让他下巴都快惊掉的是,他现在除了能动动嘴,居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腿。

    话音还没落,另外两人已经侧斜向前跨出几步,三人合力,将他围在了正中间。

    见状,无悔感觉自己有些腿软,恨不能跪到地上给几人磕头求饶。

    但事实是,他的两条腿绷紧硬实得跟铁柱子似的,别说下跪,就算拿把大斧子来砍,都不一定能砍得动,也根本不听他使唤。

    好似脑袋长在别人身上,他自己的意识,才是那多余的一般。

    正当无悔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被扔甩到一旁,还没站稳身子的高也,看到几人的刀已经一同举起朝无悔刺去,不由一声惊呼。

    “小心!”

    提醒的话出口,高也的兵器也随之飞掷过去,挡住了最后边的一人,另两个,高也却无可奈何。

    不过眨眼的功夫,看到刃口与自己的身体不过差了一根发丝的距离,四肢又根本不听使唤,无悔深知自己已经无可避逃,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师父,徒儿不孝!只能来世再报答您的恩情了!”

    可让无悔意料之外的是,并没有刀子落在他的身上,传出锥心刺骨的疼痛。

    他疑惑地睁开眼,却见原本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人,不知何故都捂着肚子、脸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喊疼,兵器也都散落在远处,看来已经没有了任何战斗力。

    咦?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无悔转动眼睛看到高也惊诧望着自己的表情,心中更多不解:他们不会都是我打伤的吧?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无悔埋下脑袋,看了看自己似乎充满力量的手臂,不可置信。

    可当他想出拳再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变强,而蹲到其中一名护卫身边,一拳打下去,疼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捂着手龇牙咧嘴。

    高也抱着胳膊过来问:“你没事吧!无悔道长!”

    无悔摇摇头,想问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高也扬着下巴指了指一旁默然伫立的凌虚。

    凌虚凝望着自己手中的乾坤袋,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视线。

    “师父他怎么了?”

    “方才,你被附身了!这些人都是那乔家今秋小姐借用你的身体打伤的!”

    “噢,贫道就说怎么会……”无悔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就没再纠结,起身同高也一起走到凌虚身边。

    “师父,您怎么了?”

    看出凌虚神态不对,无悔隐隐感觉不安,视线瞟到那几摊肉泥,一阵骇然恶心过后,他似乎又明白过来,同高也交换了一个眼神。

    “道长,这些人,都是要杀我们的人!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但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是贫道……是贫道害死了他们!”

    凌虚声音之中透着无尽的悲痛,无悔高也都不知应该如何安慰。

    高也看凌虚攥着乾坤袋的的手不断握紧,担心他自责的同时,会连乔今秋也一起怪罪,然后彻底将她从世间抹除,不由语带焦急:“道长当时是为了救我,才会动用乾坤袋,你只是一片好心,真正罪孽深重的人,是我才对!”

    “你不用说这样的话安慰贫道……救一人,害三人,不是这么个道理!”

    “那如果,让他们活着,会害死我们更多的人呢?!”

    虽然他们都穿着高禾的服装,说话的方式习惯,似乎也与高禾人相差无多,但稍微留心一些,还是很容易就能分辨,他们并非高禾子民。

    不是高禾子民,却乔装改扮成高禾人的模样,单这一点就很是可疑,何况他们见的,还是刘孟齐!

    这就更让人有理由怀疑他们的真实身份,与混进东临的主要目的。

    高也之所以知道这些人与刘孟齐有关,是因为阿香。

    他将枣花庄的元岑带回东临安顿好后,就一刻不歇地又在城内搜寻起了李安的踪影,好容易打听到他鬼鬼祟祟来了这楼船附近,策马奔过来看时,便见到这些护卫在追击阿香。

    带着阿香边躲边逃,一路简单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之后,高也便让阿香先找地方躲藏,自己帮她应付起了这些个功夫不赖又缠人的异国护卫。

    迎一阵退一阵,被逼到这片芦苇荡,正打得不可开交时,凌虚无悔就来到了此处。

    高也不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尤其当看到凌虚将乔今秋的魂魄从乾坤袋中放出,他便更加确信。

    对于高也的问话,凌虚没有回答,双眼之中说不尽的自责苦痛迷茫之意。

    他行了一辈子善,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宁愿自己被误解被怨恨一生,也要保存恭亲王仅剩的血脉,临了却沾染上三条人命,这让他的整颗道心都开始动摇,自认即便打入十八层地狱,都不足以赎清罪孽。

    “那是你的假设,并非真实存在,即便他们真有那个心,在一切成定局,他们真的开始行凶作恶害人之前,都还有挽回阻止的可能!

    只要愿意悔过,就没有谁一定该死!

    万生平等,贫道没有资格剥夺他们的性命。”

    “可如果,他们的出现他们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挑起两国争端,涂炭我们高禾几十万人的性命,你还会这样想吗?”

    刘孟齐让刘少允将古玩卖出后,欲用那笔钱再从对方手上购买大量兵器被拒绝的事,以及刘少均从中阻拦交易进行的事,高也都已经从阿香随身带的岁禾早就写好要给他看的信中得知

    ——虽然商议好了要汇合,但岁禾也不知道高也再出现会在白天还是夜里,所以未免耽搁,让高也能及时了解发生的所有事情,她提前写好了信让阿香随身携带——

    再加上那几匹被刘少均掉包后,被孙瘸子拿走交给刘少允的缎布,似乎也到了这些人手上,高也便猜到,刘孟齐,以及他背后的人,定是与这些异国人,在勾结谋划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0143 让计划继续进行

    “挑起两国争端?”凌虚无悔异口同声惊问。

    高也的话出口,不只凌虚无悔,就连那些个受了伤无法再战的天池护卫,都是一惊,后再顾不得疼痛低呼,脸上皆露出秘密被发现的慌张惶惶。

    凌虚苍老的手指一僵,干瘪的嘴唇颤抖,“你……你是说……”

    无悔接着凌虚未说完的话,音量不自觉拔高:“刘孟齐他……他,是在做通敌卖国的勾当?!”

    高也点头,“虽然证据还不完全,但可能性很大!而且,就我所知,那姓刘的,与光禄寺卿卢毅卢大人之间……”

    卢毅的女儿是当朝太子妃,其间的关系,已经不言自明。

    师徒两个互望一眼,凌虚神情怔怔又茫然,后凝重痛心地在心里叹惋:莫非太子殿下,是知道了陛下的心意,开始按捺不住了吗?

    太子虽然已经被册封为太子,但他的地位,还是时常被威胁,即便皇长孙出世,让皇帝龙心大悦,也改变不了他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的现状。

    尤其,皇帝近些年独宠白妃一人,有白妃在枕边吹风,还有宰辅、礼部尚书等众,不遗余力地在皇帝面前营造二皇子德才兼备,体恤万民的形象,好让他相信,相较于飞扬跋扈、暴戾恣睢地太子殿下,二皇子才是那个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选。

    皇帝的态度虽然一直不太明朗,但对于宰辅白妃他们做的事说的话,他并没有严厉斥责批评,每次都是笑而不语,近来口风更是明显地开始松动。

    而他到底答应陪着白妃回乡省亲的事,明面上虽然还是个秘密,但宫内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想到这里,凌虚不由自主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陛下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显,殿下又岂能安安心心,坐以待毙!但再如何,也不该……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师父!”无悔看出凌虚的痛心疾首摇摇欲倒,赶忙伸手将他扶住,“这件事,要不要尽快告与陛下相知啊!”

    “是啊,是啊!得尽快告诉陛下才行!”凌虚被无悔一语惊醒,“不能让太子殿下一错到底!无悔,我们得赶快回京!”

    说完,凌虚便要无悔将他搀扶着快走,好连夜赶回京都同皇帝禀明,以免酿成国破家亡民不聊生的惨剧。

    国难当头,相比之下,这异国几名护卫的死活,已经无足轻重,甚至应该为了保证高禾百姓的安危,全部去死!

    杀念闪过心头,凌虚再又陷入自责与茫然,停下来看着那些不知何时已经缩聚到一起,拿着兵器防备将他们看着的异国护卫。

    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各为其主罢了,又何至于赶尽杀绝!

    而且,真若挑起争端,单是杀他们几个也解决不了问题。

    关于这一点,高也与凌虚的想法不谋而合,二人都意识到,眼下最要紧的,是将那些在中间斡旋的人解决,让他们的计划无法得逞。

    “道长,回京的事,还请暂缓,方才说的,还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推测,并无切实的证据,所以在事情查清之前,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无悔的情绪却仍旧激动,他将高也的手扒开,“万一在查清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行动了该如何是好?到时候再来想对策,还能来得及吗?!”

    “但现在即便回去,陛下又怎么可能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相信太子殿下有意……”

    “谋反”两个字,高也无法出口,说出来,也不可能会有人相信。

    毕竟在世人眼中,他本来就是要继承大统的,又怎么可能为了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大费周章做这等毫无意义的事。

    “师父的话,陛下就算不会全信,也一定会放在心上,只要他对太子殿下产生怀疑,有所防备,等到变故发生,就不会被弄得措手不及!”

    “但这毕竟事关重大,万一陛下不信,反倒治你们造谣生事构陷太子之罪,届时,不仅起不到防患未然的作用,还会打草惊蛇……”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无悔不认同高也的说法,仍旧坚持要回京。

    他虽然只是区区小道,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既然知道了太子他们的阴谋,就不能置之不理。

    听二人争得不可开交,凌虚慢慢却冷静了下来。

    虽然无悔的话也有可取之处,但到底太过冒险,他不怕死,只怕不能阻止悲剧发生。

    “无悔,高少卿言之在理,咱们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入京,而且就为师所看,刘家孟齐老爷的血光之灾还未化解,这件事,应该还会出现变数!

    如果能够不让陛下知道,就将麻烦解决,也就不会有更多的无辜之人丧命了!”

    不论太子是不是真要谋反,皇帝如果对他起了疑心,那太子一派的人,都可能随之遭殃。

    当今的皇帝与先皇性情相像,一旦知道谁有不臣之心,不择手段也要铲除。

    高禾之初,小南阳王被满门抄斩,就是这个原因。

    “可是师父……”无悔还是放心不下,“万一我们解决不了,却错过了最佳的防患时间……”

    无悔的话没有说完,高也轻声一笑,将他打断:“不会的,只要我们不让刘孟齐以及他背后的大人物们觉察出异常,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将事情继续推行下去……”

    “你疯了吗?让他们继续,待做足了一切准备,然后好一举反叛成功吗?!”

    无悔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张脸满是不可置信,凌虚也不明白高也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怔怔地将他望着。

    那些个惶惶害怕立马会被灭口的护卫,也睁大了眼睛,互相望望,然后更加警惕。

    但也有人想得比较简单,听到高也的话,便知道自己不用再死了,脸上都闪过欣喜。

    “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高也四下望望,将凌虚无悔拉到一旁,轻声解释了几句。

    看到师徒二人露出恍然的表情,高也脸上的笑意更浓,后不再多言,直接噙着嘴角,握紧刀一步一顿地向着那几个护卫走去。

0144 小道长尴尬到死

    看高也提着刀一步一顿地向自己走来,天池国的几个护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脑袋上不断冒出冷汗,一个个不停地向后挪退。

    “你……你……想干什么!”

    可不待高也走近,凌虚无悔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与刘孟齐交易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这势必会影响他们后续的计划,那高也想要将计就计,使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就不可行了!

    “等一等!”凌虚将高也唤住,同他说明了先前在楼船内看见的那些情况。

    但让凌虚无悔都意料之外的是,高也听完,不仅没有气馁,继而改变想法另作打算,脸上漾出的丝丝笑容甚至变得更加深刻,把师徒两个,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无悔轻轻拉了拉凌虚的道袍:“师父,这高少卿,脑子莫不是出现问题了吧?!他怎么还笑呢!”

    凌虚看了无悔一眼没有说话,却将高也的一举一动,盯得更仔细。

    高也没有再同师徒两个解释,只提了歩继续朝那几个护卫走。

    ……

    ……

    再又几日过后,在往木原山城去的绵亘山路上,一行人马时走时歇,早已累得筋疲力尽。

    “这都十月的天了,怎么还是这么热!”进入嶙峋的石区,其中一个一字眉的人再也忍受不住似的,直接松开马缰找了块稍微平整一些的石头,捂着胳膊,就屁颠屁颠地坐了上去,然后取下头上的布帽一边擦汗一边在脸前扇风。

    另外几人见状,顿时也松了气,纷纷牵马找了地方坐下休息。

    为首的人本想说些什么,但仰头看了看似乎没有尽头的山路,又午正当头,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于是叹口气,让把干粮水囊卸下,发给众人吃了喝了,自己才走到最前方,也找了一个干净的地儿少歇。

    歇一阵,看看前方的天空,有大片大片的云层积聚飘低,知道大雨将至,那人便又唤着其余的人继续赶路。

    “大个子!咱们真能赶在刘孟齐他们之前,到得木原山城?”伪装成天池护卫之一的李安按着自己额间贴的一字眉,挪到高也身边,同样做了伪装的道长无悔也跟着靠过来。

    “是啊,我们也跟他们一样走水路多好,也不至于受这等奔波之苦了呀!”无悔吹着扎嘴的假须,一脸愁苦。

    师兄弟两个互相望望,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不解,李安捂着因为天热已经发炎溃烂的胳膊,“这样下去,贫……我们不被累死,也要被渴死饿死了!”

    因为是自己要跟着一起的,所以李安不敢拿自己身上的伤说事。

    何况,高也远比他伤得重,都没有叫过一声苦痛,他也只能忍着。

    无悔回身看看马背上已经不多的余粮,“要到下一个村镇进行补给,只少还有一天的路……”

    高也默默听着他们二人说,当师兄弟两个都抱怨得差不多了,他才发话,“我们不是去追刘孟齐,而是要赶在他们前面做好一切准备!

    他们走水路,到那里还得八九日上下,我们保持这个速度,再坚持个三四日,就能到了。”

    还要三四日啊!无悔李安的脸,都变得苍白,这不是要人命嘛!

    闻一闻自己身上,已经酸臭得不行,李安心里叫苦不迭,甚至开始后悔跟着他们出来。

    但现在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程,再沿途回去,更辛苦,而且让他回去跟凌虚老道待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他宁愿这样奔波劳碌。

    自几日前,岁禾被无常认出之后,李安就没有了自由,被捆着绑着不让带着“南阳王孤女”到处招摇。

    之后高也还将阿香找回,汇合之后,母女俩的身份得到确认,凌虚就更不允许她们再“抛头露面。”

    尤其阿香,万一被人认出,就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他们的计划,也会跟着被打乱。

    所以此次往木原山城去,他们没有带阿香岁禾。

    原定只让无悔将乔今秋的魂魄装进紫檀柩带在身上同行,其余人就留在东临观察刘府中人的动向,以便了解他们除了与外敌有所勾结,是不是还有别的阴谋。

    尤其,关于刘少均蛰伏在刘孟齐身边的目的,以及他从张家兄弟那儿得到化灵瓶之后,不上交给刘孟齐,却想同那几匹缎布一起带离东临的原因,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

    但李安不同意,一来他不放心只让无悔一个人带着乔今秋出来,万一她再发狂,无悔又压她不住,恐会再伤无辜;

    二来,在他的连连逼问,高也及无因他们的解释下,他已经得知了有关自己身份的一部分秘密。

    知道凌虚并非自己的生父,却为了他爹,甘愿被别人误会被他怨恨,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抱怨后悔之后,他更加不知该如何面对,既惭愧又羞愤,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怨怒。

    三来,如果他们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也就是说,他李安与岁禾,其实是兄妹,而阿香——南阳王的八王妃——就是他的婶婶。

    无知如他,不仅曾对人说,妹妹是自己的未婚妻子,还看光过自己妹妹的身体,更对自己的婶婶上过手脚……

    虽然那是一个意外,他做那些事的时候,当事人也都在昏迷,但他再没皮没脸,让他若无其事地继续与她们朝夕相处,还是会觉得心里发怵发虚……

    想到岁禾阿香,以及她们若得知了他曾做过的事情会有什么表现,大白天的,还烈阳高照,李安都不由觉得脊背发寒,浑身抖起鸡皮疙瘩。

    “一定!一定不能让她们知道!”

    一边默默地想,李安看向高也的眼神更多几分防备。

    所以不辞辛苦地跟着高也出来,不仅为了看住乔今秋不让她暴走再造杀业,更是为了监视高也,让他没有机会向岁禾阿香她们告密,一旦发现他有那种意向……

    感受到李安不坏好意的视线,高也拿着舆图仔细研究的手不由轻轻抖了抖。

    但高也没有太过在意,眼下无悔说的干粮问题才亟待解决:

    “这西北方向再十里,有一条官道,沿途每隔一段路,都会有驿站,今夜找好地方休息之后,我带两个人去驿站看看能不能买些吃的用的……”

0145 木原山城行路难

    高也做好安排,看李安无悔没有再提出异议,便呼着唤着其余的人继续牵马赶路。

    跟着他们一道前行的,除了六名一直跟在冯司马身边的护卫,还有被高也从枣花庄带出的元岑,总共十人,赶起路来,虽然已经可谓马不停蹄了,但还是将比他预计的晚上个一两日。

    因为这十个人,除了无悔和元岑,其余的,包括高也自己,身上都有伤,且他的伤还最为严重。

    但他们自摸清楚了那冯司马来东临的目的,冯司马死后,刘孟齐将那常随并一众舞姬和部分护卫带走,说让引路去寻那名叫冯烟烟的千金之后,赶在刘孟齐他们之前,只休息了一日,就离开东临匆匆上路了。

    原来没有带上元岑的打算,但他因为着急知道更多有关自己弟弟元冒的事,非要跟着。

    即便同他说明他们此行是有正事要办,且没有时间精力查探元冒的尸体所在,他还是跟了过来,说在枣花庄足不出户将近两载有余,是时候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保证不会捣乱添堵,甚至可以负责一行人夜间的放哨喂马之类。

    见他“坚持”,高也只能同意。

    而元岑其人,虽然许久不曾与外界的人有过交流,也与李安性格的大有出入,但二人却很“投缘”,见面不过三两句的功夫,就打成了一片。

    高也“刻意”问过李安其中的原因,李安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但表示对元岑感觉很亲切,像是见到了自家兄弟。

    元岑自然不可能和李安是自家兄弟,高也没有解释,他和凌虚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瞒。

    虽然告知了李安他的真实身份乃恭亲王之子,却没有将恭亲王被陷害的真相点明,否则,难保他不会因此对乔家人,也即现在就在他腰间布袋的紫檀柩里躺着的乔今秋产生敌意。

    而李安对元岑的态度越热络,高也心中的不安也就越深刻。

    “大个子,你一直看着贫……看着我干什么!这说习惯了,要改口还真是不容易!”感受到高也的视线,和元岑正聊得起劲的李安回过头来。

    无悔点点头表示赞同,元岑在一旁好奇,“不过,你们都是凌虚道长的徒弟,是不是都法力无边?”

    李安、无悔哈哈笑,不再在意高也的凝视,“你从何处听了这等骗人的胡话,我们虽然会捉鬼,但跟你们一样都是肉体凡胎,既不是大罗神仙,哪里来的法力!”

    “没有神力,那凌虚道长是怎么窥知天机问灵度法除祟驱鬼的?”元岑变得更加好奇。

    听到元岑的问题,其余几个一直沉浸在自己命根子没了的苦痛悲伤之中的天池国护卫,也感到了十分浓厚的兴趣,纷纷凑上前,却不问法力怎么来的,只关心自己的命根子还能不能通过那所谓法力恢复,或者还能不能重新长出来。

    腿间空荡荡的感觉,让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怀疑人生。

    听到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李安无悔皆是一脸黑线,原本还想解释一两句卖弄一下本领,也知情识趣地闭了嘴专心赶路。

    元岑不死心还追着问,李安便让他自己得了机会去找《三元九运》来看看,或能获悉一二,这才堵上了他叭叭问个不停的嘴。

    高也在后面听着他们闲聊,轻轻笑了笑,但看看即将落雨的天色,他又冷下脸严肃道:“专心赶路!”

    听见他的吼声,一直在胡侃的李安没有闭嘴,还回头冲高也翻了个白眼。

    无悔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没大没小!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李安不服,刚想反驳,忽然记起高也的确比自己大了不少,于是老实应无悔的话道:“师兄教训得是,无相的确有失礼数了!”

    说完还同高也郑重躬身行了一个礼赔罪。

    看到高也一脸怔愣,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李安又忍不住噗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若不是无悔见他闹得有些过头,再训斥了两句,只怕他还要说出更多揶揄打趣的话来气高也。

    看着无悔拎住李安的衣领一直往前赶路不再胡闹,高也才不留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没有摸到如凌虚那般明显的纵横沟壑,方才安心的放下手,继续赶路。

    ……

    ……

    又不过一个时辰,高也一行方走出嶙峋的石丛回到相对平整的山路上马骑行,天上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随后变大如泼瓢。

    下雨天变得清凉,浑身的风尘燥意粘稠酸臭似乎一瞬都被洗净,众人脸上都露出喜悦,挥鞭的力度加大,欢呼着如箭奔行。

    马蹄疾驰,泥水飞溅,李安被高也驮着,用没有受伤的一只胳膊将他的腰死死抱住:“大个子,你不能慢着点嘛?这么大的雨,打滑摔了可怎么办!”

    “你抱紧些就是,摔了也不会只摔你一人!”

    继续扬鞭,高也眼中只有看不到尽头的前路,似乎感受不到自己臂间伤口被撕裂的疼痛。

    李安瘪瘪嘴,还想再说些什么,高也忽然停下来,“小李道长,我们出发之前,凌虚道长可有将他的乾坤袋给你?”

    “你问这个做什么?”

    高也没有回,继续问道:“乾坤袋除了人,鬼可能使用?还有,它除了装各种东西,可能装人?”

    李安脸上的疑惑更甚,再问了一遍:“你问这个……不是,你想做什么?”

    总感觉高也不怀好意,李安不自觉伸手将自己的布袋捂紧,“大个子,警告你,你可别打贫道这些宝贝的主意啊!”

    “我只是在想,如果能让乔家小姐将我们全部都收进乾坤带,然后直接瞬移到木原山城,我们也就不用这么辛苦地赶路了……”

    李安没有听完高也的话,就又拍着大腿哈哈笑起来,似乎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这瞎想什么呢,鬼要是能使用乾坤袋紫檀柩这类的宝物,那我们道士还怎么驱鬼除祟?!只要知道咒语,不论人鬼,全都被收了进去,那这世间,不全乱套了?!

    还有,鬼虽然是漂浮在空中的,但她们可不会也不能瞬间移动到百里千里之外的地方,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0146 捉一只鬼来看看

    被李安告知没有捷径可走,高也倒也没有多失望,后不多耽搁,奔行到队伍前方冒雨领路。

    当他们一行终于赶到距下一个村镇还有五十余里的山林入口,天已经完全黑尽。

    没有找到可以住人的山洞,却在林间发现了一间十分隐蔽的小木屋。

    屋里挂满了用来打猎的工具,还有许多兽皮,但没有人,不过积灰并不是非常厚重,看来原本的住户并没有离开太久。

    看碗筷椅子之类,全都是双份,又根据其间有的铜镜木梳之类的东西,并鞋子衣服的数量样式大小,高也他们推测,里面原本住的,应该是一对母女。

    但女儿穿的用的,积下的灰,远比母亲的多。

    正当高也猜测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导致最后只剩母亲一人之时,李安将乔今秋的魂魄从紫檀柩中放了出来。

    “大个子,先前你在路上说,让贫道天一落黑就将她放出,莫不是打算带她去驿站?抢人家的干粮银子?”

    李安略带不解与嫌弃,带个女鬼能做什么,他们已经这么穷了吗?居然沦落到需要靠女鬼吃饭。

    不过摸摸兜,确实快比自己的脸还干净,也不等高也回复,他就将人一步步推出小木屋去。

    无悔见状又拍了拍他的脑袋,李安这才安静下来听高也的回答。

    “小李道长,岑兄弟,劳你们二人同我一起去驿站看看情况,这里,无悔道长,麻烦你照看一下!”

    说是照看,其实也算看管,毕竟一路同行的几名天池国护卫,并非是真心实意跟随。

    若不是有乔今秋与李安白天夜里配合压制——白日的时候,虽然乔今秋被李安锁在紫檀柩里,但通过李安一些特别的术法,能使其隔着盒子释放怨力——他们早就寻着机会逃跑了。

    没有他们,想要找到冯司马的千金,会变得极为不易。

    高也说完就同李安元岑示意赶紧上马离开,无悔将他们送出门外:“放心,有今秋小姐在,他们不敢造次!”

    意识到高也让将乔今秋放出来是为了什么,李安因亲眼见过乔今秋发狂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不再嬉皮笑脸:“师兄,她的心绪不够稳定,你要多加小心。”

    看无悔点头,三人两马便又冒着大雨匆匆消失在山林尽头。

    循着脑中刻下的路线,高也驮着李安带着元岑,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跑上了临近的官道,但雨势一点没有减小,加之夜色越来越黑,他们几乎无法视物,只能凭着感觉小心翼翼前行。

    “大个子,前面有灯!”

    不知过去多久,当李安已经厌烦在茫茫黑夜雨地里奔行,都想劝高也要不然还是回去小木屋,明日再想办法去找些能吃的东西充饥,再不然忍一忍,总能挨到下一个村镇时,极远处,一点如“萤火”微渺的光,透过细密的雨层传到李安的眼中。

    元岑因为装做爱读书装得有些过头,眼睛已经不大好使,连问了李安三遍在哪里。

    李安指了又指,最后懒得再指,只催着高也赶紧朝那微弱的光源处去。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高也李安三人终于到得一间亮灯闭门的驿站门前。

    敲开门,探出头的驿卒看了他们几眼,不耐道:“这里是官驿,不接待普通百姓。”

    说完就要关门进去,高也抬了抬手行礼:“我们不住宿,想问问能不能通融一下,卖些干粮之类的给我们。”

    “没有。”驿卒想也不想,直接回道。

    “我们用银子买,不白拿!”李安元岑看驿卒态度冷淡得近乎傲慢,都有些气不过。

    “那也是没有!我们只负责为传递军事情报的官员信差之类提供食宿马匹更换,你们再有钱,也不能卖!况且……”

    边说着,驿卒再又上下将他们几人打量了一遍,“你们有钱吗?十两银子一只饼,要多少,钱拿来吧!”摊出手,驿卒满脸不屑。

    李安惊诧不悦,“你……你这是敲诈!……你知道……”

    李安指着自己,因与凌虚的“父子情”很淡漠,所以对于自己与凌虚并无血缘关系的事实,他听时虽然也愣了许久,但当他回想起这二十余年的种种光景,他又很快就变得恍然又释然,接受下来。

    此刻他本想自曝,但想了想,一个因为涉嫌谋逆而被监禁了十多年才被放出的王爷的私生子,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

    而且就算是恭亲王本人,朝中的大臣都不一定有人还记得,何况这小小驿站里的驿卒,于是改向指着高也:“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堂堂大理寺少卿……”

    因为凌虚和无悔他们的原因,高也曾经的身份对于李安,也早已不再是个谜。

    此刻用来唬一唬这见识浅薄的小士卒,当是绰绰有余的。

    但高也打断了李安不让往下说。

    而驿卒即便听到大理寺,也没有要买帐的意思:“管你们是谁,有告身官牒文书就拿出来,想要什么都可以,拿不出就赶紧走人!”

    李安被驿卒傲慢的态度惹得更加不悦,刚想拿出凌虚的信物,压一压这个小人物的气焰,内里便传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矮矮胖胖皮肤红润有光泽的男人语带不满地走过来。

    听到驿卒唤“大人”,他们才知道男人是这里的驿丞,看不出年龄几何。

    “吵吵什么?!”

    看到高也他们的装扮,驿丞却没有同驿卒一样直接要轰人走,态度还算恭敬,但问过同样的问题,得知果然不是朝中官员,便立马换了态度,也要撵他们离开。

    李安原本以为来了个能识人的,没曾想也是个“势利眼”,不由大为光火,到底将凌虚的信物拿了出来:

    “不知道大理寺,凌虚道长的名号,你们总听过吧?!这只锦囊,便是他赠与贫道的,贫道可是他的关门弟子!”

    说着将东西递到二人跟前,但他们惊愣一瞬后,只瞄了一眼就不耐回道:“区区锦囊而已,又没有写名字,即便写了也不代表就是真物!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它是凌虚道长的东西!而且,就你这幅模样,也好说自己是道长的徒弟?”

    早在二十余年前,凌虚的名号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高禾,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尤其这处地方虽然偏僻,但离京城相对较近,过往的官员差役乃至押解犯人的兵卒等,数之不尽,消息往来,对凌虚的事迹自然更为熟悉。

    而也正因为凌虚的名气太大,不少人都会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所以不得不妨。

    “这本就是凌虚老儿的信物,贫道本就是他的徒弟,还要怎么证明!”

    怎么着人都不买帐,李安被气得说起了浑话,条理尽失。

    看他似乎都想冲上前将这驿丞驿卒打一顿,高也元岑赶忙将他拉住,元岑提议道:“要证明你的身份,其实再简单不过,你捉一只鬼给他们看看不就成了!”

0147 无故受惊的马匹

    “捉鬼?”闻言,驿丞微微一惊,脸上的神色变了变,陷入沉默。

    而被建议的李安则是不解地脖子一横,冲元岑翻个白眼:“贫道为什么要捉鬼给他们看?又不是耍猴戏!而且,这鬼是想捉就能捉的?又不是大白菜,走哪儿都能遇见!”

    元岑一听好像是这样,尴尬地笑了笑,“那……就没办法了!”

    高也拉了拉李安的胳膊,“算了,咱们回吧,明日早些赶路就是。”

    虽然不是没有银子,但这十两只能买一只饼的买卖,实在不值当,他们既然不愿意卖,也不好强人所难,遂不打算再浪费时间,轻轻拍拍二人的肩膀就要走。

    李安虽然气不过,但也不敢真的动手打人,见高也不再拦着自己,元岑也听话地将自己松开,反倒没了冲上前的勇气。

    驿丞虽是没有品级的小吏,驿卒也大多都是充军的犯人,不怕惹不起,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否则这些人不讲理起来,最后吃亏的还会是自己。

    想明白这些,李安悻悻地跟着高也他们就走。

    但抬起的脚还没落下,那矮胖的驿丞却主动将他们叫住,“如果你真能捉鬼,要些什么东西,都好说。”

    话说完,驿丞同旁边的驿卒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将人请回来。

    驿卒似乎是新来的,被驿丞吩咐,一开始竟没有动作,把脖子一横就站在门边,态度仍旧高傲。

    驿丞虽然比他矮了一大截,却不惯他臭脾气,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脖颈:“还以为自己是镇西将军营里的卒长呐!来了我这儿,你就啥也不是!”

    那人被拍得一缩头,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也被驿丞踹了一脚,回头咕囔两句,虽不情愿,但还是追到了高也李安他们身边,要让他们入内说话。

    三人互相望望,有些不解,驿丞见他们犹豫,态度更松缓了几分,让人完全看不出先前趾高气扬的是他。

    “这样吧,如果你能捉到,我不仅让人给你们备足够的食物,还倒补你们一些银两,如何?”

    有这等好事?李安元岑一同回头,高也将驿丞堆笑的脸看了又看,在李安元岑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跟进驿站,他们被直接带到了后方的马厩,驿丞指着那些正在吃草料的马,不无头疼道:

    “已经将近两个月了,这些马夜间总会莫名其妙地受惊,然后发疯,其他时候又还好,也没得什么病,受什么东西刺激……

    你们说到鬼,我才想到,会不会是出了这方面的问题……”

    驿丞说完回身又同先前那个驿卒道:“邱南,你去看看,郑磊和杨直他们,手里有没有事情,没有让他们也过来,你们把这两个月的情况,详细同他们说说!”

    名叫邱南的驿卒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又退回去,不一会儿,两名年纪稍长,面有风霜的驿卒也到了马厩旁。

    看到高也他们有些不解,驿丞也没有解释,直接让说说,这些马夜里受惊的具体情况。

    两人互望一眼,却没有立即开口,驿丞催了催,他们却仍旧犹豫,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明,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受惊就是受惊,这要怎么说啊!”

    这马又不会说话,他们也不懂马语,受惊也就是嘶嚎几声踢踢蹄,还容易伤人,也没有别的可讲了呀。

    二人对驿丞的要求感觉很无语,但又不敢直接表现给驿丞看,只能把不耐的表情呈现给高也李安他们。

    李安也是云里雾里,尤其现在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鬼怪的气息,除了棚里的味儿有些大,一切都很平常,那些马也很安静。

    “是不是你们没有做好清扫工作,夜里总会突然蹿出些蛇虫鼠蚁什么的,让它们被吓到。”

    李安虽然不会骑马,但也知道马匹都容易被惊吓,经不起一惊一乍。

    几名驿卒听见李安说的,立马否认,“我们每日都会清马房,又刷又洗,即便偶尔会蹿出什么,也不至于连着两个月日日如此哇!”

    驿丞也帮忙说话,“这些马都是要为沿途送信、传递文书和军机要事的人或来往官员们使用的,哪里敢怠慢!不会存在你说的那些问题!”

    李安听了看看高也,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异常,高也正循着马厩查看每一匹马的情况,接收到他的暗示,没有立即说话。

    看完马,便又旋到马槽前方,拨弄查看里面的草料:“你们每日喂马洗马的时间可有固定?喂的料又是否相同?先带我去库子里看看吧。”

    看高也气势十足,俨然一副查案的状态,驿卒几人对他“高高在上”的态度都有些不爽,但驿丞不理会,这里的马出了问题,受罚的可是他,不尽早解决了,他可睡不安心。

    于是厉声呵斥几人赶紧照办。

    将高也带去草料库子,几人没有跟着入内,就在门外抱着手一边看高也在里面“瞎”转悠折腾,一边互相挤眼睛说闲话。

    高也充耳不闻,当逐一看过的确没有发现异常,才握着刀走出去。

    几人见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脸上闪过一抹看戏的嘲笑,后关了门又一起往马厩去。

    驿丞从他们的表情上就能猜出没有发现,不由有些失望,开始怀疑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怎么能相信这几个“神棍”一般的人能帮忙解决问题,遂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将人撵出去。

    被推搡,李安元岑哎哎哎都觉得无语又气愤,什么人呐这是!以为他们是那种随便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正挣扎,高也想了想,既然不是草料、清洁的问题,会不会与习惯、人或者时辰有关系?

    “等一下!”高也唤停,驿卒们怔了怔,后继续推,高也将刀抬起挡在身前,“我再问几个问题就好!”

    驿卒们看向驿丞,驿丞已经没有了耐心,但看高也的刀似乎没打算收回去,只好点头。

    高也将目光落向三个驿卒:“这些马受惊,大都在什么时辰?可有规律?

    或者说,受惊之前,你们是不是有固定对它们做些什么,比如喂夜草,或者加水、清粪便、填草网之类……”

0148 亡灵之军卫高禾

    经高也提问,驿卒几个也才反应过来,虽然每次马匹惊躁时间都不太一样,但大体都在二更敲过之后,也即他们喂完最后一次草料不久的那段夜深人静的时间。

    听完几人的描述,高也沉了沉声音:“想要弄明白其中的因由,看来得先等到二更喂料的那一刻!”

    ……

    ……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二更敲响,驿卒们如常做好一切喂夜草的准备。

    被叮嘱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之后,都心中狐疑地拿着各种东西甚至兵器一齐往马厩去。

    高也驿丞李安他们就躲在稍远处的墙角观看。

    “他们平日里,即便喂夜草也是三个人一起?”看到脚步缓慢的三人,高也不解问道。

    驿丞点点头,但很快又左右摇了摇,“也不是,自两个月前,被邱南接替的前一任驿卒鲁强出事后,才开始这样的。”

    “出事?出什么事?居然需要带着兵器?莫不是遭遇了强盗?”

    李安蹲在高也和驿丞的前方,脑袋探出,一边凝视几名驿卒的动作,一边疑惑不解问。

    因为有过邹府被屠的可怕经历,他不自觉就将事情与之前联系到一起。

    元岑贴着李安也在墙角蹲下,视线同样锁定着那几名驿卒,“真有强盗,就他们几个,结伴也无济于事啊!”

    驿丞点头,“是不是强盗不清楚,不过两个月前,那鲁强莫名其妙死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莫名其妙?死因没有查明吗?”

    高也眼睛微微张了张,但没有从那几名驿卒们身上离开。

    当看到他们不仅将迈步的习惯与距离、抬手先后与高低、拨料的轻重与方向,都尽量控制得与往常一样,甚至抚顺鬃毛的细节都毫无遗漏地做完,又抱着兵器大步回来,却没有引发马匹任何的惊躁反应之后,高也不由愣了愣,没有听到驿丞回答的话。

    几个驿卒回来听到果然在说鲁强的死,神情各异地互相看了看,鲁强死后才来的邱南,明显好奇多于畏惧。

    不过他没有开口,只听郑磊和杨直顺着驿丞的话再次描述当时的场景:

    “当天早上,我去喂马的时后,刚走到这墙角处,就看有人倒在厩栅旁边,冲过去扳过来一看,竟是鲁强,浑身没有伤口,却早已经落了气……”

    说话的是杨直,他说完郑磊接着道:“之后老杨就忙慌慌喊我,说老鲁不行了!我一听,赶忙将当夜正好歇在栈里的一名太医请了一起过去,但太医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是出了什么毛病……然后我们就只能那样将他埋了……”

    “就那样埋了?”李安元岑异口同声惊问,“会不会太草率了?”

    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莫名其妙死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直接掩埋,这些人的心也真是够大。

    正听着想着,李安面上的神色忽然一凛,冲所有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高也元岑看他拿出罗盘,又马厩那边的马匹开始躁动,心里便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同一旁满头雾水的驿丞驿卒几人招呼,让往后面躲几分。

    看着罗盘指针开始转动,李安二话不说,直接拿出几张符,分别给自己和几人屏了息,然后独自举着罗盘朝让它的指针越转越快的地方走去。

    看他神神秘秘猫着腰,手上还捏着道诀,小心翼翼一步一顿,驿丞几个都看得直咽口水,“他……他这是……”

    高也没有看说话的人,目不转睛留意着李安的动向,“不是你们让抓鬼的吗?”

    “这么说……这么说……”矮胖的驿丞眼睛都瞪圆了,“真的有鬼?那我们怎么看不着啊?”

    这话出口,他其实更多的还是怀疑,你们说有鬼,我们又看不着,这跟没有又有什么两样?还不是全凭你们一张嘴说?果然是神棍!把我们当猴耍嘛这不是!

    一边想,驿丞不悦地想要将李安给的符从脸上扯下来,但看到李安行动变化出符念咒的高也阻止了他,同时指了指李安。

    驿丞不耐地顺着他的指尖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险些吓得一口气没上来,若不是有几个驿卒抬着,只怕已经倒在了地上。

    好容易恢复,驿丞看着在李安的一顿操作下,慢慢显出影子来的鬼魂,满脸的不可置信。

    “还……还真会捉鬼啊!”几名驿卒也是惊讶得不行,看着李安顿时百般敬佩。

    然后驿丞和邱南忽然反应过来,这么说,他真有可能就是凌虚道长的徒弟,那他们之前的态度那般无礼……

    想到会被事后算账,两人的心里都不由打起了鼓,开始竭力思考怎么才能挽回局面。

    驿丞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想着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几箱银子,先有了主意,露出放松的微笑。

    但邱南就没那么轻松了,他以前虽然只是镇西将军麾下小小一个卒长,常年征战在外,除了之前在与敌人厮杀负伤修养的时刻,基本都在前线,不曾听也不关心世间的风风雨雨,但凌虚道长的大名,即便在军营里,也是无人不知。

    尤其高禾元年开始的那一场,以八万兵对战蒙丹国三十万大军的空前之战,打了四年之久,而数万浴血拼杀死在敌人刀下的同袍们的亡灵,全都是由凌虚以及长风观里的所有道士不眠不休好几个月才超度完的。

    他们不仅为所有战死僵场的士兵们做法事超度,还为将军提议使用“亡灵之军”去对付蒙丹国的那些“强盗”,足足准备了九个月的时间,方才成功布完一场连绵五百里的大阵,将敌人成功赶出高禾,免去了国破家亡、从此沦为他国附属、被压迫剥削到死的悲惨结局。

    所以凌虚不仅仅是一名会做法事德高望重的道士,他更是心系万民下凡来普度众生、将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救了出来的活菩萨。

    而现在,他区区一介蝼蚁,竟然对活菩萨的徒弟……

    回想到自己先前“不可一世”的态度,邱南后悔不迭,猛然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随着他手脸接触,啪地一声响,李安那边,完全显出模样的鬼魂,已经将驿丞和郑磊杨直他们全都吸引了过去……

0149 莫名出现的碎叶

    看到被显影的鬼魂是鲁强,驿丞杨直他们意料之外又觉得有些恍然。

    换作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应该也会想要回来弄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理解归理解,几人还是觉得,他再如何也不该大半夜出来吓人……哦不,吓马!害他们也整日里心神不宁!

    正想着,一同到得李安身边的高也元岑,看李安已经将鲁强的魂魄缚住,不会再乱跑乱飘,扭曲着一张脸俯临在场所有人,目光恍惚又不解害怕,尤其对于李安,他本能地感到恐惧,不断扭动魂体,想要逃脱束缚。

    “没有用的,劝你别再白费力气!”

    音未落,李安还念咒将他缚得更紧了些,使无法挣扎。

    当鲁强认清现实,不再妄想逃脱,李安方才继续开口:

    “贫道问你,你都已经死了,不老老实实转世投胎,还每日里回来做什么?”

    “我……我……”

    鲁强声音空灵,有几分颤抖:“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我!”

    “你是被人杀死的吗?!”驿丞率先惊问,不可置信。

    虽然当初鲁强死得莫名其妙,但他从来没想过,鲁强竟是死于他人之手!

    尤其,他们这还是个小驿站,加上厨夫杠夫等,统共也不过七人,如果鲁强系被人杀害,那也就意味着,凶手极有可能就在他们之中?

    也就意味着,那人杀了人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和他们又生活了两个多月!

    这一认知让驿丞白了脸,其他几名驿卒更是惊恐万状,为自己可能和凶手同床共枕了几十日后怕不已。

    “你不知道是谁杀了你,那你可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高也收回落在几人身上的视线,没有多少波澜地问,李安元岑闻言也好奇地望过去。

    “我……我不知道……只记得自己那日是在给马儿喂夜草,因为发现草里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正要细看时,便感到脖子突然一疼,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别的东西?你是指什么?”高也先前去草料库子看过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所以此时听鲁强说,不解之中又有些恍然——都两个月过去了,即便真有问题,也早被处理了,还怎么可能让人找到蛛丝马迹。

    “我没看清楚,不过可以确定那些并不是我们惯常用的料,因为我们这里的都是驿马,时常面临需要没日没夜加急奔赶的情况,不能不努力养得彪壮,所以除了干草麦秸我们每次喂都会再加上一些料豆、麦子、麦麸之类。

    可那天,料豆里面,竟夹杂有一些看不出形状的青绿碎叶……那些碎叶,切面平整,应该是被人用刀剁碎的……

    因为栈里条件有限,我们只会偶尔给马喂些青草,但即便喂,也不可能剁碎成那样……”

    听鲁强描述到这里,不用高也解释,所有人都明白过来——鲁强应该就是因为发现了草料里面的秘密,才会被人杀害。

    而能用刀剁碎那些青叶,还神鬼不觉地混在豆料里面的人是谁,就更显而易见了。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郑磊杨直,连他们自己都不由互相望了望,又惊又怕地想:竟是你杀了鲁强?

    看明白彼此眼中的意思,两人都慌忙摆手,同其他人解释:“不是我杀的!”

    李安元岑不信,异口同声问,“除了你们,哪里还有别人能够接触到那些豆料?难不成因为那些青叶是被剁碎了混在里面的,你们就想把矛头引向厨夫,甚至所有可能进出厨房的人?!”

    驿丞连连点头附和,很有自知之明地一手摸着自己满身的膘,一手指点着两人厉声斥责,让他们老实交代,休想混淆视听,把其他人拉下水。

    但二人明显没有要爽快承认罪行的意思,“各个库子虽然都会上锁,但钥匙不只我们有,驿丞大人也有备用的,厨房更是谁都能进,怎么就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了!”

    “嘿!你们这意思,还是本驿丞在背后做手脚了?!”

    驿丞见他们直接将矛头指向自己,火气立马就冒上头,脱下鞋子就要往二人身上扔,被躲开后,还追着喊着要打。

    见场面变得混乱,高也李安他们纷纷将几人拉开。

    元岑在一旁,视线略过鲁强的鬼魂,再看向驿丞,直接摇了摇头表示“应该不是他!”

    感受到元岑投在自己头顶上的目光,驿丞的心情一瞬变得很是复杂,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身材短小怎么了?连成为犯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但他还没有傻到为了这事同人理论,自己的嫌疑能洗清,被嫌矮就嫌吧,要不了命。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元岑的说法就被高也否决:

    “照鲁强的说法,他是先被人打晕,然后才被杀的,虽然他的个子比较高,但借用一些工具,比如木板泥砖之类的,个子矮小的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而且钥匙也可以偷到,所以凶手是谁,还不能过早地下定论!”

    高也说完,紧接着又问了几人案发的当天夜里,除了那名老太医,驿站是否还有别人?他们分别又是什么原因,要在驿站留宿,以及鲁强的尸体埋在何处,可能带他们去看看之类的问题。

    关于鲁强被杀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这一点,高也很是在意,在了解清楚情况之前,他不好随意判定谁有罪谁无辜。

    “都两个月之前的事了,谁会记得那么清楚啊!”

    李安听到高也的问话,小声凑到他的耳边,“大个子,你这不是难为人吗?而且,他们要是有意说谎,岂不是会将事情越搞越复杂?”

    “这个大可不必担心,即便是入住普通的客栈,都需要做详细的登记,何况驿站这种涉及重要文书和军事情报传递的地方,更是出不得半点差错!”

    李安恍然,哦一声,看高也催着驿丞查录册并领他去寻鲁强被埋葬的地方,便同元岑前后跟了上去。

    出门之前,驿丞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将名册拿出,翻开到了两个月之前的那一页,后看着上面的内容,避重就轻地同高也他们边走边念道:

    “当天晚上,住在这里的,连应召入京的老太医并其两名仆从在内,共有六人。

    他们都是头一回来我们这处驿站,其余三个,或也往京城去,或要往别的城池上任,又或是奉命传书去东临,行事都比较匆忙……”

0150 摸尸体浑身是蛆

    一边听驿丞说,高也一边在脑子里分析——四拨人,从不同的方向来,往不同的方向去,却都行色匆匆,着急赶路?然后马便被人加了别的料……

    看来,凶手真正的目的,还不简单……

    对马动手脚,是为了阻止谁去哪里干什么?

    但事后并不曾听闻有发生过某位朝臣坠马或者离奇出事的传闻呐!

    想到这里,高也不禁怀疑,会不会是自己消息太闭塞,才没有听过?

    不过这都是后话,摒弃一切杂念,高也专注地问驿丞:“你们可还记得,当天夜里,他们各都在干什么?行止可有什么异常?尤其是鲁强被杀前后的那段时间!”

    “这……”驿丞显得有些为难,“到底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你即便问,又哪能想得起来……”

    说话的同时,驿丞目光落向跟在后面的郑磊和杨直,“你们有没有什么印象?”

    毫无意外,他们也都摇头,驿丞放下册子,摊摊手,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忽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驿丞朝邱南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紧去开门。

    邱南也想跟着去挖鲁强的尸体,但他是新来的,跟过去也只能是瞧瞧热闹,派不上任何用场,相反,招呼好门外来投宿的人,才是他的分内之事。

    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只能听话地往正门口去。

    高也李安他们,在驿丞和郑磊杨直他们的带领下,提着工具前后从后门去了掩埋了鲁强的枣树之下。

    雨还在不停地急下,事后栽在鲁强坟头的枣树被打落了叶子,枝干也歪歪倒倒,看他们到了地方抡起锄头就要开挖,被一同带过来的鲁强的鬼魂,在后面阻止:

    “你们做什么要掘我的坟!”

    他的声音里透着哀戚,不停嚎着想让停下,但嚎着嚎着,他又自己住了口,想着没准儿真能被他们找出真凶,届时他就能安安心心去投胎了……

    不多久,棺材露出,郑磊杨直直接用铁锨将盖子翘开。

    里面鲁强的尸身早已腐烂,在驿丞提着的灯笼照射下,无数的蛆虫在上面爬来爬去,后被雨水打散,然后滚得爬得到处都是。

    看到这一幕,驿丞李安元岑几个都不由干呕出声,高也和郑磊杨直,则因见怪不怪没有太多反应。

    鲁强飘在空中,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躯体,鬼脸闪过一抹暗淡的光芒,想要找出真凶的念头更加强烈。

    高也扔下锄头,从驿丞手中拿过提灯,忍着恶臭欺下身细看。

    “大个子,都……都成这样了!还……还有什么可看的啊!”

    边说着,李安再次干呕,还一个没稳住,险些扎进棺材那堆堆的蛆虫里。

    把他本就白皙如玉的一张脸,吓得更是惨白如纸,然后迅速地退开好几丈远,死活不愿再靠近。

    恶心骇人的鬼怪他见得多了,也见过不少死人的尸体,但烂成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呕得他肠子都快出来了,全身的鸡皮疙瘩从棺材盖被打开,就一直没有掉过。

    看李安躲远,驿丞也不留痕迹地挪开了些。

    而高也因为雨水和光线太暗的原因,根本看不太情,只能不断地凑近尸体,最后直接跳进棺材,将那些蛆虫拨开后逐一上手摸探。

    见他为了于己毫不相干的案子都能如此上心,郑磊杨直两个都觉得只站在旁边有些过意不去,遂也上前准备帮忙。

    但高也只让帮着提灯照亮,谢绝了他们要搭手的好意。

    前身看完没有异常,高也又直接将鲁强翻了个面,然后继续检查他后背的每一寸地方。

    “灯打低一点!”

    检查完头皮之后,似有所发现,高也头也没抬,忽然就同正提着灯发神的郑强说道。

    郑强闻声,微晃着将灯凑近。

    只见鲁强后颈被头发盖住的地方,有三个不太明显的出血点。

    高也上手摸了摸,竟都有硌手的坚硬之感,面色一沉,后直接从靴腿中取出匕首,开始对着那几个血点小心翼翼挑挖。

    看他们这边似乎有发现,李安驿丞按捺不住好奇,才又回来,一靠近便看到高也将鲁强脖子里的东西挑了出来。

    一根……两根……

    竟是三根长约寸许、不大不小的锈钉……

    见状,不光在场的人,连鲁强这只鬼自己,都不由瞠大了眼睛,“怎么……怎么会有钉子扎在我的脖子里!”

    ……

    ……

    再又将近半个时辰之后,高也检查完鲁强的尸身,发现除了那三颗锈钉,以及一些沾粘在发丝里的木屑之外,再没有别的痕迹,便又同郑磊杨直他们,将尸体摆正,然后盖棺填了土埋好,重新回到驿站。

    但回去之后,高也没有立即入内。

    他先在门外将身上爬粘的蛆虫全部抖掉,又借着雨水用木醋液之类的洗干净手,再请驿丞他们另寻了一套他能穿的衣服来换了,再用竹炭熏了熏,方才入内同李安他们一起研究那几颗锈钉。

    彼时邱南安顿好那些带着棺椁新来投宿的客人正下楼来。

    “能想到将锈钉打入人的后颈这样的方法行凶,凶手绝非常人!那名老太医就很可疑!”

    李安早已恢复过来,看着摆在桌子中央白绢上的东西不无激愤道:

    “因为是他断定的,鲁强身上没有任何别的伤口,大个子你能冒着大雨在那么昏暗的光线之下看到那几个出血点,那老头儿会看不见?

    甚至有可能,这几颗钉子就是他打进去的!”

    李安的推论言之凿凿,仿佛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但没有人吭声接他的话,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凝重,看不出都在想什么。

    元岑默默地听着,一直在回想,自己似乎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这种杀人手法。

    高也沉吟一阵摇摇头,“不一定,只要知道用这样的方法可以杀人,不论是谁都可以做到!现在需要弄明白的问题是,凶手既然本意就是要杀发现了料草秘密的鲁强,为何不选择直接将他杀死,而要先将人打晕,这岂非多此一举?”

    万一一口气没有将人打晕,被看到脸,那他的身份就会直接暴露,甚至会引起骚动,让他真正想要阻止甚至杀害的人生出警惕!

    能使出用锈钉杀人这种阴诡招数的人,行事必定谨慎小心,他会甘愿冒那么大的风险?

    还是说,他其实需要刻意制造出那样一段空白的时间?以便即使有人留意到鲁强真正的死因,要细细查探下去,也能使他的嫌疑免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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