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温蔓暂时想不明白,但是温芸说对了,这腰牌,自己确实想要,原本那天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傅闻,但是被温承云派出禁军一搅和,就连余下的乌兹奸细都转移了据点,只剩下他们自己觉得没有暴露的脂粉铺。
“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温蔓起身,走到温芸的跟前,“把腰牌拿出来,至少让我分辨真假。”
温芸怯生生地把手抬了抬,只让温蔓看了一眼,就又把手放了下去,将腰牌牢牢地护在怀里,生怕温蔓会硬抢,毕竟她并不知道温蔓怀有身孕,以为她会直接动手硬抢。
这腰牌倒像是真的,难道温茴早就和乌兹人搭上了,才会在温慕太子之位被废后,这么快和乌兹人勾结到了一起?
“好,我答应你,当一回你的娘家人。”温蔓回到桌前,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着鸡汤,不得不说,顾婶的手艺真是了得,风曜把她请到府上,简直就是一桩天大的好事,有了顾婶做的饭菜,她每一顿都吃得极香。
跪在地上的温芸比来的时候还要愤怒,直接扣地的声音都变得清晰了。
“还在等什么?”温蔓瞥了她一眼。
她紧握着腰牌,“就这么给了你,要是你说话不算数呢?”
温蔓放下勺子,目视着她,“那你大可以直接离开,我有没有这腰牌,都能对付乌兹人,你也大可以请父王派人送你出嫁,你是要他亲自送你,还是要德妃送?或者后宫那些从前视你母妃为眼中钉的嫔妃,还是你想要温芙送你?”
温蔓说话时,看着温芸的反应,说到温芙时,她的瞳孔都放大了,想来也是知道温芙指使母家亲戚在宫外乱传自己的谣言,还嫁祸给她的事了。
“好,给你,但你别忘了,四天后,我在宫里等你。”温芸把腰牌扔到地上,愤愤地跑了。
冶儿冲着温芸的背影瞪了一眼,上前捡起腰牌,递给温蔓。
温蔓仔细查看着腰牌,和她之前见过的乌兹奸细的腰牌有些相似,又有一些不太一样,叫来流云和朔风,他二人一看,异口同声地道:“这是乌兹皇室的腰牌。”
“皇室?看来温茴不简单啊,能看出是皇室里的哪一位吗?”温蔓让他们再仔细看看。
流云摇头,“夫人,属下外出办事的机会少之又少,并不知道这腰牌属于哪一位。”
倒是朔风,他接过腰牌后道:“我们虽然看不出来,但是有一人可以,她从前潜伏在乌兹时,和不少乌兹的达官贵人打过交道。”
“对,锦娘从前是乌兹皇城最红的花魁,她一定知道。”流云附和道。
温蔓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没有时间多问,便让朔风赶紧拿去让锦娘看看,等朔风回来时,锦娘和他一起进了前厅。
“夫人,这腰牌是乌兹六皇子翟渊的,此人是整个乌兹皇室中,算是有些头脑的人,此番十一公主前来送腰牌,或许有诈。”锦娘提醒道。
温蔓想了想,还是决定走这一趟,“温芸眼下的处境,确实需要在入薛家之前,给她自己找个靠山,如果是真的,稳住温芸,将来或许在对付温茴时能有帮助,但锦娘的担心也有可能,因为恨我,所以她被乌兹人利用,但是乌兹人真的对我下手,正好给了我们引蛇出洞的机会。”
这下,不止锦娘一人着急,流云和朔风,包括一直站在温蔓身后的冶儿也急了起来,所有人都不支持她亲自前去送温芸出嫁。
“夫人执意要去,还是让属下乔装成你的样子去吧。”锦娘说道。
温蔓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计划,“先前你假扮成我去送和亲的队伍,乌兹人都知道,如果这是个他们的诡计,也一定会有所察觉,所以,我自己去才最为稳妥。”
他们几个觉得她的话也有道理,但还是坚持,不管是亲自前去,暴露在敌人的面前,还是留在府上可能会遭遇偷袭,都不妥。
“夫人,属下同意锦娘的想法,由她替你去送亲,至于你和冶儿,属下觉得,还是先离开国师府,免得乌兹人声东击西,对你不利,也能让属下们更无后顾之忧地将他们一网打尽。”朔风道。
见流云和锦娘也觉得这计可行,温蔓知道没了转还的余地,也只好妥协,“好,就按你们说的办。”
前些日子为冶儿准备嫁妆,温蔓让朔风在都城搜罗了不少宝贝,随手挑了一件冶儿瞧不上的,让人仔细包好放入锦盒里,让锦娘那日带上,好歹既然答应了送她出嫁,空着手去总归不太好。
温芸婚礼的前一日夜里,温蔓和冶儿被暗中送去了风曜送给朔风的那处宅子,朔风已经悄悄布置过了,外面不显,但是里头一派喜气,朔风说了,要从国师府把冶儿迎到这里,大婚之后再回国师府。
出门的时候,温蔓看到有一人鬼鬼祟祟地偷看他们的行踪。
温蔓没有声张,只是和流云、朔风二人交换了眼神,他们二人也发现了,温蔓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那人想干什么,便让他们二人先不要动手。
三人心照不宣继续原计划,进了朔风的宅子,温蔓忍不住拿冶儿打趣,“看来朔风每一天都在急着想娶你过门。”
冶儿这些日子似乎也习惯了,没有了当初的脸红心跳,只是怯生生地笑了笑。
看样子,她是很喜欢这里的布置,也是,从前一直跟着温蔓在冷宫,后来也是在国师府上见过那些值钱的东西,不过说到底,国师府对她来说,并不是他的家,而这里马上就是她和朔风的家了。
片刻后,流云小声提醒,“夫人,该走了。”
温蔓点点头,把手交给已经做好准备的流云。
冶儿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才来就要走?”
朔风二话不说,把她扛起就走。
他们刚从后门离开,宅子里便传来一阵火光。
“看来刚才那人确实有问题,不过天色有些暗,我没看清,你们看清了吗?”温蔓回到马车里,掩身在暗处,注意着里头的动静。
流云回道:“是负责采买的阿四。”
第一百三十七章:你把傅青云交给我
“看来刚才那人确实有问题,不过天色有些暗,我没看清,你们看清了吗?”温蔓回到马车里,掩身在暗处,注意着里头的动静。
流云回道:“是负责采买的阿四。”
“就是那日脂粉铺的人找上的人?”温蔓想起来了,自己似乎还教过他要怎么说,可是不应该,他那日都没有乱说话,这会儿怎么可能暗中监视自己,还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乌兹人?
突然,她有了答案,“他怕是中了噬心蛊。”
流云当机立断地让朔风先带温蔓和冶儿离开,他带人进去看看。
温蔓觉得有些不对劲,喊住了他,“如果遇到傅闻,记得把他抓回来。”
“是,夫人。”流云应了一声,便给附近的暗卫发出了信号,然后先一步潜回宅子。
朔风把马车驶到安全的地方,叹了口气。
温蔓猜到他是在担心什么,便安抚道:“宅子里的东西,打坏哪样,我照单给你买新的。”
“多谢夫人。”朔风也不客气,只是提到傅闻时,他面上也闪过一丝怒意,“他这种人,当初就应该杀了他,真不知道傅青云是怎么想的,以为死在他手里,就能抵消这些年的孽债?”
温蔓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她劝也劝了,傅青云不肯听,她也没有办法,原以为傅闻武功尽废,就算杀了傅青云,短时间内也不敢回都城惹事,没想到,是自己低估了他。
等了好一会儿,朔风看到了流云给他发出的信号,调转了马车的方向,“夫人,流云回府了,我们现在要回哪里?”
“回府,没了傅闻,乌兹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波。”
回到国师府,满地的尸首还未来得及清理,原来傅闻动手时,乌兹人夜袭了国师府,这回来的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府上的暗卫也伤了不少。
温蔓顾不得这么多,直奔囚室,傅闻在看到她的时候,非但没有丝毫惧色,还很开心地和她打招呼,“九公主,又见面了,要不是处理傅青云那碍事的老头花了些时间,我想,我们还能更早见面。”
温蔓拿出噬心蛊的蛊引,交给朔风,“你先去给阿四解蛊,让冶儿帮忙。”
朔风会意,带着冶儿就走。
他们一走,温蔓拿起一旁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三鞭,不解气,还要抽的时候,流云接过鞭子,“夫人,属下来。”
这个时候,自己的确不宜对人动刑,免得动了胎气,温蔓忍着愤怒,把鞭子给了流云。
流云接过后,一连十鞭下去,直到把傅闻打得吐了血,才停下了手。
“这腰牌也是你们设的计吧?”温蔓取出温芸给她的腰牌。
傅闻笑了起来,“我看上的女人就是聪明,不像温芸那蠢货,一骗就上钩,居然真的拿着腰牌来找你,你知道吗?她恨透你了,给她定了一桩她不想认的婚事,还让她没过门就守了寡,答应我的交易时,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你死。”
原来真的如锦娘所说,温芸送腰牌,本就是一场阴谋,不过也无妨,即便是阴谋,温蔓也要借他们的计划,将他们一网打尽。
“告诉锦娘,让她假扮成我,再找个人易容成他,连夜出城,然后在城外部署,但凡乌兹奸细,全部斩杀。”
傅闻听了她的话,一时间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警惕。
温蔓上前,强行把他的头掰起来,“你不过就是仗着乌兹人蠢,才利用他们引我上钩?反正成不成,对你来说都没有损失,行,那我成全你,看他们知道你带着我出城了,是会留在都城,还是全部出城找你,等他们出了城,只能全部死在暗卫的手下。”
傅闻突然又发疯似的大笑起来,还冲温蔓瞪着眼,用豺狼般的目光盯着她,“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风曜此去乌兹,生死难料,倒不如,你跟我走,凝月阁根基尚在,待我成为阁主,你就是...”
流云听不下去,又怕傅闻伤着温蔓,便一掌将他打到了墙边,用手扼住他的咽喉,“再敢胡说一句,我便要你的命。”
“就凭你?你家夫人都没开口,轮得到你说话?”即便口吐鲜血,傅闻却仿佛根本不怕痛,刮了流云一眼后,目光还是落到了温蔓的身上,“蔓蔓,你说呢?想不想当凝月阁的阁主夫人?”
“蔓蔓也是你配叫的?再叫一次,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哼,还想当凝月阁主?你以为你落在我的手里,还能逃得出去?即便乌兹在都城的人没有死绝,你一个叛徒也没有机会再差遣他们。”温蔓真是恨透了傅闻,听到他这么喊自己,真想直接用鞭子抽死他。
当初放他走,是因为傅青云求的情,现在傅青云不在了,自然没有善待他的理由。
没想到,傅闻却说:“傅青云还没有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要是明天日出时见不到我回去,他就真的没命了。”
什么?傅青云没死?
温蔓的脸上闪过一瞬惊喜,她极力掩饰,不知道傅闻是否发觉,但她就当没有被察觉,平静地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傅闻也恢复了平静,“是啊,你谁都不信,不然也不会在今晚设计了这样一出,来引我上钩,但你没有资格怀疑我,因为你承担不起怀疑我的代价。”
这话温蔓觉得有些耳熟,最近她似乎也常说,可能那就是因为底气足吧。
但是事关傅青云的生死,她确实赌不起,“好,我放你走,你把傅青云交给我。”
“蔓蔓,你输了。”傅闻笑了起来,唇齿间满是殷红的鲜血,活像个疯子。
温蔓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要这个机会,那就算了,傅青云虽然是我师傅,但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为了得到长生蛊蛊引的解法,顺便拜的师,我们的师徒情分不过月余,你要杀便杀,我若能救则最好,不能救,也不算欺师灭祖。”
“你就不怕放了我,也救不回他?”傅闻服下了他随身带着的护心丹,再一运气,暂时可以行动自如,他抬了抬手,看着手腕上的铁链,“不是说要放了我?打开吧。”
流云没有轻取妄动,而是在等温蔓的指示。
温蔓点点头,让他把铁链打开,“放他走,如果天亮之前,他没有把傅青云交出来,就杀了他。”
第一百三十八章:会不会别有目的?
“是,夫人。”流云说着,便照温蔓说的去办了。
可是天亮之后,他们并未带回傅青云,甚至还把傅闻给跟丢了,流云说,半道来了个高手将他带走了,那人轻功极其了得。
高手?帝云国的高手,温蔓差不多都有所耳闻,能在流云他们几个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救走的并不多,想在想想,凝月阁倒是还有三个高手还没有落网。
傅闻这回借乌兹人之手对自己不利,会不会别有目的?
他的目的,难道是想让凝月阁的余孽知道他还活着,前来寻他?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要是自己没有察觉,那他就可以大获全胜,不然,他也能用傅青云要挟自己,保一命,等凝月阁的余孽找到他。
“先不管他,先解决了都城内的乌兹奸细,按我刚才说的办,让他们以为傅闻把我劫持出城了,然后,派人暗中去找傅青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温蔓只得按原计划行事,至于傅闻,他想要振兴凝月阁,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有转还的余地,只要能平安地等风曜回来。
果然,温蔓此计一出,乌兹人便真的上了当,全部命丧都城外,暗卫们在收拾乌兹奸细尸首时,禁军又来了,把尸首全部带了回去,第二天,国师府外,便又多了几十名禁军。
温蔓不懂温承云想做些什么,但是昨晚已经把乌兹的奸细清除得差不多了,就没有必要让锦娘替自己去送温芸出嫁,有些话,她要自己说。
冶儿一边替自家公主梳妆,一边劝道:“公主,昨晚你都没怎么休息,你现在怀着孩子,身子会吃不消的。”
温蔓对着铜镜,理了理耳边步摇的垂坠,挑了一盒素雅的口脂,用指腹沾了少许,往唇上抹了一些,回头笑着道:“好看吗?”
冶儿抿了抿嘴,“好看,公主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尤其是怀了身子后,更是好看。”
确实,温蔓从前因为吃得不好,睡得不好,所以有些消瘦,后来又跟着风曜四处奔波,身子骨没从前那么弱了,可还是瘦。
回到府上,风曜再三交代顾婶,一定要好生帮她调理,这阵子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晒太阳,虽然算不上体态丰腴,但和从前的自己比,身形才算标致。
“就你嘴甜。”温蔓又拿出一盒胭脂,像口脂一样,只抹了少许,“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见过哪个大夫连自己腹中孩子都保不住的?我没事,过了今日,我便待在府上好好休养,哪里都不去了。”
冶儿还是不放心,一言不发地替她挽发更衣。
温蔓今日特意换了身浅黄色的裙子,素净却不寡淡,和她的气质很搭,明丽而不艳俗,清新又带几分端庄。
收拾妥当后,温蔓将国师府交给了林景和锦娘,便上了马车,不紧不慢地去了皇宫,她到的时候,宫门口只有温芸的几个母家人,温承云和皇子的影子都没见一个,说是风光嫁公主,其实也没比她连夜被抬进国师府好多少。
负责温芸出嫁的水公公都急得团团转了,说她要是再晚来一些,就误了吉时。
“吉时?水公公是觉得和一块牌位结亲,是一桩大吉的婚事?”温蔓由冶儿扶着下了马车,一路走向温芸,从昨天送腰牌后,温芸便一直待在宫里待嫁,见她看到自己时,一脸得意的样子,温蔓猜,她并不知道乌兹的奸计已经成了泡影,还在等着傅闻来抓自己。
既然她不知道,温蔓也不想让她知道,只是上前,掀开了花轿的帘子,定定地看着打扮得明艳动人的温芸,轻声道:“知道父王为什么明明知道薛魁做了龌龊事,即便要了他的命,也不肯取消你的这门亲事?”
温芸确实因为这件事恼过,但她不敢去和温承云说,她现在无依无靠,要是拒婚,不仅会惹怒父王,还会得罪薛家,薛魁明面上是为国捐躯,是帝云国的英雄,还被追封为忠勇将军,到时候只怕全城的百姓都要对她恶言相加。
但是听到温蔓的话,面上的得意一下子又被愤怒取而代之,“你拿了腰牌,还要羞辱我?”
“不是羞辱,而是要你看清楚,你不过是父王用来稳住薛家的工具罢了。”温蔓说话时,声音很轻,面上带笑,旁人即便有看到的,也只当她是在和温芸说些体己话,虽然意外,但也没有上前打扰。
温芸手里搅着吉服,咬牙切齿地道:“皇姐不用提醒我,你说的我都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拉下脸去求你,而不是去求父王。”
“既然你知道,那就好,免得到时薛家人在知道真相,把对父王的恨撒在你的身上,你又跑去找那些只会把你当傻子一样利用的人帮忙。”温蔓耸了耸肩,没等温芸发作,便抬了抬手,示意轿夫可以启程了。
一旁的水公公方才被温蔓呛了一句,在她和温芸说话时,也没再上前催促,即便这会儿已经过了吉时,他也只能当什么也不知道,让人起轿。
轿子里的温芸愤怒地扯下盖头,回头怒视着温蔓,她在轿子里,旁人很难看清她的表情,但是温蔓在外面,笑中带泪,一副舍不得自己的亲妹妹去嫁一个死人的样子,全被围观的百姓们看在了眼里。
包括温芸的母家人,也是将信将疑地向温蔓道谢。
一时间,百姓们开始觉得,先前的传言有问题,加上朔风找人从旁引导,百姓们对温蔓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观。
有些甚至改了口,立马就说温蔓担得起国师夫人的身份,自己遭过罪,才不愿意让无依无靠的皇妹再遭她遭过的罪,说国师夫人是这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子。
这对温蔓来说,倒是意外收获。
轿子出发后,她回到马车里,让车夫跟上去,既然决定要送她出嫁,这杯喜酒自然是要去讨的,毕竟这门亲事,也是在风曜的旁敲侧击下才成的,自己也算是温芸和薛魁的半人媒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国师夫人请上座
温承云这回也算是给足了温芸牌面,即便要利用她来稳住薛家,也不忘给皇室脸上贴金,光是嫁妆就给她准备了整整十一车。
原本是十车,因为薛魁的死,他又加了一车,算是给薛家人的体恤。
这样的体恤,不知道等薛家的人知道真相后,还会不会对他这位九五至尊感激涕淋。
花轿在都城最繁华的街市绕了一圈后,抵达薛府,此时的薛府,并没有半点喜庆,从正门开始,一路铺着白绸,就连灯笼上也都挂着白绸绑成的花。
温芸被接下花轿时,整个人险些没站稳。
她那两位嫂子一人一边将她扶住后,二嫂让人端来一身衣服,“十一公主还是换一身的好,三弟去了,老夫人悲痛交加,要是你穿吉服进去,只怕她老人家又要急火攻心了。”
虽说这位二嫂的语气带着劝说之意,但是薛家老大的夫人却直接上了手,不顾众人的围观,直接将温芸身上的外袍扒了下来,套上白麻孝服。
温蔓远远地看着她二人,光看长相和行径,这位大夫人和传闻几乎一样,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至于二夫人,长得十分和善,即便披麻戴孝,也比大夫人端庄许多,不过光看外表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也许她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主也没准,就像德妃,看着人畜无害,可为了温萧,也能做出离经叛道之事,也可以做那不讲理的泼妇。
薛家二夫人头一个发现温蔓,把温芸交给大夫人后,便迎了过来,举止还是像方才一样端庄大方。
“早就听十一公主说,国师夫人会来送嫁,没想到竟真的来了,抱歉有失远迎。”薛家二夫人走了过来,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语气温润,却有一丝冰冷。
温蔓虽然和薛魁有仇,但眼下他已经死了,身死仇消,也没必要和薛家结仇,便客气地打了招呼,然后也脱去了身上浅黄色的外衫,交给冶儿。
冶儿见状,也一样脱下了外衫,叠好后放到马车上。
朔风穿了一身蓝色袍子,但他是男子,大庭广众之下宽衣,恐怕会被人当流氓,便给穿杏色衣服的流云使了眼色,让他跟着一起进薛府,到时候,自己随便找个地方掩身相护。
流云会意,上前了一步,护在温蔓的身边。
“多谢国师夫人体恤,大郎和二郎正在花厅陪着老夫人,特派我们妯娌二人出来迎十一公主,都是女人也好说话些,这喜丧喜丧,应是先喜后丧,但老夫人见不得半分喜庆之色,只能委屈十一公主,穿素衣与三弟拜堂。”二夫人在前头领路,一边说,一边说,“三弟也是薄命之人,这大婚之日已定,尸首却还没有送回来。”
温蔓是知道内情的,但她不想让薛家的人从自己口中得知真相,免得给国师府惹麻烦,温承云自己做的好事,应该由温承云自己承担。
“是啊,原本在冷宫时,薛统领还照顾过我和母妃,今日我不光为了十一妹妹而来,也是想来看看薛老夫人。”温蔓让冶儿把贺礼送上。
她二人走到门口时,正好大夫人强行把孝衣给温芸换上,见着温蔓,也是恭敬地行礼,“见过国师夫人。”
温蔓把大夫人扶他起来,“大夫人请起。”
薛家大夫人不似二夫人这般温和,说话的语气也生硬得厉害,即便行个礼,也是不情不愿。
这二人,一个粗鲁一个圆滑,温芸落到她们的手里,八成没有好日子过。
眼下温蔓要做的,就是让这二人,好好地教导教导温芸。
“我这十一妹妹,从小被淑妃娘娘宠坏了,眼下薛统领已经去了,往后便要多仰仗二位夫人好好提点,她也是个命苦之人,将来膝下无子,还要靠着二位夫人家的孩子多多招抚。”温蔓向温芸伸了手,虽然没想着真的要拉她的手,但温芸的反应却是她想看到的。
温芸直接上前扶着大夫人的手臂,只是淡淡地回了温蔓一句,“多谢九皇姐关心。”
“看十一妹妹这么喜欢大夫人,我便放心了。”温蔓当着薛家两位夫人的面收回了手,笑着和薛二夫人并肩而行。
到了花厅,薛家大郎和二郎便起身相迎,他们二人直接绕过温芸,走到温蔓的跟前,深深一揖,“恭迎国师夫人。”
薛家大郎是名九品文官,在户部任职,二郎并无官职,只是在一家私塾当教书先生,他家的门第并不高,宅子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三代同堂,三房同住。
早些年大房和二房都想分家,可分出去也拿不到多少财产,日子也不会好过,还是如在家里,靠着祖上那点基业,还有在宫里当差的薛魁,还能活得风光一点。
眼下薛魁虽已死,但是温承云给薛府的荣耀却是一直都在的,再说,三房夫人好歹也是个公主。
能在薛魁的尸首都未送回的情况下,就答应这门婚事,迎娶温芸进宫,这家人更在乎的,怕是只有名声和地位,他们要的,也只有温芸公主的身份,会不会以公主之礼敬她,可想而知。
薛家两位郎君将温蔓迎到正座,薛老夫人也说:“国师夫人请上座。”
温蔓从前一直跟在风曜的屁股后面,他坐哪里,自己便坐在他的旁边,即便是坐在上座,也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都由风曜出面应对。
但是眼下,风曜身在战场,她便只有自己了,她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让自己更加镇定一些。
“这上座原本需要两家的长辈来坐,我这辈分,原本是没有资格坐的。”温蔓看了一眼温芸,这会儿她那精致的妆容下,一张脸苍白得厉害,好像生怕自己不敢坐这位置,那今日自己来这一趟,就是白来。
温蔓虽不想帮温芸,却是不能丢国师府的脸,不能丢风曜的脸。
“虽然做为温芸的皇姐,我是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的,但是身为国师的夫人,我觉得,可以坐上一回。”说着,她便在薛老夫人身边坐了下去,从腰间取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叠银票,价值千金,远比给温芸的贺礼贵重得多。
第一百四十章:温蔓,你是故意的吧?
“方才的贺礼,是我作为皇姐送给十一妹妹的,这些,是替我夫君给薛家的,薛家三郎英勇善战,为国捐躯,实乃我帝云的荣耀。”温蔓看向温芸,“十一妹妹能嫁给这样的英雄,替英雄侍奉老母和兄长,是她的福分,作为皇姐,我为她骄傲。”
薛老夫人一看这银票,愣在那里,薛家大郎和二郎,还有两位夫人也有些怔愣,薛家往日来国师府从来没有交情,换言之,国师根本瞧不上他们,温蔓这位国师夫人能来,他们都以为是看在温芸的面子上。
可没想到温蔓居然是代表国师府来的,不仅送了银票,还说让温芸这位公主来薛府侍奉老母和兄长?
别说薛家的人怔在那里,就连温芸本人,都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原本并没有想让温蔓来送嫁,不过是为了把傅闻给她的腰牌顺理成章地送进国师府,让温蔓没有防备地收下。
今日她来送嫁,温芸也不好赶她走,便只能任她一起进了薛府,不想,傅闻的计策没成,竟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都到这会儿了,她根本没有机会反抗,况且这会儿人已经进了薛家,当场闹,对她根本没有好处。
见她没有闹,温蔓才打破这讨厌的沉默,问道:“是不是要拜堂了?”
“哦,是是是,是该拜堂了。”薛老夫人向薛家二郎伸出了手,“二郎,扶我起来。”
薛魁的尸首虽然还在送回都城的路上,但是牌位已经破格入了祠堂,薛家的祠堂就在后院,这会儿薛老夫人要亲自去请牌位。
“温蔓,你是故意的吧?”温芸特意走得很慢,等到了温蔓身边时,虽小声,但语气不善。
温蔓强行抓过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笑着说:“算是吧,不然也不能白白让你欺负了那么多年,也不能白白让你和外人联手算计我。”
温芸气急败坏,险些吼了出来,但她到底还是怕以后在薛府日子不好过,不敢让府上那五位听到,“温蔓,你给我等着,等四皇兄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温蔓觉得好笑,“先不说你四皇兄回不回得来,就算他回来了,你觉得他能替你出头?要是我没有记错,他可是为了自己,爽快地把你给卖了。”
“你...”温芸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温蔓厌恶极了她这副嘴脸,好在很快,薛老夫人就把薛魁的牌位请了出来,活人和死人成亲,在都城也不是从没有过,有些至情之人,心上人死后不想另寻他人成家,便会与已故去的爱人成亲,将对方的家人,视为自己的家人。
不过这样的例子并不多见,毕竟哪家的孩子不是爹娘的心头肉,能舍得他们为亡人守一辈子,也是深明大义了。
拜过天地后,温芸算是正式入了薛府的大门,成为三房的夫人,薛老夫人特意让二夫人把薛魁生前的住处收拾出来,从前薛魁常年住在宫里,很少回府,所以他的住处并不大。
薛老夫人本想让温芸暂住,等料理完薛魁的后事,安葬了他,再给温芸换个住处,可是看到温蔓的态度后,薛老夫人便没了这个打算,只是让温芸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就和二夫人说。
为了这事,大夫人还和二夫人又掐了一回,大夫人说,新过门的三夫人和她亲,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她说,二夫人什么也没多嘴,却是一状告到了薛老夫人那里。
温蔓可不想在这个乌烟瘴气地薛府多留,没等这两位夫人掐出一个结果,就带着冶儿离开了薛府。
回去的路上,冶儿一脸佩服,“公主,刚才那招简直太厉害了,往后这家人,尤其是薛老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十一公主呢。”
“怎么磋磨我不管,但是她想害我,就应该做好事情败露的觉悟。”温蔓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也不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诋毁自己,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有些人不过是喜欢嚼舌根,正好被人利用了。
回到国师府后,温蔓便不再外出,每天都在府上,被顾婶和冶儿当猪一样养了起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最多看一个时辰书卷和典籍,然后,等李由派人送来前线战报。
好在府上的伤患都好得差不多了,温荀也能下地陪她一起吃饭聊天,府上大大小小事务也都被林景接了回去。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温蔓每天都紧着午饭后的那一个多时辰,在院子里晒会儿太阳,温熏便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
“还记得我头一回去冷宫的时候吗?”温荀问道。
温蔓闭着眼睛,舒服地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怎么会不记得,那时二皇兄也不过十岁的年纪,就开始钻研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为了捉条小蛇跑到冷宫来,我正好在爬树,想看看外头的风景,被你一吓,险些没摔死。”
温荀的母妃虽然也已过世,但他母家从温承云有过大恩,所以温承云这些年从没有约束过他,从他会走路跑步开始,就可以在宫里的每个角落乱窜乱跑,没有一个人敢惹他。
“别说了,宫里都没什么可以入药的小东西,我好不容易找着一条,想着做一包蒙汗药,让跟着我的宫女和嬷嬷能消停一会儿,没想到那蛇居然跑冷宫去了,要不是那时候的机缘巧合,我也不会发现,冷宫里居然还有你这样一个皇妹,你和她们不一样。”
温荀说着,也闭起了眼睛,从前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即便已经过去近十载。
“哪里不一样?”
“哪哪都不一样,宫里那些女人,一个个都矫情得要命,喝个酒吃个菜都端着架子,好像吃相丑就是丢人的事,不像你,我不管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你都能吃得满脸都是。”温荀说着,笑了起来。
“还有,你和她们的喜好也不一样,她们除了争宠,就是斗艳,就只想着怎么在父王跟前长脸,怎么在王公大臣面前炫耀,你却和我一样,喜欢研究医书,我起先是想着,万一我哪天做出的药,把自己给害了,你也能救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不介意滥用私刑一回!
温荀自顾自地在那说得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温蔓的反应,温蔓从来没有想过,她最亲最亲的二皇兄,居然是因为这些原因,才一直对她好。
直到被她翻药包的动静惊动,温荀才睁开眼睛,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蛊虫,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了起来,“你想干嘛?”
温蔓嘿嘿一笑,“自然是报答二皇兄啊,真是没想到,你留着我,居然是因为这些原因。”
“你这丫头,可不带你这样玩的。”温荀才能下地没几天,走路还得靠下人扶着,刚才动作一大,差点绷开腹部的伤口,痛得他立马弯腰蹲下。
温蔓只是想和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这么怕,连忙叫来冶儿,让她赶紧把温荀扶起来,可朔风倒好,挤在冶儿前头扶起温荀,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他这几天一直这样,温蔓都想让他直接把冶儿带回家。
不过这会儿,外头传来一阵骚动,锦娘一路小跑着过来,说道:“夫人,宫里来人,说要带二皇子去见圣上。”
“现在?父王知道二皇兄在此养伤,怎么会突然传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温蔓目光投向正门的方向,那里的骚动还没有停下,似乎来的人不在少数。
锦娘回道:“回夫人,有人传言,是二皇子设计陷害了三皇子,所以不单单是他,属下和林景也要一同进宫。”
“什么?”温蔓这下突然坐不住了,起身走到锦娘跟前,“走,我和你们一起进宫。”
锦娘一听,连忙跪了下来,“夫人,属下和林景曾答应过夫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保二皇子安全,即便是去了宫里,承诺依旧在,夫人不必担心,只须在府上好好安胎。”
“这麻烦都找上门来了,我怎么能坐得住,先别父王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抓人,就说眼下二皇兄和林景的伤势,便不能进宫,锦娘,走,你陪我进宫走一趟,阿曜不在,我自然要替他护好国师府。”
锦娘犹豫再三,道:“是,夫人。”
温荀有些担忧,“蔓蔓,还是让我去吧,这肯定是乌兹人的奸计,父王是知道真相的,他让我们进宫,一定是做给乌兹人看,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温蔓见识过温承云有多心狠,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他偏偏就是那比虎还毒,又成天装出一副懦弱不堪的洪水猛兽,要是真的只是做给乌兹人看,国师府外便不会有那么多人来闹事。
“朔风,看好二皇兄和林景,不许他们跟来,流云,跟我走。”温蔓一声令下,他二人便各司其职。
温荀打不过朔风,只得站在院子里干着急,至于林景,温蔓拦不住他,但是锦娘的话,他还是听的。
到了门口,禁军统领见来人是她,行了礼后,拿出温承云的口谕来压她,“国师夫人,请把二皇子和护送他回都城的两名暗卫交给末将,末将也是秉公办事。”
“行了,我随你进宫,父王想问什么,我来说。”温蔓说话时,禁军统领身后有不少人开始谩骂,说国师明目张胆地想扶二皇子上位,才帮他设计害死了三皇子,然后嫁祸给四皇子。
温蔓笑了,给流云使了个眼色,很快,流云就把叫得最凶的那个抓了过来。
“我问你,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我国师府的暗卫消息网遍布帝云国,我都没有听说过这出这么精彩的皇子之争。”温蔓目光一凛,瞪得那人往后跌了好几步,没等他回答,温蔓看向了禁军统领,“统领大人觉得呢?”
禁军统领踌躇片刻,抱拳道:“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温蔓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将他掩住耳朵的头发拨开,果然,他也戴着乌兹人的饰品。
“堂堂禁军统领,居然能放任乌兹奸细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煽风点火,引起百姓骚动?我看,你不必奉命行事,倒是可以辞官归家了。”温蔓说话是,流云和锦娘已经带着人冲进人群里,把可疑的全部押了上来,连挟持百姓保命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任何一人。
禁军统领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些人交给你,带回去交差吧。”温蔓改变了主意,她非但不会把温荀和林景交出去,就连自己,也不想进宫了。
谁知,禁军统领居然说:“国师夫人有所不知,四皇子正在宫里,他要求与二皇子当面对质。”
温茴居然回来了?他还有胆子回来?
他这人,阴险得很,既然他想在这个时候对质,那自己绝对不能着了他的道。
“既然是这样,那你回去告诉父王,二皇兄近日还在卧床,想要对质,须等上几日,或者,请他摆架国师府。”温蔓的话不容反对。
禁军统领也只得押着那些造谣生事的乌兹奸细去宫里交差。
等他一走,温蔓对着还在国师府外看热闹的百姓喊道:“眼下国师正在边关杀敌,二皇兄也是九死一生才回到都城,若有人再着了乌兹奸细的道,质疑国师府对帝云国的忠诚,在外造谣,诋毁国师府上的任何人和二皇子,本国师夫人,不介意滥用私刑一回!”
都城的百姓在温蔓“不计前嫌”亲自送温芸出嫁时,就已经开始转变对她的态度,这会儿她又当众拆穿乌兹的奸计,一个个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即便还有看不惯她的,也只得闭口不语。
这场闹剧让温蔓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带着一行人去了前厅商议。
“夫人,前几日乌兹夜袭,或许就是冲着二皇子来的。”林景一阵见血地道。
他说得没错,温蔓先前百思不得其解,还一度以为乌兹人的目标是自己,可现在想想,除了自己,应该还有二皇兄,不然也不会趁着自己外出时,大规模夜袭。
所以,自己猜错了,傅闻也被他们骗了,追出城的只是一小部分乌兹人,这城里应该还有不少乌兹奸细潜伏在暗处。
尤其,还有那个未曾露过面的六皇子翟渊。
第一百四十二章:蔓蔓,把我交给父王吧
“锦娘,你去宫里走一趟,看看父王对温茴的态度。”温蔓下令,皇后虽然守卫森严,但是以锦娘的轻功,自然如无人之境。
锦娘领命,道:“是,夫人。”
林景没有组拦,只是说了声:“万事小心。”
但是温蔓知道,他一定很担心,就像风曜曾经一度担心得恨不得每天都把她拴在裤腰带上,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可是锦娘和自己又不一样,锦娘的身手不在林景之下,完全有自保的能力。
“她答应了?”温蔓走到林景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锦娘的背影。
林景愣了一愣,问道:“夫人说的是什么?”
温蔓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是接受你的爱意啊,你看啊,朔风和冶儿的婚事马上就要办了,也不差你们这一桩,要是锦娘嫌你年纪小,那你们可以先订婚,等她觉得你够成熟了,再给你们办婚礼。”
朔风跟着起哄,“是啊是啊,锦娘年纪也不小了,你要是不抓紧,没准就被别人抢走了。”
“你闭嘴。”林景回过头,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朔风白了他一眼,“你们俩真是绝配,两个脾气都一样臭。”
温蔓却笑了,不是林景和锦娘脾气一样臭,而是朔风和林景一样幼稚。
说到幼稚,她有些想风曜了,百岁老人幼稚起来,才真能让人惊掉大牙,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李由那里有没有送战报过来?”
朔风回道:“夫人,目前没有,需要属下去问问吗?”
“倒也不必。”温蔓对风曜有信心,他说过的,一定会做到。
到了夜里,锦娘回来了,她说,温承云把温茴留在了宫里,就住在淑妃曾经住过的落霞殿,好吃好喝地供着,让他暂作休养。
温蔓一时间猜不透温承云的想法,二皇兄能提笔的那日,便已上折子,说明了和亲队伍遇到的所有变故,那时温承云只说让他在国师府好好养伤,待伤势痊愈后再进宫。
可温茴一来,他便派禁军直接来国师府抓人?
“父王善猜疑,温茴在洛城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却无动于衷地让温茴继续在洛城耀武扬威,先前阿曜说,两国局势紧张,父王是在等着秋后算账,但这账居然算到了二皇兄的头上?”温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让锦娘继续盯着温茴。
出了门,看到温荀站在门外,额上已经渗出一层汗,看样子应该来了很久。
温蔓上前扶住了他,“二皇兄,你都听到了?”
温荀点了点头,说道:“蔓蔓,把我交给父王吧。”
“为什么?”温蔓刚才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发走了禁军,没想到他居然说要进宫?
温荀实在撑不住了,便坐到一旁的石椅上,“太子疯了,三皇弟死了,宫里的那几位皇子尚年幼,父王膝下只有我和温茴两位成年皇子,父王总说我胸无大志,让我好好护着三皇弟,我知道护送七妹去和亲,他只是利用我,让你出面为我打点...”
温荀的神情越来越落寞,说着说着,便掩面哭了起来,“蔓蔓,是二皇兄不对,明知他在利用我,还装疯卖傻地求你帮忙,我从没想到当皇帝,我只是想...”
“二皇兄,这不怪你,你只是想证明,你也是个能委以重任的皇子,也是有用的人。”温蔓在他身边坐下,屏退了身边的人,轻拍着温荀的后背,帮他顺气。
温荀哭得越来越兄,在温蔓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是把笑容挂在脸上,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除了先前整日流连花丛,在他身上,找不到别的缺点,甚至只要看到他,温蔓就会觉得很开心。
“蔓蔓,我知道父王时日不多了,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在我和温茴之间,选择了血债累累的温茴,身为皇子,这是我的命,既然父王要舍弃我,我怎能忤逆他...”温荀眸光空洞,仿佛已经认了命,“把我交出去吧,国师再厉害,终究是人臣,将来温茴继位,恐怕会你们不利。”
温蔓打消了他的念头,“二皇兄,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温茴也当不了这个皇帝,从前在宫里,你保护了我和母妃那么多年,母妃走后,也是你在我身边,让我不至于举目无亲,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了,信我一回,好不好?”
眼下已过三更,冬日的夜里,一阵风拂过都能让人抖上好一会儿,温荀解开了身上的披风,牢牢地裹在温蔓的身上,“蔓蔓,我是男人,也是你的兄长,怎么能躲在你的背后?你不必再劝,我意已绝,就算父王铁了心要保他,我也认了。”
温蔓突然觉得浑身疲软,甚至连话都说不出一句,二皇兄居然在披风上动了手脚!
“蔓蔓,如果二皇兄能洗清罪名,活着回来,一定擦亮眼睛,好好给你找个嫂子,让你嫂子也像我这样宠你。”温荀在她跟前蹲了下来,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能在冷宫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这药不伤身,不过片刻就能解开,再会了,我最爱的妹妹。”
温蔓急得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可就是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她希望府林景他们可以拦住他,可事与愿违,竟无一人拦他,直到药效过去,温蔓大喊一声:“去带二皇兄回来!”他们才动身去追。
冶儿连忙跑过来,“公主,二皇子殿下说回屋去取件披风,怎么会...”
怪不得没人拦他,说去取披风,加上他有国师府的腰牌,从前便是畅通无阻,温蔓猛地拍了拍脑门,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让他得了手,温承云的心思这么明白,他进了宫还能活着回来?
“公主,你别这样,二皇子殿下做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冶儿手忙脚乱地制止温蔓往自己身上打。
林景他们去追人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温荀铁了心要进宫,怕是他们出发的时候,人已经到宫门口了。
温蔓眼前一黑,抬手道:“去准备马车,我要进宫见父王。”
第一百四十三章: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公主...”冶儿试图劝说,但话一出口,她自己便猜到了答案,只得扶着温蔓往国师府大门走去。
朔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府上谁不知道夫人对二皇子的情谊,便先她们一步,去准备了马车。
到了门口,他说:“夫人,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进宫吧,属下担心乌兹人会对夫人不利。”
温蔓也知道,最近自己只有待在国师府才是最安全的,但是他等不了,二皇兄伤势未愈,光是策马到宫门口,伤口怕是就会被挣开,见了温承云,还不知道要受什么苦。
原本温蔓还吃不准温承云的态度,但是看他那样对温功茴,觉得二皇兄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所以不管林景他们追不追得到温荀,自己进了宫,温承云多少会忌惮一些,毕竟风曜还在战场上,可马就在半道,就被一队乌兹人拦住了去路。
朔风在帘外低声道:“夫人,冶儿,你们保护好自己。”
没等温蔓掀开帘子,马车顶上一记重压,居然有人踩在上头,语气傲慢地道:“看来还是需要本殿亲自动手,这帝云国的国师夫人,也没那么难抓,那些蠢货居然折损了那么多乌兹士兵,还被傅闻那个凝月阁叛徒给利用。”
自称本殿的乌兹人?想抓自己,温蔓一下子想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乌兹六皇子翟渊。
“原来是六皇子,看来你也不是什么聪明人。”温蔓不紧不慢地从马车上跨了下来,对朔风道,“这应该潜伏在都城的最后一波乌兹人,给暗卫发令,今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朔风会意,放出了暗卫的联络暗号,但是林景他们和都城各处的暗卫集结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而翟渊这回带来的,足足上百人,光靠他和几名暗中护卫的暗卫,还有跟着他们的几个禁军士兵,怕是不好对付。
“国师夫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还想激我?是想拖延时间?傅闻那叛徒虽然已是废人一个,但他让本殿小心你,倒是提醒对了。”翟渊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人便蜂拥着向马车袭来。
温蔓下意识地捂住小腹的动作,正好入了翟渊的眼,他抬手取来弓箭,一时瞄准温蔓的胸口,一时又瞄准她的腹部,然后露出邪恶的笑容。
冶儿也看出来了,连忙挡在温蔓的跟前。
这时,翟渊手一松,一支利箭朝她们主仆飞射而出,要不是朔风应战时也一直留意站她们的安危,只怕冶儿此时已经命丧翟渊的利箭之下。
温蔓将冶儿往身后一扯,目光凌厉地看向翟渊,“六皇子怕是对傅闻有什么误解,他可是傅天罡嫡亲的孙子,眼下他们正想着法重振凝月阁,功夫被废,他可以重新学,但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蛊术,怕是你们这些外人想求也求不来的。”
翟渊的眉毛微微蹙起,“你想说什么?”
温蔓就知道,温茴在山上建寺庙,用普通百姓给傅天罡试蛊的事,如果说乌兹人没有给他施加压力,自己是完全不信的,那么,乌兹人和傅天罡合作的目的是什么便可想而知。
所以,这翟渊对蛊毒自然十分重视,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手段,不光彩的人自然是最喜欢那种不光彩的龌龊东西。
温蔓吊足了他的胃口,才慢慢悠悠地道:“傅闻这次冒着生命危险找到你,想出了让十一公主来府上给我送腰牌的馊主意,是什么目的,六皇子应该不会不知道,倘若你对我不利,你觉得等凝月阁重新壮大后,他会放过你?”
翟渊站在马车顶上,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我放过你,想拖延时间,等着国师府的暗卫来救你,你觉得我会上当,我可是亲自蹲了你好几日,才等到这么好的机会,我会放过你?”
他手一抬,那些乌兹人便又向他们袭来,几禁卫已经死于他们的剑下,朔风带着几名暗卫将温蔓和冶儿护在背后,几人面朝百余乌兹人,脸上毫无惧色。
温蔓从前的冷宫时,每日都过得胆战心惊,生怕有人来寻她们麻烦,那时她和母妃无权无势,谁都能欺负,时间久了,她就练就了一副好听觉,但凡有人靠近,她都能辨出脚步声,这会儿,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让她腰杆也挺了不少。
终于不用再和这翟渊扯些有的没的。
“我没有让你放过我,我只想告诉你,你吓到我的侍女了,劝你把箭放下,否则等你命丧黄泉,你的父王也不会放过你这个让凝月阁和乌兹为敌的不孝子。”
翟渊突然笑了起来,“瞧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温蔓嘴角一勾,“我口气是不小,那是因为我有底气,哪怕出了国师府,在都城,也没人能伤得了我,六皇子不防看看你的周围。”
说话时,国师府的暗卫已经将翟渊和他的手下层层包围,林景、锦娘和流云已经亮出了兵器。
府上的暗卫来的时候,还把那些禁军一并带了过来,虽然武力值不行,可胜在人数多,黑压压的一片,有些乌兹人已经吓得抱头鼠窜。
翟渊也紧张起来,他已经没有给温蔓拖延时间的时间了,可他似乎没想到暗卫的支援会这么快,这会儿,他终于信了他父王的话,即便风曜不在,也不可大意。
“林景,这里交给你,活捉翟渊,其他人就地解决,我现在必须马上进宫。”温蔓没有看到他们将二皇兄带回,便重新回到马车里,冶儿也跟了上去。
林景应声道:“是,夫人。”
流云没有留下,而是跟朔风一起把马车驾到宫门口,亮出腰牌后,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正阳宫,这里是温承云的寝宫,不是谁都能进的。
“朔风,你和冶儿在这里守着,我潜进去暗中保护夫人。”流云心中有愧,没能发现温荀的意图,没能把他追回来。
朔风自然知道流云的用意,他让自己和冶一起守在这里,便是怕自己放不下冶儿,又怕冶儿不让自己留下来保护她。
“兄长,万事小心。”
“你也是。”
第一百四十四章:蔓蔓,快别胡说
眼下的正阳宫里,灯火通明,两旁站着几十名宫人,和白天的排场比,不减半分,足够说明,温承云今晚有要事处理。
水公公似乎料到温蔓会来,一直等在正殿的门口。
“国师夫人,里边请吧。”水公公跟了温承云二十余年,不管什么事,温承云从不避讳他。
温蔓跟着他进了正殿,这会儿人都到齐了,数月不见,温茴整个人又黑又瘦,从前他就体弱多病,这会儿更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相比之下,温荀倒不像个伤患,跪姿笔挺。
“见过父王。”温蔓行过礼后,上前想将温荀扶起来,可温荀却说什么都不肯起,还责问她,为什么要进宫。
温蔓见他不肯起来,自己便也陪他跪着。
温承云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会儿德妃正坐在他身边,给他递着参汤,但是温蔓注意到,德妃脸上的迫切,好像有些奇怪,倘若为了温承云好,喂汤时的动作不会这么强硬,不会是只希望他马上喝下,喝得越快越好。
“父王,儿臣有话要说。”温蔓试探地转移了温承云的注意,下一刻,德妃便急了,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甚至还出言训斥温蔓,“国师夫人有什么话,也等陛下喝完参汤再说吧。”
温蔓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便起身向温承云走了过去,想要去夺德妃手里的参汤,可温茴却先一步制止,“九妹妹,还是先让父王把汤给喝了吧。”
温蔓看着温茴淡定样子,意识到自己确实冲动了,德妃就算下毒,也不敢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笑了笑,道:“四皇兄提醒的是,父王龙体为重,应该先喝参汤。”
本以为温承云至少能听出什么,可他却一仰头,把参汤一饮而尽。
“行了,蔓蔓你说。”温承云让德妃先退下。
这是温蔓有资格进入正阳宫后,头一回看到温承云避开德妃,而德妃走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竟往温茴那里看了一眼,随后再看温荀时,眼神一下子变得恶毒,巴不得他马上就去死。
如果温蔓没有猜错,一定是温茴和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这么恨二皇兄,她要是知道真正害死温萧的就是温茴,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父王,二皇兄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温蔓笃定地说道,“如果真是他做的,做完还敢回来,用父王的话来说,他便是深谙权谋,胆识过人,在众皇兄里,当属佼佼者。”
听她这么说,温荀吓得连忙拉住她,“蔓蔓,快别胡说。”
温蔓拍拍温荀的手背,示意他少安毋躁,随后又对温承云说道:“父王恕罪,是蔓蔓逾越了,方才来的路上,蔓蔓遇到乌兹人的埋伏,带头的还是乌兹的六皇子,虽然暗卫已经将他们拿下,但蔓蔓总归受了惊,才会说出这些。”
她说话时,一直在看温茴,温茴倒是沉得住气,即便手都握成了拳,面上还是那副从容的样子,甚至还夸道:“九妹妹真是女中豪杰。”
温蔓也从容地回道:“哪里比得上四皇兄治理洛城的功绩大。”
“好了,父王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蔓蔓,你先回去,父王保证,一定会查清真相,还你二皇兄一个公道,在这之前,你二皇兄就待在宫里养伤,宫里有太医院,对他的伤势有好处。”温承云的精神比刚才好了些,步履蹒跚地走到温蔓跟前,小声道,“放心。”
温蔓怎么可能放心?他今天明摆着就是想治二皇兄的罪,不然不会一直让二皇兄跪着,而温茴却站着。
“那儿臣今晚也不走了,二皇兄的伤势,没有人比儿臣更清楚,等明天一早,儿臣交代一下太医,再行离宫。”温蔓算是以退为进,这么一来,温承云便没有理由再拒绝。
见他点了头,温蔓一把拉起温荀,“父王,这成年皇子住在后宫不太妥,不如让二皇兄住在儿臣之前住的迎风殿,一来,可以离嫔妃们远一些,二来,那里也算清净,适合二皇兄养伤。”
温承云也答应了。
温蔓看温荀脸色苍白,好像快要撑不住了,便叫来水公公,“劳驾公公帮我把二皇兄扶到正阳宫外。”
水公公得到温承云的应允后,便叫来两名小太监,一人一边地把温荀扶去了门口。
温承云对着他们的背后道:“蔓蔓,往后你的贴身侍卫,就不必避讳宫里的规矩了,你到哪里,他们便能到哪里,上回是父王的错,国师能不计前嫌,为帝云国出征,父王很感激,希望你以后能常进宫看看父王。”
这是唱哪出?温蔓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是她知道,温承云没安好心,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多谢父王,往后我会常来看您和二皇兄。”出了正阳宫大门,温蔓便让流云和朔风把温荀接了过来,扶上宫里的轿子。
迎风殿就是温蔓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从前觉得那里和皇宫格格不入,像是被遗弃发配,可现在,她却觉得没有一处能比这里更安全,国师府的暗卫想要潜入也比较容易,她交代流云,连夜调派十名暗卫守在冷宫。
自从离开皇宫后,温蔓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风曜派人把所有她们母女的物品都送回了国师府,就连母妃的牌位,也请了回去。
所以,这里除了无尽的回忆,也没什么东西了。
水公公从内务府搬了整整两箱被褥那些用得上的东西,十几名宫人没一会儿就收拾出了两间房。
临走时,水公公悄悄告诉她,温茴对温承云动了杀机,温承云知道参汤有毒,但是不喝,恐怕立刻就会遭到毒手,所以,他自作主张,想请温蔓得空时,替温承云诊治一二,然后继续清缴乌兹奸细,最好能把乌兹的六皇子押进宫里来。
温蔓低呵道:“水公公,这些事,也是你能自作主张的?”
水公公吓得跪了下去,“奴才不敢,这...这些都是陛下...陛下让奴才说的...”
原来如此,温承云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抓了温荀,既能稳住温茴,又能让自己插手,可真是只不知羞耻的老狐狸。
第一百四十五章:小主子可受不住了
“你回去吧。”温蔓挥了挥手。
水公公一脸惊慌,“那奴才该怎么向陛下回话.”
温蔓失笑,“水公公都有本事把父王的话讲成你自作主张,那你就再自作主张一回好了,何必问我?”
说完,她便让冶儿送客。
“请吧,水公公。”冶儿近来胆子也大了不少,从前别说水公公,就连嫔妃们身边的管事公公,她都不敢这么说话。
水公公也是自知说错了话,怕自己再说下去,温蔓会对自己不利,毕竟宫里宫外都要对国师礼让三分,即便今天被打一顿,恐怕也无处说理。
冶儿回来时,关上了门,便和温蔓一起去了温荀暂住的房间,这房间原本是温蔓住的,在冷宫这样的地方,算是比较好的了,至少顶没漏床没破,稍作收拾,也能凑合着住。
温荀在国师府上养伤数日,除了腹部这道伤口,别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甚至有些连疤痕都几乎清除,可腹部这道,折腾了一晚上,又裂开了。
“蔓蔓,何必呢?二皇兄已经连累过你一回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温荀躺在床上,气息有一丝微弱。
温蔓从药箱里拿出针线,深深地叹了口气,“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除了阿曜之外唯一的亲人。”
伤口裂了需要再缝几针,即便用了麻沸散,还是能感觉得到疼痛,温荀一直不吭声,但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已经分不清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内疚或者感动。
又忙了一晚上,温蔓隐隐觉得小腹有些不舒服,不想被温荀发现,增加他的愧疚感,她便抬手叫来冶儿,“扶我回房。”
冶儿也是忧心忡忡,扶着她就回了房间,她们今天住的是从前冶儿住的房间,比温蔓那间还要差许多,不过也就住一晚,温蔓没说什么,冶儿也没有多嘴。
躺下后,温蔓给自己号了脉,幸好,脉象平稳。
“公主,明天回府后,能不能不要再折腾你自己了,你受得住,小主子可受不住了。”冶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温蔓被她念得头疼,她怀孕的事并没有对外声张,免得遭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宫里也没有人像冶儿这般心疼她,冶儿的心疼,她都是知道的,于是脸也不洗,脱了鞋袜就往床上一躺,拉起被褥蒙住脸,“睡了睡了,你别念了。”
冷宫的床小,冶儿怕自己挤着温蔓,便抱了床被褥往地上铺,人还没坐下,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动静,接着,朔风便来敲门,“夫人,门外有不少人,看样子都是来送礼的。”
这都什么时辰了,这会儿还来送礼?
看来不是后宫要变天了,就是帝云国要变天了,才会让那些嫔妃们半夜不睡觉,专门派人盯着正阳宫的一举一动,温荀非但没有被押送到天牢,温承云还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她们就急着过来讨好。
就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学得个顶个的好,明明今晚之前,多数人还想着攀附温茴。
“让他们走吧,就说我睡下了。”温蔓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冶儿跑到门边,把朔风推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伸出手指往他身上戳,“你可真是机灵,明知公主有孕在身,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拿这种事来打扰她?外面的人愿意来就让他们来,愿意等就让他们等去,难不成还要让公主熬夜招待他们?”
朔风被她戳得连连后退,都没舍得还一下手,“好了,你别生气,我这就去回绝他们。”
“你去?你是个男子!那些可都是公主嫔妃!”冶儿一跺脚,“我去!”
门外的那些人扫兴而归,但是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又来了,一个不少,早上带着的礼物,比先前的又多了不少。
温蔓睡得晚,起得自然也比从前晚了些,一起来就去看了温荀,这会儿温荀的房里已经挤满了太医,听说他们一大早就来了,还带着宫里最好的药材。
不处置温荀,也不定温茴的罪,温承云分别善待他二人,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两头都讨不到好处?
这不像温承云的作风,温蔓虽然对这位父王知之甚少,但是她知道,温承云是个为达目的,连尊严都可以不管不顾的人,除非,他是在拖延时间。
昨日与温承云说好只在冷宫住一日,温蔓吃了早饭就打算离开,也好避开那些前来纠缠的嫔妃,国师府从来都不是任何人趋炎附势的工具,她不想惹麻烦,更不想给风曜惹麻烦。
可轿子走到一半时,却被人拦了下来。
“公主,有人拦轿。”
温蔓并不意外,宫里的这些女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看来这正面应付她们一回,是躲不过去了。
可她对这些嫔妃以及年幼的皇弟皇妹们,很是陌生,这些人多半都是连冷宫都是头一回来的,正因不得宠,才不敢造次,也不敢沾染她们母女。
“来了几人?”她问。
冶儿探出头看了一眼,“两人,一主一婢。”
只来了一人,那便不难打发,温蔓在轿帘后,语气平静地说道:“这位娘娘请回吧,礼物还是自己留着吧,国师府什么都不缺。”
可来人却在温蔓的轿前跪了下来,“安嫔求国师夫人为我儿做主,我儿温芒才十岁,他不该成为一个废人!”
原以为她们只是想拉拢自己,没想到竟然说的是这事,听她的口气,不像是意外。
可即便如此,温蔓也不能管。
“此事安嫔应该去告诉父王,让父王作主才是。”温蔓道。
可安嫔接下来的话,却让温蔓十分意外,她说,对她的儿子下手之人,不是别人,就是温茴。
温蔓脸色一沉,提醒道:“即便这里偏僻,鲜少会有人来,可这话也不能乱说,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我进宫多年,只得芒儿这一个孩子,我们母子什么都不争,只求芒儿可以安稳长大,出宫建府立业,可我的芒儿,还是碍了某些人的眼!如今双腿都废了,让他往后怎么办!”安嫔突然起身,想要去掀轿帘,被朔风一招制服,朔风力道不轻,但她却并没有吭一声。
安嫔忍着痛,颤声道:“国师夫人若是不肯帮我,下一个出事的,就是你最亲近的二皇兄!”
第一百四十六章:父王想撑到什么时候?
温蔓掀开帘子,看到眼前的安嫔面色憔悴,头发也有些散乱,发稍处还有一丝未干的露水,一脸狼狈的样子,足以看得出来,和别的嫔妃不一样,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整晚。
“走吧,去正阳宫。”放下轿帘,温蔓示意轿子出发。
昨晚水公公让温蔓得了闲去替温承云诊治,她确实不希望温承云这个时候就撒手人寰,如果温承云不在了,二皇兄未必斗得过温茴。
但是诊治一事,不可贸然前去,否则让德妃知道瞎,温承云便真的没了活路,身为帝王,别说百年强盛的帝云,怕是连乌兹和曼陀的历任君王也没有走到他这个地步的。
眼下安嫔来了,正好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进正阳宫。
“去正阳宫?”安嫔面色慌张起来,她不是没有去过正阳宫,但里头那位知道了她的去意却称病避而不见,那时她就知道,比起自己孩子,那位,更在乎温茴。
温蔓歪了歪脑袋看她,“怎么?不敢去?”
“国师夫人觉得该去,我自然敢去。”安嫔侧了侧身,让轿子先行,随后便跟了上去。
她倒是精明,今时不同往日,有了昨夜的事,温承云已经不是前此天无度纵容温茴的那个温承云了,而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用说,能和安嫔一起去走这一趟,足够让温承云知道自己的意图。
到正阳宫外时,水公公正好从里头出来,见了狼狈的安嫔,果然和那日传达温承云口谕时的态度判若两人,不仅言语安抚,还让正阳宫里的小宫女带安嫔先去偏殿沐浴更衣。
“水公公,德妃呢?”温蔓进了宫门,便问。
水公公对温蔓的态度比昨日还要客气,“圣上昨天夜里就让德妃回了华彦殿,三皇子出事后,她也大病了一场,整日无精打采,只等着老天开眼,能让三皇子活着回来。”
温蔓没有接话,温承云对德妃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他不再忌惮温茴。
“国师夫人里边请。”水公公一路将温蔓引进殿内。
温蔓发现,今日的温承云,气色比昨天还要差一些,如果再继续服毒,恐怕药石难医,但这毒是他自愿服下的,吃些苦头,也是他自己选的。
也许是来得太早,温承云还未醒来,温蔓便坐在殿外等着。
水公公几次想开口,都憋了回去,直到安嫔梳洗后过来,他才笑着上前,小声道:“国师夫人是为安嫔的事而来?”
温蔓听出了水公公言语中的试探,她带安嫔来的目的,就是借她来掩人耳目,这会自然顺着水公公的意思点点头,“我们就在这里等,父王什么时候醒了,劳烦水公公通传一声。”
“是。”水公公神色晦暗地退了下去,不多时,便说温承云已经醒了,传她们进去说话。
安嫔虽然说不怕,但是临到被传召时,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温蔓回头睨了她一眼,“怎么?怕了?”
“不怕。”安嫔咬着牙,跟着温蔓一起走了进去,伏身跪拜后,低着头不看温承云一眼,自古帝王皆薄情,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可她原以为帝王的薄情只是对她们这些后宫的女人,不想,温承云竟连亲生骨肉都可以做到这样狠心。
安嫔的眼中,有惧怕,也有恨意。
温蔓让水公公屏退殿内的宫人,虽然便替温承云把脉,他的脉象已经十分虚弱,即便没有被德妃下毒,也时日无多了。
让温蔓意外的是,这毒居然和母妃那时中的一样,给母妃下毒的是楼皇后,那德妃手里的毒,又是谁给她的?
看温承云的样子,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温蔓也没有多说,只是暗暗地记了下来。
“父王想撑到什么时候?”她一脸平静地问。
水公公听了,脸色一下子黑了,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看了看温承云的脸色,只能退到一旁。
温承云却丝毫不在意地说道:“至少也得撑到国师带着你三皇兄回朝的那日。”
看来他和德妃一样,希望温萧能活着回来,说来也是,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谁都不愿意相信,帝云国最得皇帝青眼的皇子,就这样死在了千里之外的外族。
“好,儿臣会尽力。”单论医术,温蔓肯定不及宫里的那些老御医,但是温承云只能找她,要是被御医知道他身中剧毒,传出去只会后宫大乱,尤其是,这毒关系到被废的楼皇后,更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写完药方后,温蔓看向一直跪在那里的安嫔,“父王,安嫔有事找你。”
温承云艰难地抬了抬手,“安嫔,起来说话。”
“谢陛下。”
从进正殿到现在,至少过了小半个时辰,安嫔本就憔悴不堪,跪了这么久,起身时险些跌过去,好在水公公上前扶了她一把,她才堪堪站稳。
安嫔站稳后,定定地看着温承云,“陛下,芒儿的事,请您为他做主。”
温承云一脸为难地说道:“你说陷害芒儿的人是四皇子,你可有证据?”
安嫔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仿佛没有想到温承云会这么问,她不止一次来求见温承云,跪了几宿,头都磕出血来了,但是温承云根本不为所动,等来的只有温茴的胁迫。
她进宫多年,仍旧只得一个嫔位,她全部的希望都在温芒的身上,哪怕当不了太子,等温芒成年后,向温承云求一块封地,当一个番王,也算是他们母子的造化。
可偏偏,她的芒儿还未成人,就成了残废,她全部的希望都毁于一旦。
“陛下,这是臣妾从那日打伤芒儿的人身上扯下来的。”安嫔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玉佩,
温承云只看了一眼,就递给了温蔓。
“这是薛魁的。”温蔓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确认无误,这玉佩是温承云在薛魁和温芸定亲时送给薛魁的,薛魁整天戴在身上耀武扬威,逢人就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即将成为帝云国的附马一般。
就算薛魁战死沙场,能得到它的人,一定是薛魁身边最亲近的人。
安嫔哭诉道:“陛下,一定是温茴让薛家人做的!不止芒儿,还有别的小皇子也被他害了,请陛下明察!”
第一百四十七章: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温承云猛地拍了一把床沿,愤愤地对水公公道:“这的确是朕赏给薛魁之物,去把魁府的男丁都给朕押入天牢,严加审问!”
别说安嫔,就连温蔓也没想到,温承云居然会这么痛快地抓薛家的人。
以薛魁和温茴的关系,薛家八成已经上了温茴的贼船,抓了薛家的人,温茴便又少了帮手,等到风曜凯旋归来,等着他的结局,一定不会比温慕好多少。
眼下温蔓要做的,就是牵制住温茴,不让他有出手的机会,并且,消除一切可能威胁到帝云国的外邦势力。
温蔓上前道:“父王龙体欠佳,审问薛家人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儿臣愿意代劳,将薛家的人带回国师府,交给府上的暗卫来审。”
水公公在温承云身边当差多年,从没见过哪个公主敢如此大放厥词,可说这些的毕竟是温蔓,他就算再惊讶,也只得退到一旁,闭口不语。
“那就辛苦蔓蔓了。”温承云却笑得一脸温和。
但在温蔓眼里,却极为讽刺,在温承云看来,所有孩子都是他可以拿来利用的工具,他对每一个孩子,都没有半点情谊。
眼下安嫔的事也解决了,温承云的病情也看了,温蔓没有必要留在宫里,拿到抓捕薛家人的手谕后,她便打算离开。
只是在走的时候,安嫔喊住了她。
“安嫔是还有什么事吗?”温蔓问道。
安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开口,“今日的事,多谢国师夫人,要不是你为二皇子殿下力挽狂澜,陛下一定不会答应给芒儿出头,陛下上回甚至还觉得我得了失心疯,有意构陷四皇子,这宫里谁人不知四皇子和薛家的关系,不是他还能是谁。”
温蔓瞧了她一眼,转身要走,“如果你想说这个,那就不必了,我也不是专程为了你的事来见父王,至于幕后指使的人是不是四皇兄,还得审了之后才知道。”
“是,得好好审。”安嫔咬了咬下唇,鼓足勇气拦住了温蔓,“但是我想说的不止这些,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既然你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不必说了。”温蔓不想在宫里逗留,作势从她身边绕开。
“将你的母妃打入冷宫,其实是国师的主意。”安嫔的声音越来越小,面对温蔓的质疑,她战战兢兢地解释,“那年我随家母进宫探望先太后时,不小心听到的,我知道国师夫人与国师恩爱有加,本不该说起那年的事,但国师夫人帮了我,我无以回报,只能.”
要不是看她这么狼狈,并且刚为自己的孩子争取到报仇的机会,温蔓还以为她是有意挑唆自己和国师的关系。
“好,我知道了,安嫔请回吧。”这回,安嫔没有再追上来,温蔓让朔风交代下去,该盯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尤其是温茴,虽然眼下他在宫外的帮手差不多都被解决了,薛家的人也即将被关押,他一个人在宫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在风曜回来之前,必须盯紧了。
轿子到宫门口时,正好遇到了准备进宫面圣的李由,满面春风地走来。
温蔓掀开轿帘,李由见是她,面色突然一凛,随即躬身道:“参见国师夫人,国师大人的捷报,我已命人送到府上。”
“多谢李大人。”温蔓没有多问,下了轿子回到国师府的马车上,交代驾车的朔风,“去薛府。”
朔风也没有多问,倒是冶儿,一脸不解地问道:“公主,为什么不先回府看看捷报?你不是已经等消息等了好久吗?”
“既然都是捷报了,李大人又那么高兴,还需要看吗?”温蔓戳了戳冶儿的脸颊,“怎的都要嫁人了,还这么傻乎乎的。”
冶儿佯装吃痛地捂着脸,“公主,你又数落奴婢。”
温蔓哪里是数落她,也就是趁着她还是自己的奴婢,抓紧时间好好欺负欺负她,不然等她嫁了人,这些举动也不合适了,让别人瞧了去,只怕是要有样学样。
“夫人,到了。”不多时,马车便在薛府门口停了下来,途中流云已经召集了数十名暗卫,这阵仗,吓得薛家的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
薛老夫人得到通传后,第一时间带着一家老小迎了出来,也被吓了一跳,但是相比老管家,她倒是显得镇定许多,面对温蔓时,甚至还能笑得出来,“是什么风把国师夫人给吹来了,老身有失远迎,国师夫人莫怪。”
薛家二夫人也是笑脸相迎,“国师夫人快里面请。”
倒是温芸,并没有见她出来,想起那日送她出嫁,都没见过薛家人这么热情,薛老夫人和薛家两位兄长甚至连面都不见,只让两位夫人出面,这会儿倒是举家相迎,不知是心虚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温蔓这时候不想和他们客套,抬了抬手,流云便将温承云的手谕递了过来。
“我今日过来,不是叙旧的,这是父王的手谕,让我来请薛家的男丁去国师府走一趟,有些事需要他们配合。”没等薛家的人反应过来,暗卫们已经把人全部拿下,温蔓面色如常地转身向马车走去。
才走了一步,薛老夫人就变了脸,冲着温蔓的背影吼道:“我家男丁犯了什么罪?就算是圣上,也不可以随便抓人,我家魁儿为国捐躯,尸骨才入土,圣上这是要逼死我老婆子吗!”
温蔓料想到薛老夫人会有这样的反应,还有那两位夫人,八成也会跟着一起闹。
她索性回过身,定定地看着她们几人,被她这么盯着,薛家大夫人反倒不敢造次,还是二夫人先开了口,这位二夫人还是一贯的冷静自持,说话前不忘行礼。
“国师夫人,敢问我们薛家,是因何事触怒圣颜?”她问。
温蔓将魁薛的玉佩拿了出来,等薛家的女眷们认出玉佩的出处后,才说:“各位可能不知,宫里的小皇子遭人毒手,而这玉佩,便是下手之人不慎遗留的,谋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第一百四十八章:公主,国师可真厉害
薛老夫人吓得连连后退,最后差点跌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我薛家大郎和二郎都是读书人,根本没有能力潜入宫中伤害皇子。”
“是不是被陷害,等审清楚后,自然会给薛老夫人一个交代。”温蔓回了马车,头也没有回地让朔风赶紧出发,她还要回家看边关的捷报。
至于薛家人,要说没有鬼,她是不信的,如果坦坦荡荡,薛老夫人也不至于迟疑那么久。
碍于温蔓已经怀有身孕,朔风驾车的速度也不敢太快,除了翟渊,乌兹所有奸细都被就地斩杀,听林景说,禁卫军光是处理尸首就处理到天快亮,所以这会儿街上还弥漫着些许血腥味,温蔓闻着就觉得反胃,忍不住干呕起来。
冶儿拿出随身带着的梅子,塞了一粒到她的嘴里,“公主,这是顾婶给的,说可以止吐,你试试。”
酸涩的梅子入口,果然好些了,温蔓顺了顺气,笑着看向冶儿,“这么重的血腥味,你居然没有不适?”
冶儿方才只担心温蔓了,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会儿猛吸了一口气,难受得皱起了眉,“公主,你别提醒奴婢。”
温蔓也不习惯这血腥味,不过是因为风曜,所以才逼着自己适应。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冶儿不用面对这些,往后等她和朔风成了亲,便让朔风留在府上,不用打打杀杀,就不用面对。
马车四平八稳地回到国师府时,林景和锦娘正在囚室里审翟渊。
才跨进大门,薛府的马车便追了上来,温芸下了马车一路小跑到温蔓的跟前,掀起裙摆跪了下去,“九皇姐,从前是我错了,我认错,求你放过薛家吧。”
印象中,温芸似乎从没有这么温芸这样,上一回她求和,也是受了傅闻的指使。
“进来说。”
国师府门口,怎能容得温芸这样胡搅蛮缠?
进了门,便有暗卫递上李由让人送来的捷报,温蔓打开一看,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眼下风曜已经带兵击溃乌兹大军,杀到草原,取了达穆的人头,阿翁手下的亲信已经接管草原各部,帝云大军,不日即将返回都城。
“公主,国师可真厉害,这才多久,就要搬师回朝了,不像某些人,才出师就死在敌军手上,还英雄呢.”冶儿卖力地夸赞,一半也是为了说给温芸听,想气气她。
温蔓斥道:“不许胡说。”
冶儿撇了撇嘴,退到一边。
温蔓发现,即便是从前温芸最不屑的婢女的嘲讽,温芸竟然毫无波澜,甚至她的双眼空洞得仿佛失去了目视的能力。
“是你自己要来?还是薛家的人让你来求情?”温蔓到前厅,坐下后,问温芸。
温芸非但眼神空洞,语气也没有丝毫的感情,“有区别吗?我现在想活下去,除了乖乖听话,还有别的选择吗?母妃不在了,四皇兄又在铤而走险,连我讨厌至极的夫君也死了,好的容易以为有人能帮我,到头来也是在把我当傻子利用,我早该知道自己的处境,早该认命的。”
温蔓可不想听这些,她今天所遭受的,无非就是坏事做尽的因果报应罢了,“既然不是你自己要来,那你不又在被人利用?”
温芸一听,面如死灰一般紧咬着下唇,很快,便出现一丝殷红的血迹。
“行了,回去告诉薛老夫人,薛家的人,我会亲自审问,薛家有没有问题,全看他们。”温蔓着急去囚室,没有时间浪费在温芸的身上,眼下边关战事虽已占了上风,但是乌兹人素来不要脸,为了防止他们耍阴招,翟渊至关重要。
可温芸却没有走,甚至又跪了下来,“九皇姐,我已经没有家母妃,没有夫君了,我只求九皇姐给我一处容身之所。”
见过温芸那副虚伪的嘴脸,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已经惊不起温蔓心中的波澜,温蔓叫来流云,“送她回薛府。”
流云领命,直接将人押了出去。
遣走了温芸,温蔓去了囚室,原本温蔓只想着见招拆招,一切等着风曜回来再说,但是温茴居然敢反咬二皇兄一口,这事她可不能忍。
“招了吗?”温蔓从冶儿手中接过帕子,掩住了半边脸,暗卫的动作很快,刚带回来的薛家男丁,也都开始审问了,哀嚎声此起彼伏,血腥味也充斥着口鼻。
林景回道:“夫人,翟渊的口风很紧。”
“我来。”温蔓从林景手里接过鞭子,走到翟渊跟前,当着他的面把鞭子扔在了地上。
翟渊抬起了头,鹰隼一般的眸子牢牢地盯着温蔓,“怎么?不打了?”
温蔓应声道:“打这么久都没用,不得换一种方式?”
说着,她取出一个瓷瓶,里头放着的正是最后一只噬心蛊,她不喜欢这些歪门邪道,当初炼这些,也只是为了试蛊引,可这歪门邪道的东西,要是用在邪恶歹毒的人身上,似乎也不算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是什么?”翟渊面上闪过一丝紧张。
温蔓却始终淡定如常,“噬心蛊啊,你不愿意配合,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
果然,下一刻翟渊整个人就癫狂起来,他和傅闻有勾结,自然是知道凝月阁那些害人的东西有多恶毒,尤其是这噬心蛊,要是不能及时解蛊,性命不保且死状奇惨无比,当初黄护院死的时候,温蔓就亲眼所见。
所以傅闻跑了,她并没有强求,也没有花太多精力去追捕,想要让这种恶毒的东西永绝于世,必须解决所有会制蛊的人。
“温蔓!你们国师府口口声声要铲除凝月阁,你放走傅闻不说,现在居然也要用噬心蛊对付敌人?传出去不怕被世人耻笑!”
面对他的质问,温蔓只是毫无在意地看了看左右,回过脸时,反问翟渊,“你觉得这里有人会传出去?”
话音刚落,身旁的暗卫齐声道:“属下愿以性命起誓!绝不背叛!”
温蔓耸了耸肩,“你也看到了,我们国师府什么都不缺,就缺叛徒。”
第一百四十九章:国师府的名声可不能让她给污了
温蔓今天过来,不是吓唬翟渊,她把噬心蛊交给林景,“给他下蛊,三天后押他去朝堂,这三天密切留意温茴的动向,至于薛家,能认最好,不认也无妨,通敌卖国的罪名,就够要温茴的命了。”
“是,夫人。”
把人都交给林景后,温蔓急忙离开囚室,出了门才弯腰捂住小腹。
冶儿吓得魂都飞了,连忙扶住了她,“公主,你没事吧?”
“有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温蔓借着她的力道站稳,流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夫人,十一公主死在回薛府的路上了,中毒身亡。”
温蔓震惊之余,突然回想起温芸来时,似乎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赶紧给刚才接触过温芸的人都服下。”温蔓从药包里取出解毒丸,交给流云。
待众人服下解毒药丸后,已经无恙,但温蔓依旧腹痛,冶儿急得跳脚,温蔓却问:“温芸人呢?”
流云也瞧出温蔓的不对劲,连忙将她抱了起来,“得罪了,夫人。”
温蔓抓着他的衣襟,又问:“温芸人呢?一定是薛府的人设的计,要么毒死我,要么说我毒死温芸,一定不能让温芸回薛府。”
“夫人放心,温芸的尸首,属下已经带回来。”流云一路小跑着把温蔓送回后院。
温芸被下毒的事,明摆着是薛家人做的,国师府不能公然请大夫过府看诊,温蔓只能自己忍着痛替自己把脉,万幸,这毒也是出自楼家,看来薛家已经完全投靠了温茴。
薛家那么多人,不可能一蠢蠢一窝,让他们孤注一掷去帮一个身负重罪,被发配到洛城的皇子,除非
趁着冶儿去配解药,屋里只有朔风和流云,她说:“薛家恐怕已经知道薛魁真正的死因,要么是想借温茴的手报仇,要么就是自保,我们得尽快让温茴坐实通敌之罪,不然薛家一定会拿温芸当借口,找上门来。”
“夫人说得没错。”流云附和道。
朔风也觉得在理,“夫人,属下立马让锦娘乔装成温芸,做好应对。”
温蔓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好在解药服得快,否则温蔓腹中的孩子险些保不住,这仇,温蔓暂时没有精力去报,但她不会不报。
等身体缓过来后,她去了柴房,温芸的尸首就在这里,带毒的外袍已经被除去,才不过几个时辰,便已经浑身发紫,不得不说,薛老夫人为了要自己的命,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好在府上并没有人碰过温芸的衣服,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靠近柴房,等薛府的事解决之后,再处理温芸的尸首。”温蔓才站了一会儿,就被冶儿催了好几次,让她赶紧回屋去休息,她实在拗不过,只能乖乖听话。
当晚,薛家二夫人上门时,他们两人非但没让她带走锦娘假扮的温芸,还强行把她也留在了国师府上,还专门差人送了信,说二夫人太过担忧薛家二郎,国师夫人心善,便留她在府上小住几日。
第二天一早,薛家大夫人也来了,说薛老夫人突然身染重疾病,要请二夫人回府侍疾,和前一晚一样,大夫人也被留了下来,送回薛府的信上,只是把二夫人改成了大夫人,连温蔓看了,说觉得他们敷衍至极。
到了晌午,薛老夫人亲自来了国师府,她刚下马车,身上那股和温芸被抹的毒粉一样的味道传了出来,故伎重演,不是把别人当傻子,便是穷途末路。
“薛老夫人请留步。”朔风和流云二人同时举剑,挡住了薛老夫人的去路,并且用内力屏住了气息。
薛老夫人年事已高,不像温芸那样能挺到从国师府回薛府的路上才毒发,虽然手里有解药,但她的目的是温蔓,绝不可能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搭上性命。
也许是为了尽快见到温蔓,薛老夫人居然往地上一坐,嚷嚷道:“我们薛家男丁到底犯了什么事?国师夫人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好歹我家三郎还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我家三郎的新妇也是当朝公主,国师夫人怎么能说抓人就抓人,连个理由都不给,要抓,连我这老婆子也一起抓了吧!”
面对她的胡搅蛮缠,朔风和流云二人丝毫不为所动,薛家人要来,可以,一并带进府中关押起来便是,可这浑身带毒的毒妇,绝对不能放进府中。
这几日国师府的动作确实有些大,尤其是当街斩杀了那么多乌兹奸细,活捉了乌兹的六皇子,有些百姓并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对此事有颇多的猜测,眼下看到薛家的老夫人当众大闹国师府,不免交头接耳起来。
在帝云国,从来没有人敢在国师府门口这样放肆,但说到底,风曜不在府上,府上事务都是温蔓在打理,不少看不惯温蔓的人,借此机会又开始诋毁起来。
温蔓早就猜到薛老夫人会来,并且会比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手段更加激烈,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法炮制地在她自己的身上也抹上毒药,这倒是正中了温蔓的下怀。
温承云中的毒,她也是凭借着当年给母妃解毒时配制的药方去制作解药,虽能拖些时日,却因为中毒已深,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清除。
薛老夫人这时来送解药,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有了解药,温承云才能上朝,翟渊和温茴的勾当,也才能在满朝文武面前被揭穿。
“公主,你不能去。”冶儿见温蔓要出去见薛老夫人,吓得将她堵在了屋子里。
温蔓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国师府的名声可不能让她给污了,放心,我不会靠她太近,既然毒是抹在衣服上的,她自己便会先中毒,我们要做的,只是等她毒发罢了。”
薛老夫人能舍弃温芸,但她绝对不舍得让她自己死在国师府门口。
二人到门口时,朔风和流云正想强行驱逐薛老夫人。
“慢着。”温蔓上前,命人取来椅子,坐在门内,用帕子掩面,虽然制止了对薛老夫人的驱逐,但也只是坐着,一言不发地盯着薛老夫人。
第一百五十章:是她兄长楼靖!
薛老夫人到底还是怕自己先一步毒发,想致温蔓于死地的心思都已经写在了脸上,从地上爬起来,立马朝温蔓扑了过去。
可她还未近温蔓的身,便被朔风一脚踢开。
围观的百姓有开始说温蔓的不是的。
“怎么能对一个老妇人下这么狠的手?”
“就是啊,国师大人在的时候可从没对老弱动过手,他的手段虽然也狠,但是抓的都是十恶不赦的人。”
“这薛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国师夫人,杀人不过头点地,国师夫人这么对薛家,是在诛心啊”
温蔓听着百姓的质疑,心中虽有不快,却依旧淡定地看着薛老夫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薛老夫人终究还是熬不过毒发,只见她背过身去,急急忙忙地在怀里掏着什么东西。
这时,温蔓终于出声,“去把东西取过来。”
朔风先一步走了出去,却被流云挡了一下,流云道:“我来。”
“兄长是想护着我?”朔风推开了他横在路前的剑,“那就一起。”
朔风出剑打在了薛老夫人的后背,她手里的药瓶一下子落到地上,流云捡起擦净之后,交给了温蔓。
接过解药细细查看后,温蔓把药瓶交给朔风,“交给林景,让他暗中送进宫给父王,告诉他,明日早朝,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是,夫人。”朔风领命,带着药瓶去了囚室。
这会儿薛老夫人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冲着温蔓吼了起来,“你还我解药!”
“解药?你说的是这个?”温蔓起身,一步步走向瘫倒在地的薛老夫人,“薛老夫人真是好算计,想要我的命,也不至于以身投毒吧,你可知道,谋害当朝公主,也是死罪?”
薛老夫人还要狡辩,可已经无力回天,她身上的毒粉,和温芸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毒少许剂量虽不足以让人立刻毙命,但浑身上下都是毒,迎风入口,便是致命的,她捂着脖子,艰难地想要出声。
就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温蔓对所有看热闹的百姓道:“薛氏包藏祸心,企图向国师府投毒,谋害当朝公主,此罪当诛,至于尸首,就地焚烧。”
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倒也没有一个敢再出言不逊的。
看着燃起的熊熊大火,温蔓小声交待冶儿,“一会儿把她的骨灰收一收。”
冶儿一脸不情愿,“公主,她都要害你,你还收她的骨灰做什么?”
“有用。”
回府后,温蔓去了囚室,原本她觉得薛家人根本没有审问的必要,温茴倒了,他们自然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可是现在,她觉得有必要问问清楚,这毒药究竟从何而来,当年楼皇后久居后宫,是谁将毒药带进宫,是谁,帮着她一起害死了母妃。
薛家的男丁除了薛家大郎和二郎之外,只有几名小厮和管家,看薛老夫人这架势,相必伤害温芒和其余几位小皇子的,便是他二人其中之一。
温蔓进去后,直奔薛家大郎和二郎那里,他二人的骨头和翟渊差不多,打了两天也是什么都没招,也是,既然投靠了温茴,便早有了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这最后一口气,自然要等温茴彻底失势才能吐出来。
温蔓不想在这里多待,便让林景把翟渊带了过来,眼下的翟渊虽说不上听话,但也是温蔓说十句,他能顺个七八句了,包括温蔓让他在朝堂上指证温茴一事,他也一边求饶一边答应。
“看到了吗?温茴马上就该成为阶下囚了,他好歹是皇子,父王不会要他的命,但是你们不一样,谋朝篡位可是要诛九族的。”温蔓见他二人面色一下子苍白如纸,便知道他们那口气已经泄了一大半。
“你们可能并不知道,薛老夫人为了取我性命,不惜以身投毒,死在了她自己的手里,尸首虽然不能留,但我让人把她的骨灰收了起来,你们是要放着孝道不遵,继续对温茴尽那愚忠?”
薛家大郎一听,那剩着的半口气也荡然无存,跪地嚎啕大哭,“娘啊,你这是干的什么傻事!”
倒是薛家二郎,还不知死活地辱骂温蔓,“你这个蛇蝎女人!都是你,要不是你,三弟也不会被狗皇帝设计害死!”
“我害的?”温蔓觉得有些好笑,问他,“你可知,你那三弟一早就上了温茴的当,潜入后宫玷污了即将送去和亲的七公主?此事虽未宣扬,但你们觉得,父王容得下他?能在他死后,给了他好名声,已经是对薛家最大的仁慈。”
薛家二郎抱着头,蹲了下去,嘴里一遍一遍默念着不可能。
薛家这回算是彻底完了,温蔓唏嘘之余,问道:“你们手里的毒药,是温茴从谁的手里得来的?说实话,我会想办法给你们薛家留一条血脉,给你们收尸,至于谁死谁活,你们自己商量。”
话音刚落,他二人便都抬起了头,薛家大郎有些犹豫,薛家二郎则先开了口,“大哥,你手上可是显些沾了皇子的命,皇帝不会放过你,你放心去,我会替你料理好薛家。”
“二弟别忘了,我夫人腹中可是有了骨血,要留自然也是留孩子!”薛家大郎怒道。
薛家二郎根本不以为然,“笑话,万一大嫂生不出儿子呢?你是要断了我们薛家的香火?薛家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
“你!”薛家大郎悔不当初,如果不进宫谋害皇子,他便能顺理成章地活下来。
这倒是真的让温蔓大开眼界,这才一会儿功夫,就成了兄弟相残了。
温蔓摇摇头,转过了身,“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们一起去吧,我会求父王找人安葬你们。”
“我说!四皇子说那毒药是楼家人给的!”薛家二郎急道。
楼家人?楼家现在除了在洛城的楼盈盈,就只剩下失踪的楼靖,楼盈盈绝对不可能,她在的那座寺庙一直有国师府的暗卫把守,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
难道是楼靖?温蔓不动声色地道:“少诓我,楼家哪里还有什么人,楼盈盈都死在洛城了。”
“当然不是楼盈盈,是她兄长楼靖!现在想来,楼靖八成和我们一样,也被温茴骗了,楼靖对楼将军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他假装失踪后,暗地里帮温茴干了不少事。”薛家二郎也懊悔,怎么就着了温茴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