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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婆是军阀全文阅读

作者:录事参军     我的老婆是军阀txt下载     我的老婆是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观音山兵变

    郡王府花厅。

    叶昭坐在主位沙发之上,两侧分别坐的是神保、哈里奇、韩进春、赵三宝、马大勇。

    茶几上摆着一碟碟瓜果茶糖、西洋小点心,但自没人去动。

    其实在六王上谕刚刚到广州之时,粤赣众文官武将莫不想来拜望王爷,听取方略也好,探探虚实也好,但都被挡了驾,大将军王一概不见。

    在座五人中,除了赵三宝,其余四人到了广州第一件事就是求见王爷,却不得其门而入,今日,却不想大将军王一起召集五人,而不是闭门密议。

    哈里奇心里就未免有些嘀咕,本以为王爷会挨个见他们,到时敲敲边鼓,值此良机,压压神保的气焰,但现在王爷大张旗鼓召见几人,话却不好说了。

    平远军最重要的这五名将领中,马大勇统水师自成一体,赵三宝只知攻城掠地夺旗下寨,而这两年神保、哈里奇和韩进春的关系就略有些微妙,尤其是第一镇和第二镇在赣北战场争功,神保手下悍将步枪第三营管带李**子曾经在小北河打时间差,将第二镇步枪营牵制准备围歼的发匪军械运输队半路截了胡,抢走了上百杆步枪和数十箱铜帽,第二镇步兵去理论,反遭讥讽,险些擦枪走火,为此事两人的官司打到了叶昭面前,叶昭息事宁人,各打五十大板,两镇官兵可就作下了仇。

    而神保和哈里奇的恶劣关系也就愈演愈烈,尤其是哈里奇,多立勋功,但外人排起肃王手下悍将,总是将神保排第一位,六王下谕拉拢平远军将领,授神保平远军提督即是明证,哈里奇心里又岂会舒服?

    望着手下五虎将,叶昭笑着端起茶杯,说:“都放松,今日唠唠家常,不谈军国,这两年战事烦扰,咱们聚少离多,唉,想想这样坐下喝茶的时间都无,大家这几年都辛苦了,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神保、哈里奇、韩进春、赵三宝、马大勇急忙端起茶杯,连说不敢。

    饮了杯中茶,叶昭笑道:“改天,咱们都带上夫人,六大家子,也聚一聚,从甲申年算,咱们的交情可不短了,称得上过命吧,你们几个跟着我南征北讨,没有你们,就没有我景祥的今天,这话,可不是虚话,希望咱们几家,百年千年后,仍是世交门楣,子子孙孙永结同好。”

    “是。”

    “属下不敢。”

    几个人纷纷躬身,说什么的都有,但忆往昔,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叶昭看向神保,笑道:“神保啊,你家小子六岁了吧?该送入学堂喽,咱们现在靠枪杆子杀人放火升官发财,可后人不能老这样不是?咱们现在杀人放火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后人能生活的安定些,咱们造了孽,是为后辈好,以后呢,知识就是力量,知道吗?到你家小子长大成人,咱要靠他们造巨舰造火车,想美利坚南北一统,区区三十年即步入世界最强国之列,咱底子比它厚,资源比它多,甚至律法都会比它先进,它能办到的,咱为什么办不到?”

    “是”神保几人自不知道美利坚现今到底在泰西众国中是什么地位,但听王爷袒露心声,想想大清国可能的美妙前景,自是心潮起伏。

    叶昭有感而发,知道说漏嘴了,好在几人不甚明了,就笑道:“我也是打个比方”说起来,这对中国来说,或许是最坏的时代,对叶昭来说,却是最好的时代,近现代各项科技都未成型,叶昭如果想做科学家,怕马上会成为世界物理化学甚至自然科学界的殿堂级人物。

    许多中高等物理化自然科学的知识都是在接下来二三十年间奠定了理论和实践的基础。

    举个例子,比如微生物,后世小学生都知道食物变质是因为有细菌,但现今西洋生物学界却只是前几年刚刚提出这么个设想,罐头厂知道将食物蒸熟密封保存不容易变质,却不知道这是细菌的作用。

    又比如后世高中课本很简单的法拉第定律,也不过数年前刚刚被总结出来,尚未进一步完善,而麦克斯韦电磁理论要十多年后面世。

    如果叶昭早生几十年,就算空有满腹知识但只会被人认为是疯子,晚生几十年科技已经发展到光量级别,只有在现今,叶昭学到的许多理论才能被印证,而且是第一手被印证。

    只不过叶昭忙于军国,不会向这方面发展而已,但其渊博的理论知识以及见识却足以使他知道西关发明家俱乐部的科学怪人们哪些发现大有可为,哪些只是空想。而更可以夸夸其谈勾得这些科研学者拨开云雾也好,怎么都好,都会觉得由他资助搞发明是一桩乐事。

    而已现今中华之国力,只要能步上正轨,总要比美利坚步子更快。

    “总之要送你家小子去学堂。”叶昭笑着说。

    神保躬身道:“卑职一定叫路子听王爷的话,求学上进。”

    叶昭又看向哈里奇,笑道:“老哈,听说前几**说了第八房小妾,悠着点,这点你可比不上神保了,一夫一妻,情比金坚。”

    哈里奇咧嘴干笑,“奴才听主子的话,这辈子再不娶九姨太。不过嘛,保帅他是君子,奴才是小人,所谓君子怀刑,小人怀惠。保帅的风骨,奴才却是学不来了。奴才只知道愚忠,只知道王爷好,就是广东好,广东好,咱大清也好。”

    神保微微蹙眉,但没说话。

    除了赵三宝不懂哈里奇话里转弯抹角的意思,在座诸人都懂。哈里奇的意思是说,君子重纲纪,重礼制,对此有所忌惮,不愿以身试法。小人则往往为利所驱,铤而走险。

    叶昭微微一笑:“不说军国,你又说来了。”

    韩进春道:“王爷,卑职倒认为现下几人合该谈谈军国事,卑职等五人中,卑职跟随王爷最迟,哈大哥、保大哥、三宝兄弟、马兄弟都是王爷出关前带的兵,卑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六王早已经卑职五人视为眼中钉,卑职可以断言,若王爷回京城,必被六王所害,而我五人若想一世平安,可不知道要躲过多少明枪暗箭。先前神保大哥说辞官回乡,享山林之乐,以兄弟看,怕也是痴心妄想。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他最后这话是对神保说的,神保轻轻叹口气,微微点头。

    韩进春继续道:“王爷,现今箭在弦上,平远军众将士安危皆系王爷一身,何况六王倒行逆施,多方加害两宫太后,王爷就算不计较自身安危,两宫太后和小阿哥的安危难道王爷也不放在心上么?王爷,京师万万去不得,卑职看,也不必拖延,免得六王又生事端,为今正是兴兵讨逆的良机”

    叶昭沉吟不决。

    马大勇抱拳,眼中全是刚毅,大声道:“王爷,卑职还想在王爷统领下有朝一日能率海军撩欧罗巴诸国虎须,若王爷去京城,卑职定冒大不韪,率水师弟兄直袭大沽口,有死而已我平远水师没一个孬种誓死追随王爷同生同死”

    神保苦笑道:“王爷,卑职递辞呈,是为了留王爷在广州,可王爷执意要去京师,若被六王加害,卑职绝不偷生”

    哈里奇眼珠转了几转,却没说话。

    叶昭摆摆手,道:“容我再想想,不说军国,不说军国,你们呀,明日都将夫人带来,咱们好生聚一聚。”

    几人对望,眼里都是无奈。

    聊了几句家常,见大将军王略有倦意,哈里奇首先起身告退,其余几人也忙跟着站起,叶昭微微点头,送几人出了花厅。

    ……

    荷花楼,今日空荡荡的,雏菊阁和海棠阁虽灯火通明,却没有人声,蓉儿和锦二奶奶去佛山拜神,要明日才回。

    叶昭回了金盏阁,俏丫头如意伺候过洗漱,又送上茶水,小声道:“王爷,奴婢给您准备了节目。”她身为书吏,自隐隐知道王爷这几日忧烦,两位福晋不在,她自要想法子给王爷解闷。

    叶昭品着茶,笑道:“什么节目?倒是奇了”

    如意走过去,拉开门,对外面轻声道:“进来吧。”

    随即一列小婢走入,手里提着五彩的灯笼,除了红色外,还有紫、蓝、粉、碧等艳色,造形各异,比起那青楼里还要惹人,看起来叫人心里阵阵迷醉。

    有小婢捧着琵琶,如意接过,在软墩上坐好,纤手轻轻抚下,清泉叮咚,如意小心翼翼道:“王爷,奴婢和玛嘿阿依为王爷献舞”

    叶昭一怔,玛嘿阿依?好像有点印象,府里在蓉儿和锦二奶奶操持下,不但养了戏班,更养了歌舞班,早听锦二奶奶说过,买了一名彝族美女,号称舞姿天下无双,美貌滇黔第一,本是云南彝族穷苦人家,但小小年纪就美貌传扬,几方土司为其起了刀兵,却被奸诈汉人偷偷连骗带抢拐了出来,以为奇货可居,自然带来东南最富裕之地广州贩卖,而被锦二奶奶得了信儿,谁又争得过她?

    一个月前锦二奶奶就吹风,要老爷欣赏这彝族美女的无双舞姿,却被叶昭训斥了一顿,隐隐记得就是这彝族舞姬之名就是玛嘿阿依。

    却不想,今日如意又将其旧事重提。

    见如意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看起来颇为担心自己骂她,叶昭就点了点头,说:“传吧”

    不用传,如意拨弄琵琶,乐曲刚起,就听环儿清脆响声,却见屏风之后,轻盈盈舞进一绝美*女,其与中原女子装束大为不同,长发及股,耳上挂着大大的银环,红色麻布小袄筒裙,露出粉腿玉臂,柔美无比的足踝手腕箍着黄澄澄金环,金环上挂着小铃铛,舞动起来,清脆铃声阵阵,抖着那若隐若现的雪白小肚皮,甩着那黑柔柔及股长发,含妖弄艳,舞姿诱惑无比。

    叶昭心内苦笑,这可不知道是那囤积居奇的商人还是锦二奶奶编排的,这可不是艳舞么?

    琵琶声一变,节奏变得更加急切撩人。

    那美舞姬舞姿更热,那甩首撩足、扭腰拧股间散发出种种热辣、青春、健康和妖艳的风情,令人口干舌燥,魂为之销。

    “嘤……”琵琶声停,发出悠悠余音,而美舞姬却是双手抓住粉嫩雪足蛇一般绕过头盘在地上,柔不可言。

    “好”叶昭轻轻鼓掌,舞虽妖艳,但这功底却不是盖的。

    一直偷偷看叶昭脸色的如意如释重负,她脸红扑扑的,却对美舞姬连使眼色,美舞姬怯怯献上香茗,小声道:“请王爷饮茶。”声音轻柔似融,更有一丝丝甜腻腻的香气飘入叶昭鼻端。

    叶昭接过茶,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艺术人才,可惜生活在现今了。

    美舞姬轻轻跪在红毯上,“奴婢山野粗名,王爷唤我依玛就是。”

    如意偷偷看了眼主子脸色,随即小心翼翼道:“王爷,要不您给她起个名?这依玛依玛的喊起来怪怪的,倒好像骂人呢,凤主子倒是说给她改名唤作花姬,不知道王爷中意否?”

    叶昭笑道:“随便了。”

    “谢王爷赐名“美舞姬轻柔磕头。

    如意又小心道:“王爷,等下次,奴婢和花姬一起舞给王爷看。”

    哦?叶昭倒是一怔,一个曼舞,一个艳舞,想来舞起来别有一番情趣,但这奢靡日子怕可就消磨人的心智喽,笑了笑道:“再说吧。”

    如意又红着脸,小声结结巴巴道:“那,那今晚要不要留花姬在金盏阁,她,她是处子之身……”

    叶昭摇头,挥了挥手。

    美舞姬脸色一黯,心下也不知道是轻松还是悲哀,忙磕头,起身慢慢退出。

    如意不敢再说,也悄悄退到了屏风后。

    叶昭品着茶,微微闭上双目,却丝毫没有就寝之意。

    如意虽然奇怪,自不敢问,何况王爷睡下,就一定要她出去的,现今虽然隔着屏风,但和王爷共处卧房,就算多待一会儿,却也心满意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如意都快迷迷糊糊睡着了,外面突然响起小婢的声音:“如意姐,瑞吉瑞四爷求见王爷。”如意激灵一下睁开眼,却听脚步声响,主子走了出来,原来,主子早就知道今晚有人拜访。

    ……

    王府花厅,李蹇臣进来的时候瑞四还没走。

    李蹇臣是认识瑞四的,见瑞四在就知道王爷已经得了信,进厅就跪下磕头,大声道:“王爷,卑职死谏请王爷赴观音山主持大局平远军之骚乱非王爷不能力挽狂澜”李蹇臣刚刚得到信,平远军四镇总兵、水师总兵与飞虎营统领一起率部进了观音山,拥立小阿哥载濂为帝,并请两宫太后垂帘。

    叶昭还未说话,侍卫又来报,兵房主事苏纳求见。

    还没等报信的侍卫下去,又一名侍卫匆匆赶来,说是柏贵大人求见。

    叶昭一个个传,不一会儿,就有四五名文官聚在了花厅中。

    李蹇臣跪在地上大声请王爷赴观音山主持大局,有几名官员如柏贵就跪下来痛哭流涕恳求王爷消弭兵变。

    叶昭恨声道:“这几个奴才好大的胆子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李蹇臣大声道:“王爷,此乃军心民心所向奕谋朝篡位,大逆不道,王爷为天下苍生想,隐忍多时,他却暴戾专横,追杀太后,陷害功臣,王爷正该举义旗吊民伐罪”

    叶昭呆了会儿,无奈的叹道:“这,你们都在逼我呀,何苦呢”虽然可能大夥都知道这兵变就算不是他自编自演他也心里有数,可戏就得这么唱。叶昭更是演的极自然,心里叹气,自己脸皮好像越来越厚了。

    其实今日之事,叶昭倒也并不是十拿九稳,但哈里奇果然是最明白他心思,想也知道,五总兵一起出了府,哈里奇这么一撺掇,再用言语激一激神保,神保就算有些不情愿,但也骑虎难下,只能跟着其他四位总兵走上了这不归路。

    李蹇臣磕头道:“王爷若不当机立断,今日之变必使得兵乱横行则粤赣危亦大清危亦”

    众大臣纷纷磕头附和,抹泪的有之,亢声的有之,乱作一团。

    叶昭怔了半晌,叹息道:“你们都起来吧。”

    柏贵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卑职等今日有死而已,王爷,您要以社稷为重啊”

    “好了,都起来吧,咱们去观音山请两宫太后示下”叶昭说着脸又沉了下来:“这帮奴才狗胆包天,若惊扰了两宫圣驾,看我不砍他们的脑袋”

    ……

    观音山行宫早就乱作了一团,前殿中,乱糟糟站满了文武官员,身在广州的四品以上官员都被飞虎营“请”了来。

    殿上挂了黄幔,黄幔后,小阿哥在大声啼哭,钮钴禄氏正在哄他,见叶昭进来黄幔钮钴禄氏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俏脸苍白,显然也被吓坏了。

    可不是,飞虎营女兵突然闯进后宫,将小阿哥请到了前殿,又挂起黄幔,请来两宫太后,钮钴禄氏虽能隐隐猜到原委,可第一次见这场面,可真是吓得不轻。

    兰贵人却不吱声,显然心里有数。

    叶昭躬身道:“两位皇嫂,臣弟请死罪,臣弟部胆大妄为,惊扰皇嫂,虽是赤子忠心,但臣弟御下不严,死罪”

    说着就跪下磕头。

    “你,你别这样,快起来这也怪不得你。”钮钴禄氏急急的说。

    叶昭磕了三个头,沉声道:“皇嫂,奕他大逆不道谋朝篡位,毒害先帝,其罪罄竹难书,臣弟请皇子继位正大统,两宫垂帘,吊民伐罪兴义兵讨伐奸贼奕”

    钮钴禄氏一呆,这时殿下众文官武将听得大将军王之言,立时黑压压跪了一殿,齐声道:“臣等请皇子继位正大统,两宫垂帘,吊民伐罪兴义兵讨伐奸贼奕”

    就算唐树义,也不得不跟着跪下,嘴里嘟囔看似也在跟众人一起宣誓表忠心,没办法,若在这殿上稍露异心,怕就血溅五步,君不见那凶神恶煞般站于四周的步枪兵么?

    叶昭跪地不起,又道:“皇嫂,军心民心所向,两位皇嫂难道忍心见我大清基业毁于奸佞之手?”

    “这……”钮钴禄氏可没了主意,看向兰贵人。

    叶昭又大声道:“两位皇嫂若不答应,臣弟唯死而已”

    兰贵人轻声道:“姐姐,我们就应了吧,总不能令咸丰爷的江山被奸贼所夺,九泉之下,你我姊妹有何面目去见咸丰爷?”

    钮钴禄氏呆了会儿,终于默默点头。

    旁边,立时有女兵送来黄缎子龙袍,给小阿哥披在身上。钮钴禄氏又哄了他几句,小阿哥才渐渐没了哭声,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叶昭。

    叶昭再不多说,当即下殿,领着文武群臣跪拜山呼万岁,“臣等参见皇上参见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

    兰贵人看着殿下跪拜的群臣,眼里闪了闪。但看着台下众人之前的那个人,心里却不知是喜是忧,果然走到了今天,日思夜想的这一日,从此以后,与京师兵戎相见,从今天起,或是直上云霄,或是坠入地狱,再无回旋余地。 他呢,心里又到底在想着什么?今日之事,总觉得有些草率,黄袍加身,能有多少人心服?还是他另有乾坤?若这般艰险局面他尚能轻描淡写的化解,那这个人?

    看着他,兰贵人脸上表情越发阴晴不定。

    而台下文官武将,虽都恭恭敬敬跪拜,但脸色各有不同,有的欣喜,有的迷茫,有的不安,有的更有几丝忿恨。

    唐树义更在心下琢磨,今日且忍得你一时,简直狂妄到极点,你几个总兵官就能镇住这平远数万人马?不说其它,明日再寻警备营老孟叙话,却是要好生商议一番,如何拿下你们这群反贼,只要警备营老孟起事,广州乱起,看粤赣闽湘的平远军有几个肯给你们卖命掉脑袋的。

    这解危戡乱的第一功,看来就落在我唐某的头上了。[(m)無彈窗閱讀]

第九章驰马呼曹意气豪

    兰贵人与钮钴禄氏正准备令群臣退下,与叶昭商议年号登基大典等等事宜,却见叶昭突然又出班沉声道:“两宫太后大喜,皇上大喜,前日闻东海现金光祥瑞,了智禅师言观音山有潜龙升天异象,此正是上合天心、下合地户,中合人意,先帝有德,使万物增辉,百事无逆。

    两宫都是一怔,兰贵人奇道:“这是何人?”却见那侍卫已经摘掉盔帽,却是倾城倾国之美人儿,容貌端丽,瑞彩蹁跹,国色天姿,宛如蕊宫仙子临凡,月殿嫦娥下世,英武美姿,惊艳惊俗。

    叶昭禀道:“太后大喜,皇上大喜,天降祥瑞,万民归心今有梧州苏红娘,迷途知返,知顺逆背暗投明……”

    殿下一片哗然,有那侍卫飞虎军勇已经倒吸口冷气,唰唰亮出刀剑。红娘泰然自若,盈盈而立。

    叶昭不管不顾自顾自说下去:“太后言道前几日飞虎入梦,原来是为此兆,此可见皇上应天意得民心,风云际会,得栋梁之才,不动刀戈息滇桂之乱,正是天命所归,可喜可贺”

    “这……”兰贵人都有些词拙,怎么也没想到这天字第一号女反贼突然出现在大殿中投诚,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哈里奇却已经率先跪倒,咚咚磕头:“皇上天命所归万民竞投由此可见奕欣残暴不仁,逼反良民,而吾皇应天兆得民心,真乃天命圣主”

    “皇上天命所归”大臣们纷纷拜倒,虽然大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开玩笑?苏红娘投诚?这,这可真是惊天动地的巨变,平远军如鲠在喉的大敌突然变成了臂助,此消彼长,只怕京城都要颤几颤了。

    有的大臣更心下琢磨,莫非幼主真乃天命所归?自有漫天诸神佛庇佑?

    当然,更多的大臣看向叶昭时眼里更多了敬畏,大将军王,到底还有什么不能为之事?

    唐树义目瞪口呆,脑袋都不会转弯了,脊梁骨嗖嗖冒冷风,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苏红娘就降了?

    神保、韩进春、马大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全是迷惑,显然三人事先没闻到一丝风声。

    兰贵人很快从混乱的情绪中清醒,道:“今日乱扰,你等先退下吧,肃王、苏将军随我来。”

    众臣忙磕头谢恩,而自有飞虎营军勇陪他们回府,如唐树义等人府邸,更早被飞虎营军兵“保护”起来。

    叶昭知道红娘是断然不会向两宫跪拜的,已经令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自不能再令她做违心之事,走上几步,跟在两宫身边,道:“两位皇嫂,苏将军不识礼数,还是等臣好好开导她之后再来给两位皇嫂请安。”

    兰贵人却转身对红娘招手:“苏将军,来。”

    丁七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叶昭身边,低声道:“主子,奴婢陪您去。”显然不清楚事情原委,自不放心王爷和苏红娘独处,更莫说还有两宫太后在了。

    叶昭摆摆手,丁七妹只好退下,但还是满眼警惕的盯着红娘一举一动。

    叶昭和红娘随着两宫入了偏殿暖阁,小阿哥自有宫女抱走,暖阁内妆现光华,照耀瑞彩。观音山行宫虽不大,却处处匠心,尽显帝家之气。

    两宫太后坐于炕桌两侧,兰贵人笑吟吟道:“两位请坐。”旁边自有宫女搬来软墩。

    叶昭心下一安,心说兰贵人果然是兰贵人。

    谢了坐,叶昭躬身道:“两位皇嫂,得苏将军相助,粤赣一地稳如磐石”

    兰贵人微微点头,盯着苏红娘好一阵打量,任她城府深沉,此刻却也难掩好奇之色,随即轻轻叹口气,“可惜苏将军女儿身,若不然,封侯拜相有何难哉?”

    叶昭笑道:“皇嫂正可开新世之先河,想六王抱残守缺,而两宫太后和皇上却施仁政安乱世,此乃天命所归,谁说女子不如儿男?粤赣一地女巡捕多有累功升迁者,却比男儿更加出色,苏将军更不待言,数破奸王贼党,威震天下而想我大清入关前,女儿更是奔马射雕,不逊男儿,就说两宫皇嫂,识见卓远,又弱于什么男子了?”

    钮钴禄氏笑道:“你这话可夸过头了。”

    兰贵人却笑而不语,显然叶昭的话深得她心。

    钮钴禄氏看着苏红娘,心下又好奇,更有些紧张,同样是女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刚强之人?

    兰贵人笑对叶昭道:“如此你说说,苏将军该如何恩赏?”回头对钮钴禄氏笑道:“姐姐,咱可要好好的封赏苏将军,如此天下万民才知皇上之宽厚,才知迷途知返,善莫大焉的道理。有那跟奕欣犯上作乱的,或许就受了感召。”

    钮钴禄氏轻轻点头。

    叶昭笑道:“臣弟不敢妄言,还请皇嫂决断。”

    兰贵人笑笑,看了眼苏红娘,道:“苏将军先退下吧。”显然当着苏红娘商量给她什么官不妥,何况更有些话问叶昭。

    红娘抱拳施礼,略一犹豫,单膝跪倒,“罪民告退”

    叶昭一怔,随即心下一痛,但也知道,红娘此举是洗清“降肃王不降太后皇上不降大清”的嫌疑。

    看着红娘背影,兰贵人笑道:“谁说山野民女了,倒挺知礼的。”

    叶昭默默不言,第一次,心里这般翻江倒海,以往不管下跪也好,磕头也好,从没觉得有何不妥,成大事者,如果这点事还常在心里琢磨,可未免可笑,但今日见到红娘跪倒,突然觉得自己是这般无用,这一刻,甚至真有振臂一挥的冲动,就这么反了,谁爱怎地就怎地,有死而已。

    可,终于还是压抑着这股冲动,红娘为什么要下拜,自己还不知么?

    “你说,赏她个一等子爵如何?”

    叶昭收敛心神,轻轻点点头:“但凭两位皇嫂作主。”

    兰贵人盯着叶昭看了几眼,问道:“你和她,是旧识吧?”

    叶昭也知道苏红娘为什么投诚实在难以圆谎,只能九分真,一分假,最重要之事隐瞒即可,躬身道:“臣弟不敢瞒两位皇嫂,臣弟在京城之时就与苏将军结识,那时懵懵懂懂,帮过苏将军的忙,到得后来才知道她的身份,后来臣弟屡次相劝,天可怜见,皇嫂和皇上仁义布于天下,苏将军迷途知返,愿辅佐吾皇勘定乱世。”

    “哦,早就结识了。”兰贵人轻轻点头。

    若不是这非常时期,叶昭的罪过可不轻,但现今局面混沌,广州不但正是用人之时,苏红娘之倒戈更是一针强心剂,兰贵人又岂会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叶昭道:“臣弟不敢欺瞒两位皇嫂,但若旁人问起,自不是这等说辞。”言下之意自家人,自然要坦诚相对。

    “怕你还有事瞒着我们吧?”兰贵人盯着叶昭。

    叶昭尴尬的道:“是,其实,其实我和红娘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只是,只是现今却不能讲,总等局面稳下来,到时还请两宫太后恩典,赐红娘入旗。”

    兰贵人一笑:“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难为你了,风花雪月到敌酋匪首的眼皮子里,这以后也是一段风流佳话呢。”

    叶昭尴尬的笑,倒不是作伪,说起来自己好像委实不像话。

    他这等尴尬事都跟两宫讲了,两宫自不免觉得景祥这孩子虽胡闹,但却也有血有肉,性情中人。那几分心内隐隐埋藏的大将军王威凌两宫的忌惮不免稍稍淡了。

    “这糊涂账你慢慢算吧,现今之局,你如何看?”兰贵人翘起兰花手端茶杯。

    叶昭毫不犹豫:“定年号,请皇上择吉日登基,两宫垂帘,兴兵讨贼”

    兰贵人微微点头,道:“这年号却是要好好斟酌。”

    叶昭道:“臣弟偶有所得,以同治为年号如何?”同治,自是取两宫垂帘同治之意。

    “同治,同治……”兰贵人眼睛就一亮,却是回头问钮钴禄氏:“姐姐,你看如何?”

    钮钴禄氏道:“倒也贴切,大同之治,国泰民安。”

    叶昭道:“臣弟只是偶有之念,此事马虎不得,还要与众臣工商酌。”

    兰贵人点点头道:“皇上登基,政事一应照旧,暂不设六部、宗人府众中枢,粤赣众官员酌情升赏。”

    她倒是与叶昭不谋而合,兴兵讨逆,固然大赏群臣是激励人心之绝佳途径,但粤赣官员毕竟人数不多,真设了六部等等中枢机构大肆提拔官员不免仓促,而且现今广州政权机构运转极为高效,仓促搞什么六部架构只会令得人浮于事。而且架设六部,叶昭权力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兰贵人现今自不会令叶昭有什么肘腋之患,还要与朝臣勾心斗角,就算她想揽朝政,也要等局势稳定,真能与六王分庭抗礼了再去做。

    而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京师王公大臣以及各地封疆大吏,自然也有念先帝恩德心向广州者,如果广州新皇大派官员,将中枢机构塞得满满的,也就绝了这些官员的心思,真正成了南北朝之战。现在却是昭示全天下,新皇只讨贼王,庙堂众臣,依然是新皇之臣子。

    又聊了几句登基庆典之安排,叶昭即起身告辞:“皇嫂,臣弟尚有军机处理,先行告退”

    钮钴禄氏和兰贵人也知道叶昭今晚定然有很多事需要忙,倒也并不挽留。

    叶昭出了暖阁,却见院中宫灯之下,红娘卓然而立,身侧有几名王府侍卫,要说这几名侍卫中恰恰有一位是“莎娃咖啡屋之役”曾经被红娘打倒绑在车内者,这名侍卫此时才知道王爷这位红颜的身份,又惊又惧又是佩服,但自然不敢上前与王爷的红颜叙话。

    同红娘并肩走向宫外,众侍卫跟在几步之外。

    叶昭转头看着红娘娇美英武模样,轻声道:“对不起。”

    红娘摇摇头,道:“也没什么的,她比我年长,又是蓉儿姐姐,也就是你的姐姐,我拜她一拜也没什么了不起。”

    叶昭更是愧然,道:“总有一日,我要她百倍拜回来”

    红娘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匹夫之见”

    叶昭讪讪,也是,自己现在哪像做大事的人?就讪讪伸出手去握住红娘娇柔小手,“在老婆跟前儿,我可不就是匹夫吗?”

    红娘一呆,俏脸一下红了,想挣脱却被叶昭握的紧紧的,总不能用功夫打他。可这前后左右都是人呢,“你,你放开我。”

    见红娘含羞带嗔的娇态,终于化身为娇滴滴的美人,没了那咄咄逼人的刚强,叶昭心下大乐,笑道:“无妨的,这广州城啊,男女拉手不犯法”

    身后众侍卫早就都扭过头,谁敢看了?

    ……

    郡王府花厅,神保、哈里奇、韩进春、马大勇、赵三宝五总兵俱在,但都是大眼瞪小眼,因为左侧第一位,坐得那风姿绰约的大美女可真是曾经令他们最忌惮的几个名字中的第一位,现在,怎么转眼间就同席而坐了?感觉跟做梦一般。

    叶昭品着茶,琢磨着眼下处境,飞虎营已经去捕拿唐树义以及警备营姓孟的管带等几名文官武将,都是京城上谕下到广州时秘密结党活动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旁人。而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稳住民心,但想来粤西圣母娘娘投诚广州之事很快会成为街头巷尾的大新闻,这可比什么安民措施都有效。

    转头看着五个眼巴巴的总兵,叶昭就笑道:“我与红娘早就相识,此事机密,是以一直未对你们讲,也不瞒你们,现在喊声嫂子也可。”

    五人立时肃然起敬,就算赵三宝都是同一个心思,王爷这风流手段简直锐不可当,比战场上之绸缪妙手还要出神入化,这天下要再多几个女反贼,只怕也会被王爷兵不血刃的擒到手。

    几人都恭恭敬敬下拜,口称:“卑职见过福晋”

    偷偷瞪了叶昭一眼,苏红娘又好气又好笑,起身不受他们之拜,道:“诸位都是当世英雄,红娘闻名已久,今日得见,幸何如之,红娘以茶代酒,经几位一杯。”

    几个总兵忙喝了茶,赵三宝性子最直,却是傻傻的问道:“福晋娘娘,您以前真的一杆枪一个人杀死过好几百盗匪?我的娘啊,那不是神仙了?”

    红娘轻笑道:“你都说了,神仙才有这本事嘛”

    韩进春却是笑道:“福晋娘娘大名,如雷贯耳,进春以前最怕的就是王爷调我去广西,心说那可不是一世英名尽丧,幸好,菩萨保佑,福晋娘娘是咱自己人。”

    众人都笑,红娘道:“韩大哥太客气了,韩大哥当年在关外一役令罗刹鬼闻风丧胆,那才是真本事,小妹微末道行,何足挂齿?”

    几个总兵刚刚与王爷深谈后又一起去拥立了小阿哥,与王爷现今可谓是真正福祸与共,做出这等大事,心神本就激荡,陡然觉得与王爷亲近了许多,而以往,却是敬畏更多一些。

    而现在,更见闻名已久的巾帼风采,偏偏是王爷爱姬,却谈吐大方,文韬武略,豪气不让须眉,谈笑间众人就觉得这位王妃可亲可近,实在是世所罕有的奇女子。

    叶昭琢磨了一会儿,道:“哈里奇,你领第二镇随红娘入广西,现今桂林以西,皆在公平党之手,你可以雷霆之势击之,但要记住,少伤人命,以抚代剿,顽抗之敌逼其南遁就是。”

    红娘到底还是没能说服陆月亭及罗九成等部去越南,现今红娘部屯兵梧州、平乐二府,但桂林、柳州、庆远等皆在公平党之手,只是被红娘带走了大半军力,防守薄弱,更军心浮动人心惶惶,趁此良机自可一蹴而就。

    “喳”哈里奇急忙领令。

    叶昭又道:“第三镇在衡州,要多加留意湘军动向,第一镇与赣境巡防营固守江西大营,三宝,你领第四镇赴龙岩,监视闽南诸军。大勇,水师南海巡视暂且作罢,集结广州。”

    神保、韩进春、赵三宝、马大勇齐齐领令。

    叶昭又道:“等广西事定,再行整顿扩编平远军各镇,加第五镇第六镇,第五镇由红娘统领,第六镇嘛,容我再想想。”

    “喳”众人又齐齐答应。

    红娘倒是有些错愕,第一次见做统帅的“相公”,那股子凌然威势,还真令人不敢正视。

    “你们这就去吧。”

    众将忙起身告辞,叶昭对哈里奇道:“你先去调动兵马,红娘会与你在肇庆会合。”

    “喳”哈里奇又急忙答应,他的第二镇就在广州左近,本就是为了镇压广东可能的变乱,现今水师回防,又有飞虎营和王府亲卫队,加之巡捕力量牢牢在王爷手中,广州局势无忧,是以第二镇刚刚好可以开赴广西。

    众将告退,叶昭就笑着对红娘道:“走,领你去见见额娘。”

    红娘一滞,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蓝晶甲胄。

    叶昭笑道:“放心吧,有给你准备的衣服,这样去,还不吓坏她老人家?你这儿媳可就做不成了。”

    红娘不吱声,跟在叶昭身后向外走。

    叶昭握了握她的手,说:“别担心。”看得出,红娘有些不安,想也是,不管是女反贼也好,山野村民也好,这门户之见还根深蒂固在这个时代的女子心中,洒脱如红娘,亦不能免俗,平日或许不会顾及,但等见公公婆婆之日,可就猛地涌上心间了。

    红娘轻轻点头。

    ……

    暖阁之中,雍容富贵的福晋坐在炕头,正在抹泪,叶昭进来就是一呆,一路上,他令众宫女小婢噤声,却不想绕屏风进了暖阁,是这等情形。

    “啊”,突然见到叶昭,福晋急忙抹去红红眼角的泪痕,说:“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叶昭心里一酸,原来额娘平日都是在强颜欢笑,走过去,轻声道:“额娘,你放心,阿玛不会有事,我定会想办法将他平安接来广州。”

    亲王虽被软禁,暂时确实没有生命危险,除非六王逼不得已才会狗急跳墙,现今,他是不会胡乱杀戮皇族的,这和历史上祺祥之变完全是两回事,京师满洲权贵,对这场争执心态怕都极为复杂,可若六王刀子这么一下,他可就再也站不住道德制高点了。

    福晋眼圈红红的点头,叶昭又一字字道:“儿子答应你,若阿玛因为我遭遇不测,孩儿绝不偷生”

    福晋一下就捂住了他的嘴,气道:“快吐出来,这是什么话?你阿玛听到,非气死不成”

    叶昭道:“不用吐,孩儿说到办到。”

    福晋气得就想骂他,叶昭已经一扭身,笑道:“红娘,你来。”

    红娘换了一袭红裙,华贵娇艳,不可方物,屋子仿佛也一下亮堂起来。

    叶昭又笑着对福晋道:“额娘,这是孩儿的福晋,在孩儿心里,和蓉儿地位一般,有她在,也没人敢欺负她公公,嫌命长么?”

    “又胡说八道”福晋无奈的看着儿子,转头看向这倾国倾城的儿媳,自也不好再拧儿子耳朵,疑惑道:“福晋?你何时成的亲?”这儿子,可真是比其父还胡闹百倍。

    叶昭笑道:“还没成亲呢,等几个月吧,太后会指婚,红娘她可是咱朝第一位女爵爷,了不得呢”

    福晋虽觉得儿子在胡说八道不知道说什么,但这儿媳看来真是有些来历,微微颔首,说:“你叫红娘?”

    红娘已经双膝跪倒,“儿媳苏红娘给额娘请安”

    叶昭立时大为志得意满,虽然对自己相公都不喊一声,可见到老妈,还不是立时变成了孝顺媳妇儿?

    福晋看着她,眼里越发和蔼,儿子这三房福晋,倒真是各有各的好,“快起来吧,地上凉,来炕上坐。”

    苏红娘却不起身,脆生生道:“额娘不必忧心,等今月事定,儿媳必率部去京城接公公回府若奕欣敢动公公一根汗毛,儿媳定砍了他的人头”

    福晋目瞪口呆,叶昭想笑又不能笑,心下却是点头,好一个红娘。

    “你,你快起来吧,有这份心就好。”福晋呆了好半晌才回神,这个儿媳,还真是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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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各界备行

    郡王府花厅。

    叶昭坐主位,两侧沙发恭恭敬敬坐了十来名儒生,为首的乃是郑珍和俞曲园两家大儒,其余众儒也皆为今时才俊,均在礼房静默堂挂了差事。

    礼房静默堂,实在就是叶昭眼里的宣传部。

    现今这些书生,脸色各异,刚刚经历过大惊大喜,闻得幼主黄袍加身,是为大惊,悍匪苏红娘投诚,又为之大喜。

    再听大将军王布置下草拟新皇登龘基恩诏以及讨逆檄文的差事,心境自各有不同,有跃跃欲试以成就千古声名者,有胆小怕事担心祸及全族者。郑珍却是痛快的答应下来,他时常作诗讥讽吏治黑暗,来到广州可谓如鱼得水,见广州种种变革,隐隐有中兴华夏之相,郑珍喜不自胜,曾作《陪大将军游黄埔》赞之。

    众儒生中,俞曲园虽后世成就更高,但现今,自然皆唯郑珍马首是瞻,而且众人皆知,现在打退堂鼓,只怕随时会掉脑袋,何况平远军兵强马壮,听闻昨晚拥立幼主之时五大总兵皆在,更有太平贼党息戈归降,大将军王之威望如日中天,看来平远军皆在大将军王掌握之中,如此击破北朝也未必没有可能,说不定将来就是一场大富贵。前途虽有些凶险,却也是一场大赌博,赢则飞黄腾达。

    当然,有几位儒生却是擦拳磨掌,心神激荡,若能追随大将军王砥定天下,成就太平盛世,扬中华天威于外域,何其壮哉?

    叶昭自知道他们心思不同,但政治嘛,就是要团结大多数,为了荣华富贵也好,为了理想也罢,只要跟自己走的,都要给其描绘出美好的前景。

    品了口茶,叶昭又道:“众位皆当世俊彦,识见深远,孔圣人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民氓不知之事,却要众位教化之。但古时圣人教诲,仅能惠于弟子三五人,数十人,百多人。今却不同,电文千里可及,学堂遍及粤赣,又有那新闻纸,广撒民间。这教化之事也要与时具进,本王准备由你静默堂牵头,办一份新闻纸,诸位经纶大义,皆可罗列于上而为万民知之。”

    众儒生眼睛都是一亮,广州虽有了几份报纸,但多是商业信息,风花雪月,小说连载,从不涉及时政,偶有抨击鸦龘片宣传女子自强的文章已经极为难得,却是要文案层层把关,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就怕犯了禁。

    叶昭又道:“这份新闻纸,既然名新闻纸,就以新闻为主,针砭时弊,宣扬新政,当然,黑暗面少写一点,光明面突出一些,不能万马齐喑不是?回头再从商务局、吏房抽调人手过去,东西新闻都要涉及,开阔民众视野。报纸会下发到乡村一级,有学堂的,教师读报,没学堂的,各村士绅,要有读报人读报,当然,这个我要再想想,算是个长远构想吧。”

    说起来,现今也只有广州府小学堂下到了乡村,其余州府乡村就算有新式学堂,也是乡绅出资民办。普及教育,实在是一场艰苦而遥遥无期的战役,暂时有侧重也没办,如果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除非别的发展全停下,将银钱全拨到教育上。

    众儒生却是都纷纷点头,今之儒生,能有片言只语著书立传就可称为大儒,想想所写文章可随新闻纸传于天下万民之中,那是何等美事?这些儒生的心各个滚烫。

    这时一个小婢匆匆而入,在叶昭耳边低语了几句,叶昭就是一笑,端起茶杯:“今日就这么着吧!”

    众儒生忙不迭起身告辞。

    ……

    金盏阁,床前深红帷幕卷起挂上金钩。

    那床牙雕饰龙凤,奢华的就好像一座殿房般的红色云床上,坐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红裳薄罗,云鬓花容,宛如神仙妃子春眠觉晓,慵懒风情万种,正是苏红娘。

    如意跪在床前,轻轻帮她秀美锦袜香足套上小小绣花鞋。

    听到脚步声,红娘抬头,迷迷糊糊的回过神,这才注意到跪在床下的如意,再见叶昭一脸得意的坏笑,红娘俏脸一红,想起昨晚他折腾自己的疯劲儿,想起自己没口子的求饶,又是老公又是相公的乱叫,心里又羞又恨。

    “主子,奴婢伺候您洗漱。”如意红着脸轻盈盈起身,手上却好像还沉浸在那柔滑的美妙滋味中,这位新主子,可真真的就好像水儿似的,沾一下都让人心怦怦跳,可不知道王爷有多疼她呢。

    一直被折腾到鱼肚泛白,作为妾侍,红娘又勉力支撑去给福晋请了安,这才回房,一直昏睡到这下午时分,叶昭却是已经处理了好几桩公事了。

    “如意啊,以后你就算红娘房里人了,红娘回府,全赖你照顾。”叶昭笑着说,要想红娘融入这个家,自然要自己身边人去服侍她,这样也很快能令她有家的感觉,若她自己带侍女回府出府的,总会格格不入。

    “奴婢遵命。”如意忙答应。

    叶昭又笑道:“你这主子可厉害着呢,咱大清第一位女爵爷,还是领兵的女元帅,你若得她欢心,教你个一招半式,可就受用无穷。”

    如意惊讶的张大小嘴,红娘道:“别听他的。”站起身,走向了洗漱间,如意呆了下,急忙追了上去。

    洗漱过,叶昭同红娘下楼到听雨轩旁的餐厅,边走叶昭边道:“饿坏了吧?”

    红娘却不敢看他,昨晚实在被欺负得狠,想起在他身下讨饶又哭又叫的情形,想起他那得意的模样,红娘恨不得现在狠狠揍他一顿,可也只能是心里想想而已。

    餐厅富丽堂皇,金银器皿灿灿生辉,而叶昭和红娘坐下没一会儿,婢女们穿花蝴蝶般送上菜肴,山珍海品都是王爷平时最喜欢吃的,更有几道广西菜,芋头扣肉,三鲜米粉,虫草炖香鸡等。

    从叶昭吩咐要等红娘一起用膳,整个荷花楼以及膳房就绷紧了弦,红娘初醒,荷花楼小婢立时连串的传出话,整个膳房也立时忙碌起来,整个王府就好像一个庞大的机器,随着王爷一句话等待亦或高速运转。

    就算叶昭都不知道,简简单单一餐饭,就有多少人绷紧了神经,多少人为之或荣或辱。

    “鸡是你们梧州最有名的小火鸡,嫩着呢,我倒也挺爱吃的,有时候想你啊,就叫厨房做几样桂菜,所以厨房材料足足的。”

    叶昭边说边夹了一块鸡肉,如意忙用五彩小瓷碟接过,送到了红娘面前。

    小婢们看红娘的眼神就多了敬畏,王爷喜欢给小福晋布菜,是以这些小婢都司空见惯,现在看,这位红主子也得宠的不得了呢。

    红娘看着餐厅内站了一排的清秀小婢,以及在桌旁忙碌的如意、招财、进宝三位大丫鬟,颇有些不习惯,但自然要努力的适应。更要偷偷瞥着叶昭的一举一动,学着他的用餐规矩,免得闹笑话。

    一名小婢匆匆而入,跪倒禀道:“王爷,那些商人到了。”王爷吩咐过,在等这些人呢,就算用膳的工夫,也要马上来报。

    叶昭就有些无奈的对红娘道:“本想和你好好吃顿饭。”

    红娘道:“没事。”

    叶昭叹气起身,“下次和你吃饭可要等了。”吃过这餐饭,红娘自然要动身去肇庆,去梧州。

    红娘也有些怅然,却又松了口气,有他在总想起昨晚,窘迫的不行。

    小婢急忙送上热水毛巾,叶昭一边漱口洗手洗脸,一边道:“我就不送你了,一会儿要什么,跟如意讲。”

    红娘轻轻颔首。

    ……

    王府花厅,候着十几名商人士绅,有伍崇曜、梁纶枢等巨贾,又有曹鲂等几位实业新贵,更有惠州大地主沈老爷和佛山大地主江老爷,还有粤报大亨胡宁鸣、泰和行大班黄文秀等。

    这些人见到叶昭进厅,纷纷打千请安、下拜磕头,叶昭笑道:“都不必多礼,坐,都坐。”

    花厅气派宏大,两侧沙发也极长,这些人本不敢坐,但见叶昭坐了,因为是沙发,明显大将军王身子矮了半截,这些人才急忙依次在两侧沙发小心翼翼的坐下。

    叶昭扫视了众人一圈,笑着说道:“昨晚的事儿想来你们有得着信儿的,也有没得着信儿的,但两宫太后兴兵讨逆,还要赖各位支持啊!”

    众商人士绅面面相觑,有几位脸上露出惊容,显然并不知晓此事。

    叶昭端起茶杯品茶,给他们消化的时间。

    好一会儿后,伍崇曜正色道:“王爷,需要多少钱粮但请明示,草民定竭力而为。”他的财产已经与大将军王之产业密不可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他想置身事外,可大将军王一倒,北朝得了势,那他的财产要不被抄没就成了咄咄怪事,全族的脑袋能不能保住更是难说,毕竟北朝不似大将军王,可以看得出,大将军王治下律在渐渐保护财产私有,而北朝最喜欢搞杀头抄家株连九族的勾当。

    有些商人却暗暗叫苦了,他们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就算希望大将军王得势,可也不想惹祸上身,何况平白无故又捐银钱,谁又不心疼?

    只是捐银子,要胡宁鸣和黄文秀这等人来作甚?黄文秀不过是个掌柜的,哪能做的了主?胡宁鸣办了个《粤报》,可才几个身家?而那些实业厂主中有两位的身家也明显差了一大截,叫他两位来作甚?

    叶昭笑着对伍崇曜道:“良辅,你想差了,本王叫你们来,不是跟你们要银子,要说这一时半会,国库尚支撑得住,就算以后战事吃紧,也绝不用大家纳捐,有愿意为皇上、两宫太后效力者,全凭自愿,而且会以借款记本息,就算战争期间,咱也一切依律行事。这点本王可以人头担保!”

    众商人都心下一宽,忙纷纷道:“王爷言重了。”

    有人想,若是按照欧罗巴诸国的习惯,以国债来募军款,倒是可以购置一些,不过也要过几个月看情形,看大将军王能不能支撑得住。若不然,只能尽快变卖产业去南洋避难。不管怎么说,广州城破之日,只怕大夥都好过不了。

    而那工厂搬迁不便,亦或在铁路电报公司有股的,自是琢磨着无论如何都要全力帮助大将军王对抗北朝,若不然,可就真的血本无归了。

    叶昭却是笑道:“诸君都是品格高洁之人,更是一时翘楚,本王请诸位来,是因本王与两宫太后议过,欲请众位为新政出一片力。”

    众人都不解其意,财力声望,伍崇曜自是诸人之首,当下就道:“王爷但有差遣,草民等自竭尽全力。”

    叶昭笑道:“两宫太后、皇上与本王欲设恩平尉,准备授予诸君。”

    众商人都是一呆,换着名目拿钱卖官么?但这可不似大将军王的作风。

    叶昭却笑道:“恩平尉非官职更非爵位,乃是授予民间有德之士的一个称号而已,以表彰其德行,但却又不仅仅是一个尊号,恩平尉者,却是要负担起维持民间安宁、防止非刑罚之权责。如恩平尉者,可巡视监狱等羁押院所,接受被拘禁者之投诉,若发现各衙门违乱纪之事,亦可直接向吏房甚或向将军府秘书房申诉。”

    这个恩平尉类似于后世香港的太平绅士,只是被叶昭多加变化,用来作为现阶段提升商人士绅地位的一个信号。

    叶昭又笑道:“第一批恩平尉十五名,准备授予诸君,以后每五年酌情增授,但以后之审核定然比现今度严谨,诸位之年纪就有几人稍显年少。以本王所想,今后每省恩平尉维持三十名左右。”虽说是权宜之计,但以后大可借恩平尉模式,筹备民意机构。

    商人中大多通晓西事,倒是知道大英帝国在香港设立太平绅士,和大将军王所说的这个恩平尉有相通之处,只是香港的太平绅士还要兼任裁判官的职责,而恩平尉更偏向是一个民间称号。

    只是,监督监狱和巡捕羁押房?更可以直接向大将军王之秘书房上折子弹颏衙门习气?对他们来说,这可真是想不到的殊荣。

    这和花钱捐官是两码事,你就算捐多少钱,捐成了红顶子又怎样?那也不过是个虚名,在人家眼里,你还是商人,谁也不会真拿你那红顶子当回事。

    而在广州新政下,这恩平尉可就大大不同了,不是官员,却有了评说衙门的话语权,大将军王向无虚言,想也想得到,做了这恩平尉,地位会有怎样的提升,最起码,不用担心那不入流的官吏来敲诈勒索了。

    叶昭环视众人,又道:“当然,本王现今处境各位都知,诸位受了恩平尉,若以后时局变幻,我可就害了诸君,诸位若推辞不就,本王绝不勉强。”

    伍崇曜立时道:“王爷,草民等卑微之身,得王爷抬爱,心下唯有惶恐,怕失王爷之厚望,但草民必定兢兢业业,维系乡里安宁,民间和气。怎敢说一个推字?”

    其余众人也纷纷感恩戴德,七嘴八舌的谦逊。

    叶昭笑道:“既如此,诸君该当仁不让,粤赣各行各业,还赖诸君维系。”

    这第一批十五个恩平尉是有讲究的,巨贾大亨有之,大地主亦有之;而办实业的几位,就算实力稍逊的,也是涉及各行各业比较有代表性前途广阔之人,就好像报业一哥胡宁鸣,在众人中仅比大班黄文秀身家丰厚,但作为粤报创始人,广州最热卖新闻纸之老板,从某种程度上说,却也举足轻重。

    黄文秀,就更不是叶昭偏私,泰和行投资在各行各业,而这位掌柜就更是交游广阔,名气极大,可说是不折不扣的广州第一号掌柜。而恩平尉中,要选一位经理人代表,自然非他莫属。

    十四位东家,一位掌柜,自是向外界宣布,这工商界,不仅仅是东家大老板社会地位提升,那些经理人大班掌柜甚至伙计也可以诞生优秀的人才,足以当得这恩平尉的荣耀称号。

    在座商人都极为精明,现下可就知道为什么大将军王召见商界士绅代表,会有胡宁鸣和黄文秀了。

    叶昭这才笑着端起茶杯送客,说:“改天择黄道吉日为诸位授勋,胡老板暂且少待,本王就不送诸君了。”

    众商人急忙告辞,很快厅内只余下了胡宁鸣。

    单独坐在大将军王面前,胡宁鸣心下可就有些不安,幸好王爷笑容温和,他才略略放心。

    叶昭笑着道:“胡老板,本王府内礼房拟筹组报馆,还要你多加指点。”

    胡宁鸣忙说不敢,心下更是一宽,他与王府秘书房的人时有接触,那抨击鸦龘片等文章都是王府秘书房传出来的,王府内官员,他倒觉得办事廉洁高效,没什么可怕的。

    叶昭又道:“不过这报馆想来赶不及皇上登龘基大典,是以皇上登龘基恩诏、讨贼檄文布告天下之时也要在粤报昭告军民,胡老板,没问题吧?”

    胡宁鸣又哪里敢说不?大将军王这可多客气啊?换了别人,哪还会单独召见你跟你商量?自然没口子的答应下来。

第十一章 络腮胡大哥

    1958年8月,平远军入广西,以雷霆之势收复桂林、南宁诸府,贼众罗九成残部遁入越南,陆月亭等公平党人不知所踪。同月,粤赣官员拥立小阿哥载濂在广州登基,年号同治。

    由两宫垂帘,大将军王摄政,粤赣官员俱有升赏。

    平远军各镇、各巡防据桂、湘南、赣北、闽南数处要地建营,南北之战一触即发。

    ……

    紫禁城南书房。

    桂良、杜翰垂首站在御书案下,皇上购买军舰之事可说是由两人一起办砸了,一个是败儿私养奸佞,一个办差不力,幸好皇上宽宏,并没怪罪他们,言道不是两人糊涂,实在乃是景祥狡诈无比。

    南朝自立,苏红娘归降,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京城立时风云激荡,但皇上举重若轻,片言只语,已经稳住朝纲。

    左宗棠新军山东试练,与僧格林沁部剿灭捻军伪王张三通,山东境大部平复,军报言,新军全部装配法兰西、普鲁士、英格兰之新式步枪,总有万人,与捻军牛刀小试,声威已张,此其一。

    机器制造局落户直沽,可生产步枪、弹药、炮械甚至轮船,此其二。

    伊犁将军常清上表,痛斥景祥蒙蔽太后,欺君罔上,并言与俄罗斯人达成协议,可与西北获得俄罗斯人的军火支援,俄罗斯人更表态只承认大清国皇帝为中国正统,此与欧罗巴诸国的中立态度可谓鲜明的对比。

    而常清与景祥是同一个老祖,同是第一代郑亲王济尔哈朗一脉,镶蓝旗的宗室,黄带子,与景祥一脉渊源颇深,其斩钉截铁的表态又令朝纲一振,此其三。

    桂良、杜翰肃立台下,心中都是钦佩无比,也只有皇上,当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说。

    景祥小贼来势汹汹,更挟平复公平党贼之威,京城立时风雨飘摇,可皇上,却稳坐钓鱼台,轻轻化解之,这些布局,怕都是极长远就开始部署,现今才轻轻落子。

    只是景祥也委实狠辣了些,那苏红娘,怎么就心甘情愿的降了?想想都令人出一身冷汗。不过其包庇匪首现今也成为皇上讨南朝逆贼檄文中一条大罪状,这嘴皮官司,当然是要物尽其用。

    六王终于抬起头,道:“你们去吧,按朕之方略去办。”

    “喳”两人急忙跪安。

    ……

    郡王府书房,叶昭正在翻阅桌上厚厚的文函。

    这些日子需要处理的文牍堆积如山,广州北京,第一战自然是舆论战,各自大义凛然斥责对方,都要占领那道德制高点。

    要说此时局面极为微妙,各省督抚、将军的地位突然重要起来,六王也好,两宫太后也好,不但下诏令各省军政大臣勤王剿逆,更纷纷给其写密信,信的内容可想而知,无非恩宠拉拢,斥责叛逆。

    广州政权对六王最致命的一击乃是痛斥他毒害先帝,也就是祺祥小皇帝,《粤报》推波助澜,描写的绘声绘色,祺祥小皇帝本是微恙,但在用了六王敬献的人参煮汤后暴毙,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一时粤赣之地,六王毒害先帝的故事传的沸沸扬扬,现时铅字印刷的新闻纸,又有人证物证,这野史都当真的年代,老百姓的心思,那还假的了?甚至京城满洲亲贵,各省督抚大臣,都未免心下嘀咕。

    不过这些嘴皮官司,叶昭自不会放在心上。

    桌上铺着粤赣湘闽军事地图,平远军六镇,红娘领第五第六镇屯兵广西,哈里奇在湘南衡州大营,韩进春、神保在江西大营,马三宝在闽南大营。

    现今国内局势可谓极为微妙,因为太平军处于南北朝之间,是以谁都不好轻动,不然必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

    南朝战略,自然是袭破闽浙清军,随即破发匪占领两江之地为最佳之选,如此东南半壁到手,鱼米之乡、丝茶之乡在握,则鲸吞天下之势可见端倪。

    这也使得太平军不能趁此混乱局面扩张,既不想南征啃平远军的硬骨头,更不能北上令平远军袭了根基。

    清军各路、平远军和太平军的处境异曲同工,谁先动都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最后吃亏的是自己。

    而听闻六王准备令新军赴两江,接替湘军防线,而湘军精锐,将会进入湖南对抗平远军衡州大营,官文这个湖广总督多半官位不保,由曾国藩代之。

    现时官员虽异地回避制度极为完善,但现在也顾不得了,曾国藩在湖南声望极隆,由其率子弟兵在本境对抗平远军,必然事半功倍。

    叶昭也知道,由于自己的因素,太平军也好,清军各路如新军也好,湘军也好,两江士绅组织的淮军也好,其换装步枪的速度都大为加快,早不是几千步枪就能横扫天下之时。

    至于号称拥有步枪万枝的新军,虽然剿灭山东冷兵器为主的捻军并不能体现其战力,但却也不容小觑。

    所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急急自立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今却是要稳扎稳打,令粤赣富足百姓安居,则人心归附,首要之务,自是想办法慢慢渗入闽浙。袁甲三,过段时间自己却是要见上一见。

    而六王只怕不会给自己什么时间,他定然想方设法打压自己的战略空间,现今自己图穷匕见,却不能似以前那般用两宫太后名义四面扩张,令六王有苦说不得了。

    就比如袁甲三,自己欲进入闽浙,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组织绿营团勇与自己兵戎相见,要么投诚,却不似以前忍气吞声被平远军入境渗透。是以现在却是逼不得他们。

    翻着文函,见到直沽机械局的字样,叶昭不由得又细细的读起来。

    说起来,这北朝所建的机械局比之前世历史上的安庆机械局仅仅早了两三年,而历史上机械局筹建第二年,就生产出了蒸汽机,不两年,又造出了中国第一艘蒸汽机轮船,虽然主体木制结构,包以铁甲,但从蒸汽机到轮船,却是两位自学成才的中国人设计制造。

    自己的造船厂,实在比之早不了几年,只是自己这造船厂的中国技师中,好像尚无这等出色人物,也难怪,有时候自力更生人才才容易冒尖,不过话又说回来,想掌握真正的先进技术,仅仅自力更生却是远远不够的,就好像历史上这机器局,是怎么也造不出重舰的。

    说起来,实则清代末期民国时期远不像后世所想像的那样一穷二白,从轮船到汽车到火车机头,其实都能生产,至于火柴铁钉之类的就更不在话下,只是清末多为官办,到民国又历经军阀混战,从来没有稳定的经济秩序令民族工业发展,是以才没能形成立体化的工业体系。

    这直沽机器局的设备实则还在陆陆续续的运载而来,叶昭却没有动什么再去抢劫的念头,这同交接军舰不同,是很早六王就准其筹备的洋务,天下皆知,其交接手续自己也找不到漏洞,除非直接去打劫,那一来广州可就成了强盗政府二来怕这机器设备有英伦炮舰护航,也没那么好打劫的。

    俄罗斯狼子野心,大张旗鼓宣布支持北京政府自是为了慢慢拿好处,其对于远东扩张可从没死心过,现在看似壮了六王声威,但将来有他头疼的时候,六王自也能想到这节,现今局面,也是不得已为之。

    至于所谓支援北朝军火,实则就是空头支票,不说走西北陆路山高路远,异民族盗贼横行,就说俄罗斯,本身军械就在换装中,克里米亚之败使得其痛定思痛,开始淘汰其落后的滑膛枪,追赶欧罗巴诸国军工技术。就算真的大批支援北朝军火,估计也是被淘汰之滑膛枪,运来中国大赚一笔。

    老毛子,那才真的是无利不起早。

    不过自己现今也要加快陆军建设速度,现今平远军诸镇,每镇四千人左右,除了火炮营和马兵队,却是要尽快淘裁冷兵器诸营,今之战事,冷兵器营确实尚有用武之地,有时可作奇兵用之,不过人数不宜多,每镇保留一营即可,步枪营则由三营扩编为四营,加之马兵、步枪手、左轮枪手等组成的侦察哨、警卫哨,实则每镇火枪兵将保持两千五百人左右。

    现今红娘还在广西整编两镇军兵,组建巡防营,广西有云贵重兵压境,又毗邻湖南湘军老巢,加之人心未稳,暂时留守两镇兵马也是不得已为之。

    而自己也写了信,要红娘镇守广西,至于进京接公公之事,却是要等等,一来六王现时必定严加防范二来现今也只有红娘在广西,才能极快的收拾广西局面。同样刚刚任命的广西巡抚也是红娘举荐的公平党降将,唤作岑天化,原来好像是什么党部副总管,红娘对其颇有赞誉,这人自然错不了。

    何况现今以公平党降将治广西是最快获得广西民心稳定广西局面的办法,惯常的作法是以后卸磨杀驴,但叶昭自不必学。

    翻着文函,叶昭琢磨着这些事儿,可真是千头万绪,令人头疼。

    其实现今最快破敌之策就是占领京师,不过水师还在消化刚刚列装的三艘炮舰,何况从直沽登陆列强势必干涉,永平府倒是有个极佳的登陆点,不过就算京城新军奔赴两江,京城又岂会兵力空虚?六王最怕的这一点又岂会没有准备?若登陆军马陷入苦战,不能极快占领京师,粤赣各地抽调兵勇后未免战力不足,到时可就是个很令人焦头烂额的局面。

    是以,还要细细琢磨,兵行险招有时不得已而为之,以正合,以奇胜,袭击京师已经算不上奇招,还是暂时稳扎稳打,伺机而动。

    品了口茶,叶昭揉了揉太阳穴,慢慢起身,舒展筋骨,坐了几个时辰,委实有些累了。

    现在还真有些想如意了,有如意在,自会帮自己掐掐头解除疲劳,不过红娘身边没人伺候,就算有想也是粗手大脚的匪女,哪济得上如意细心?是以叫如意跟去了桂林。

    而自己秘书房改革之女秘书一项也就算泡了汤,何况就算如意在,侍女充文吏,却也不过掩耳盗铃而已。

    不过听闻现在外间倒是有工厂商行开始用女文员、女财会,广州还有了专门面向女子的财会速成班,无它,女人细心,账目分明,何况有些东主更是将这女财会当作了情妇,那就更为放心了。这也全赖王府秘书房招聘女文吏之启发,虽然实则王府改革失败,倒带动了民间风气。

    不管怎么说,女子工种的地位得到了提高,搁以前,除了女巡捕、女教授、女护士这几类特殊工种,这出来做工的女子大多赚最低薪,作那繁复沉重的劳动,多是纺织厂等工厂工人,现今却是工种范围越来越广泛,用后世话讲,也算有了白领工种。

    而苏红娘这大清第一位女爵爷、女官员,就更成了人们津津乐道之事,听闻广州妇女会更想法设法和她联络,想请她做什么名誉主事,虽然红娘没加理会,她们却多以红娘来激励会员,却是令叶昭哭笑不得。

    ……

    络腮胡,一身天青色洋布袍子,叶昭从侧门溜进了府,在书房枯坐半日,刚刚去西关转了圈放松放松,正准备扯去络腮胡回复真身,就听一个娇嫩的声音,“啊,你,你快抬脚。”

    叶昭莫名其妙,抬起脚来,却见青石板上,一只蛐蛐肠穿肚烂,软塌塌趴在地上,显然被自己踩死了。

    “啊这怎么办,怎么办?”清香扑鼻,一个娇柔的身影跑到眼前,绿布裙绣花鞋,黑柔柔长发及股,布裙竹钗却掩不住她婀娜身姿、绝美丽容,那带异族口音、娇嫩似融的声音更是独此一家。

    花姬,不施粉黛更有一番水灵灵娇柔柔的风情。

    此刻她却是俏脸苍白的从地上捡起那蛐蛐的尸体,满脸愁容。

    叶昭目光止住欲过来推开她的侍卫,道:“这可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心下微觉奇怪,不是歌舞班吗?怎么这副打扮?又跑来抓什么蛐蛐。

    便衣侍卫进府就散了,府内带刀侍卫则又转悠到了侧门外。

    这时节月洞门那边,又匆匆跑来三四名女子,有嬷嬷,有丫鬟,都急急问:“抓到了吗?”

    花姬眼里闪过一丝恐慌,却赶紧对叶昭道:“你,你快走,别被她们看到。”显然不认得叶昭了,想也是,献舞之时怕她就没怎么敢正眼看叶昭,更莫说现在叶昭一脸络腮胡了。

    那最前面的丫鬟长得倒俏丽,可却是满脸怒容,看到花姬手里的蛐蛐尸体就更是脸都横过来了,喊道:“怎么回事?谁踩死的?”

    叶昭刚要说话,花姬已经小声怯怯道:“是,是我不小心……”

    “啪”,话音未落,就挨了那丫鬟一个耳光,那丫鬟更张嘴大骂道:“小浪蹄子你害老娘不是?笨手笨脚本分活儿做不好,咋着,还想勾引王爷他老人家啊,就你也配?”说着就劈头盖脸的打花姬。

    叶昭怔住,看衣着服色,这丫鬟不过是外宅的,荷花楼都进不得,莫说吉祥如意等人了,平日就算见到荷花楼的小婢怕都只有巴结讨好的份儿,可现在看看这气焰yin威,真是不可一世,这府内百态,自己算是第一次见,以前,是想也想不到。

    后面嬷嬷小婢有人眼中露出不忍之色,但终究不敢劝,也有幸灾乐祸,推波助澜的跟着骂。

    花姬本来是王府歌舞班的台柱,不但王爷的贴身如意对其关怀备至,就是凤主子也偶尔会去看她排舞,是以歌舞班班主赛孔雀都忌她几分。但这一切从花姬给王爷献舞后都变了样,大夥都以为她会从此鲤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谁知道王爷跟本就没宠幸她,怎么去的,又给怎么打发回来了。

    而不几天,如意又离开了王府,凤主子也对其淡了,再没单独看过她的舞,有两次府里王爷和小福晋观歌舞看大戏,赛孔雀故意没带花姬出场,王爷却是问都没问过,听闻小福晋点花姬的舞,还被王爷挡了,赛孔雀心里就更有底了。

    本就忌她抢风头,这回她没了依仗,几日后赛孔雀就寻了个因头给花姬发到了洗衣房,因为洗衣房人手紧缺,是以暂时借调给小青,倒也不用跟上面打招呼。

    而在洗衣房,小青什么粗活累活都交给花姬干,更是动不动就打骂她,谁叫她给王爷跳过舞呢?那是什么福分,就凭你也配?

    花姬这一生,就好像浮萍一般,被人争来争去,颠簸流离,除了逆来顺受,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抗争,更不敢有什么抗争。

    外婆说,命好命歹都是注定的,都是老天爷的安排。花姬深信不疑。

    除了偶尔会想念千里之外的外婆默默流泪,花姬只有逆来顺受。

    被打得痛极了,花姬却不敢闪躲。

    那丫鬟好似还打得不解气,也不知道从哪就拣来一藤条,啪一下就打过来,叶昭想也来不及想,伸手抓住,手心立时一阵火辣。

    “你是什么人?”丫鬟瞪着俏目问。

    花姬虽吓得小身子簌簌发抖,却悄声急急对叶昭道:“你,你快走……”

    叶昭蹙眉对那丫鬟道:“你又是什么人?想把人打死么?”

    丫鬟嗤了一声,“一条贱命,打死就打死了她踩死常八爷的蟋蟀,打死活该”

    叶昭奇道:“哪个常八爷?”常顺并不是行八啊?

    丫鬟眼里就有些不屑:“常八爷你都不知道,赶紧滚开。”若不是看叶昭的洋布袍子和大总管身边仆役款式差不多,早就开骂了。

    叶昭蹙眉道:“不就一只蛐蛐吗?我踩死的,这事儿我跟大总管交代,行了吧?”

    那丫鬟倒是一怔,又见叶昭身边走来一侍卫老爷,看来与他认识,皱眉看着自己,丫鬟心下就是一惊,看来这人真是大总管身边的人,常八爷虽然是大总管的弟弟,可大总管好像并不怎么喜欢他,真争起来,怕自己吃亏。

    “哼,你最好有交代才好”丫鬟扔下藤条,趾高气昂的和众人去了。

    叶昭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还以为自己府里和别处不同呢,但现在想想,这偌大的王府,几百上千号人,实则就是一个小社会,生活其中,酸甜苦辣,只是自己看不到而已。

    这就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大哥,谢谢您。”花姬怯怯的低头道谢。

    叶昭摆了摆手。

    “啊,您的手。”花姬着急的抓起叶昭的手,细皮嫩肉的,被藤条刺划出了几条淡淡血印。

    “没事。”叶昭笑了笑,知道自己恢复也极快。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花姬急急的说:“来,您跟我来,我房里有伤药,可好用了。”

    叶昭好笑,欲待推辞,可见到花姬眼里的求恳,嘴角的鲜血,叶昭心念一动,就点了点头,也好,就这府里到底怎样的藏污纳垢。

    对侍卫使了个眼色,就跟着花姬向东偏院走去,边走边问起到底怎么回事,她这歌舞班的又怎么抓起蛐蛐了?

    花姬讲起,那打人的丫鬟叫做小青,乃是洗衣房的管事,与大总管的弟弟常八爷交好,借了常八爷的蛐蛐来玩,却不想不小心就被它跑了出来,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至于她怎么来的洗衣房,却是语焉不详了。不过叶昭隐隐能猜到。

    “大哥,您等,等一会。”到了东侧一座院子的月洞门前,花姬怯怯的说。

    叶昭微微点头,知道里面定然是洗衣房小婢的住处,大通铺,一个院子能住几十号人。

    叶昭坐在一棵碧绿樟树下的石凳上等,不一会儿,花姬小小的身影又闪了出来,手里拿着白纱布和一个蓝花小瓷壶。

    花姬挨着叶昭坐下,拔开小瓷壶的红塞,弹出白色药粉小心的洒在叶昭手心,叶昭见了就笑:“云南白药么?”

    花姬懵然不解的说:“我,我也不知道。”看她对谁都这么胆小,都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叶昭就不禁心里叹口气。

    “大哥,谢谢您。”一边帮叶昭包扎,花姬一边又小声道谢。

    叶昭无奈的道:“蛐蛐本来就是我踩死的,倒是你心肠好,帮我顶缸,得,你别忙着照顾我了,你这伤也得处理一下……”看着细心帮自己包扎的那秀美小脸嘴角的血痕,叶昭用手指了指。

    花姬茫然不解,叶昭无奈的伸出手轻轻把她嘴角血痕拭去,花姬的小脸滑腻无比,嫩的仿佛能滴出水,虽只是轻轻一碰,却也不禁令人心下一荡。

    花姬小脸一红,但她毕竟是边远山族,不知中原大防,虽觉不妥,却也没大当回事,何况这世上,是第一次有人为了她受伤,对这络腮胡大哥,心里全是感激。

    “她们经常这么打你么?”叶昭蹙眉问。

    花姬眼神一黯,低头小声道:“花姬粗手粗脚的,什么也做不好。”显然没觉得别人打她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自己愚钝,甚至有些羞惭。

    叶昭摇摇头,“术业有专攻,你舞跳得好,可这缝补粗洗的功夫就未必好了。”

    花姬诧异的抬头:“大哥怎么知道花姬是歌舞班的,又知道花姬舞跳得好?”显然这个问题憋在心里有一会儿了。

    叶昭笑道:“你挺有名的不知道么?大家都说你跳舞天下第一好呢。”

    花姬眼睛一亮,说:“是吗?从来没人跟我说过,我倒是挺爱跳舞的,可,可跳得不好,要不然……”她眼神又渐渐黯淡下来,垂下头,显然有些伤心,看来是想起了给王爷献舞一事。

    叶昭看她神色,心里叹口气,自己一举一动,甚至不在意的一句话,决定了多少人的荣辱?这在前世可难以想象,就说花姬吧,如果不是自己今日撞到她,又哪知道仅仅因为自己不看她跳舞,就令她吃了这许多苦头。

    不经意看到花姬雪白手腕上的淤青,叶昭更是歉疚,本来箍着亮闪闪金环何其耀目?想了想叶昭道:“你不要太伤心了,是金子终能发光,是雄鹰就会翱翔,你的舞跳的确实很美,有人不会欣赏罢了”

    花姬轻轻点头,低声道:“花姬知道,您是在鼓励花姬,您,您是我遇到的第二个好人,第一个是如意姐,可她不在了。”

    叶昭更是有些挠头,说也是,要如意在,想也没人会这般欺凌她,这可真是全要算在自己头上了。

    “花姬啊,总之要每天多想开心事,你还有家人么?”

    花姬轻轻点头。

    叶昭就笑道:“就是啊,多想想他们,说不定有一天就见到他们了,人活一世,心内凄凄惨惨也是活,快快乐乐也是活,何苦不活的开心些?”

    “是。”花姬又点头。

    叶昭道:“你也别就知道点你的小脑袋,我看你啊,是真心的不快活,是不是想家人了?”

    好半天,花姬终于小声道:“我,我想我外婆。”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

    叶昭默然,金凤当买货物一般将她买来,而自己呢,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将她当成了一件物品?却早忘了这是活生生一个人。

    默默将手帕递过去,塞在花姬手里。

    花姬轻轻抹泪,啜泣。

    叶昭摸出卷烟,点了一颗,身处一个时代久了,未免思想也在潜移默化中变化,自己的心肠也越来越硬了,想想刚刚重生时候的自己,怕,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啊。”花姬注意到手里是络腮胡大哥的手帕,还被自己泪水弄得皱巴巴的,小声结结巴巴道:“我,我洗干净再给您送来。”

    叶昭摆摆手,说:“不用了,送你吧。”

    花姬心就是一跳。

    “以后想哭的时候拿出来,想想我今天的话,希望在人间,懂吗?”

    花姬抬头,见到络腮胡大哥明亮的目光,又吓得赶紧低下头,心怦怦跳。

    “大哥,我走了,我今天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花姬轻轻站起身,不敢看络腮胡大哥,她不知道怎么心跳越来越快,觉得自己非走不可了,不然怕喘不上气来。

    叶昭哪知道这个世界男女接触不多,有些女子小小恩惠甚至几句话就可能触景情动,这话还没说完呢,笑道:“再坐一会儿,我有几句话问你。”

    花姬想走,又想留下来,她想逃得远远的,远离自己畏惧的东西,可这里,又好像有一块磁石,吸引着她,诱惑着她,可她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就在这时候,西面月洞门突然涌进来男男女女十几号人,领头的正是小青,指着樟树下石桌旁的叶昭和花姬喊:“常八爷,就是他们,你看,孤男寡女的,能做出什么好事?”

    小青身边是一个精瘦的年轻人,马猴脸,目光阴森,正是王府大管事常顺的弟弟常八爷。

    要说常八爷,与小青虽没暗通款曲,但也郎有情妾有意有段时间了,只是碍于府里严规不敢造次,最多私下见面说几句体己话,常八是准备找个时机请做大管家的哥哥跟主子讨个情,将小青许配给他当小妾。

    而花姬下到洗衣房,常八听闻小青尽派给她粗活,不免就指点了小青几句,作为男人,常八自然有男人的想法,这般美艳绝伦的小尤物,又是主子们花大价钱买来的,岂会暴敛天物?就算主子看不上她,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转手送与别人,将来还说不定落个好归宿,这般欺负她又何苦来哉,没的被赛孔雀调唆妄作小人。

    可小青听了却是醋意大发,以为常八看上花姬了呢,却是加倍的欺负花姬,常八闻听也只能苦笑,心说你未免把我看得色胆包天,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要是这牡丹都未能嗅一嗅就做了鬼,那可不冤枉死了?

    偶尔见到花姬,常八自不免浮想联翩,可那也仅仅是想想而已,但今天,突然听到小青来送信,说是花姬与一个下人卿卿我我的,常八可就勃然大怒,心说哪个王八蛋不要命了,自己都不敢沾的事儿他敢去干?

    当下常八就领了人气势汹汹而来,心说看是哪个院子的王八蛋不开眼,猪油蒙心。

    到了这洗衣房外,一见果然如此,络腮胡的下人,和花姬肩并肩坐着,这可逮个正着,又见小青指着那络腮胡喊道:“八爷,就他,说是大管事跟前儿的人,你识得他不?”

    常八呸了一声,带着众人大步走过来,边走边骂:“哪来的小咋种在这儿吹水睁开你狗眼看看,认识常八爷不?”

    花姬吓得脸色苍白,全无血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和男人单独在一起或许就会惹出事来。却挡在叶昭身前,说:“蛐蛐,蛐蛐是我踩死的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本来活着就全无生趣,就算被打死又能怎样?只是希望,络腮胡大哥能活得开开心心吧。

    小青更得意了,笑道:“看看,看看,这么护着野男人,要说他们没事,鬼才信”

    叶昭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柔弱身影,又好笑又好气,却也有一丝心暖。

    小青却又对花姬骂道:“你们俩谁也不用护着谁,都是被乱棒打死的命知道不?可倒也热闹,一起下阿鼻地狱,一对奸夫yin妇”

    花姬被骂的脑子嗡嗡的,怎么就成了奸夫yin妇了?想分辩,却从没跟人吵过嘴,又羞又气又急,连累络腮胡大哥跟我一起死。

    花姬回头看向叶昭,脑子突然热气上涌,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缓缓倒下,叶昭急忙扶住她。

    常八还未走到叶昭身边,不知道从哪儿就闪出一名带刀侍卫,挡在常八面前,沉声道:“好大的狗胆,都跪下”

    常八吓一跳,强笑分辨道:“爷,您没看到吗?这有下人私通”

    “啪”脸上就挨了一个大嘴巴,抽得常八眼冒金星,险些当场晕去。

    侍卫冷声道:“王爷在此瞎了你的狗眼”

    拿着棍棒扫帚来捉奸的男男女女都吓呆了。

    常八打个激灵,马上就明白了,可不是,阖府上下,只要带把的,谁敢跟这舞姬独处?可不就是王爷么?

    全身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刚刚自己骂什么来着?“小咋种?”常八眼前一黑,扑通跪倒,脑子里都转不开了,就知道噼啪抽自己嘴巴,连声骂自己混蛋。

    男男女女跪了一地,磕头如捣蒜。

    小青张大嘴巴,如泥塑木雕一般,突然就软瘫在地,好似吓晕了过去。

    叶昭却是抱起了花姬,摆摆手道:“算了,不知者不罪,都散了吧,这事儿,我会跟大总管交代。”叶昭倒也说不上生气,就算那个不知道是吓晕还是装晕的小青吧,说不定面对荷花楼某个小婢,就会角色互换,她变成了花姬,而那小婢就是刚才的她,可以任意打骂她。

    要说怪,这根源还是怪自己,看来得要常顺给理理外宅的规矩了,最起码这管事的随意打骂下人的现象要慢慢根除,怎么也是新时代的豪门大院不是?但要说别的,什么勾心斗角趋炎附势人情冷暖,那可就不是人力所能为了,整个大宅院一团和气,除非是梦境。

    琢磨着叶昭抱起花姬,道:“传大夫。”向后院走去。

    一名侍卫飞奔去找大夫,一名跟着叶昭前行,另一名侍卫却留了下来冷冷看着跪倒的众人,虽然不知道主子身份,但如此粗言秽语辱骂主子,若不掌他们几百个嘴巴那还有规矩吗?[(m)無彈窗閱讀]

第十二章 媒人

    花姬悠悠醒转,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好香好香,身下软绵绵好不舒服,可,可好久没睡这般舒适的床了。

    突然一惊,花姬腾地坐了起来。

    却见锦被软枕,红幔低垂,再看自己身上,不由得呀的惊叫一声,却是只穿了鹅黄亵衣亵裤,她脑子嗡了一声,可,可又感觉好似身子没什么异样。

    轻轻掀开红幔一线,做贼般向外看去,却见暖阁红木架构,黄莺鸣枝的薄纱屏风,桃木梳妆台、明亮的西洋镜、滴滴答答的自鸣钟,一件件摆设都是那么新奇华贵。

    花姬吓死了,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进了哪位小姐的闺房,看到床头整整齐齐的两套衣裙,其中一套红纱华美耀目,另一套是她本来的穿着。

    花姬急忙穿上自己的绿裙,干干爽爽,好像洗过了。

    她也来不及细想,飞快下床,跻拉上小绣花鞋,慌慌张张就跑出了暖阁,却见身处一个小院子中,绿柳低垂,石桌石凳,环境清雅。

    花姬不敢停留,沿着石板路快步出了院子,却见四下无人,心中一安,但庭院层层叠叠,屋脊如海,却实在不知该往何处去。

    现在自是离这院子越远越好,花姬看着那绿荫中若隐若现的荷花楼、东西配楼,辩了辩方向,沿着石板路向南一溜小跑。

    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月洞门、角门,幸好那盔明甲亮的巡更女侍卫老爷并没有盘问她,可花姬还是吓得心怦怦跳。

    奴婢下人渐渐多了,突然就见前方两名如同络腮胡大哥一般的穿着洋布天青色袍子的仆役走来,花姬眼尖,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位正是常八爷,只是常八爷脸肿的猪头一般,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花姬吓得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急忙避到路旁,低头看着脚尖,祈祷常八爷忘了昨天的事,不要找自己的麻烦。

    常八见到花姬立时脸色大变,可比花姬心里慌上百倍,想远远避开,又一琢磨,恭恭敬敬向前打个千,点头哈腰道:“您,您这是去哪儿啊?”

    花姬看不到常八举动,突然听到常八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吓得连退几步,头垂的更低,怯怯道:“我,我迷路了,想,想回洗衣房。”

    常八心里暗暗叫苦,这位主子看着怯弱,可一朝得了势,真就是不依不饶了,又去找小青的麻烦么?

    但没办法,又不敢就这么掉头走了,只好恭恭敬敬道:“那,那您跟小的来,小的领您去。”

    花姬没办法,不敢不从,只好耷拉着小脑袋,跟着常八的脚后跟走。

    过了两个月洞门,正是昨日花姬给叶昭包扎伤口的小院。

    “啊,我认得了。”花姬说完就匆匆跑进了东侧洗衣房丫鬟大院,跑得可快了,就怕常八再喊她。

    常八无奈的看着花姬背影隐没在月洞门后,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如针扎般难受,自己喜爱的女子就要受极大侮辱,自己却没有半点办法,还要强颜欢笑领人过来。常八一时有大哭一场的冲动。

    现在算是明白王爷府训中“将心比心,推己及人”的意思。

    小青欺压花姬之时,可曾想到今日?

    ……

    作为洗衣房管事,小青并不是和小婢们一起睡大通铺,而是和洗衣房另一位管事合住一屋。

    丫鬟院旁又是一个大院子,树木间、铁架子间横着无数道麻绳,此时小青正一瘸一拐的指挥着小婢们将洗好的花花绿绿衣衫挂在麻绳上晒晾。

    虽名为洗衣房,内府主子的衣物是不用她们洗的,所洗的只是府里未成亲的丫鬟仆役的衣衫,也负责清洗府里器皿杂物等等。

    日头下,这些妇人小婢来来往往熟练的忙碌着,有的额头淌汗,却干得甚是起劲儿。

    洗衣房中小婢妇人大多是雇佣而来,签长约包吃包住,每个月两个银洋,去哪找这么好的差事?而且外间说起来在王府做事,那可光采的紧呢。

    “我,我来晚了。”

    听到这轻柔似融的声音小青就是一僵,慢慢扭过青肿的如猪头般的面孔,可不是,花姬正怯怯的站在身后。

    “小青姐,要我干什么,我,我这就去干。”花姬怯怯的看着脚尖,声音如蚊鸣,不知道昨天的事怎么样了,络腮胡大哥又在哪里,更不知道小青姐会不会还打她。

    小青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可能因为脸青肿,肌肉变形,声音有些嘶哑:“您,您怎么来了?”心说真是看不出,她还会戏弄人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晕倒了,我……”花姬小声的解释,又不敢说出昨晚在小姐闺房睡着的事,声音越来越低。

    小青心下稍微安定了一些,她毕竟和花姬相处有些时日,多少知道花姬的性格。看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您,您以后不用来洗衣房了!”小青心里苦涩,要说现在磕头赔罪,她怎么都抹不下这个脸,再说,也不知道主子们的心思,自己现在乱说话,可不知道会不会犯主子们的忌。也幸好花姬性子良善,多半不会记仇,以后慢慢再说吧。

    “啊?为什么?”花姬俏脸苍白,终于抬起了头。

    小青道:“您,您就别问了,刚刚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见花姬有些迷惑,小青无奈的道:“那,那您跟我来。”

    一瘸一拐的领着花姬向外走,旁边晾衣服的一个妇人却跑了过来,在洗衣房中,她对花姬算是不错的,这时就更亲热了,拉着花姬的手,满脸喜色的道:“花姬,以后可别忘了大姐啊!”又啧啧,“看这小手,哪是做粗活的人?天生娘娘命啊!”赞叹不已,好似她颇有先见之明一般,更挑衅的看了小青一眼。别说花姬以后得宠怎样了,就内宅的姑娘们,要说换这洗衣房管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小青也不吭声,现在风头火势,她可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

    花姬住的小院实则就在内宅朱墙外,紧邻通往内宅院落铜钉大门,此时大门洞开,几名带刀女侍卫来回巡视,见小青和花姬去了那小院女侍卫都多看了几眼,小青急忙赔上笑脸,花姬却看也不敢向内宅那边看。

    “您就在房里等吧?这也快晌午了。”小青领着花姬进了小院,就不敢再进屋子了,在院内槐树下,一脸叮咛,就好像大姐姐。

    花姬也渐渐觉得不对劲儿了,但她性子柔顺,也不敢多问,只能听小青的话,目送小青姐离去,就进了屋。

    屋内檀香阵阵,她出去的功夫,已经有人来燃了香,而且床上凌乱的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红幔也用金钩挂起,屏风外的几上,还摆了水果,全不是她走时的光景。

    花姬什么也不敢碰,就这样站着发呆,不知道小青姐要她等什么,但她也只能等。

    院内终于响起了脚步声,珠帘一挑,走进来一人,花姬立时又惊又喜,正是络腮胡大哥,她昨晚做梦好像还梦到呢。

    “络腮胡大哥。”花姬禁不住惊喜的喊出声,喊完才知不妥,俏脸一红,慌忙低下头看着脚尖,不敢再吭声。

    叶昭一怔,随即就笑,“这称呼倒也别致,有意思,有意思,哈哈。”

    刚刚处理了几桩公事,翻阅陆月亭关于公平党的著作,却是心里一动,陆月亭此人,文理清晰,阐述专制制度之黑暗颇有一番见地,更极具煽情把戏,号召“全中国受苦的人联合起来,打倒专制统治者”,这些著作据闻是陆月亭与一位在香港教会工作的公平党人合著,看起来却是已经有了革命党的基本理论框架,甚至超越了驱逐鞑虏的狭隘思想,加之陆月亭与大批公平党人不知所踪,这些人以后,若有人资助,说不定就会成了气候,革命党,那自然也要革自己的命,此事却是轻忽不得,却是要瑞四从现在开始就要多加留意。

    对于陆月亭的理论,叶昭并不认同,首先在现时条件下,就算革命成功,还不是天京那几位一般?新的贵族阶层荒诞横行,洪仁?淖时局饕逯喂?砺壑槐凰?堑绷嘶献樱?帜睦锘嶙稣媪耍吭僖桓龃蚱埔磺芯纱?尘芍刃颍?杂诹9?笳?摺7ㄖ巍19裆??久挥懈拍睿?刹恢?酪?厶诘郊甘辈拍茉俅涡纬捎行蛏缁帷:慰龈锩?秤?墒拢?捅厝灰?煜麓舐也庞辛蓟??飧鎏煜麓舐业教煜麓笾蔚氖奔洌?痛硎r俗犯吓仿薨偷淖罴咽被??馇?臧倌曛泄??芟吕吹募业锥蓟岜徽厶诟删唬?腿缤?笆酪话恪Ⅻbr>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踏踏实实提高最贫困阶层的生活水平,提高创造财富的效率,再逐步实现健康的民意社会,才是正途。

    叶昭也相信,没有接下来一百多年的瞎折腾,现今社会有序发展下去,到一百多年后,比之自己经历的后世,中国人会自信的屹立于世界之林。这个自信不等于后世的自信,绝不会如同后世一般形成各种千奇百怪的思想,偏激、盲目自大、自卑媚外充斥其间,所获得的信息渠道不同,教育不同,见识不同,而形成各种片面的世界观。

    有时候叶昭也琢磨,就算后世真的民主,决定某项国策公投,一人一票,说不定会搞得天下大乱,概因后世从没形成一个成熟健康的民意环境,国内国外各种洗脑令人思维混乱。说到底,还是从最根源的不自信开始,从百年前就被播下了种子。

    琢磨着这些事,叶昭不由得有些闷闷的,看看时辰到了晌午头,却是想起了花姬,不知道睡一觉好些了没,背井离乡被人当货物般卖来卖去,又在府内多受虐待,可也真够可怜的,可喜的就是小丫头出污泥而不染,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这点也是叶昭喜欢她的地方。

    等进了屋,听到花姬一声“络腮胡大哥”,叶昭不禁莞尔,半天疲累仿佛一扫而光。

    “喊我叶大哥吧。”看花姬忸怩的看着脚尖,叶昭笑着说。

    “恩,叶大哥!”花姬小声叫了一声,还是不敢看叶昭,那清澈的目光令人心慌慌的。

    叶昭笑道:“几时醒的?”

    花姬俏脸一红,摇摇头:“不,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急急的问:“叶大哥,他们没怎么你吧?打你了没?”

    叶昭笑道:“你说呢?”

    花姬纯真,可不是愚笨,敲了自己脑壳一下:“我真傻,这间屋子,定是叶大哥叫我睡的了,常八爷和小青姐都没提昨天的事,也是叶大哥帮我的,叶大哥,您是府里的贵人,是不是?”

    叶昭笑道:“说不上,倒是和大管事挺熟。”

    花姬恍然,感激的道:“叶大哥,您就好像我的外婆一样。”外婆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天上的星星守护,在凡间,那颗星星就是你身边的人。外婆还说,花姬也有一颗星星日夜守护着,会偷偷擦干你的眼泪让你不再悲伤。叶大哥就是外婆说的那颗星星吧?

    和外婆一样?叶昭哭笑不得,挠了挠头,说:“怎样?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

    花姬不敢拿主意,说:“不去餐堂吃吗?”

    叶昭笑道:“不去,没事,听我的,想吃什么就说,今天我请客,咱出去吃。”

    一听要出去吃,花姬吓了一跳,可见叶大哥豪气,也就壮了壮胆子,点了点小脑瓜,实则心里可是抱着赴死的决心,若被人揭发,不能连累叶大哥。

    叶昭道:“你想吃什么?”

    花姬小声道:“大哥吃什么花姬就吃什么。”

    叶昭就笑:“那这么说吧,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是什么?”

    花姬脱口而出:“大棒汤刀米饭。”很小的时候外婆托人从城里买,最喜欢吃的美味。

    叶昭就笑:“那咱就去吃大棒汤,你等等,我去问问这哪有卖的。”

    叶昭到得外面,几名便衣侍卫忙散开,见叶昭招手才走过来,叶昭就问:“你们可知道什么是大棒汤。”随即看着一名侍卫笑道:“你是云南人,定然知道,云南大棒汤。”

    那侍卫一怔,道:“奴才听说过,这大棒汤在广州唤作涮油汤。”

    叶昭道:“哪里有得卖?”

    “东城三道门那最多。”侍卫脸色有些古怪。

    东城三道门?那不是大杂院区了?朱丝丝就住那里,贫民最多,再见侍卫脸色,叶昭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珍稀佳肴。

    随即叶昭就冲屋里喊:“花姬,走了,咱就去吃这个大棒汤。”

    花姬怯怯走出来,跟在叶昭身边,虽然回来可能挨一顿毒打甚至被再卖掉,可也不想扫了叶大哥的兴。

    ……

    坐在马车里,花姬低着头不说话,更不敢看叶昭。

    马车一溜疾驰到了东城,叶昭掀开窗帘向外望,却是微微点头,刚刚经过的就是朱丝丝家住的院子,那倒塌的院墙已经垒砌起来,旁边几座大杂院也是,都经过了修缮,这一点点的,生活环境在改善中。

    不过等叶昭见到什么涮油汤,立时有些头晕,什么涮油?不过是火巷子里卖的苦力饭,不知道煮了多少年的骨头煮出的一点油花花,烩大块大块的白菜,一大海碗刷油汤里或许能找到一丝塞不住牙缝的小碎肉末,配以硬的硌牙的糙米饭,就是涮油汤刀米饭了。

    叶昭跟饭摊老板聊了几句,听闻现在广州还有一种杂炖肉的吃食,这老板就在经营,等过晌午一两个时辰后,涮油汤就收了,开始卖杂碎肉。所谓杂碎肉就是从酒楼、大饭馆搜集的残羹剩菜。饭摊子收回来掺几瓢水,洒把盐一煮,看起来还是香喷喷油汪汪的。穷苦人家花三五个小钱买一碗,还吃得乐呵呵的,戏称里面的猪骨头是狼牙棒、肉皮是滚刀肉,鱼骨头是棒子鱼。

    老板又说,现在这涮油汤的白菜已经是买的新鲜白菜,再不是以前去菜市场捡的烂白菜帮子了,而杂碎肉,生意也没以前好了,以前人们吃杂碎肉,穷苦人一年都见不到荤腥,过过嘴瘾,现在广州城里,逢年过节能买上二两肉的人家越来越多,何苦吃人家的剩菜?

    老板叹气说,看样子再过两年,这杂碎肉只能去乡下卖了。

    叶昭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总算能看到些成效,也不枉自己弹精竭虑的折腾。

    今日就尝尝这白菜汤,也好知道苦哈哈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叶昭带着花姬就站到了那油乎乎的三角破烂摊桌前,却是板凳都没一只,只能站着吃。而苦力们,大多蹲在一旁吃的酣畅淋漓,看起来香极了。

    “老板,来两份!”叶昭招呼着,立时无数道目光射过来,要说叶昭和老板搭讪,人家还以为可能是问路什么的,可要说吃饭?叶昭和花姬虽然衣着不华贵,但却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加上花姬又是天仙一般的小美人儿,跑来吃苦力饭?说破大天也想不到啊?

    叶昭才不管旁人的目光,泰然自若,花姬跟着他,什么也不理会,叶大哥怎么说就怎么是。

    “叶昭?”突然有带着诧异的清脆声音。

    叶昭回头,火巷子口,站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娇美俏丽,黑色制服,窄窄的小皮带束紧柔软纤腰,更显酥胸挺拔饱满,腰肢纤细,翘臀丰盈婀娜。

    正是朱丝丝。

    可不是么,现在广州虽然未用公历,但巡捕房等衙门,却是七天一歇,叶昭觉得这样科学些,更能调动公务人员工作的积极性,算算日子,今日正是休息天。

    叶昭络腮胡的形象去过西关巡捕局,朱丝丝自也识得他。

    朱丝丝身边有一位老人,脸上皱纹深如沟壑,密密麻麻的,一见就饱经风霜,背有些驼,精神倒矍铄。

    朱丝丝第一眼看到的是花姬,毕竟这般美貌的小娇娃极为惹眼,更不要说她那及股的黑柔柔长发了。

    再见到这小美娇娃的同伴,朱丝丝立时就有些冒火,这个色狼,又从哪儿拐带的这么一个美得冒泡的小美女?

    再见两人站在苦力堆里,朱丝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这个淫棍,又好色又吝啬,明霞就是,买了糟蹋过了就扔人家回了家,饭都不给一口,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要人来吃这白菜帮子?可真知道省钱。

    本来因为黑警的事,加之叶昭做事很有头脑,朱丝丝对他微有改观,现在却是恨不得剁了他。

    叶昭见到熟人,就笑着过来打招呼:“朱丝丝,啊,这是世伯吧?”见老人和朱丝丝神态,便能猜到是父女。

    朱老爹笑容倒慈和,问道:“丝丝,这是你朋友?”

    “同事,朋友可不敢当,朱巡长是我上官。”叶昭抢着回答,见朱丝丝凶巴巴瞪着自己,开始有些奇怪,上次去巡捕局自己可是立功了呢,可转瞬见到朱丝丝就一脸爱怜的问花姬:“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叶昭就明白了,敢情又以为自己从哪买的小女孩来糟蹋吧?说起来也是,花姬年纪不大,可能虚岁也就十五六,只是发育比蓉儿可成熟多了,但一看,也知道是小不点。

    花姬怯怯的低头回答:“花姬。”

    听这名字,朱丝丝看叶昭的眼神就更加冒火,很明显啊,买来的。

    朱老爹却没想那么多,听说是朱丝丝的同事,就心下不落忍,道:“手头紧,也别吃这剩菜剩饭啊,跟我来吧,我们下馆子请亲家母,也不多双筷子,来吧。”

    朱丝丝心下鄙夷,心说他才不缺钱呢,就是小气的要命。拉起花姬的手,说:“走,跟姐姐去吃排骨。”心下琢磨,怎么坏了这色棍的事儿,最好把这小不点偷偷放走。

    花姬就眼巴巴看向叶昭,自然要听叶大哥的。谁知道朱丝丝拉着她便走,花姬忙用力挣脱,却哪里能挣开朱丝丝的手?

    叶昭无奈,只好跟上去,又对花姬道:“别怕,这位朱姐姐是好人,就是这儿有些糊涂。”说着话,指了指自己脑袋。

    朱丝丝怒目而视,花姬却悄悄将小手从她手心抽出,更跑到了叶昭另一侧,显然觉得朱姐姐跟叶大哥说的一般,脑子有些问题。

    四人进了跟前一家酒馆,虽不大,倒也整洁。

    靠窗桌就有人叫:“老朱,这儿。”却是位大婶,四五十岁的年纪,三角眼,一看就精明,穿着蓝布裙子,补丁摞补丁。

    朱丝丝凶巴巴对叶昭道:“一会儿少说话,吃你的就行了,我是请花姬吃排骨,不是来请你搅合的。”

    叶昭做了个ok的手势,朱丝丝见过几次,知道什么意思,瞪了他一眼,就走上去跟那大婶打招呼。

    叶昭和花姬坐下,却是老实不客气的点了几道肉菜,排骨、熏鸡、蒸鱼,气得朱丝丝一个劲儿拿眼瞪他,可当着那大婶,又不好说什么。

    听朱老爹和那大婶说话,原来是定彩礼钱、选日子,朱丝丝的哥哥和李大婶的女儿都是印刷厂工人,却是看对了眼,可说是自由恋爱了,但朱家提亲却被李大婶拒绝了,概因嫌彩礼少,经媒人几次传话都谈不拢,于是朱丝丝做主,约李大婶出来谈,朱老爹这个家长自然要在场。

    这也是新时代婚姻的新特色了,以前好像没有这种三头六面讨论彩礼的。

    李大婶态度很坚决,五十个银洋,少一块也不行,更说什么陈家公子要娶她家小三做妾,张嘴就五十块银洋,如果朱老爹不答应,她就将女儿嫁去陈家。

    朱丝丝将彩礼从二十块银洋加到三十,李大婶说什么都不同意。

    叶昭一看就知道,朱丝丝这才赚了有一年饷么?这一大家子估计都要靠她了,哥哥娶亲,弟弟上学,这怕还不止一个哥哥。就说三十块银洋,怕还要跟人借,慢慢还,也怪不得她这般节俭了。

    李大婶态度却是极为坚决,更讥刺道:“你家大少要是真疼我三姑娘啊,就别跟菜市场买菜一样,这哪还有讨价还价的?”又对朱老爹道:“我看啊,我家三姑娘来你们朱家也是受苦,要不就算了吧?”

    朱老爹脸色黯然。

    朱丝丝眼里就有些冒火星,显然若不是为了哥哥,早就不受这气了,可她那瘦弱的肩膀挑起了整个家,哥哥能成家是父亲最大的心愿,何况哥哥也老大不小,早就该说媳妇儿了,以前一直没条件,现在好不容易哥哥自己有了意中人,怎么也要帮哥哥娶回来,受多少委屈也要忍着。

    朱丝丝一咬牙,就准备提价,虽然四十个银洋可能压得一家几年都喘不过气来,可自己再省省,总能缓过劲儿。

    叶昭这时突然笑道:“是啊,李婶您说的没错,这结亲不是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的没意思。”

    朱丝丝这个气啊,瞪着叶昭:“你别说话!”

    李大婶却合心意,喜道:“是啊,还是这位大兄弟是明白人,咱这么商量啊,传出去都惹人笑话,我的脸可都没处摆呢。大兄弟,你说是不是?”

    叶昭笑道:“那是,彩礼嘛,当然是一口价,实在谈不拢,一拍两散。”

    李大婶笑眯眯的点头。

    朱丝丝直想拿筷子戳烂叶昭的嘴。

    叶昭却兀自不觉,对李大婶道:“您是嫁女儿,不是卖姑娘,这可没待价而沽的理儿,现在这世道是好了,可二十块大洋,那买的米能堆成小山,搁以前成亲,就咱们这穷门穷户的,也就一斗米的事儿,大婶您说是不是?”

    李大婶笑容僵住,看叶昭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

    叶昭又道:“就二十块大洋,这穷人家有几个拿得出?大婶你要同意就同意,不愿意咱就一拍两散。”

    朱丝丝差点被气死,叫你不搅合,非要搅合,就知道你在准没好事儿,三十块人家都不答应,你这又降到了二十块?这不成心搞破坏吗?

    李大婶勃然色变,站起身道:“朱大哥,朱家大妹子,这是你们的意思是吧?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走了!”

    叶昭不等朱丝丝说话,就道:“您走您的,可您得知道,五十块把女儿卖去做妾,你这一辈子就是拿了五十块的好处,三姑娘在人家里受苦遭罪,说不定过几年人老珠黄被赶出来,您要白养着她不说,还被人笑话,这要您养个二三十年,那要多少米粮?吃穿用度,您算过吗?”

    李大婶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我家三姑娘不能得宠,生个一男半女?”

    叶昭笑道:“咱穷苦人家的孩子,还真能指望去争宠啊?说不定三两个月人家就淡了,那哄主子的妖媚劲儿咱穷人家的孩子哪能学得来?就算学得来,可你想想,你家三姑娘斗得过人家?退一万步说,偏房就是偏房,做了人家小妾,就一辈子别想抬起头来。您李大婶算盘打得啪啪响,这笔生意,你就只有五十块的好处,只能少,不会多,还令女儿受一辈子苦。”

    李大婶默然不语。

    叶昭又笑道:“咱们再接着算算这二十块银洋的收益,第一,三姑娘和朱大哥情投意合,三姑娘找了个好归宿,小两口都赚工钱,日子肯定和和美美,以后逢年过节这做女儿女婿的感您恩义,一年就算只塞给您一个银元,您长命百岁,这就把那三十块赚回来了。第二,你有了朱家做亲家,有事守望相助,而不是陈家那挂名亲戚,避你还来不及,有事儿你也登不了人家的家门,是吧?”

    叶昭又指了指朱丝丝,道:“大婶不知道吧,这位朱姑娘别看小小年纪,可就是巡捕房的巡长了,手下几十号巡警呢,这以后就算熬年头,我看熬个咱广州府的局总也没问题,您可不想想,那是多大的官儿,陈家比得了?而且这是实实在在的亲戚。退一万步,就朱姑娘一直干巡长,那你李家也不用怕被人欺负吧?李大婶您应该儿女不少吧?要说找个本分工作,朱巡长都帮得上忙,西关是什么地界?全广州城的大户可有多少在西关?朱巡长就是管西关的,土皇帝,人头熟着呢,帮介绍个工作,又不是贪赃枉法,一句话的事儿。”

    “其它的我就不多说了,大婶,看您也是个精明人,我说的在理不在理您应该清楚。”

    李大婶脸色数变,说:“我,我去茅房。”

    看着李大婶的背影消失在酒馆门口,朱丝丝咬碎银牙,骂叶昭道:“叫你别搅合别搅合!你整天除了坏我的事儿还干过什么?我上辈子欠你的?!就知道胡说八道,什么土皇帝?找什么工作?”又对朱老爹道:“爹,实在不行我去跟李婶说,五十就五十吧,大哥还等着回信儿呢,这从早上他就心神不宁的,饭也没吃。我去追李婶。”说着就站起身。

    朱老爹却蹙眉道:“我觉得这孩子说的在理,你呀,别急,等等,我看李家嫂子不会就这么走了。”

    朱丝丝瞪了叶昭一眼,恨恨坐下,心下兀自不平,对花姬道:“妹妹,你不用怕他,现在就走,有我在,他敢追你,我崩了他!”

    花姬很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凶巴巴的姐姐在说什么,怯怯向叶昭身边挪了挪身子。

    叶昭却是笑着问花姬:“排骨好吃么?”

    花姬嗯了一声,又低声道:“叶大哥,我听您说话,比什么都开心。可,可就是……”坐在叶大哥身边听他说话,心里暖洋洋的,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叶大哥。

    叶昭笑道:“那我以后就常常说给你听。”

    花姬欢喜的点点头,却不去想旁的了,见不到叶大哥又怎样,常见叶大哥,只会害了他、只要叶大哥一辈子快快活活的,就比什么都好。

    朱丝丝咬着嘴唇,眼前气得有些发黑,真不知道这个色棍是不是会给人下药?明霞也是,这天仙般漂亮的小妹妹也是,都以为他是什么大好人一般,可也是,这么小的小不点,被人哄几句,还不就以为他是好人了?又哪知道这个人多么卑劣?

    这时节,李大婶回转,却是一脸笑容,坐回了原位,对朱老爹道:“朱大哥,那今儿咱就把日子也顺便定了吧。”

    朱老爹一怔,说道:“那彩礼……”

    李大婶满脸的笑,别提多亲热了:“我吧,刚刚是跟您和大侄女开玩笑,只要我家三姑娘有个好归宿,我这做娘的还不开心么?这彩礼多少,就是个心意。我知道朱大哥家里也有难处,就二十块吧,太少了,也让人说您朱大哥抠门不是?再说了,我大侄女也得要这个面儿啊!”

    朱老爹心一宽,偷偷对叶昭挑了挑大拇指。

    朱丝丝讶然,却仍是瞪了叶昭一眼。

    等朱老爹和李大婶把日子都定了,李大婶前脚刚走,朱老爹就一脸感激的对叶昭道:“这可真不知道怎么谢你了,你,你这可是我朱家的大恩人,大侄子,我卖个老,喊你大侄子行吧?”

    叶昭笑着点头。

    朱老爹就道:“大侄子,您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这么着,过两天我家老大休班,你一定到,我要叫那小子好好谢谢你这个大媒人!”

    叶昭笑道:“一定一定。”

    朱丝丝翻着白眼,自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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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算盘

    第十三章算盘

    看着手里的信,叶昭无奈的摇头,官文休矣。

    早已遣人去与官文接洽,令他改弦易辙,来广州告示天下拥立同治帝,但这官文却写来信说是要多方联络,趁曾国藩未到长沙之时拥兵自立,以张广州声势,而曾国藩与京城奏折往来尚需时日,他有足够的时间部署一切。

    可曾国藩是甚么人?岂会等六王的一道道明示?既然被授湖广总督,只怕湘军顷刻就进了长沙府,官文若有异动,那还用上折子,当然是先抓起再说。

    官文可未免把乱世枭雄之行事看得简单了?天下大乱,鬼才会跟你讲规矩。

    “王爷,七爷他们到了!”殿外侍卫禀报,七爷自然是指巡捕房省局副总巡官德斌,除他别无分号。

    叶昭点点头:“请进来吧。”

    德斌是与郭络罗氏一起来的,随同的还有个粉裙翠衫的美貌少妇,却是已锒铛入狱的原大将军府吏房主事、广东布政使唐树义身边最得宠的小妾水仙。

    在黄幔后的沙发上坐了,德斌道:“阿,阿哥,好久,好久没和你吃饭了。”

    叶昭看着德斌心里就升起一丝暖意,笑道:“那就今儿晌午吧,你们都留下,老七,我最近可练了一手烧象拔蚌,又鲜又美,该着你解馋虫子。”

    德斌欢喜的道:“好,好啊。”

    郭络罗氏和水仙自然都恭敬的很,也不插话,只是在旁边静静听着。

    水仙和郭络罗氏本来就相熟,两人偶尔会在一起饮茶,唐家被抄,水仙落了难,郭络罗氏多方照顾,又透露出纳她给德斌为妾的意思,水仙正惶惶不可终日没个主心骨呢,当然没口子答应。

    郭络罗氏也是没办法,德斌就她一房夫人,可这些年她都没能生下一男半女,虽然德斌自愿不纳妾,可怎么传出去也好像她的不是,而要说给德斌纳个黄花闺女,郭络罗氏说什么也不愿意,水仙正好,走投无路之时,又极为听话,加之曾经是犯官小妾这么一重身份,一辈子稳稳压在她头上,就算她给德斌诞下男儿,也可以顺理成章抱过来自己抚养,自己做他的亲额娘。

    只是虽说现今唐家只有唐树义和几名参与密议的亲戚管事被抓了起来,水仙甚至唐家大妇都没被怎么留难,但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抄家灭族,这纳水仙进府一事自然不能操之过急,免得也受牵累,就算德斌和王爷交情不一般,可没得令王爷恼怒,若冷了德斌怎生是好?

    今日来拜访,郭络罗氏提前就叫德斌探王爷口风,拜会王爷时能不能带上她的密友水仙,德斌懵懵懂懂,只知道阿哥喜欢热闹,倒也没多想,昨日就跟叶昭讲了,叶昭倒是笑着说无妨。

    郭络罗氏心下就有了底,看来就算唐家接下来真的要被抄被杀,看在德斌份上,水仙这条小命多半能保住。

    坐在这儿听着王爷和德斌笑着唠家常,郭络罗氏自然不会插嘴。

    直等叶昭看向她,笑着说:“弟妹,听闻你资助了潮州府一处小学堂,做哥哥的谢谢您啦!弟妹宅心仁厚,好啊!”

    现今广州也有类似于希望工程的筹募活动,当然,不同于后世,毕竟贫苦人多,全民捐款可不变异为变相纳捐?这个善款筹募面向对象是高门大户,由善长仁翁捐善款在乡下建小学堂。学杂费用、教授钱粮,也由该善人一体承担,而该学堂多以善人之名命名。

    不过说是捐献一家学堂,还要负责后续开支,实则用不了几个钱,偏远乡村的小学堂,随便盖一间大平房就可为校舍,至于课本书笔师资力量,就看善人的捐助情况,而简单也有简单的作法,就算不资助纸笔等物,这些孩童以沙为纸、以棍为笔,同样能学习接触新文化,比较简陋的学堂,一年几十个银洋足矣。

    郭络罗氏倒是慷慨,一年捐献百个银洋,她也是广州妇女界比较出名的女慈善家之一,照片上过粤报,风头倒是很劲。那也没办法,和那些大善人比起来她捐献的银钱自然微不足道,可贵在女慈善家这四字上,现今女子抛头露面搞慈善事业的,那真是凤毛麟角。

    其实叶昭有时候也想,郭络罗氏这样的女人,以后若不行差踏错,而历史按照自己所想的发展下去,说不定百年后就是史书上备受推崇的人物。所以说这历史人物,又叫人如何评说?

    郭络罗氏听叶昭赞誉,忙笑道:“妾身不敢,妾身只是稍尽绵薄,若说宅心仁厚,谁又敢在王爷面前自夸?”郭络罗氏在广州委实如鱼得水,作为大将军王的世交之家,贵族夫人,频频出现于慈善场合,备受各界推崇,更在粤报有过专访,那虚荣心真是空前的满足,时常琢磨,若是在北京城,就算做了亲王福晋又怎样?可没今日这般风光。

    不过她也知道,实则真正翻云覆雨的厉害人物那都低调的很,在上学的小福晋就不说了,那真真的是一句话都能定自己生死,可人家却背个书包天天去上学,这才是真的从容呢,令人想想都羡慕的要死。凤主子,同样低调神秘,广州城那些巨贾都不知道怎么巴结讨好她呢,但这种出风头的场合人家从来不到,可听闻动动嘴都几十万两银子进出。

    所以说,这在台前摆高调的人要有,但到了一定的层面,才会知道圈子里到底谁才是话事人。

    郭络罗氏胡乱琢磨着,见王爷跟自己说话了,这才有了机会,笑着道:“王爷,水仙您还没见过吧?我们家老七的意中人。”

    常斌脸一下就涨红了,倒是有一天晚上半夜醒来,软玉温香,却是水仙,百般挑逗,他一时把持不住,成就了好事,本以为爱妻不知道呢,谁知道突然提起,他窘迫的结结巴巴:“不,不……”却见水仙哀怨眼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叶昭微微一笑,对水仙道:“我这个七弟憨厚,你和弟妹可不许合起伙来欺负他。”德斌能填一房,不管怎样都可平衡强势的郭络罗氏,是好事。

    水仙垂首小声道:“是。”来王府前,她心里别提多么忐忑了,却不想肃王远不像想象的可怕,对德斌这般亲厚,她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

    想想一个月之前,还在听唐老爷得意洋洋的怎么要搞倒肃王,肃王拥立小阿哥称帝又是多么的愚不可及,什么天时地利人和全不在肃王一边,又说什么广州撑不过一个月,可谁知道一转眼,老爷就被凶神恶煞的差役给抓了起来,昨天更判了刑,六十年,什么谋逆之罪,但念在没造成危害,从轻发落。

    唐府中,人心惶惶,都知道,肃王马上就要对唐府下刀子了,包括水仙在内,唐府众人的心里,这肃王无疑比恶魔还可怕。

    但今日第一次见庐山真面目,却是俊美清秀,亲切和蔼,隐隐有龙虎之气,听他说话令人如沐春风,又哪里是什么恶魔了?这,就是立场不同,他的朋友和敌人天差地别的感受吧?

    叶昭看着水仙,又笑道:“你放心,唐树义及同伙之人按律问罪,唐府其余人等却是无碍,以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想回老家的,一律放行。更莫说你,实则与唐家关系不大了。”乱世用重典,这话也未必全对,也要审时度势,现今判处唐树义六十年,就算在牢中有各种贡献减刑,那也要把牢底坐穿了,实则比砍了他脑袋更好,一来显示南朝仁政,二来渐渐完善法典,从上而下推行这以法治国的精神。

    而唐家虽然被抄,但却并不是以前一般亲族发为军奴,甚至其大妇都给留了相当部分银钱,至于曾经揭发唐树义的一名早前参与谋反的官员,就更是赦免其罪,看似给京师官员以及各地督抚信号,令他们知道南朝宽宏,可自己早给自己留条后路。实则又何尝不是叶昭趁机渐渐将这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观念渗入其中?至于株连等等刑罚,就更要一步步取消了。

    水仙这颗心算是真正放回了肚子,却不想自己因祸得福,进了这种世家门阀的府邸,转眼间已经是肃王的座上宾,比跟着那老爷子可强了百倍,人之际遇,殊所难言。

    “老七啊,挑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一定到。”叶昭笑着看向德斌。

    德斌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叶昭正欲再说,殿外侍卫禀道:“王爷,瑞总管和丁统领到了。”

    叶昭笑道:“哎,这可不巧了,老七啊,你和弟妹在府里转转,我这还有些公事要办。”

    德斌、郭络罗氏、水仙急忙起身告辞。

    瑞四一身深灰呢中山制服,虽然还是瘦麻杆似的,但这几年下来,却也有了那么些气势,而丁七妹的暗绿色军装、黑色马靴,英姿飒爽,很有几分后世影视作品中军统女军官的架势,飞虎营刚刚换了新式军装,比之历史上大清兵勇换装早了三十多年,算是叶昭改革军装的前奏试点。

    飞虎营虽为营,实则人数早已过千,执行各种任务的便衣队,装备精良的步枪队,可谓是叶昭手里极重要的一支特种武装力量。

    而兵工厂正在攻关的弹匣步枪,已经渐渐有了眉目,不过想来开始时不能实现量产,第一批装备这种步枪的自然会是蓝旗卫和飞虎营步枪队。

    此刻瑞四和丁七妹分坐左右,向叶昭汇报两人的部署。

    这段日子叶昭可一刻都未清闲过,就说湘境吧,官文实则本就没在叶昭落子的算盘中,湘南境内,叶昭却是早令礼房招募歌女民间艺人,又在西关大戏院歌舞团协助下编排歌舞曲艺,均为宣传粤赣美好生活之节目,尔后将会分成数个宣传队赴湘南境内乡村巡演,湘勇彪悍,却是要夺其心。

    各种理论也好,宣传队也好,甚至激励平远军全体将士的烈士陵园也好,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都是一种洗脑。

    而经历过洗脑时代见识过东西方各种洗脑办法的叶昭,运用起来自然炉火纯青。

    当然,称为洗脑或许黑暗了些,如果这么算,人类从出生受教育就可称为洗脑了,而忠孝仁义的精神,积善行德的妙义,叶昭希望其能永远成为民族的脊梁,火种代代相传。

    除了文工团,叶昭更令瑞四的内务局大肆扩张,在全国各重镇都要发展分部,刺探消息,获取情报,结识官员士绅,如果觉得其开明的,可潜移默化宣传粤赣政策,那贪婪好色的,可以金钱美女贿赂之,而第一批准备设立的分部自然是天津、营口、西安等等七八个最重要的商埠重镇,至于上海,却是早就有了分部。

    被选派去各分部的情报人员,各有分工,更专门有理论扎实的文员负责宣传粤赣之变革意义。

    丁七妹的飞虎营,则要发展这类重镇的地下武装地下组织,但与内务局完全两条线,互相间只有分部最高长官才认识,可协调统一行动,如此可避免出现重大损失,而若分部最高长官被俘变节,那可就真是没法子的事了。

    听着瑞四讲到天津租界也有了印刷厂,有了第一份报纸,叶昭笑道:“那好啊,完全可以借用嘛,租界言论自由,隔三差五的在报纸上弄点文章,这报纸,可不仅仅在租界吧,那是能流入直沽城,甚至进入京师的。”

    说起来叶昭还真有些跃跃欲试,这在租界搞地下组织外加宣传,甚至以后组织什么游行示威之类的,那谁有他这个有着两世经历的人更有经验?若他自己去搞,肯定事半功倍,完全不似瑞四手下的人,摸着石头过河。

    只是现在实在动不得,南北虽战事未起,但却是最重要的阶段,各自算盘各自布局,自己又哪里能脱身?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瑞四听着叶昭的话,连连点头,心下佩服的五体投体,现在所有人怕都以为主子会大肆招兵买马,部署攻袭闽浙亦或湘境之策,但主子却只是在加速换装步兵军械,精兵简政,而目光,却早早就盯到了京师、西北等重地,迷雾重重,这盘棋,委实不是旁人能猜透看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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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更了吧,要不又十二点去了,明天下午争取回来早点写,调整下时间

    昨天看到有书友在qq上给我留言,说是叫我每个打赏的朋友都报报名,我这总选择性无视很伤人。汗,怎么能说是无视呢,我可真受伤了。其实怎么说呢,有点不好意思吧,我知道打赏的朋友那是很喜欢这本书了,每次看到打赏自然开心的很,可我基本上去年就没怎么在圈子里混,月更完怕挨骂,评论也不看,到现在还是09年的心态吧,实在不是漠视打赏朋友的心意,是不好意思啊大哥们,天天谢赏好像叫人来打赏一样,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氛围,大家留下订阅,最好再留下月票,就完美了,吼吼[(m)無彈窗閱讀]

第十四章 大灰狼

    秋高气爽,西关公共花园内枫树似火,绿草如茵。

    公园毗邻白鹅潭,从东侧铁护栏石阶看下去,可见白鹅潭碧波如画,江畔有千百画舫花船,到了晚上,此处灯火如柱,舟影绰绰,乃是广州夜生活一等一的去处。

    此是下午时分,叶昭正与蓉儿走在公园林荫道中,每人手里拿着纸袋麦芽糖,边走边吃。

    蓉儿在人前吃东西自然是被叶昭给撺掇的,说是情侣逛公园吃零食才有情调,蓉儿初始勉强,可跟着叶昭转悠了一阵就觉得相公之言倒也有理,吃着零食说说笑笑委实有意思。

    蓉儿穿着及膝的红色小风衣,露出红布小裤子和小巧的平跟系带红皮鞋,粉团似的小不点配以红色小套装,萌的令叶昭心一阵阵怦怦跳,那稚嫩的可爱风情怕也就叶昭才知道若在后世,会引起狼群怎样的嚎叫。

    中午和德斌、郭络罗氏还有水仙一起吃的饭,晚上蓉儿又要去观音山,兰贵人传来话,想妹妹了,下午蓉儿没课,叶昭自带她来散散心,不然怕又要好几天见不到她了,自小阿哥登基,兰贵人传蓉儿入宫相陪的频率也越发高了。

    “植树累不累?”叶昭侧头问蓉儿,可见到蓉儿小小的红风衣萌萌的模样,心就一跳,心下无奈,今儿这是怎么了?

    上午国立第一小学女子学堂组织学生去烈士陵园献花植树,进行“爱军爱领袖”的教育,提到平远军,自然就要提到大将军王这位平远军的缔造者。

    蓉儿今天上午倒是很开心,教授也好,烈士陵园的解说文员也好,都说了相公一箩筐好话,还有几个小女生怯怯的议论长大了要嫁给相公,接着就有个稍微懂点时事的小女生议论王爷怎么不选秀?进王府做秀女也好啊。这些小女生又被一富户小姐讥讽了几句,说她们白日做梦。蓉儿听着她们吵闹,却又多了几分开心。

    “不累。”蓉儿摇了摇小脑瓜。

    叶昭莫名其妙的道:“累了的话,相公抱着你走。”

    蓉儿赶忙摇头,还向旁边躲了躲,就怕相公真又来抱小孩子似的抱她,这么些人,可成什么话?

    叶昭摇摇头,怎么感觉自己都像大灰狼了。

    前方花坛旁有一处竹椅,叶昭指了指笑道:“坐一会儿出去看杂耍。”公园外的广场热闹的很,摆摊的杂耍的,西洋舶来品玩具,几乎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

    夫妻俩踱过去坐下,此处乃是公园的拐角,一片厚厚的绿茵草地,后面便是环绕公园的铁栅栏,附近倒是没什么人。

    叶昭掏出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公园建成伊始,就规定了不许在内吸烟,不许携带滋扰别人的刺激性气味食物物品等等,早早培养习惯,倒省得以后改了。

    “姐姐平时都跟你说什么?”叶昭笑着问。

    蓉儿道:“相公放心,蓉儿知道什么话该和姐姐说,什么话不该说。”

    叶昭忍不住就笑起来:“鬼机灵。”

    见相公笑嘻嘻的语气还是将自己当孩子看,蓉儿就有些不服气,左右看看,随即就跪在长椅上,扒在叶昭耳边道:“相公,你是不是要做睿王?”

    叶昭一怔,是真的怔住了,脸上笑容渐渐没了,转头盯着蓉儿:“这是你姐姐说的么?”

    蓉儿见叶昭神态,微觉害怕,忙摇了摇小脑袋,说:“我,我胡思乱想的,我知道不该说,以后,以后不跟相公说了。”

    飞快坐回去,也不看叶昭了。

    叶昭心下好笑,蓉儿小心思里,就算为自己担心,平日琢磨这些政事,可这军国大事自然是男人的事,她是怎么都不会问的,只是和自己相处久了,感情越来越好,今日也是话赶话的,不免把心里的担心说出来。

    笑着摸了摸她漂亮的小花髻,“你呀,别瞎担心,你相公我啊,不会落个睿王的下场,多尔衮他虽然雄才大略,但比你相公还是差了一点点。”说起来也怨不得蓉儿担心,这明清以来,权臣几乎没一个落好下场的,就算活着的时候风光无比,可死了,就祸及亲族了。从明朝最有名的首辅张居正到康乾朝的权臣,莫不如此。

    可以说,就算扶助小阿哥打破北京城,可自己若不能改天换地,只要身死,那必定全族遭祸,自己现在权势愈重,子孙后代所受的苦难愈多,愈是凄惨,可能再等若干年换了皇上给自己平反,就如同多尔衮一般。可那又有何用?要知道现在年代,一被抄家妻妾子女就成了官奴军奴,会受到前所未有之屈辱,大丈夫若身死就保不得妻女,那生前的风光只是浮云,却还不如平平庸庸一世。

    “嗯,我不担心的。”蓉儿点了点小脑袋。

    叶昭笑道:“这就对了,还有啊,以后遇到什么想不通的,都跟我说,咱俩之间,没那么些避忌,不管军国大事还是咱家的琐事,我都喜欢听你说。”

    蓉儿开心的点头,而等叶昭这个大灰狼将胳膊伸过去揽住她的小肩膀,她就靠在了相公怀中,心里暖暖的。

    叶昭琢磨着又道:“还有啊,以后姐姐问你什么,你就照直说,不管我说的话也好,我做什么都好,你都可以跟姐姐说。”叶昭可不想蓉儿小小年纪,就为了自己要去和人勾心斗角,人生最有趣没美好的时光,叶昭希望蓉儿能快快乐乐的渡过。

    至于兰贵人想知道什么,就叫她知道好了,她或许已经开始在琢磨以后怎么削自己的权,那都是后话,还不信自己两世为人,洞悉历史,却斗不过这个妖妇了。

    蓉儿又点了点小脑袋,听话的“嗯”了一声。靠在相公胸前,暖洋洋就有些迷糊,呢喃道:“相公也拿蓉儿的姐姐当亲人看么?”

    “当然啦。”叶昭拍了拍蓉儿肩膀,心说只要她不来惹我,自然将她当亲人看。

    蓉儿小脑袋在叶昭怀里拱了拱,就不再说话。

    叶昭闭上眼睛,在暖洋洋日头下养神。

    东边脚步声响,由远及近,叶昭也未睁开眼睛,突然听女子冷哼一声,清脆动听的声音:“我说今儿早起院里就有乌鸦呢,哼哼。”

    叶昭愕然看去,却见几名巡捕走来,当先的英姿飒爽,柔美明艳,正是朱丝丝。

    朱丝丝的目光仿佛噼啪啪冒着火星,可不是,蓉儿这个小美人儿可就更加小了,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的模样,说她再小些也有人信。

    叶昭笑着道:“巡长早啊,所谓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日明中。秋日令人乏,几位还要劳累巡视,真是辛苦了。”

    朱丝丝瞪了他一眼,说:“你就求神拜佛家业别被你败光吧!”挥了挥手,带着几名巡捕去了。

    蓉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说:“怎么啦?”

    叶昭笑道:“一个疯丫头,咱不理她。”又道:“走吧,咱回府,这风吹得可有点凉。”

    马车停在公园铁栅栏门外售票处亭子的垂柳旁,不远处一长溜小摊,小贩都在卖力的吆喝。

    两人上了马车,坐在软绵绵雪白绒毡上,蓉儿小心脱掉小风衣,露出丝滑红绸子小袄小裤子,更显水儿一般稚嫩。叶昭又来抱蓉儿,蓉儿好生奇怪,感觉得到,相公今天与往日不同,怎么呼吸说话都有些异样?可也只能由得他,被相公抱起小身子放在他大腿上,蓉儿突然想起了那晚,吓得看也不敢看相公,更紧紧闭上了眼睛。

    隔着柔滑丝薄的绸缎抱着蓉儿稚嫩的小腰肢,叶昭可就真舍不得放手,今儿好像有股邪火一般。

    可也是,说起来三房妻妾,可却如同虚设,一个远在千里之外,一个整日奔波,一个却碰不得。

    中午多喝了几杯,可就有些犯了狼性,再看蓉儿萌萌的可爱模样,这心里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痒。

    此刻抱着蓉儿的小腰肢,再想起蓉儿那晶莹小细腿之妙,叶昭就觉心火腾一下涌上来。

    “蓉儿……”叶昭的声音怪异,更在微微颤抖。

    蓉儿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声。

    叶昭伸出手,轻轻扳过她滑腻娇美的小脸,正想亲上去,却见她紧紧闭着双眼,好似忍受着什么巨大的恐惧。叶昭微微一怔,随即就摇了摇头,心说叶昭啊叶昭,你作甚么呢?

    看来蓉儿那晚可是很吃了些苦头,可也是,她本就未发育成熟,自己偏又那般能折腾,对于她来说,这第一次可未必如同自己那般感觉美妙。

    心下叹口气,又怜又爱,轻轻在蓉儿小嘴上亲了口,笑道:“傻孩子。”轻拥蓉儿入怀,道:“睡一觉吧,晚上去了观音山,又要每天五更就起床了。”

    蓉儿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相公,见相公看过来,又急忙闭上眼睛。

    叶昭更是莞尔,笑着又亲了她一口,说:“真是个傻孩子。”

    此时外面突然一声巨响,大地仿佛也颤了颤,叶昭一怔,掀开车窗帘,刚刚的巨响,好似从沙面岛方向传来,那里,可是广府造船厂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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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接着去写,明天10:00更[(m)無彈窗閱讀]

道歉

道歉

    月底了,我这反而有点顶不住了,昨天又睡着了……,今天回家一定争取多写点,但如果五六千字大家也别骂我,这个月绷得有点紧……

第十五章 神捕

    回到王府,一条条消息报来,正值广府银号几位重量级任务参观工厂听取资金使用情况之时,造船厂一处厂房被人纵火引爆,现场一名工厂警备队巡卫被杀,现今巡捕局步枪队同船厂警备队已经将工厂全部控制,在该爆炸区域有可能作案的工人被全部抓捕,共计一百六十余人。

    高大的烟白仍然喷着黑烟,只是一排排厂房仿佛陷入了死寂,那日夜不停的叮当作响的汽锤声和机器的阵阵轰鸣消失不见,小岛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步兵巡捕刺刀闪亮,杀气腾腾。

    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大堂,更像个衙门口,实则却是署办,即两位行政总管马丁和刘麒的办公室。

    此时叶昭站在玻璃窗前负手而立,听着刘麒汇报损失情况,木工厂一处厂房被炸,应该是被人事先埋下了**,人员伤亡,除了被现场杀害的警卫,另外还有一名英国技工在宿舍被杀,是刚刚全厂严查时发现的。

    刘麒怀疑,炸毁木工厂的**炸药就是该英国技工带进来的,作案者在作案前遂杀人灭口,因为具备作案条件炸木工厂的一百六十余名工人皆为华人,作案者也必然是华人,而造船厂,进出盘查极严,但有时遇到蛮横的西洋技工,不免网弄一名,是以作案者必定是买通了西洋工人将**炸药偷偷带进来。

    噗通,跪倒在地的大个子乃是船厂警备队管队,姓杨,此时已经吓得满身冷汗,连连磕头:“王爷,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叶昭摆了摆手,道:“先起来,你的过错先不去论他,但这华工洋工,务必一视同仁,外国人怎么了?难道就不会成为暴徒么?”

    “是,卑职愚昧!”杨队长又磕头,可也不敢罗嗦,起身退到一旁,现在多少大事等着王爷决断,怎么治自己的罪在现今简直微不足道,再哩嗦说不得王爷火起,就砍了自己的脑袋。

    叶昭又看向了杨队长身旁几名穿黑制服的警官,省巡捕局总办高涛、广州局总巡官部守明等都在其中。

    “高局,这犯案之人,你怎么看?”

    高涛知道这是喊他呢,心里就是一忽悠,能怎么办?拷打审讯呗。站前两步,躬身道:“王爷,卑职愚见,只能逐个询问,找出真凶。”心下也知道,这希望极为渺茫,严刑之下,又哪能辨出真假?只怕一多半都会受刑不住招认是犯案之人。

    叶昭对他们的手法自然明白的紧,微微蹙眉:“若找不出真凶呢?”

    高涛一咬牙,冷声道:“那以卑职愚见,就将他们全部砍了脑袋,一了百了。”

    叶昭又看向部守明,却见部守明也微微点头,显然认同总办大人之言。

    叶昭蹙眉不语,一百多各人命,就这么砍了脑袋?那可真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了,但若说此事不能将真凶正法,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虽然被炸的只是木工厂,可以极快的重建,但此事影响极为恶劣。

    钢铁厂、造船厂、兵工厂警戒极严,与北朝针尖对方芒之后就更将广州数座敏感行业工厂的安全作为重中之重,却不想还走出了事,若找不出真凶而是一口气砍一百多个脑袋,广州新政的核心精神就此破坏,腥风血雨人心惶惶,此事的主使者在背后可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呢。

    叶昭踱着步,不说话。

    外面传来脚步声,却是锦二奶奶一行人到了,远远的就被拦下,堂外有识得锦二奶奶的侍卫,急忙飞奔过去令那警戒的步枪手们放行。

    锦二奶奶穿着开叉到纤美小腿腿弯的红艳艳旗袍,走路时纤腰轻扭,隐隐露出淡色薄筒棉袜,小腿曲线柔美,令人想入非非,配上一双耀目的红色高跟鞋,高贵妖媚,娇艳欲滴,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媚惑男人而生。

    “吓死我了,锦二奶奶进了房就“哀怨,的说,声音娇娇媚媚,更令人心荡神怡。

    叶脆笑道:“你还会害怕?”

    正偷偷瞄锦二奶奶那双令人神魂颠倒的美腿与红色高跟鞋心里痒痒的高涛吓了一跳,原来和王爷挺熟呢,再不敢看过去。

    锦二奶奶偷偷给叶昭抛个媚眼,却福了下去:“王爷金安。”

    叶昭笑道:“得了,起来吧。”

    锦二奶奶起身站到一旁,叶昭琢磨了一会儿,对高涛道:“你再跟我说一遍初步查探的结果。”

    “是,木工厂厂房是被事先埋下的炸药所炸,卑职估计当时巡哨巡卫发现了贼人,却被贼人用白绫勒死,未来得及吹响警笛,是以卑职认为此贼必然练过把式……”

    “等等。”叶昭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你说他是被白绫勒死的?”

    “是。”高涛有些茫然的回答。

    叶昭踱了两步,问道:“巡卫尸体呢?白绫呢?”

    高涛道:“还在,还在外面,并未收验。”心说莫不是怪自己办事磨蹭,急忙道:“卑职这就令人去办。”

    叶昭却是摆了摆手,道:“将那白绫……算了,还是我自己去看吧。”

    屋内众人都是一怔,尸体有什么好看的。

    但王爷已经道:“头前带路。”众人自不敢多说,一窝蜂跟着王爷出了屋,只有锦二奶奶留了下来。

    自不会去看尸体,恶心又恐怖。

    一棵柳树下,殉职巡卫的尸体躺在担架上,盖着白布,叶昭心里轻轻叹口气,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对着尸体静了拜,跟着的官员厂办都惊呆了,有那信神佛的,心说这小子死的值,这福分,到了地府也不会遭罪。

    “白绫呢?”叶昭转头问。

    高涛一呆,急忙问旁边守着尸体的小校:“白绫呢,你们弄哪儿去了?”

    “小人,小人不知道。”小校吓得脸都白了,那条白绸条么?可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快去找!“高涛跺了跺脚,小校立时飞也似的跑了。

    顿饭工夫,小校呼哧带喘的跑了过来,手里拎着一条长长的白绸条,只是脏兮兮的,很明显被人踩过几脚,他到了近前,跪着双手奉上。看到是绸布,叶昭先是一喜,但见到这绸布景象,又不禁摇了摇头,随即吩咐了身边侍卫几 的,一 名侍卫飞奔而去,另一名侍卫则捡起一根枯树技,小心翼翼从中间挑起那条白绸布。

    叶昭对高涛几名警官道:“你们跟我来。”又转向刘麒、马丁等船厂总管:“你们去忙,看怎样能快些恢复船厂正常运转。”

    众人忙都领令,有的就匆匆散了,有的跟在叶昭身后,都是一脸迷惑。

    为什么要人去找这白绫,自然是为了破案,利用他的化学知识来提取指纹,如果是普通布料就无能为力了,但今之绸布光滑,毛孔细,吸水性差,虽也难提取指纹,但总还有希望。令人卫生本就比不得后世,更莫说这凶手在工厂作活,手上油污定然极重,只是现在这条绸布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何况凶手勒死警卫之时必然是将白绫攥成一团,可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处平整的表面恰好留下了他的指纹。

    琢磨着,叶昭就觉得希望不大,又叫人带路去那被杀英国技工的宿舍转了圈,却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回到署办大堂,叶昭坐下品茶,又叫几名警官坐,以高涛为首,依次坐了,却都有些茫然。

    叶昭笑道:“等一等吧,你们巡捕啊,怎么破案子都要好好琢磨,等以后太平了,这破案率可就是衡量你们办差得力不得力的一个标准。鸡鸣狗盗,杀人抢劫这种案子要怎么破,你们都要用心思,不要吃老黄历,也不要局限与西方侦探技巧,要学会动脑子。争取这十年八年的,能总结出一套理论性的东西来,作为巡捕办差查案的基础教材,以后再慢慢完善。”

    高涛几人急忙躬身答应。

    现今一咋,社会的变化,不是说上头搞科技发展、搞工业就万事大吉,要想社会文明真正发展,却是要社会分工各行业思想上都获得解放,各行各业几乎都可以在细微末节上影响科技发展,而合力演奏,才能使得社会文明真正进步,随之带动整体的科技进步。

    叶昭今日一来为势所迫,二来也想令这些警官们涨涨见识,却是要干起了化学老本行,就算提取不了罪犯的指纹,却也足令他们见识到一方新天地了。

    叶昭又看向了锦二奶奶,笑道:“金凤啊,你知道不知道,人的指纹世间绝没有第二人相同。”

    锦二奶奶放下小蓝花茶杯,说:“奴婢略有耳闻。”虽然身份晋升为福晋,面对叶昭,却总是自称奴婢,好像奴隶般恭敬,时不时磕头,直把叶昭的大男子虚荣心满足的淋漓尽致。

    3楼

    高涛几人听到王爷和锦二奶奶的话,都是一怔。叶昭已经看向他们,笑道:“也不必瞒你们,金凤是本王福晋。”

    高涛等人都吃了一惊,忙纷纷站起给锦二奶奶请安,连声赔罪,面对他们,锦二奶奶可就是另一副神态了,在陶家本就颐使气指惯了,场面见多了,现今也不过眼前之人身份更为尊贵,但再尊贵,在她这个王妃面前同昔日陶家下人也没有分别。

    “不知者不罪。”锦二奶奶语气淡淡的,红唇轻吐,那脸色转变之快可就令叶昭想起了王熙凤,心下一笑,可锦二奶奶这劲儿偏生就讨自己喜欢。

    叶昭转向高涛等人,道:“都起来吧,坐。”等几人坐好,就道:“指纹独一无二,实在可作破案之关键,只是如何提取指纹却是个难题,你等倒可以着人研究研究。”

    “是!”,几人忙答应。

    高涛眼睛一亮,显然想到了什么,而部守明和另一名警官也若有所悟,只是他们自不敢相询。

    叶昭含笑点头:“没错,我就是要想办法从那白绫上提取指纹,成不成的可不敢说,但总是个办法。”

    “王爷实在有鬼神莫测之能。”高涛一脸拜服,几分真几分假却不知道了。

    叶昭摆摆手:“等等看吧,说不定白忙活一场。”

    锦二奶奶虽然不出声,心下却好奇的很,相公查案子都会?这,这可不是怪物么?随即觉得自己好像不够恭敬,可偏偏,相公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她虽然从不当面喊叶昭相公,心里却早喊了几百几千遍了,每次思及“我相公”一说,心里就甜的厉害,得意的厉害。

    说着话,叶昭不免就谈起了破案的技巧,一些他了解的在今世能用上的,虽然大多来自影视作品,其中怕错误也不少,但也足以令高涛等人叹为观止了。本来就是启发他们的思路,有错误倒也不怕。

    叶昭又笑道:“西关发明者俱乐部中就有化学物理医疗知识极为渊博之人,你们有时间可以诗教讨教,活到老学到老,这样人才能进步。”

    高涛几人急忙应是。

    一个多时辰后,几名侍卫匆匆而入,带来了酒精灯、碘、淀粉溶液、放大镜、照相机等一堆物事。

    叶昭随即笑着起身,“我试一试,可不一定能成。”又吩咐侍卫把桌案搬到了屋子中间,点了酒精灯,对几人招手:“你们过来看吧。”

    高涛几人急忙都凑过来,但自然不敢靠近王爷,锦二奶奶虽也好奇,不过一堆大男人站在那儿,她自不会过去凑热闹。

    叶昭将盛着碘的试管放在酒精灯上加热,又洗了手,这才拿起那白绸布,放在试管口,实则这白绸布上不知道有多少闲杂人的指纹,但想来没有一个指纹有那凶手的痕迹更重,因为凶手曾经死命握着白绸布用力。

    “呀。”高涛等人纷纷惊呼,因为白绸布上出现了好多褐色图案,好似重叠的、残缺的指纹,叶昭却摇了摇头十一点点将凶手可能握着的地方在试管口烤过,却根本不见完整的指纹,有几个独立的指纹,但极浅,一见便知不是凶手的。

    说也是,凶手里将这布攒成一团,中间缠绕巡卫脖颈摩擦的部分就不要想有指纹留下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两边,希望能有一小块平整之处被他攥过。

    用碘提取指纹的原理是因为人手有油清汗清,碘蒸气会溶解在这些有机物质中,使得指纹显示,只是很快碘又会升华,今之照相机技术又不足以拍到清晰的近物,是以需要用淀粉溶液来留取指纹。

    将白绫两边熏了又熏,却实在没有清晰的凶手指 纹, 叶昭心里苦笑,这可露怯了,不过高涛等人,早只目瞪口呆。

    看着一处重重的褐色图案,从力道看绝对是凶手的,叶昭拿放大镜对着观测了一阵,这一边白绫应该是疑犯左手所持,按照指纹与其它指纹相对的部位分析,应该是拇指指印,而该处指纹又被其它纹路重合,模糊的要命,只能隐隐看出指纹中心部分是个“簸箕”。

    叶昭无奈的摇头,若是“斗,范同还会小一些,但“簸箕”?怕这一百六十多人里就没几个左手拇指是“斗”的。

    眼见几名警官都眼巴巴看着自己,显然在等自己的神奇表演,叶昭心下苦笑,这可不好说了,本来是想找不到也没什么,令他们开开眼界就好,可现在看,这几位局总确实开眼界了,可也就被这指数显形术高高吊起来了,以为自己肯定能把这案子破了。

    正琢磨怎么说自己才能既有面子又下台阶,突然就灵机一动,笑道:“我有办法了,那些工人你们可都搜过身了?”

    高涛忙道:“是,卑职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细细搜了一番,假牙也未放过。”

    叶昭微微点头,琢磨了一下道:“你们附耳过来……”

    ……

    船厂东侧阴暗狭小的房间被临时充作了牢房,里面挤着无数惊恐的汉子,这些人散发的汗味臭烘烘的,就好像猪圈圈养看待宰的猪锣,只是这些猪锣,却知道要面对的悲惨命运,一个个惊恐不安,甚至有的吓得早尿了裤子。

    门突然被哐当一声推开,门外是两排刺刀闪亮的步兵,推开门的巡捕被牢房内怪味熏的皱起了眉头,骂道:“这他妈的,比粪堆还臭?”随即就大声道:“你们,左手大拇指是“斗”的,可以走了!”,

    牢房里立时轰一声,有人吓得哭叫:“老爷,人不是我杀的啊,老爷,青天大老爷,冤枉啊!”,

    “都鬼叫个屁!大将军王明鉴,已经用指纹探测神术套取了贼人左手拇指指纹,这全天下,指纹就没有一样的知道吗?放心,是真放你们走。”

    巡捕身边,却是工厂警备队杨管队,笑着道:“放心吧,真是放了你们,咱哪个不要脑袋,敢拿大将军王的金口玉言来蒙你们?”

    见到熟人,这些工人心为之一安,再听杨管队的话,琢磨着还真是这么个理儿,立时就有好多人喊道:“我是斗,我是斗。”

    杨队长笑道:“不急,一个个来,是簸箕的也不要怕,大将军王已有办法寻出真凶,没做亏心事的,保管不会被冤枉,当然,因为贼人可能尚有同党,所以啊,暂时没嫌疑的也要去东厂区大舍等候。”

    现在全厂的工人包括西洋低级技工都被看管在东厂区大舍附近,这些脱困的工人心里更是一安,总不会把全厂的伙计都砍了脑袋。

    一百六十多人中,左手拇指是斗的人却是不少,有二十多号人,都喜气洋洋陆续出来,一个个被人细细看了左手拇指,又在工厂巡卫引领下向东厂区走去。

    杨队长又对其余的人喊道:“咱们也走,去验指纹。

    剩下的工人都是惊疑不定,在闪亮刺刀威逼下慢慢踱出,被押着走向西侧厂区,而有押着他们的巡捕低声议论指纹鉴别,说什么“摸过人后都会留下指纹,肉眼看不出,大将军王却有办法令指纹显现,而这人的指纹天下独一无二,要不然怎么契书上要按手印呢?用西洋放大镜,更是分辨的真真的。”

    听着巡捕议论,一名刻意走慢了两步的瘦高个儿脸上微微变色。

    而等众工人集结在需几人合抱的大柳树前,一名巡捕局局总令最前面的工人将左手拇指按在雪白纸张上,随即点着火,盆盆罐罐不知怎么鼓捣的,那白纸上就显现出一枚清晰的紫色指纹,众工人立时一片惊呼,而那局总又拿出一块剪好的四四方方白绸布,大声道:“这就是贼人指纹样本,你们可以来比对一下,看是不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指纹有什么不同。大将军王说了,定不冤枉人,要令大家心服口服。”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都好奇,却没人敢动。

    “来啊,你来看!”,那矮胖警官指了指前面一个汉子,那汉子这才点头哈腰走上去,接过警官递来的放大镜,比对白纸上的指纹,立时惊呼,“真的呀,不一样,这东西能放大,看得真清楚。”

    有那胆子大、好奇的,也凑过去看,纷纷吃惊的议论。

    矮胖警官大声道:“这下你们放心了吧,都回去坐好,一个个留下指纹。”

    这些工人们欢呼雀跃,自都觉得逃过了一劫,一个个争着要白纸,留指纹。

    就在这时,突然就听几人喊道“干什么?”却见一个瘦高个儿突然跳起,就向那柳树后的悬崖铁护栏飞奔而去,眼见几步就要跳下悬崖,悬崖下即是礁石滚滚江水,就算不被活活摔死。也会被奔腾的江水吞噬。

    变起仓促,那护栏因为是绝路,又没步兵看管,高瘦苦力几步就可以到悬崖边,根本开枪都来不及瞄准,谁知道他刚刚一步跳到柳树后,却见柳树上扑出一团黑影,猛的将他扑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柳树上有人,却是谁也没注意。

    “好小子!看你往哪跑!”,树上扑下的瘦猴乃是王府侍卫,人称赛时迁,笑嘿嘿的拿了绳索,将这高瘦大汉捆粽子般捆上。

    远远的厂房屋顶,叶昭笑着放下望远镜,道:“搞定,接下来就看他有什么同谋了!”,说起来这些工人虽然是最外围的苦力,但能混进来殊为不易,可不知道幕后指使者费了多大气力,而且买通英国技工一事,也断不是这混进来的苦力能办到的,广州定然有大人物参与其间,这回就将其一勺烩,这广州城,渐渐就要被自己洗的门清了。

    锦二奶奶俏立叶昭身侧,轻咬红唇欲滴,偷偷看了叶昭一眼,心说相公可真是干甚么都第一厉害。心下感慨,竟然第一次没有拍叶昭的小马屁。[(m)無彈窗閱讀]

第十六章 老子叫赵三宝(上)

    银安殿中金碧辉煌,黄幔后,叶昭诈听取省局总办高沸弛毅,那被抓之人已经供出了七名同伴,更供认西洋商人蒙特斯、四喜记蔡老板乃是幕后主妖使。

    叶昭心知,大概也是受自己飞虎营启发吧,飞虎营善扮平民,六王却是千方百计寻了个西洋商人为他卖命。真可谓防不胜防了。

    六王估计下了血本。若不然以大清律法之残酷。加之各国政妖府都宣称中立,这西洋商人又怎敢介入其中?那定然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品着茶水,叶昭道:“贼人招认的同伴,一定要严加核查,莫被他拉无辜之人下水。当然。冉务局还会在他身上下功夫,以免漏了大鱼。

    ,人早已转给内务局,但供认之工妖人,叶昭却是希望巡妖捕局审核一遍之后再交给内务局,毕竟这人进了内务局,是什么下场叶昭心里明镜似的。

    “是!”高涛急忙答应,心里却叹息,乱世人命如草芥,上面的主儿哪一位把人命当人命了?这年头,人跟禽妖兽都没分别,那血海厮杀的兵勇,互相换着样的残杀对方,至于割战俘嫩妖肉剖妖腹挖心烤来吃的也时常听闻。可就王爷。如同惨烈地狱里卷起的春风,让这些士兵,让这乱世里的官妖员草民都记住,咱还是一个人。咱活着要有尊严。死了也要有尊严。

    也就莫怪那些老夫子跟着他“士兵们跟着他,商人老百妖姓也跟着他了。

    就说自己,若换第二位主妖子话事,自己愿意么?

    “王爷。沈荐祯带到!”高涛正胡思乱想的当口,殿外侍卫禀报。

    沈荐祯在江西大营鼓动军官谋乱。被人告发。押妖解来了广州。

    高涛忙起身告退。叶昭笑道:“不必了,你在就刚刚好,沈荐祯是你同乡旧识,是吧?”

    若说三年前甚至一年前被人问起和谋逆之人的这层关系,怕高涛会吓得出一身白毛汗,可现在他却心下笃定,躬身道:“是。”

    叶昭微微点头,踱步到了黄幔外,高涛忙跟了出来。

    不大一会儿,外面脚步声响,沈荐祯昂首挺胸而入,倒是并没有绑他,手脚上镣待刚刚进殿前也去了,两位侍卫紧紧跟在他身边,以防他有什么异动。

    叶昭看他骄傲模样,就笑了笑:“沈荐祯,你可知耿,

    沈稼祯昂然道:“要杀便杀,不必多言!乱臣贼子。就算被你夺了江山,也必然是王莽曹操!两宫太后和小阿哥早晚被你所害!”

    高涛和两名侍卫勃然色变,一名侍卫刀鞘中噌就亮出了半截刀锋。大清以武立国。皇族不避刀剑,但在这肃王银安殿中却是第一次有钢刀出鞘。实在沈荐祯之言大逆不道,更令王府侍卫心虚,因为这也隐隐是他们的希翼。只要叶昭抬抬手,沈荐投就要被拉下去砍了。

    叶昭就笑了:“是乱臣还是贼子却是要后人评说,奕欣他又有什么光彩了?我但求无愧于心,世人诽我妒我,又怎会在意?沈苕投,你博古通今,可知隋之强盛,为何两世而终?莫跟我说是焰帝残妖暴,搅得天妖下妖大妖乱。”

    沈荐祯昂首道:“你说是为何?”

    叶昭踱了两步,淡淡道:“焰帝不是个好皇帝,荒唐残酷,但他动妖摇国之根本还是因为隋之两代帝王,体会到了门阀统妖治之祸,欲削关中门阀之权,却操之过急,这才激怒天下门阀。共力乏之,如此才有李唐数百年之治,若无焰帝科举削门阀之始。你们这些读书人欲与门阀子弟争妖权,却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沈荐祯滞了下,冷笑道:“你是自比隋焰帝么?”

    叶昭就笑:“比隋焰帝又有什么光彩的?我只是想说,革乱除弊,必然惹得世间纷纷扰扰。有人怕我惧我,背后诽我。何足道哉?今之世,若无大变革,则我中国大地,必然沦为泰西诸国之砧板鱼肉,我愿作这大变革之妖魔,成固然可喜,败,车裂凌迟,我自坦然。是非功过,有后人评说。”

    沈荐祯盯着叶昭。脸上冷笑渐渐淡了。

    叶昭就挥了挥手:“将人犯沈荐祯送按察司,审判定罪!”

    沈荐祯和高涛都是一呆,沈蒜祯不过芝麻绿豆般无足轻重的读书人。又说出那番话来,本以为自己今日必死高涛却是以为王爷准备收服他。却都没想到叶昭会将其送去按察司。

    “王爷。容卑职开解妖开解他?”高涛小心翼翼问,只是猜着王爷的意思。

    叶昭摆摆手道:“先等按察司聆讯,悟不悟的在他自己。”对于北朝官妖员之类的“政治犯”自然另有一套审讯判妖刑办法,但若唐树文之流,那是,“幡然悔悟“一的机会都没了

    听王爷的话里,沈蕔祯尚有活命的机会,高涛这才放心,毕竟两人故旧,怎么也不想看他被砍了脑袋。心说倒要好好开导他,王爷雄才伟略,天命之主,顺天而行,才是智者所为。

    侍卫推搡沈荐祯出殿,高涛随即告辞,此时有侍卫匆匆而入,送来一份电文,乃是从福建汀州府而来,汀永大营的军报。

    平远军第四镇福建汀永大营位于汀州府和永春州之间,军营电报线路虽已架设,但河段山坳,仍需赶工加固铺设最合理之线路,是以暂时每天只有两个时辰与广州相通。

    电报是昨日赵三宝发出的,言道马新贻、刚安从中策应,延平府知府刘登焕改旗易帜,向同治帝称臣现有马新贻和刚安妖拉出数营绿妖营占据延平府,赵三宝自然要去给其壮声势,改编绿妖营,而军务紧急是以昨晚已经带了警卫哨上路。

    延平府?叶昭就是一喜,延平府位于闽境中部,乃是兵家必争之重镇,若延平府收入囊中,则妖东可进逼福州,北可抗安、淅之兵西则与江西大营遥相呼应,闽南尽被掌控。从此闽境赣境之茶商,可就全然在南朝治妖下。

    马新贻、刚安谋划,i之事。自然周全而延平知府刘登焕精明强干,早就与赵三宝暗通书信,此事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刚安?叶昭心里隐隐有丝不安,踱着步,默默思索着。

    此时的延平府驿馆,枪声如雨,驿馆院落层层的屋脊上,步妖枪妖手组成火力网,四下射击而这一带民居,已经被红缨子兵勇围得死死的,驿馆前门和后门处的窄巷,更有兵勇堆垒麻袋沙包,构筑工事。

    驿馆第二进院落伞盖般的古树下,赵三宝正默不作声擦妖拭枪管熠熠发光的步妖枪,在他身边焦急踱步的,是延平府知府刘登焕。

    刘登焕到现在还心下庆幸幸亏选在此时来拜访赵军门,若不然怕也被穆荫、刚安抓了起来。

    穆荫来闽淅刘登焕倒是知道,这位镶白旗满妖洲副都统以兵部侍郎之尊来闽淅协助总督袁甲三办军务实则自然是六王派来稳定闽淅局势的。穆荫与袁甲三私交甚密可说是极适当的人选。

    可谁知道穆荫会来延平?很明显与刚安密谋演了这么一出大戏,马新贻一直在暗中联络绿妖营将官而刚安将计就计,在这延平府诱妖捕马新贻和自己等与南朝私通的官妖员,如今这场大戏更没白唱,平远军中赫赫有名的三宝爷也深陷重围,三宝爷只带了军部警卫哨百十人乘快马而来。可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本来穆荫、刚安等人准备在驿馆井中下妖药,却不妨警卫哨机警,这才事败,随即穆荫所领火器兵与绿妖营兵勇就将驿馆重重包围,嘭嘭的交上子火。

    看着脸上毫无表情的赵军门,风闲提供刘登焕心下稍定。躬身问道:“军门,不知援军几时到?。”

    赵三宝眼皮都没撩:“没有援军。”他眼里隐隐有丝怒火,自是为了刚安,他想不通的是,刚安怎会背叛王爷。

    刘登焕心就是一沉,本来见军门镇定,以为会有援军接应呢,可想想也是,汀永大营据此山高水长“赵军门等人皆是乘快马而来,若大队行动,怕要一两日时光,若再带上火炮,那就更加缓慢了。

    “那,那怎么办?”刘登焕无奈的问,心说难道今日要死于此间?不过能与大名鼎鼎的三宝爷一同赴死,倒也不冤。

    刘登焕摇着头,谁又不怕死?可事到临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若被穆荫、刚安抓妖住。自己可不能像个孬种。

    赵三宝目光看向了西方泛着金边儿的火烧云,瓮声道:“等天黑冲出去!就怕弹子不够用!。”说着话就站起身,大喊道:“都给老妖子省着点弹子儿!奶奶的老妖子还能不能再伺候王爷他老人家,要看你们这帮混球争气不争气!”,

    四下应声如雷。有人喊道:“三宝爷。俺还没见过王爷呢,今儿要是死球了,求爷个事儿,把俺的眼珠子挖出来,您拿去见见王爷的真容。”

    赵三宝笑骂道:“滚蛋!血丝呼啦的。你个兔崽子想恶心他老人家?你想看王爷。自己他妖妈妖的打起精神杀出去,老妖子就带你去广州见王爷!”,

    “好!。”四下欢呼,有人喊:“妈妖的张罗圈,又让你占先了!。”

    刘登焕怔怔的看着、听着,这些粗犷汉子,难道不知道今日九死一生么?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要哭了,月底了,连续性歇菜,我要死了,要死了……[(m)無彈窗閱讀]

第十七章 老子叫赵三宝(下)

    驿馆包围圈外长街上,远远的麾盖之下有几匹骏马,穆荫和刚安并肩坐在马上。胯下的红鬃马不时打着响鼻,刚安神色木然,这匹马,还是当初广州的那人帮他选的。

    穆荫一脸得色,用单筒千里镜观望了一阵,影影绰绰的也看不到驿馆屋顶情形,随即他得意的笑道:“今日拔了景祥一颗虎牙,军门,你居功至伟啊!”

    刚安脸色僵硬,却不说话。

    穆荫看着他,就笑着按了按他肩膀,道:“军门不要多想了,景祥对军门只是小义,今日军门舍小义取大义,善莫大焉。”

    刚安微微点头,淡淡道:“右堂切莫大意,赵三宝这人我熟识,外相粗犷,内中有细,断不会束手就擒。”

    穆荫微微一笑,“他还能上天入地不成?军门,赵三宝虽是猛虎,现今困于笼中,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他又如何施展?”围困驿馆的火器兵总有七八百名,加之绿营练勇刀队矛队,城中足有两三千人,而赵三宝不过百十号人,更不要说在建宁府大营的军马此刻应已在路上,斩了赵三宝,即可直袭平远军汀永大营,失了主将,汀永大营定然乱做一团,如此大破平远军第四镇,广州失去东部屏障,急切间定要调动赣湘桂之守军,如此官兵各路齐下,景祥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

    这初入闽浙第一功,破平远军收复广州的第一功,可就是他穆荫的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信息闭塞,自己破了汀永大营后怕各路官兵协调不灵,不能顷刻间给景祥雷霆一击,虽皇上也开始架设电报,但终究是晚了一头,而且第一段电报线路也仅仅是从京城到保定、直沽。

    说起电报,倒真不得不佩服景祥之眼光,平远军各路,犹如臂使,全赖与此。

    穆荫胡思乱想之间,却见身后一队兵勇赶到,为首的兵头手里挑着一杆长长的竹竿,竹竿上挂着血淋淋的人头,正是马新贻之首级。

    穆荫就是一笑,道:“军门,全赖你了,若能说服赵三宝归顺,则你我立下天大的功勋,就算说服不了,也挫敌锐气不是?”

    刚安默然点头,目光不向那竹竿上人头看,纵马上前,很快有藤牌手在那巷口麻袋沙石工事后排成一排,刚安跳下马,站在藤牌阵之后,大声喊:“三宝可在?”

    穆荫挥挥手,后面锣声响,两边枪声渐渐歇了。

    刚安喊了几声,远远听得驿馆院中有那嗡钟般的声音:“刚安,三宝是你喊的么?忘恩负义的狗贼!不要污了我赵三宝的名字!”

    刚安脸有愧色,一时无言以对。

    穆荫摇了摇头,抖动马缰走上几步,大声喊道:“赵三宝,你若现在归降,保你一生荣华富贵!若冥顽不灵,你来看!逆贼马新贻就是你的下场,你难道不为你身边的弟兄着想,要带着他们一起送死么?!”

    院里一片沉寂,穆荫笑道:“给你一炷香时辰考虑,本官答应你,你若幡然悔悟,本官定在皇上面前保举你统领一方,将来破了景祥,封公封侯,指日可待!”

    “右堂请下马。”刚安见穆荫大摇大摆骑在马上,刚刚提醒一句,穆荫笑道:“怕……”右臂突然一麻,接着就是剧痛传来,穆荫忍不住啊一声叫,翻身落马。

    现时步枪射程有限,穆荫却不曾想四镇总兵都有叶昭所赐,兵工厂手工打造的长程步枪,用无烟火药所制弹丸,虽距离穆荫较远,差不多已在有效射程之外,却终于还是伤了他。

    清军兵勇立时一阵混乱,就听驿馆内有人大喊:“钦差被打死了,钦差被打死了。”接着枪声大作。

    穆荫虽剧痛难忍,正勉力在刚安搀扶下站起,但反应奇快,大喊道:“不要中计,都给我开枪打!”

    防御工事后的清军火器兵纷纷开枪,驿馆中冲出的步枪手立时就有几人仆倒,步枪手们纷纷寻找掩护回击,攻势立阻,此时却见驿馆石狮子后,突然冲出一个瘦高个,腿极长,罗圈,噌噌几步就跑到了北侧居户门洞中,随即不动。

    等工事后清军兵勇前排的放过枪蹲下上弹,,后排的顶上之时,那大罗圈腿突然又跑了出来,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噌噌几步又窜到了南侧一户门洞中,紧紧贴着墙壁,却是距离清军防御工事又近了几步。

    “张罗圈,你他妈给老子回来!”是赵三宝的吼声。

    刚安一怔,立时对穆荫道:“右堂,要火枪兵一起射杀此人。”穆荫身边的一个将官嗤的一笑,“军门多虑了吧?就这么个傻大个,跑过来又怎样?我第一个叫他吃我的枪子。”

    话音未落,排枪刚刚停歇,突然就见那大罗圈腿猛冲过来,刚刚顶上的火枪兵急忙开枪,“嘭嘭”,大罗圈腿肩膀胸口迸出血花,但他却已经猛的扑向工事,嘴里大吼一声,如野兽般的嘶叫,此时刚安才看清他脖子上挂着一串铁疙瘩木柄的火药弹,被大将军王称为手榴弹的是也。

    刚安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拉住穆荫扑到在地,而大罗圈腿已经拉动了那缠绕在手臂上的数条引线,身子虽噗噗的中枪,一瞬间已经被打成了血筛子,可尸体却带着巨大的惯性摔在了工事后的清兵中。

    “轰”,惊天动地的巨响,延平府好像都颤了几颤。

    工事后,惨叫声四起,血糊糊的皮肉四下乱飞,驿馆中杀声一片,枪声如雨,更有人大喊:“钦差被炸死了!”“钦差脑袋炸飞了!”

    混乱中平远步枪手已经冲破了工事,刚安拉着穆荫,在刀牌手火器兵簇拥下急急后退,穆荫连声大喊:“给我拦住他们,谁砍了赵三宝的脑袋赏金千两!”

    重赏之下,刀兵矛兵火器兵吆喝着冲上去,乱战一团……

    ……

    夜色如墨,乌云遮住了明月,周遭伸手不见五指。

    小溪哗哗的流淌,不远处山峦起伏,延平是典型的“八山一水一分田”,更是福建竹子产区。

    一枝五六十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趟过小溪,进了一片密麻麻的竹林。

    这枝队伍正是赵三宝一行人,在城中血战,击溃数处阻挡之敌,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遁入茫茫深山中,而清军几枝搜捕队也追了下来,刚刚,几乎就撞到了一枝搜捕队。

    “妈的窝火!”赵三宝低低骂了一声,大夥所剩铜丸无几,刚刚合计分配了一番,每人不过十多颗弹子儿,而且大多是左轮枪所用,若不是如此,又何须避开搜捕队?对方搜捕队每队一百多枝步枪,两三百号人,若不是弹药匮乏,埋伏下定可分而歼之,而现今若惊动他们,几枝搜捕队追下来,可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了。

    刘登焕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队伍中,腿脚酸疼,却只是默不作声,心里庆幸,幸亏早就将家眷送去了汀州,若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

    “军门,前面有个村子!”前方的警卫兵跑回来低低的说。

    此时已经到了竹林边缘,这片竹林在一处坡形山地上,山地谷底,挨着竹林黑乎乎的好像是十几户茅屋组成的村落,此时夜深,更没人家能燃的起灯火。

    赵三宝拍了拍身边一名警卫兵,那警卫兵立时会意,从怀里将延平一带地形图拿了出来,警卫兵是赵三宝随身卫兵,地图是常在身边的,军门最喜欢研究地图,更喜欢骑着马四处去实地勘察,实则这汀州到延平之间的地形怕军门闭着眼睛都说得上来。

    几名警卫兵脱下号衣,很快就将赵三宝和地图遮掩其中,赵三宝划了火柴,细细看向地图,连划了三根,终于摇了摇头,挥挥手,警卫兵们重新穿上号衣,又有一名警卫兵接过那三根火柴棍,小心的收起。

    赵三宝琢磨了一会儿,拿出指南针辨了辨方向,又收起来,转头对刘登焕道:“府台,看来要麻烦你了,你看能不能下去寻个向导,必然有去汀州的小路能躲过追兵,你去找人问一问?你看我们这些粗人,妈的一个个小鬼投生似的,可别吓坏了人。”

    刘登焕忙道:“军门客气了,下官这就去。”终于觉得自己不是个累赘,能帮上忙,刘登焕心里这个舒畅啊。

    他乃是举人出身,一直都不怎么看得起兵差,可今日,在这些粗犷悍不畏死的汉子中间,他却觉得自己是那般无用渺小,到现在他的脑海里还时常闪过张罗圈扑入敌阵时的画面,从挂上榴弹到慷慨赴死,张罗圈都没说过一个字,就这么静静的去了,静静的走了,从容的就好像干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多么可怕而又可敬的壮士?

    “等等,我也跟你们去。”刘登焕和两名警卫兵刚刚迈步,赵三宝略一琢磨,就跟了上来。

    靠近竹林的茅屋篱笆爬着野草,院里摆着十几根圆圆的毛竹,茅屋木门虚掩,一名警卫兵轻推,根本没有插门,几人立时走入,将门关了起来。

    堂屋漆黑一团,两名警卫员极快的扑入里屋,接着就听有人呜呜低哼,有警卫兵低声吓唬:“敢吵就宰了你们!”等赵三宝和刘登焕进屋时,夹木板上睡的两人早就控制起来,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男子尚算清秀,少妇蜷曲在破麻袋片中,雪白肩头隐隐可见。

    此时两人在警卫兵寒光闪闪的匕首下都吓得瑟瑟发抖,那男子一脸恐惧,小声哀求:“军爷,军爷,饶了拙荆吧,她,她有暗病。我,我这有银子,有银子……”听用词,应该读过书,他伸手去摸木板床角,一名警卫兵低喝道:“不许动!”遂吓得不敢再动,另一名警卫去摸了床角,掀起破破烂烂的草席,却是摸出了一个银元,几个大子。

    刘登焕拱手低声道:“对不起了两位,我们不是强盗,两位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二人,只是要寻个向导,领我们去汀州的小路。”说着话看向警卫手中银元,笑着问那男子:“广州的银洋?怎么来的?”

    男子满脸畏惧的道:“小的,小的这些年的积攒,听说,听说银洋黄不了,没黑心银商骗人,实打实的七分银,小的就去汀州换的。”

    刘登焕笑了笑,从衣袖里摸出四个银洋,扔给他道:“你若能帮我们寻到小路,这就是你的。”

    男子眼睛一下就睁大了,一脸的不敢相信,就听说过当兵的抢劫杀人的,还没听说有送银子的,这,这得自己卖多少竹子啊?

    这时在赵三宝示意下,两名警卫兵收起了匕首,赵三宝又对那男人道:“咱出去谈。”

    男子极快的披上件破烂布袍子跻拉上鞋子跟了出来,不敢说话,更不敢看这些凶徒一眼。

    赵三宝道:“你可知道有什么小路是去汀州的?”

    男子极快的摇头。

    赵三宝微微蹙眉。

    这时节就听屋内簌簌衣衫响,脚步声,接着那少妇走了出来,黑漆漆的看不大真切面容,但体态婀娜,应该是个秀气女人。

    “我,我领你们去。”那少妇怯怯的低声说。

    赵三宝等人都怔住。那男子偷偷对那少妇比划手势,见一名警卫兵看过来,吓得忙缩回了手。

    他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赵三宝的眼睛,冷哼一声:“王八蛋,给你几分颜色就上染缸,妈的你小子以为我们就不杀人么?”看这男子也知道路径,只是怕被牵累是以假装不知。

    警卫兵一下揪住他脖领,男人吓得腿都软了,连声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少妇急声道:“你们,你们放了他,我知道,你们,你们是汀州的兵,是,是好人。”

    赵三宝倒是一愣,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自汀州?”

    少妇头一直不敢抬,怯怯的道:“我,我和阿德去汀州换银子,在庙会上遇到恶霸,调戏,调戏我……”说到这儿声音细如蚊鸣,想来脸都红了,顿了顿,接着道:“是,几位兵大哥救了我,还,还把那恶霸送去了衙门,而且庙会山歌都有唱,肃王爷的兵,汀州的兵不打人不骂人,不欺负咱穷人……,你们,你们和那几位兵大哥穿的衣服一样……”

    赵三宝和刘登焕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此事在她脑海里定然印象极深刻,是以到现今还记得救助她的兵勇之衣着,而她定也在汀州庙会见识过文工歌舞团的节目。

    现今闽南有几个歌舞队在活动,编排的歌曲曲艺节目通俗易懂,不但为步兵团、各巡防营演出,同样也在闽南各州府演出,宣扬南朝太后、大将军王和平远军。

    只是汀州的兵可不都这么好心,多半就是讲武堂刚刚出来的生兵蛋子,何况见义勇为,会记载在军兵档案中,这表现突出的更会立功受赏。

    “不错,我们是汀州的兵。”赵三宝坦然道,“不过现在可是与管着你们这儿的兵起冲突了,你给我们带路一事可不能说出去。”

    “我,我不懂这些,可我,我不会跟别人说。”少妇一直也不敢抬头,只是说话语气渐渐自然了。

    “好,那你们都来吧。”赵三宝当先便走,自有警卫兵推着那男子上路,看他就滑头,虽说不至于去报信自取祸端,但不带上怕出什么漏子。

    还没到竹林,一名警卫兵已经匆匆奔出,跑到近前,在赵三宝耳边低语了几句。

    却是有十几名清军搜捕队刚刚来到左近,被他们悄无声息的干掉了。

    赵三宝走过去,看了看那横七竖八躺在竹林中的尸首以及用他们号衣覆盖免得反光的钢刀长矛。

    看来,搜捕队胆子却大了,开始分散开更多小队来搜捕。

    “从,从那边走,有,有一条小路,我带你们去。”少妇怯怯的指着东方山坳。

    刘登焕终于松了口气,闽军分散,有了向导,却是怎么都能杀出去了,只要运气不是极差,定能回转汀永大营。

    赵三宝远远眺望着那处山坳,又转头看向那夜幕中根本看不到轮廓的延平城,咬着牙,默不作声。

    刘登焕催道:“军门,我们走吧。”说完就觉脸一热,四面楚歌时倒还坦然,可这有了一线生机,自己这胆子好像也就变小了。

    赵三宝低低骂了声娘,突然转头对众警卫兵道:“妈的就这么走了窝火不?张罗圈罗大个他们死的冤不冤?穆老狗跟刚安那个叛徒在里面神气活现的蹦跶,咱们就溜回去?以后还有脸见人么?小杆子几个伤兵,咱们就不管了?”

    “三宝爷!我们都听您的!”众兵勇纷纷擦拳磨掌,有人更道:“妈的杀个回马枪,多宰几个狗头!”

    刘登焕吓一跳,心说这又何必呢?但赵军门用兵有道,自不会跟他们胡闹。

    谁知道赵三宝大手挥了挥:“好,就杀个回马枪,这帮老狗小狗怎么都想不到咱杀回去,咱不是多宰几个狗头就完事,咱进城,去宰了他妈的穆老狗!把小杆子他们救出来!”

    刘登焕倒吸口冷气,这不是疯子么?忙道:“军门,今日之事穆荫等人策划周详,就算现今城内空虚,可建宁府的兵怕就在路上,军门,使不得啊!”

    赵三宝冷哼道:“我就是知道建宁、福州兵马在路上。”

    刘登焕一滞,随即就明白,军门是不想穆荫等人安安稳稳在这延平扎下营寨,成为汀永之间的跗骨之蛆。

    福建局面本就混沌,绿营巡防营大多无所适从,可若忠于北朝的军兵在延平附近下了大寨,站住这咽喉要地,各路练勇说不得就被北朝收编,到时平远军可是要有一番恶战,此消彼长,细算账的话,不知道多死多少条人命。

    “可是军门,这弹药……”刘登焕附耳在赵三宝耳边低声说,军门若主意已定,自己自不能乱了军心。

    赵三宝已经摆了摆手,看向了众警卫兵,道:“今日兵行险招,或许就人人都送了命,你们谁若不想去,我不勉强你们。”

    众兵勇擦拳磨掌的哪肯落后?有两名兵勇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当下赵三宝就令众兵勇或将号衣反穿,或直接换了那被杀练勇的衣衫,又将换下的平远军号衣削成布条,一圈圈盘在众人头上,高高隆起,顷刻间,倒真是一群闽南乡勇的打扮。赵三宝又令人去男子少妇院中取了竹子,做成担架,要几个兵勇扮作伤员躺在担架上,盖上布单,又命大家掩埋步枪,只留下十杆步枪藏于几个担架上,将步枪子弹全数分给指定的十名步枪手,其余人则暗藏左轮枪,又叫人拿起那些刀矛,赵三宝用血布包了头,这一番打扮,可就转眼成了一群狼狈吃了败仗的闽南乡勇。

    赵三宝这时就指了指那两名曾经犹豫想说话留下的兵勇,道:“你二人护送府台大人回大营。”又对那少妇和男子道:“还请两位引路。”

    两个兵勇脸都是一白,猛地跪下,咬牙道:“大帅,属下宁死不从!”

    赵三宝微一皱眉,略一琢磨,就点了另外两个兵勇,道:“你们去,不得啰嗦,此事比你我性命更为重要,到了大营,要王奎山那王八蛋顶我总兵之位,务必令各营严守警戒,莫被贼兵乘虚而入。如若见到我的脑袋,叫兔崽子们别慌神,只管为我报仇!”他与参谋房总长王奎山时常争执,这时节也不忘骂他一声王八蛋。

    “是!”两兵勇眼含热泪跪下,用力磕下头去。

    刘登焕也知道这时节啰嗦不得,只能听赵三宝吩咐。

    “好,走了!“赵三宝低低吆喝一声,随即人影四散,在夜幕中消失。

    ……

    延平知府衙门大堂,穆荫手臂上包着白纱,其实他只是擦伤,并无大碍,此时一脸寒霜,到手的鸭子飞了,又如何不气恼,更可恨的是这平远军步枪犀利,近战拼刺刀愣也将一枝刀队击溃,杀出了一条血路,虽说听闻是军部卫兵,赵三宝手下的精锐,当时城中也是一片大乱,可也未免太令人脸上无光,百十号人,愣被其逃脱了半数。若传到皇上耳朵里,怕申饬都是轻的。

    也就难怪穆荫尽遣士兵出城,誓要将赵三宝余部围歼在这延平山林中了。

    此时穆荫看着堂上傲然而立的一个小毛孩,眼里如欲喷火,俘获的几名伤兵,大多伤重不起,只有这小毛孩尚能站立,实则其左腿血淋淋的几可见骨,根本行走不得,是被人拖进来的,偏偏他硬是在堂上站了起来,看那颤抖的血腿,不知道有多疼痛,让人看着心都一颤一颤的,可他偏就这样支撑着,颤悠悠的站着。

    他年纪才多大?十四五?十五六?

    “还不跪下!”旁边有兵勇大吼一声,少年呸的在地上吐了一口,轻蔑的看着堂上的穆荫和侧坐的刚安,“老子跪天跪地跪大将军王,这大王八和软脚虾算什么东西?我呸!”

    “嘭,嘭,嘭”伤腿腿弯被兵勇用力踢,少年疼得脸一下煞白,全无血色,跄踉两步,却仍站立。

    兵勇又要上前去踢,刚安转过了脸,不忍再看。

    “拉下去,把他的腿给我切下来!”穆荫动了真火,一脸阴寒。

    “喳!”几名兵勇如狼似虎,扑了上来。

    此时的延平城城门处,一队狼狈不堪的练勇叫开了城门,昏暗的火把下,门洞里的勇兵看着这队人,呲牙道:“咋了,在城外被赵三宝端了?”

    “可不是吗?”队伍里有人哀声叹气,有人瞪着眼睛骂道:“少他妈说风凉话,你们他妈在这安安稳稳的当大爷,老子出去拼命!合着好事儿都是你们的是吧?”

    那守城勇兵脸一沉,他的伙伴忙拉住他,笑道:“爷几个,咱爷们在这吃西北风也不好受,大夥儿心里都不爽利,得了,您几位慢走,慢走。”

    这队勇兵这才骂咧咧的进了城。

    关了城门,开始搭话的那勇兵呸的吐了口唾液,“什么东西!让他妈赵三宝揍得三孙子似的,跟咱撒气!”

    那脾气好的兵勇叹息道:“算了,都是混口饭吃,咱呀,这脑袋还听自己使唤的时候多吃点多喝点,比啥都强。”

    “妈的!”挺横的勇兵哼哼着,又抄着手站到一边打盹去了。

    延平府大堂上。

    “且慢!”刚安阻住几名正拖拉小杆子的兵勇。

    穆荫微微蹙眉,看向了他。

    刚安笑道:“右堂大人,这是赵三宝的卫兵,下官还要赖他盘问汀州军情,何况小小狂徒,不知天高地厚,右堂何必动气?”

    小杆子明亮的眼睛瞪着刚安,火焰熊熊,“软脚虾,你甭想打我的主意,老子就算死了,脊梁骨也比你的硬!”

    穆荫冷笑道:“拉下去,把他那条狗腿也给我打折了!”

    刚安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几名兵勇将小杆子拉到院中,按倒在地,抡起棍子就打,小杆子脸色煞白,咬着牙,哼也不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穆荫听着外面噼噼啪啪的响声,冷哼道:“不知死活,我看看他平远贼的骨头有多硬。”喊道:“给我用力,今儿我要听不到他喊痛,你们几个的脑袋都给我小心点!”

    院中兵勇立时棍棒齐下,而且都是照着小杆子的伤腿打,如同万针攒心,小杆子闷哼一声,昏厥过去。

    “哗”,很快有兵勇拎来一桶冷水,泼在小杆子身上,小杆子慢悠悠醒转,众兵勇又抡起棍棒打下。

    就在这时,突听府衙门外有人大喊:“什么人?”随即乒乒乓乓声大作,有人猛力的敲起了铜锣,“有贼来袭!”

    “咣”,两名火器营官兵仰摔进来,一条大汉快步而入,手中短枪嘭嘭两枪,将这两个兀自挣扎的清兵击毙。

    “三宝爷!”小杆子惊喜的大喊。

    妈呀!那几个抡棍子的兵勇吓得大叫着向堂内跑去。

    “怎么回事?”穆荫却正皱眉走出来,忽然就见到了几步外的赵三宝,他一愣,是真的愣了,想跑,却觉得腿怎么也动弹不得,只见赵三宝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抬起,他心里只念叨了一句,这他妈是个疯子,就听嘭嘭两声枪响,胸口巨震,眼前一黑,踉跄向后摔倒。

    那些从后衙奔出来的火器兵立时如鸟兽散。

    自有警卫兵追上去大喊:“缴械不杀”,实则是为了夺他们的枪械弹药。

    赵三宝大步走入内堂,却见堂内空无一人,刚刚好似看到刚安就在堂中,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赵三宝狠狠吐了口唾液,大步走出堂外,此时已经有警卫兵砍下了穆荫的头颅,正攀上旗杆挂了上去。

    赵三宝大声道:“今日咱就夺了延平城!敢不敢!”

    四下应声雷动,小杆子挣扎爬起,大声道:“三宝爷,我也去!”

    赵三宝大笑道:“好,上担架!”

    五十七头恶狼组成的狼群立时就在这延平城中呼喝冲杀,势不可挡,实则延平城中守军本就空虚,此刻更闻听钦差大人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又哪里还有斗志?东一股西一股的兵勇与狼群碰撞即溃,四散奔逃。

    混乱中实不知道多少平远军杀入了城中,清军兵勇狼奔豕突,纷纷向城外跑去。

    天色微明,东城墙墙头,赵三宝将一面大旗插在城头,豪迈大笑道:“今日叫他们知道咱第四镇儿郎都是铁打的汉子!”

    卫兵们欢呼四起。

    赵三宝举着千里镜向远方看了几眼,笑道:“咱这就走吧!”建宁兵马怕已到了延平府境内,而那些被逃出城兵勇吓慌了的搜捕队怕也回了神,虽然有些可惜,但若再不走,怕就会陷入重围。

    赵三宝心里叹口气,若早知道能砍了穆老狗,就要那回营的兵勇调动兵马来援,今日怎么也要守到援军到来。

    正觉可惜,一名手持千里镜的兵勇突然手指西南,惊喜的喊道:“三宝爷,是咱们的人!”

    赵三宝微微一怔,举起千里镜向西南方向望去,可不是,旌旗招展,一条黑点组成的长龙急行而来,越来越近,正是平远军服,而那背包扛枪的姿势,除了平远军急行军别无第二家。

    赵三宝呆了下,随即狠狠敲自己脑壳,憨笑道:“你这混球就非要王爷给擦屁股。”想也知道,定然是自己电报到了王爷手中时王爷已经令第四镇步兵营来援,神机妙算,莫可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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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母女

    1楼

    1858年9月,平远军第四镇总兵官赵三宝率警卫哨百十人大闹延平府,枪决大清兵部侍郎穆荫。同日,领两营步枪兵千人设伏兵,摧枯拉朽般击溃建宁、福州来犯之敌,杀贼俘贼五千余人,闽南之境,几无抗手,遂落营延平,福州、建宁官员纷纷出逃,惶惶不可终日,平远军第四镇一时威震东南。

    银安殿宽大的金玉桌案后,叶昭正在翻阅几封电文,其中一封就是第四镇在延平境内建营的折子。在延平安营,收编绿营巡防营,闽南巡防营本就是刚安马新贻等改编,许多兵勇本就心向南朝,此次不过收复失地更将南朝影响推进到闽中,从此福建大半土地置于南朝统治下,而福建巡抚业已有了人选,那就是延平府知府刘登焕。

    叶昭看过他的文章和同赵三宝交往的书信,此人见识明白,倒是可用之才,可惜的是刚安终究跟自己成了异路之人,说起来当初小阿哥初立,他诸多推搪不来广州已见端倪,或许自己在他眼里也同沈葆桢所说的一般吧,乱世之奸雄。是以虽有恩义,他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至于马新贻之死,就更不能不令人感叹人之一世,时也命也,他本可成为一名极能干的重臣却只有自己心知,在今世,他的名字算是就此湮没与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后世就算研究史学的专家,也断不会对他的名字提起什么兴趣。

    而赵三宝、神保、哈里奇甚至刘登焕等人,却反而可能会成为史书上要大书特书的人物,怎不令人感慨?

    又比如上海电文中提起的率淮军紧急入闽浙的罗泽南,湘军之父,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本应两年前死于战阵中,但今却由湘军而理淮军,眼见就是如同曾国藩一般的股肱之臣,反而是中兴四名臣之一的湘军胡林翼,早早战死,其本应绽放的璀璨光芒自也无人得见,人之际遇可谓天机难测了。

    不过说起罗泽南,倒真不容人小觑,有人评价其“以在籍生员率生徒倡办团练,转战湖南、江西、湖北等省,大小二百余战,克城二十,由其学术醇正,立志坚定,故能临 战不苟若此。今言江南名将者,无不言泽南为冠首也。”

    淮军毗邻上海,装备也极为精良,罗泽南领淮军进闽浙,倒真可说是赵三宝的敌手了。

    正胡乱琢磨,侍卫进殿跪倒禀道:“王爷,柏贵到了。”

    叶昭微微颔首,不大一会儿,侍卫领着两人进殿,前面一人胖胖的红顶子官员,正是广东巡抚柏贵,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青布袍子,双眼有神,只是头发稀稀落落有些白发,一看就是操劳命。

    “卑职给王爷请安。”柏贵进殿就忙打千,叶昭心里嘿的一声,这家伙,倒是越来越胖了。

    那跟在柏贵身后之人双膝拜倒:“草民冯子材参见王爷!”

    叶昭笑道:“都起来吧。”起身下殿,领两人来到黄幔后落座。

    柏贵每次来银安殿,最怕的就是王爷赐座,虽说坐下后比王爷矮了一截,可怎么都感觉浑身不舒服,此时又小心翼翼挨了半边屁股坐下,委实还不如站着听王爷聆讯呢。

    冯子材本也不敢坐,但如同其他官员一般,见王爷坐下,自己目光可俯视其金冠之顶,那更觉大不敬,只好也跟着巡抚大人坐了。

    叶昭笑着对柏贵道:“发往汀州之粮可办妥了?”

    “是,赵军门匡复闽南,卑职定尽心尽力令军门无后顾之忧。”柏贵恭恭敬敬的说,心下更是感喟,当初王爷初立小阿哥之时他心下实在有些惶惶,但现今看,王爷虽然只占了一隅,但未必不能与南朝争强。作为广东巡抚,柏贵极清楚广东一地的发展态势,库入税银增长速度实在惊人,更不要说那今年税务可过千万的粤海关了,以此态势发展下去,不几年,怕就可与北朝分庭抗礼,而北朝养了多少兵员官吏?若不是王爷将这银子大多用在王爷说的“基础建设”上,而是全面军备,发行战争债券,怕南北之势立时逆转,不过王爷考虑的对,穷兵黩武,会失南壁民心,用王爷的话,很容易“全方位破产”。而这“基础建设”,虽投资重收益缓,却委实可以大幅度刺激民生发展,最穷苦之人也随之得益,此是良性循环之道。修路铺桥、扩充码头、电报铁路、教育医院,粤桂赣闽湘,两省三境,却是热火朝天。

    而现今赵军门威震闽南,哈帅第二镇与湘军小有碰撞,衡州大营稳如磐石,坐镇广西的苏爵爷就不用提了,云贵兵马又哪里敢东望?

    照此势头,说不得数年后真的可以直捣黄龙,将那六王扳下龙床,只是现今发匪横桓其中,略微有些三国演义之味道,是以一时之间难以爆发大规模冲突,而王爷也趁此良机大力发展基础建设蓄力,用王爷的话说,基础建设上来了,工商农业随之飞跃,而工业制造能力上来了,这仗以后怎么都好打。

    叶昭端起茶杯品了口,道:“我准备这兵房之中,设右主事,总理各省军需调度,如此统筹之下,你等的担子也轻了,更不必如现今般层层管制,效率也会大为提高。”心里的这机构大概同后世的总后勤部差不多吧。

    柏贵急忙道:“王爷高见。”实则他又哪里知道这总理军需调度是怎么回事?但王爷提出的一些构想,往往等真正运作起来才知道其妙处,到那时才恍然大悟,佩服王爷之真知灼见。

    叶昭琢磨着道:“此事还需禀明两宫太后和皇上。”实则叶昭办公,若不是必要,根本就不会召集群臣会议,只是文件上下传达,每月例会。但自小阿哥登基后,却要时不时的去观音山奏事,而六房主事就更要隔三差五的去观音山勤政殿听两宫太后训政了。

    要说叶昭本在提倡精兵简政,提高各衙门办事效率,可现在效率最低的就是勤政殿,但叶昭自不能给两宫上书提倡“走文件”这种形式,免得两宫以为他是故意轻慢。

    叶昭说着话又看向冯子材,说道:“冯守备,你那破北朝的十二要点本王已细细研读,很有些见地。”

    冯子材诚惶诚恐,立时站起单膝跪倒,道:“草民狂妄之言,怎敢当王爷赞誉?”

    叶昭看着他,心里委实有些怪怪的,毕竟这是后世历史课本上的抗法英雄、爱国将领。可怎么感觉在自己面前和柏贵也实在没什么两样?

    冯子材可说是黄忠似的人物,老而弥坚,大器晚成,三十多年后,以将近七十岁的高龄率清军黑旗军各路团勇在镇南关大破法军,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镇南关大劫,算是晚清历史上真正的抗御外侮的一次胜仗,是以后世史书也大书特书。

    不过现今的冯子材,可正是极为尴尬的境地,他本是广西天地会部众,算是苏红娘的旧部,数年前来到广东参与广东天地会刘八起事,后来却拉着一千多人降了官军,在绿营任千总,后累军功到从五品的协办守备,可他一直隶属提督黄梁维、两广总督胜保治下,等黄梁维垮台、小阿哥称帝,胜保逃回京城,冯子材可就成了孤魂野鬼。

    本就是,苏爵爷的旧部,虽现今苏爵爷也弃暗投明,可想来对他也有成见,偏偏其资历更是一直在黄梁维、胜保手下,这身份就更为尴尬了。是以在六房整顿胜保治下旧部之时,冯子材这个协办守备却是平远军各路营寨都推来推去,到最后,干脆就撤了他的差,虽还吃着五品俸禄,却成了个闲人。

    冯子材无奈之下,投入了柏贵幕府,干起了布衣文吏的勾当,这也是他见叶昭时自称草民的缘由。

    其实叶昭从冯子材的经历也知道,此人热衷权位,其实这世上又哪有完人?史书上的英雄也好,名将也罢,只是优点被无限放大,缺点被尽量遮掩而已。而在最关键时刻英雄的骨气绽放千般光芒,就足以激励后人了,歌颂符号式英雄本就是歌颂他们的某种精神,而不是在歌颂他们本人,后世纠缠着寻找一些已经成为图腾式英雄的黑暗面的所谓明白人,其实才是最糊涂不过。

    不过冯子材自然称不上是图腾式的英雄,甚至大概也谈不上英雄,可不管怎么说,见到这位后世史书大唱赞歌的人物恭恭敬敬跪在自己面前,叶昭心里的感觉实在有些怪异。

    “起来吧,明日你来兵房办差。”叶昭挥了挥手,成为名将的人自然是有其过人的质素,虽然现今冯子材名声不显,或许因为经历不同,以后也难成大器,但怎么成就也会比普通人高一些,在兵房历练,以后达到什么高度自然看他自己。

    冯子材一怔,急忙恭恭敬敬磕下头来,“谢王爷!草民定鞠躬尽瘁!”

    柏贵虽不知道王爷怎会看重他,但自然笑道:“王爷慧眼识才,南干,你可要用心办差,莫辜负王爷厚望。”

    “是,是。”冯子材连声答应。

    此时殿外侍卫急步而入,跪倒道:“王爷,福晋令奴才送来的信。”、

    叶昭微微一怔,招了招手,侍卫忙快步躬身将信送上。叶昭抖开信笺,看了几眼,不觉哑然失笑。

    ……

    西关大戏院后台,叶昭在剧院襄理赵女士陪同下来到了排舞室,在排舞室的黄漆大门前,却被两名穿着歌舞团粉红制服的俏丽女团员拦住,警惕的看着叶昭及他身后的护卫,说:“这里不许男子进。”

    叶昭挥挥手,几名王府侍卫就散在了甬道中,通往排舞室的东西两侧通道都被把守起来。

    赵女士笑着对那两名女舞者道:“没事的,容老板知道这事儿。”

    一名女孩犹豫着道:“可是,可是莎娃老师在教课,舞班的规矩……”

    叶昭笑着摆摆手:“没关系,莎娃是我的朋友。”信是莎娃写的,锦二奶奶令人转来,说是莎娃有急事找他。

    虽然知道莎娃的所谓急事可能是针尖大的事儿,可想想也有月余没见过莎娃了,对这被自己俘来的战俘总要关心些,就看看她又有什么名堂。

    听叶昭说是莎娃老师的朋友,两个女孩将信将疑,可见赵女士微微点头,毕竟赵女士是剧场总管,两人也不敢太违拗她的意思,两人对望一眼,终于还是缓缓推开了排舞室的两扇木门。

    悦耳的舞曲立时扑面而来,叶昭大步而入,随即就知道为何不许男子进入了,却见黄木板地的巨大玻璃镜前,穿着雪白芭蕾裙的莎娃正翘着优美足尖旋转,周围十几名莺莺燕燕看得目瞪口呆。

    白纱芭蕾裙,碧眸金发,肌肤胜雪,莎娃的魔鬼身材曲线毕露,那雪白薄纱紧裹的硕大椒乳随着舞步轻轻颤动,蕾丝裙摆旋转,那双修长纤细的雪白美腿隐隐若现,莎娃个子本就高,苗条挺拔,此时高耸巨乳绝美长腿,压迫感扑面而来,是性感火辣到极致的压迫,令人呼吸都喘不上来,若那自信心不足的男人,此刻大概只想掉头跑掉,而另一类男人,却会享受这种眩晕,甚至想蹂躏这种压迫,享受她被压迫被征服的那种巨大满足感。

    叶昭呢?却只是看着她笑,心说小妮子,越来越勾人了。

    “甜心!”莎娃惊喜的大叫一声,分开莺莺燕燕快步跑来,此时芭蕾舞服装男子才着丝袜,莎娃光着一双长长雪白美腿,穿着轻软的白纱芭蕾舞鞋,要多诱人便有多诱人。

    莺莺燕燕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吃惊的早忘了尖叫。

    “你找我啊?”叶昭笑着问,却也任由莎娃抓住他的手,莎娃雪白小手细腻修长,握在手里滋味美妙。

    “是的,我妈妈来中国了,来广州了,我,我没有朋友,就,就想到了你。”莎娃的国语生硬,清脆的异国腔调,极为动听。

    “走,我先去换衣服。”莎娃牵着叶昭的手走向舞蹈室的侧门,叶昭却是笑道:“咱妈来了?叫我干嘛?”说起来,自从能与莎娃交流之后,总能令他想起前世,和男女朋友斗嘴玩笑的轻松,“咱妈”却是脱口而出,若是和旁的女子,一句咱妈那不是大骂你无耻就是羞答答芳心暗许,实在也令人无奈。

    莎娃却是完全能分清“咱,我,你”的意思,虽性格开朗,却又哪懂这后世词汇“咱妈”的博大精深之意?

    愣了一下,莎娃就红唇凑在叶昭脸上亲了口,说道:“甜心,你要跟我求婚,我答应你,你才能跟我的妈妈也喊妈妈。”

    叶昭笑道:“错了,咱妈的意思表示咱关系铁,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懂了么?中国话里只是个称呼,不代表什么。”

    莎娃恍然,对自己的误会全不在意,道:“你们的中国话太难学了。”说着话已经到了更衣室门前,见莎娃有拉着自己进去的意思,叶昭忙轻轻拽出手,推了下她,道:“自己去换!”薄纱之下,虽然只是轻轻碰触到她香肩,但那细腻弹力,回味无穷。

    听着莎娃在里面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叶昭就问:“你妈妈来接你的吗?”

    “才不是呢,我妈妈和她的甜心来中国玩,吵架了,她就想起了我。”

    叶昭不禁有些无语,倒是听说过,莎娃的老妈情人众多,是那种典型的罗刹艳妇。

    “你,你能不能陪我和我妈妈吃饭?她说,想看看照顾我的人。”

    叶昭更是有些挠头,曾几何时,自己在莎娃心里成了照顾她的人了?不过吃顿饭倒无妨,这罗刹上流社会,自己本就准备多接触接触。

    更衣室门被打开,莎娃一袭雪白长裙,华贵夺目,她拉着裙子转圈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又问叶昭:“好看吗,我?”

    显然,莎娃虽然和她老妈感情不深,但对于老妈的到来她还是很开心的,也极为郑重其事的打扮。

    叶昭笑道:“好看是好看,只是差了些什么,你跟我来。”

    莎娃自然听话点头。

    ……

    驶往望海楼的马车上,莎娃雪白脖颈上多了一串璀璨夺目的蓝宝石水晶项链,莎娃欢喜的一直用小手去摸,颇有些爱不释手,女人,不喜欢珠宝的怕没有几个。

    郡王府的珍珠翡翠宝石首饰数不胜数,这种西式项链是最不招人待见的,因为要坦胸露颈的衣着才搭配,是以众福晋自然不喜。叶昭随便划拉出来了一串,配上莎娃的雪白长裙,倒耀的这碧眸美女更加光彩夺目。

    望海楼在珠江之畔,遥望绿岛葱葱郁郁,近观千百画舫帆影如洗,景色秀美,令人心旷神怡。

    望海楼乃是去年兴建,现在已经是广州一等一的好去处,请莎娃老妈吃饭,叶昭自然不能太过寒酸。

    玉涛阁内,富丽堂皇,叶昭和莎娃刚刚落座,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房门轻轻敲响,自是莎娃母亲玛琳娜到了。

    叶昭和莎娃赶来望海楼之时,已经令人去西关礼查饭店接莎娃的母亲,礼查饭店是法国人建造经营的宾馆,红色楼体,美轮美奂的巴黎风格,是西关路标性建筑之一。

    门被推开,当先走进来一位西洋美妇,裙饰华丽,眉目间隐隐与莎娃有些相似,只是可能因为纵欲过度,是以眼圈深陷更微微发黑,却也平添了几分风情。

    不消说也知道,定然是莎娃的老妈了。

    莎娃快步走上去和老妈相拥,互亲面颊,叽里咕噜的说着话,叶昭也听不懂,只是笑着站起示意:“夫人你好!”

    玛琳娜目光却是猛地被莎娃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吸引,痴迷的盯了好半晌,直到莎娃拉她又叽里咕噜说话,玛琳娜目光才向叶昭看过来,笑孜孜说了几句什么。

    莎娃对叶昭道:“妈妈说,你喊她玛琳娜就好了。”

    叶昭笑道:“都是一句称呼而已,请坐。”伸手让座,而玛琳娜和莎娃又叽里咕噜了几句,玛琳娜突然对叶昭道:“亲爱的叶,你会说英文?”却是说的英语,虽生硬,叶昭却听得懂。

    叶昭笑道:“会一点,想不到夫人也懂英语。”

    玛琳娜咯咯荡笑:“五年前我有一个英国甜心,很棒的小伙子。”

    叶昭就有些无语,莎娃的老妈,也算极品了。

    几人坐下,有侍应送上香茗。

    玛琳娜打量着叶昭,问:“叶,你是怎么认识瓦利娅的?”

    叶昭心说看来莎娃的大哥没将自己的事说给她听,想也是,她在外面情人众多,自己身份这等机密自不会讲给她,怕也只有莎娃的爷爷才知道。至于玛琳娜所知道的,最多只是莎娃咖啡的地址,可莎娃的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却根本未来看她,虽然可能有什么顾忌亦或家里老爷子的吩咐,但也可见亲情之淡薄了。

    至于莎娃这位老妈,多半是耐不住寂寞和情人跑来中国游玩,玩得败了兴,才想起了她这女儿。

    这罗刹贵族家庭,实在不是咱中国人能揣度的。

    叶昭琢磨着,笑道:“我当过兵,那时候认识的瓦利娅。”

    玛琳娜昨日就问过莎娃,可莎娃却不愿意跟她讲,只说被俘后就是中国厉害男人一直照顾她,莎娃怎么也是她的女儿,玛琳娜自也不会多问,怕又令女儿回忆起梦噩,可不是,最初落在中国人手里时,可不知道遇到了怎样的轮番凌辱,最后可能不知道女儿的身份是以赏给了那个所谓照顾她的中国男人,不过现在这身份,不提也罢,过几年沙皇陛下站稳了脚跟,怕就会很残酷的对她们整个家族进行报复。

    开始听闻女儿在大戏院教跳舞,现在又听叶昭说当过兵,更印证了她的猜测,只是莎娃颈上戴的那条华贵非常的蓝宝石项链实在令人疑惑。

    “瓦利娅,你这条项链是叶的,他借来的么?”玛琳娜不解的问莎娃。

    莎娃摇摇头,欢喜的低头看了看漂亮的蓝宝石项链,说:“是他送给我的。”

    玛琳娜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这时节,从外面穿花蝴蝶般走进侍女上菜,那耀目的金银器皿,叫不上名字的山珍海味,更令玛琳娜惊诧不已,看向叶昭的美眸却是越来越媚。

    用刀叉吃着烹调煎炸的中餐,玛琳娜瞟着叶昭,弯弯的睫毛眨呀眨的,声音也明媚起来:“叶,你是中国的官员吗?”

    见老妈模样,莎娃就叽里咕噜说了两句,想来是叫她不要勾引自己的甜心。

    玛琳娜却是娇笑两声,对叶昭道:“叶,瓦利娅吃醋了,她不许我和你说话呢。”

    叶昭虽然早从莎娃的只言片语中隐隐勾勒出了莎娃这位极品老妈的草图,但却实在想不到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两辈子,也没遇到过这种人,如果在玛琳娜看来,自己自然和莎娃关系匪浅,当着女儿明目张胆勾搭自己的女婿,哪有这样的母亲?

    玛琳娜又问叶昭:“叶,你们中国人可以娶很多个老婆?你有几个老婆了?”

    叶昭只好老老实实道:“三个。”

    玛琳娜就笑,回头对莎娃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莎娃也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玛琳娜回头对叶昭媚笑道:“瓦利娅说,不管你有几个老婆,就是不许我和你说话,你说,她是不是欺负我?”

    莎娃又叽里咕噜说,接着玛琳娜脸也板了起来,好像也有些生气,母女俩语气越来越激烈,好像吵了起来。

    叶昭头一阵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拉了拉莎娃白纱玉臂,嘿,那滑腻酥弹,令人爱不释手。

    莎娃转头看向叶昭,睁着大眼睛,好像在问叶昭做什么。

    叶昭正色道:“别跟你妈妈吵架,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下次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这几天高高兴兴的,懂吗?”

    “哦。”莎娃听话的点了点头,但看样子,还是有些不开心。

    叶昭就笑道:“再说了,你妈妈只是喜欢开玩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家里人对她好一些,或许她就不会有这么些情人了。再说了,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莎娃眨着大眼睛,若有所思。

    见玛丽娜一脸寒霜,叶昭奇道:“你跟她说甚么了?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莎娃道:“我说她太老了,配不上你。”

    叶昭无奈,这话可真是最伤人了,指了指玛丽娜身边的空位,说:“你坐过去,陪妈妈说说话。”

    莎娃对叶昭那真是千依百顺,何况自己也觉得好像说错话了,当下就坐过去,小声和老妈说着什么,想是在哄她。

    叶昭正色对玛丽娜道:“夫人,瓦利娅在广州,我会好好照顾她,还请夫人放心。夫人和瓦利娅久别重逢,好好相处才是。”

    玛丽娜诧异的看了眼叶昭,瓦利娅好像极听这中国男人的话,而这中国男人说话行事,果然颇有些不同。

    正说着话,门外进来一名青袍汉子,在叶昭耳边低语几句,又交给了叶昭一件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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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走私者

    叶昭将那蓝绸小布袋的物事推到玛琳娜面前,说道:“夫人,您在礼查饭店的账目我已经帮您清了,这几天您就和瓦利娅住一起吧,什么时候回去我遣人送您。”

    小布袋里,是一枚钻石戒指,玛琳娜不觉略有些尴尬,她本是同俄罗斯情人到上海游玩,到了上海又结识了英国怡和行的小班,马上就同新欢打得火热,又同新欢来了广州,谁知道昨日与新欢吵了几句,新欢就不顾而去,在礼查饭店的消遣费用都要她来支付,她在上海时身上银钱已经挥霍一空,没办法只好将戒指压在了饭店账房,也幸好身上尚有几件值钱的首饰,花销倒能解决,何况她是俄罗斯极有才气的画家,实在不行,自可卖画度日,倒也没为钱发愁过。

    但此时可就不免有些尴尬,尴尬之余,玛琳娜却不由得又多看了叶昭几眼,是典型的东方美男子,办事更是令人心甜,可惜,从他的眼神看得出,清清澈澈,对自己全无想法,听闻东方男人保守,并不喜欢露水姻缘,和其一夕风流后就好似打上了烙印,再不喜其女人与旁的男人来往,想想倒也好玩,和这样的东方男人幽会定然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叶昭又笑着对莎娃道:“给你的钱收好了吧?这几天陪你妈妈多逛街,多玩玩,钱不够再跟我要。”

    莎娃啊了一声,急急的去翻荷包,叶昭一提醒,她才想起那张银票来,忘了带没带,可别不知道丢哪儿了?翻了两下,脸色一松,拿出了那张一千银洋的银票,说:“恩,在呢,收好了。”

    玛琳娜不知道叶昭和莎娃说什么,看到那张银票,问了莎娃几句,等莎娃说起这是厉害男人给的一千银元,这几天陪妈妈逛街的“零花钱”,玛琳娜再看叶昭的碧眸就越发深邃迷人。

    “叶,我不回罗夫斯克了,你说好不好?”玛琳娜碧眸里全是媚意,一脸迷人笑容。可也是,一家人在罗夫斯克的冰天雪地中“饥寒交迫”,女儿在广州的生活却比在彼得堡时还要滋润,玛琳娜可就真的不想走了。

    叶昭笑道:“夫人喜欢住多久都没关系。”

    玛琳娜笑容更甜,伸出白皙修长的玉手抚了抚脸颊一缕波浪般卷曲的金发,“叶,您真好。”声音腻的能滴出水来。

    莎娃瞪了老妈一眼,可叶昭说了不许她再跟老妈吵架,她自乖乖听话。

    叶昭可就有些挠头,这莎娃的老妈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用中国话说可就有些没皮没脸,可人家就这性格,也没办法。

    “吃菜吧!”叶昭做了个手势,自然而然养成的那种不容人拒绝的气势令玛琳娜一惊,这权势者的架势惊鸿一现,好似比她公公尚要威严。

    几人刚刚吃没几口,突听门外一阵吵闹声,门内站得几名青袍汉子见主子蹙眉,忙拉门去看,就在这时候,一名穿着红制服的女侍者惊叫着冲进来,马上被一名青袍汉子按在墙壁上,她一脸惊恐,大叫:“救命!救命!”女侍者的衣袖被扯破,露出雪白胳膊,发髻不整,一看就知道被人非礼。

    几名醉醺醺的洋人跟着冲到门口,马上被侍卫拦住,却叽里咕噜骂着向里闯,其中一人更作势去揪侍卫的脖领子。

    玛琳娜已经一脸吃惊的站起来:“杰瑞!?”正是昨日与她闹翻的情人。

    最前面那身材高大的洋人也看到了玛琳娜,脸现笑容,“达令,你怎么在这儿?”摇摇晃晃就要挤过来。

    叶昭微微点头,侍卫们这才放几名洋人进了阁间,一名侍卫又将门轻轻关上。

    女侍者见到几个洋人更加惊恐起来,挣扎着对那制住她的侍卫道:“大爷,您快放我走,我死也不陪洋鬼子喝酒。”

    现今民风可不同后世,要说和鬼佬睡觉,很多妓女都引以为耻,只有那最下贱之人才会不讲这些忌讳,而至于西关的女招待们,给洋鬼子上酒上菜的也没办法,养家糊口,只能勉强忍着惧怕和厌恶。

    洋人们听到女侍者叫声,一个个眼里都跳动着火焰,显然喝酒喝多了,又不知道怎么聊天说笑都勾起了欲火,现今一个个精虫上头,但包括杰瑞在内,几名洋人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莎娃和玛琳娜身上,贪婪的上下盯着这对性感略带寒冷的东欧风情的母女花。

    玛琳娜娇笑道:“亲爱的杰瑞,你怎么变成了色鬼?算了,不要跟人家女孩子乱开玩笑了。”玛琳娜自然是想息事宁人,要说杰瑞卑劣的行为,她现在恨不得踩他几脚,但杰瑞是怡和洋行的管事,在怡和行很有些份量,而这怡和行在远东影响极大,看起来中国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会儿起了冲突玛琳娜怕中国男人最后吃亏,英国人可不好惹。

    更不要说现在杰瑞几个同伴都是牛高马大,又是商团成员,身上都带火器的,反观中国男人的下人,干干瘦瘦的有之,小胖子有之,若动起手,只怕马上就吃了大亏。

    杰瑞一脸轻浮的笑容,就想走过来,嘴里道:“亲爱的玛琳娜,我当然听您的,不过,您要把您身边漂亮的小姐介绍给我认识……”走没两步,就被一名青袍汉子伸胳膊拦住,杰瑞一皱眉,推了下那胳膊,却不想如铁如石,纹丝不动。

    叶昭已经转向那女侍者,问道:“是他们非礼你么?”见那女侍者脸色苍白的点头,叶昭一摆手:“拿下!”

    几名青袍汉子立时扑上,嘭嘭声中,几个洋人如同笨牛般一个个栽倒,其中一名洋人伸手去摸短枪,随即手腕咔吧一声,痛得杀猪般惨叫起来,却是已经被那干瘦汉子轻轻一拧,就脱了臼。

    杰瑞首当其冲,肩头脖颈挨了重重一腿,眼前发黑,当先栽倒,险些闷过气去。

    玛琳娜都看呆了,小嘴张开,再合不拢,而冲突甫起,里间休息室布帘挑起,十几条青袍汉子飞快纵出,在叶昭莎娃玛琳娜的酒席前排成人墙,哗啦啦,各个掏出佩枪,短枪如林,指住了那倒在地上的几个洋人。

    玛琳娜瞠目结舌,来了好半天,根本不知道休息室里有人,一点动静都没有,简直匪夷所思。

    莎娃却是美滋滋的,他再厉害的时候都见过,倒也并不吃惊。

    杰瑞头昏脑胀,抬头看到指着他的密密麻麻黑洞洞枪口,脸色一变,但兀自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怡和行的管事!”焦急下说的英文,随即用生硬的中文道:“我是怡和行管事,你们快点放开我!”

    叶昭就笑道:“怡和行?”他一说话,前面侍卫自动分成两列,让出了空隙,叶昭玛琳娜和莎娃却都能看到被按在地上的几个洋人了。

    “是,你快点放开我,不然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啪”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重重一个耳光,那青袍汉子骂道:“说话小心些!不知死活的猪狗!”

    叶昭心说人权啊人权,不过现在这世道,对国人倒可以春风般温暖,而一些骄横的洋人,对他太客气了反而会以为你软弱可欺,更莫说这洋人意图侵犯少女了。

    杰瑞却兀自不服气,恶狠狠盯着打他耳光的侍卫,说:“你要为今天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啪!”脸上又挨了个耳光,若不是王爷在旁边,怕这侍卫早就揍得他哭爹喊妈了。

    “叶,叶,算了……”玛琳娜焦急的对叶昭打着手势,叶昭笑了笑,道:“把他们几个先给我拎旁边屋去,别打扰了我客人雅兴,等吃过饭,再处置他们。”

    “是!”青袍汉子们答应着,将那几个洋人堵了嘴,拎进了休息室,又有人送那女侍者去找老板,不一会儿,阁间内就又恢复了原样,三四名青袍汉子退到了门后,其余的都进了休息室。

    叶昭抱歉的对玛琳娜道:“夫人,广州的治安还是不错的,你大可以放心住下来,今日发生的事是很罕有的。”

    玛琳娜正色对叶昭道:“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杰瑞的事你还是大事化小,他今天晚上要去香港接怡和行的一船货物,听说都是枪械和鸦片,如果出了差错,怡和行会向你追究的。”

    叶昭听了倒是眼睛一亮,“枪械?”

    玛琳娜点头。

    叶昭随即就对里间喊道:“把那打头的洋鬼子给我带出来。”

    很快,两名青袍汉子将杰瑞拖出,又将他嘴里的抹布拽出来,按着他跪在叶昭脚前。

    杰瑞自然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虽然被按着脑袋,兀自挣扎,大声道:“你们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随即腰眼上就挨了两脚,闷哼一声,几乎痛得晕厥。

    叶昭笑道:“抬起头来。”马上一名侍卫抓着杰瑞的头发将他的脸仰起,杰瑞本想吐叶昭,但这帮人如此凶悍,只怕若吐这中国男人唾沫被割舌都可能,犹豫了下,终究没敢。

    叶昭摇着折扇,打量着他,问道:“你今晚要去香港接货?洋枪和鸦片?”

    此事本是机密,杰瑞见既然玛琳娜跟他说了,就冷哼道:“你知道就好,十几万两银子的货,出了事,小心你的脑袋!”旁边侍卫又要抽他,见王爷摆手,才恨恨作罢。

    叶昭笑道:“鸦片先且不说,这枪支是运往上海,装备淮军的么?”

    杰瑞就更是趾高气昂,他初来中国,对南北朝的分歧不大清楚,大声道:“你知道就好,是卖给你们中国政府对付太平军的,快点放开我!慢慢跟你算账!”

    叶昭笑道:“只怕是你的脑袋保不住喽。”摆摆手道:“先拉下去。”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一名侍卫匆匆而入,在叶昭耳边低语了几句,叶昭哦了一声,起身来到了窗前,玛琳娜和莎娃忙跟了过来。

    就见大街上,二三十名洋人手持步枪,正向这边走来,两名黑制服巡警阻拦劝说,他们又哪里听了,随即巡警就吹响了警笛。

    玛琳娜脸上变色,说道:“是怡和行商团的人?”

    叶昭折扇一收,笑道:“八成是了。”

    杰瑞也听到了,立时面泛喜色,大声道:“快放开我!如果……”“啪啪”嘴上又挨了俩嘴巴。

    叶昭却是笑了,看着杰瑞,脸色倒很和蔼,用折扇招了招他,说道:“带他过来。”又对杰瑞道:“杰瑞,广州不是上海,今日就叫你看看什么是法治之区。”

    两名侍卫旋即就将杰瑞推到了窗边。

    此时数名巡捕捂着帽子飞奔而来,与最先的两名巡捕挡在望海楼前,不许洋人商团进入,更各个拔出短枪和商团对峙。

    两辆马车飞快驰来,到了近前,车上跳下十几名步枪巡捕,枪口直指商团。

    接着,叶昭就见到了熟人,朱丝丝,领着几名巡捕跑过来,巡捕们纷纷向她敬礼,朱丝丝走到众巡捕之前,与那些洋人说话。

    说没几句,突然就见朱丝丝猛地一个扫裆腿,那商团前列牛高马大的洋人立时栽倒,想是那洋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叶昭就笑,心说这小辣子,都辣到国外去了。

    双方步枪短枪哗啦啦互指。

    但功夫不大,又有几辆马车驶来,步枪巡捕越来越多,将商团洋人围在其中,一名戴眼镜的巡捕站在马车上用英文大喊:“怡和行商团成员,立刻放下步枪,不然将会承担一切后果,你们违反了商团法例,携带枪械进入居民区,若不放下步枪,将会被视为暴徒射杀!”

    在广州,携带枪械的商团成员只许在黄埔港口区有限的区域活动,但这些商团成员本就是洋行普通职员,自不能各个盘查,是以携带短枪出入西关的倒也不少,但如此聚众携带步枪闯入西关尚是第一次。

    那些洋人均是上海怡和行的职员水手,跟随一艘货船来广州,听一个商团成员跑回来报信说是商团的威廉先生遇到了老朋友杰瑞,用餐之时被几名中国人殴打拘禁,这些人立时就鼓噪起来,望海楼距离黄埔港区只有几步的路,他们立时赶来助阵。

    谁知道这广州同上海颇有不同,一刻钟不到,就被数十名巡捕长枪短枪围住,眼见巡捕越聚越多,这事儿怕也越闹越大,更听人家用英文宣布法例,看着那些巡捕冷冰冰的面庞,好似真有开枪的意图,这些洋行职员可就有些怕了,其中带头闹得最凶的金发大块头却最是色厉内荏,第一个放下了步枪,随即哗啦啦,步枪扔了一地。

    朱丝丝此时就扭头奔这望海楼而来。叶昭一琢磨就知道她来做什么,自是盘查洋人被打一事,自己却不能跟她打照面,虽然没戴胡子,但和她相处日久,怕她能认出自己来。

    工夫不大,一名侍卫进了屋,脸色犹豫,叶昭就笑:“怎么啦?”

    那侍卫小心翼翼道:“西关巡长叫朱丝丝的,一定要见王府管事儿,小的跟她说了,今日是王府一位四品管事在这里吃酒,要她去办她的差,可她一定要见管事儿的,说要问明白为什么禁锢洋人。”

    叶昭就笑了,朱丝丝不错,若不是年纪小,自己非要再提拔提拔她不可。对那侍卫道:“你们呀,都骄横惯了,怎么办差都不懂了么?把你的腰牌和证件都给她看看,就说王府办差,跟她说,回头王府秘书房会有正式公文发到巡捕房,该解释的原委自然会跟她解释,机密的东西她也不能知道不是?”

    侍卫忙答应去了,其实这本是极正常的程序,只是往日一说王府侍卫在办差,又有哪个敢问了?今日是第一次遇到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倒是令侍卫们不知如何应付,总不能把人也抓起来吧?

    不大一会儿,却见朱丝丝柔美的身影出了望海楼,与众巡捕忙着分隔洋人,一个个带走。

    看着她背影,叶昭摇着折扇,又点了点头,虽然每次都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睛的,可这小辣子办事就是令人欣赏。

    附近远远看热闹的百姓突然都鼓掌欢呼,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咱中国巡捕把成群的外国步枪兵抓起来,那还不群情振奋?这事儿怕要有段日子成为西关、广州街头巷尾的谈资了。

    此时杰瑞终于像斗败的公鸡般垂了下头,叶昭笑着对莎娃道:“你陪妈妈吃饭吧,我这有事要办。”莎娃听话的点头。

    叶昭又对玛琳娜道:“夫人,我告辞了,你放心在广州游玩,一切有我。”

    玛琳娜美眸流转如波,媚笑道:“那我可就赖上你了。”

    叶昭笑笑,正想走,却不想莎娃哒哒长长美腿走上两步到了他面前,穿着高跟鞋她和叶昭个头差不多,迷人深邃碧眸就在叶昭眼前,雪白纱裙束胸处那对巨乳更是呼之欲出,令人狂喷鼻血。

    叶昭笑道:“怎么了?”

    莎娃说:“我,我下次跳舞给你看。”

    叶昭笑着本想摸摸她的瀑布般华丽的金发,却愕然发现不知不觉莎娃个头都快赶上自己了,微微颔首,道:“好啊!”

    莎娃马上开心的点头。

    叶昭笑笑,大步而出。

    ……

    虎门数座炮台那巨大的炮口高高绞起,珠江口,数艘炮舰对峙,镇海号哨塔上,旗兵正向远方的两艘英国军舰打旗语“再前进一步,我方将以炮火还击。”

    镇海号甲板,裴天庆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喊道:“准备开炮。”

    立时,镇海号、靖海号、灵波号汽笛声响,巨大的船身缓慢的侧转,列成一线,那密密麻麻的黑洞洞炮口全部对准了远方的英国军舰,就好像蓄力的刺猬,只要再被稍稍激怒,立时万刺齐发。

    “中国人好像真的会开炮!”威宁顿战列舰船长室,大副满脸紧张的提醒霍克船长。

    “我不相信,中国人只会虚张声势。”一名参谋模样的军官冷哼,一脸不屑。

    霍克船长看着远方的中国军舰,犹豫不决,在中国内江都自由出入的大英帝国海军今日却第一次遇到了真正具有威胁的阻拦。

    霍克慢慢抬起了手,大副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大声道:“船长先生,你没有权力挑起和中国人的战争!你想过后果吗?”

    霍克眼皮跳了几跳。

    大副又大声道:“而且,你想叫我们的战士白白送死吗?中国人有远程炮台支援,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霍克犹豫着,终于颓然的坐回了椅子,“转舵,回航。”

    此时的肃王府花厅,叶昭正与广州领事杰克逊相对而坐,杰克逊脸色极为严肃。

    昨日晚间,广东水师查抄了香港岛附近的一艘怡和行商船,连带商船一起押解回广州,怡和行香港大班梅洛先生勃然大怒,去寻总督包令,恰好香港岛有远东舰队两艘炮舰休整,包令和梅洛寻求海军的帮助,两艘炮舰立时就气势汹汹驶来广州。

    杰克逊很诚恳的道:“亲王阁下,您知道的,您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很受尊敬的朋友,广州和您统治的地区,也是我们大英帝国很尊重的贸易伙伴。”

    叶昭微微点头,可惜这只是杰克逊的私人看法,若什么时候中国成为欧罗巴诸国眼里受到尊重的贸易伙伴了,那才能真正的同西方平等交往。

    杰克逊又道:“可是您在香港岛武力扣押商船的行为会严重损害您的形象,损害我努力维持的双边关系,现在远东舰队的两艘炮舰已经驶来广州,希望亲王阁下在事情没有进一步恶化之前能和平的予以解决。”

    叶昭郑重道:“杰克逊先生,我不说客套话,一直以来我都感谢您的努力,我也拿你当好朋友,希望等有一天你退休了,咱俩能不谈政治,欢迎你来广州定居。”

    杰克逊点头,诚恳的道:“我也希望有这么一天,希望我们的友谊不会因为两国的关系受到影响。”

    “不会的,不会的!”叶昭笑着道:“我们中国人公私分明,就算你多么留难我,也不会损害我们之间的情谊。”

    杰克逊有些尴尬,叶昭就大笑起来:“开句玩笑,汤姆,我看你呀,干脆辞了这个广州领事,来做我的外交官。”

    杰克逊笑道:“谢谢亲王的抬爱,可我知道您只是开玩笑。”

    叶昭笑了笑,道:“关于扣押怡和行商船一事,我说三点,第一,商船是在香港岛海域外被截获的第二,既然贵国保持中立,贩卖军火给南朝的就是走私行为,在中国海域,广东水师有权力截查走私船第三,我完全尊重贵国对香港岛的统治,包括香港岛贵方划定的治理之海域,也希望贵国同样尊重我广州政府,伶仃洋珠江口一带我不会允许任何国家的任何军事性舰只进入,如果有人一意孤行,那就等同于向我宣战。而我,从来不会惧怕战争。”

    杰克逊默然,亲王阁下确实是一位富有远见卓识的领导人,可在他的领导下,随着中国的强大,大英帝国的海军在中国海一带的行动必然会受到束缚,却不想这一天早早就到来了,虽然只是伶仃洋珠江口一片小小的海域,但这信号却极为强烈,不知道传到国内会引起怎样的反应。

    “亲王阁下,您真的不惧怕战争吗?”杰克逊盯着叶昭问。

    叶昭就笑了,“怕,也不怕,怎么说呢?如果一味惧怕战争根本无法避免战争,若想避免战争,就要不畏惧战争。谁不怕战争呢,尤其是我,这广州你又不是不知道,被你们远东舰队封锁,马上我的政权就会遭遇到空前的困境,可这样做,贵国又有什么好处?中国人会更加的排外,就算你们帮助北京最终取得胜利,我相信北京政权也绝对不会以开明的姿态同贵国贸易,而且我认为,贵国也不具备帮助北京政权战胜我们的能力,介入中国的战事只会令贵国陷入战争沼泽。听闻非洲大陆资源广阔,贵国正准备同葡萄牙法国争夺在非洲大陆的主导权,波罗的海又有浴火重生的罗刹国虎视眈眈,而远东,在贵国政治版图中从来没有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我希望能和贵国成为贸易伙伴,成为贵国在远东的坚实盟友,同样,我也希望获得贵国的尊重。”

    杰克逊默默的点着头。

    叶昭又道:“希望贵国政府理解我的处境,也希望贵国商人能理解我的立场。”琢磨着叶昭又道:“领事先生,这样吧,为了避免以后有同样的误会发生,领事先生可以与我签订一份条约,对于走私军火之商人,我广东水师一经查获,走私人员我可以遣送出境,但货品一定要没收,这是我的底线。”

    杰克逊琢磨了一会儿,道:“亲王阁下,您也知道,我要听取很多人的意见。”

    叶昭笑道:“我理解。”珠江口的对抗,叶昭知道早晚会到来,早一天来也好,令欧罗巴诸国逐渐适应一个远东主权国家对近海海权的要求,本也是,难不成买几艘军舰是来玩的?[(m)無彈窗閱讀]

第二十章 王爷和下人

    1楼

    下午的秋日暖暖的,络腮胡、蓝洋布袍子的叶昭漫步在王府中,青石砖路,两侧青松翠柏,华丽的路灯灯柱,郡王府越发肃穆奢华。

    现今广州拱卫力量,实则就是飞虎营以及驻扎在广州左近的两枝警备营,但前日商团大闹西关一事令叶昭警觉,是到成立禁军的时候了,实则叶昭本来是准备等弹匣式步枪研发出来后再筹备禁军,禁军可直接装备弹匣步枪。但眼见弹匣式步枪多少有了模样,这无烟火药的大量生产以及定装子弹却又成了摆在火药厂兵工厂技术人员们眼前的难题,虽然遣去了西关俱乐部几名物理化学机械等专家协助,又有钢铁厂材料方面的专家参与,加之自己在大方向上的提点,但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而飞虎营作为一枝特种力量,也不适合一直驻扎在广州,成立禁军就提上了叶昭的日程。

    计划中,禁军在两千人左右,以蓝旗卫为骨干,招募些身家背景绝对清白的新兵蛋子组成,如果抽调平远军精锐组建禁军拱卫广州,一两年怕也未必能上战阵,那反而不美。而招募新兵有蓝旗卫做核心,倒也可以快速形成战斗力。

    “巴克什,你说咱这枝禁军叫什么名目好?”叶昭笑着问。

    巴克什躬身道:“奴才不敢妄言,一切请王爷示下。”

    叶昭就笑:“怎么叫妄言呢?你将是禁军的兵马总管,还是有发言权的嘛。”

    巴克什又惊又喜,虽然隐隐猜到王爷会用自己领禁军,不然也不会带自己去飞虎营,但真等王爷开了金口,还是激动莫名,甩马蹄袖跪倒,大声道:“谢主子!奴才定鞠躬尽瘁!”

    叶昭笑道:“起来吧,下人们都看着呢。”想了想又道:“就叫羽林卫、羽林军吧,我喜欢这名字,贵气。”

    “喳!”巴克什恭恭敬敬答应。

    叶昭又道:“军服以飞虎营号衣式样剪裁,加以变化,这我要好好想想,此外羽林卫可有两百女兵额制,作战仪仗兼而练之。”

    “是!”巴克什又急忙应着。

    正说话,却见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到了近前跪倒,“主子,福晋的信!”双手高举过顶,奉上一封信笺。

    叶昭一怔,随即从巴克什手中接过,急急说道:“蓉儿出事了?”

    侍卫忙道:“不是,是郭教授交给福晋的,因为福晋尚未下学,是以叫奴才先行回来送信。”

    叶昭这才放心,接过信一看不由就笑,原来是朱丝丝写给自己的,因为找不到自己,没办法托郭自强转交给了蓉儿。

    信里就几行字,语气也颇不善,说是哥哥在家,阿爹邀请叶昭晚上去她家吃排骨,感谢恩人、媒人。

    看来朱丝丝写信时颇不情愿,但父亲逼着她写,也没办法。

    看到信叶昭方省起,却是有几天没去看花姬了,上次与花姬和朱老爹下了馆子,回来后就赶上了火药厂爆炸案、闽南冲突、查获怡和行船只,忙得焦头烂额,可也有一礼拜了。

    琢磨了一下叶昭对巴克什道:“你去按我说的筹备。”

    巴克什急忙告辞。

    叶昭弹弹衣襟,心说正好,倒也不必换了,信步走向花姬所住的小院。

    说来这几日虽忙,叶昭心情却也不怎么好,怡和行一事,看似自己大占上风,不但没收了怡和行商团的枪械,又重罚了怡和行,还将怡和行的军械鸦片没收,又同英国领事达成了谅解备忘,可说是近百年来中国人与西方打交道时第一次大获全胜,可实际上呢?除了杰瑞几人,其余走私人员都不得不发还,更给怡和行大班写信解释此事,又给怡和行许下了几桩投资生意,很是安抚了一番。

    明面上大获全胜,实则也不过如此,叶昭心里有些发苦,自己不是讲究面子工程的人,可现在却蓦然变成了面子外交,虽然很是激励南朝国民士气,可自己有苦心知,如果在后世,内情被愤青们知晓,可不知道会不会骂自己卖国贼,可现今也只能如此,这是自己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只希望,自己的卧薪尝胆会很快收到回报。

    进了花姬所住的小院,叶昭还蹙着眉头闷闷不乐。

    “啊!”轻柔的惊呼,却见院中,花姬骑着脚踏车,摇摇欲坠,叶昭急忙快步走上去,扶住脚踏车车把。

    脚踏车是生产黄包车的车具机械厂设计鼓捣出来的,除了英伦那大小轮的自行车模型,叶昭自也通过黄文秀很是提点了一番,包括链条传送动力,包括轮子大小,车轮辐条使用,车轴里的滚珠等等,叶昭都很是做了番解说。

    说起来这黄包车厂实际上应该称为车具机械厂,开始只是生产新式马车车轴车轮,农械器具,后来发明出了黄包车,生意立时一跃千里,而泰和行占有其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前两天叶昭和黄文秀一细算账,却很是吃了一惊,算上罐头厂玻璃厂,叶昭初始投资也不过十几万两,现今这一核算控股广州各厂各商行的股份,泰和行的资产却已经超过了百万两,经营丝茶贸易的部分因为资金运转周期长,还未计算在内。

    而作为车具机械厂的大股东,叶昭闻得厂家技工又从英伦购得自行车,准备研发生产,自然就提点了一番。

    现今英伦之自行车,前轮大后轮小,没有脚踏板,更没有钢丝辐条来减轻自行车重量,至于链条、链轮就更没有了,笨重无比,实在只是个人娱乐所用。

    而在叶昭提点下,车具厂技工却是很快鼓捣出了与后世水管车造型差别不是很大的自行车,甚至用了充气轮胎,现今只有两辆,一辆留在工厂继续试验,一辆却被黄文秀送给了叶昭。

    而自行车的名字,黄文秀言道车具厂准备定为“洋铁马儿”,本就是,有粤报文人见到车具厂的试验车,就称“西人有奇技,能以钢铁制两轮两角之怪兽,人乘其上,行走如飞。”

    叶昭当然不会同意,咱自己发明的自行车,怎么就成洋铁马儿了?金口玉言,定名为脚踏车。

    自行车送来王府,叶昭试骑了一次,立时叫苦不迭,太沉了,比后世的自行车不知道沉重多少倍,只怕普通人一天也就能骑几十公里,虽外形和水管车差不多,甚至按自己草图还加了后车座,可这内里的机械知识运用以及材料使用可就差的天差地远。

    不过好在还有改进的空间,听黄文秀说,车具厂的技师甚至已经开始鼓捣脚踏车部件的机床,这就是一个进步。

    其实纵观欧美发展史,社会发展可绝不仅仅体现在军事科技上,看十九世纪后半叶就知道了,美国人鼓捣出多少与民生有关的小发明,而这一个个小发明,才是真正促进该国科技发展的动力,合奏起来,得以促进该国科技的大发展,从而推动军事科技的发展,而绝不是闷头鼓捣军事科技军事科技就会发展了,就算发展,也是肥皂泡,一捅就破,后继无力。

    叶昭希望国内也能拥有这种发展民生科技的良好土壤,虽说现在多是自己指点,更有洋人参与,但这种敢想敢做的氛围早早的散播民间,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中国人,实则一直不缺乏创新者发明者,只是一直以来的社会结构制约了他们的思想和热情,慢慢的,国人的思维好像越来越固化,甚至到了后世,教育也是那般机械。考试只是为了考试,题目够难够刁钻,可这学的知识怎么应用在实际生活工作中却从不是重点。

    今世,应该会有所不同吧。

    这自行车,可就完完全全是中国技师的发明,看着它,叶昭本来有些阴霾的心情却是亮堂起来,虽说短时间内这自行车也只有有钱人才买的起,但总有普及的一日,而且等过些日子实现量产了,倒是可以先给巡捕局的巡捕们配备一批。

    花姬穿着彝族黑红花纹服饰,及膝红筒裙,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纤细小腿,小巧精致的绣花布鞋,令叶昭错愕的是,柔美足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各刺了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红花绿叶,一半露出,一半隐入绣花鞋中,加上黑柔柔及股长发,清美无限中散发的小小妖媚,令人目眩神迷。

    “叶大哥!”花姬从脚踏车上跳下,一脸的惊喜,随即忙又怯怯的低下头。

    叶昭笑道:“练车呢?”脚踏车自然是叶昭令人给送来的,花姬闲着无事也算个玩具,而对于花姬来说,自然是王爷令她学骑脚踏车表演。

    “恩。”花姬声音很低,想到自己现在所做所学的东西都是为了取悦王爷,心下就有些难受,觉得对不起叶大哥,可,自己又没有法子。

    “你这刺青?”叶昭刚刚动问就恍然,定然是金凤,有一次闲聊,说起这女子百态,叶昭不由得就说起了女子之妖,自然不免提到了后世一些东西,比如刺青纹身,只要恰到好处,则美而艳。

    这个金凤,看来就用在了花姬身上,却是要把花姬变成小妖姬么?

    果然花姬垂着头小声道:“是福晋娘娘请女师傅帮我刺的,我,我这还有……”花姬轻轻撩起衣衫,叶昭脑子就嗡的一声,花姬的柔美小肚脐亮闪闪的,竟镶了一粒小小的银白色珠子,银珠之下,雪腻小腹上,一蓬艳美绽放的花团隐隐露出几朵花瓣,娇艳欲滴,魅惑难以言说,而那艳丽花团的全景自隐在筒裙红罗带之下,那一瞬叶昭口干舌燥,竟升起扯开罗带一览娇花雪腹之秘的冲动。

    随即叶昭就稳稳神,转头看向别处,笑道:“走吧,进屋休息会儿。”花姬乃是边远山民,族人本就有刺青的习惯,而对于衣饰就更不如中原女子那么讲究多,从这层意义来说,倒和后世的女子有几分相像。

    琢磨着叶昭就笑,后世时尚女子等同今世的边民,倒也有意思。

    进了屋,叶昭就“咦”了一声,却是见到屋角西洋镜前,摆着红木掐丝珐琅冰箱,定是锦二奶奶送来的了。

    叶昭刚巧有些口渴,当下就走过去掀开箱盖,冰箱分两层,木胎、铅里,上层可摆瓜果饮品,下层置冰,通过盖面的两钱纹孔,来散发冷气,底部一角有一小圆孔,为冰化时泄水之用。

    此倒也不是叶昭的发明,从春秋战国就有类似奢侈器皿,只是到了现今,更为考究而已,而西关发明家俱乐部中,却也有此项目,研究怎么制冷。

    叶昭拎出两瓶荷兰水,就是最原始的汽水,现今广州都有的生产,晃了晃瓶子,又用开瓶器拔开木塞,立时白雾水汽喷涌而出,叶昭回头笑道:“会了吧?”想也知道,冰箱搬来后花姬也未用过。

    花姬一直好奇的看着叶昭一举一动,这时就怯怯的点头:“恩,会了。”

    叶昭笑笑,将锡吸管插在一瓶荷兰水中,递给了花姬,自己坐到了沙发上,也咬着吸管吸了一大口,入腹清凉,倒端的是好水。

    现在并没有塑料,锡吸管是王府独有,叶昭指挥工匠们做的,他觉得喝汽水不用吸管就有些别扭。

    “好喝吗?”叶昭问花姬。

    花姬低低嗯了一声。

    “今天去朱姐姐家,你也一起去,上次我不成了她大哥的媒人吗?今天他家谢媒,这是我们中原的习俗。”叶昭一边吸汽水,一边笑着说。

    “我也去吗?”花姬又开心又有些害怕,开心的自然是可以跟叶大哥在一起,怕的是被别人发现,上次好彩,可不见得每次都这么幸运。自己倒无所谓,就怕连累了叶大哥。

    叶昭笑道:“恩,放心吧,我跟大管事说了,没事,你跟我走就成。”

    花姬这才放心,欢喜的点头。

    就算在一般的宅子,管家都高高在上,就更莫说王府这等豪门大院了,王爷福晋又哪里会管前院的鸡毛蒜皮琐事?在前宅,管事就是天,就更莫说大管事了,是以叶昭作为大管事常顺爷的朋友,帮到花姬一点也不奇怪,花姬自也不会多想。

    但若说常顺敢叫他的朋友同府里买下的小婢单独相处,那绝无可能,就更莫说带着出街了,而这女孩更是王爷的舞姬,就算砍了常顺脑袋他也不敢啊。

    只是花姬自然没想通这点,高兴的将汽水滋滋的吸光,显然等着叶昭发话带她走,她自己是没一点主意的,绝不会问:“叶大哥,咱们几时走?”

    叶昭看了看她,笑道:“天冷,穿双袜子,再穿上大氅吧。”那足踝处的红玫瑰太过诱人,被旁人看到可是夸张了些,尤其是被朱丝丝看到,又要骂自己色鬼了。

    花姬当下就去屏风后换装,窸窸窣窣的,等她转回来时那双纤细美腿上已经穿了双薄薄的黄格子过膝棉筒袜,后世的小女孩时尚休闲风情,乍然见到,配上秀美绣花鞋精致民族筒裙,清纯莫可名状,可着实令叶昭的心又跳了几跳。

    花姬又披上了一件橘黄色小风衣,一粒粒扣上扣子,鲜花妖娆尽去,变成极清纯的一小女孩儿。

    “走吧。”叶昭当先走出,花姬急忙紧紧跟上。

    ……

    朱丝丝家住在大杂院的东厢,三间屋,中间一间住的是哥哥和两个弟弟,左边一间住父母,朱丝丝住在右间,她尚有两个姐姐,均已出嫁,二姐却是在去年得了重病去世,大姐是家里老大,三十多快四十的样子,嫁到了佛山,丈夫是手工匠人,生活好似还不错。

    听闻朱丝丝的两个弟弟都在上国立小学,叶昭肃然起敬,也怨不得她节俭,这可真是一个人挑起整个家了,而且现今弟弟只是读小学,花费尚少,想来她也准备存钱供弟弟读下去,最起码会读到中等教育吧?

    整个大杂院只用院中一处灶台,朱老爹这谢媒请吃排骨自也少不了大杂院的其余几家,一起打打牙祭,说起来现今生活虽贫苦,但左邻右舍的关系可是比后世好了百倍。

    叶昭和花姬进院的时候恰好朱丝丝拎了两桶水来,身后两个弟弟则用小扁担两人抬了一桶,自是从不远处的自来水水龙头处拎来的,现今广州自来水厂乃是官家买卖,有郡王府的严令,利极薄,只是维持水厂开支,以各销售点的水桶计费,十桶水一文钱,凭水票供应。

    叶昭自不会去帮忙,倒是花姬怯怯的去接朱丝丝手里的水桶,被朱丝丝笑着婉拒,当然少不得狠狠瞪叶昭几眼。

    院里摆上了好几张低矮的木桌,热气腾腾的粉炖肉一桌一碗,然后就是熬白菜、土豆片等农家最常吃的蔬菜,此外还有花生米、干炸辣子等几碟小菜。

    大杂院的几大家子挤的木桌满腾腾的,叶昭和朱老爹、朱大哥以及几家的尊长坐了一桌,旁的桌有没有小板凳,直接蹲着吃的。眼见朱丝丝拉着花姬坐到女孩们的桌上,叶昭就有些挠头,估计少不得说自己坏话。

    花姬却是认生的很,不一会儿,竟然搬着小板凳偷偷坐到了叶昭身后,对于朱丝丝和几个姐姐的热情,几个小妹妹的吵闹,她显然极不习惯。

    朱丝丝无奈的走过来,问道:“花姬,怎么了?”几个岁数大的女孩儿都喜欢花姬的不得了,哪见过这么精致的小美人儿,都恨不得搂在怀里亲上几口,但人家衣饰漂亮整洁,一看就是城里大户出身,自不好拿自己摸惯土疙瘩的手去摸这瓷器似的小美女。

    叶昭倒是正跟朱老爹碰杯呢,热热闹闹的氛围,令人心里都热乎乎的,叶昭正大声道:“老伯,干了啊,干了!”若说这辈子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找到前世拼酒的感觉。

    突然听到朱丝丝说话,回头才见到怯怯的坐在自己身后的花姬,摇摇头:“你又说什么了?别老欺负小孩子不行?”

    朱丝丝鼻子差点气歪了,瞪着俏目道:“到底是我欺负她还是你欺负她?”

    “丝丝!”朱老爹皱起了眉头:“没你这样跟客人说话的,不像话,快点陪个不是。”

    朱丝丝虽然极为孝顺,但要说给叶昭赔不是,那死也不肯,咬着嘴唇不说话,黑色制服下,娇美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显然气愤的很。

    朱老爹可就有些上火,张嘴就要训斥女儿,叶昭见势不妙,就笑道:“算了算了,朱巡长和我有些误会,不妨的。”

    一位姓张的老头也笑道:“三哥,你可得对丝丝好点,要是我有这么个能干的女儿啊,我可一句都舍不得骂。”

    朱丝丝的大哥也忙劝父亲,又对朱丝丝使个眼色,“给叶先生倒杯酒,就算赔不是了。”

    叶昭连说不用,其实是真不想用,没见朱丝丝的俏目都要杀人了么,可朱老爹和朱大哥一个劲儿的说,哪用得着他不用?

    朱丝丝更觉得他装模作样,恨得都想暴打他一顿,板着俏脸给叶昭倒了杯酒,瞪了叶昭一眼,转身气呼呼的去了。

    “花姬,坐我旁边吧。”叶昭向旁边挪了挪,就这主桌坐的稀疏。

    朱老爹几个老头目目相觑,但叶昭气派不比常人,很明显城里的富家子弟,几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挪了挪位子,给花姬腾出个空位。

    花姬怯怯的坐了,叶昭就夹给她一块骨头,笑道:“多吃点肉,正发育呢。”

    几个老头更是无语,朱大哥却脸红的很,头也不敢抬,自是没跟这般精致的美女同桌坐过。

    这席酒喝得昏天黑地,登上马车的时候叶昭微醺,朱老爹等人都送了出来,却见朱丝丝又在花姬耳边说了几句,叶昭好笑,怎么着呀,就这么见不得自己日子滋润?

    等花姬上了车,马车启动,叶昭问道:“朱姐姐跟你说什么了?”

    花姬小声道:“她说,她说刚才不是生我的气,她很喜欢我,说以后有机会带我去玩。”

    叶昭点点头。

    花姬突然道:“朱姐姐,人挺好的,她要不和叶大哥吵架,我就喜欢她了。”

    叶昭笑道:“现在你也可以喜欢她啊,一码是一码,她人确实不错。”

    花姬轻轻摇了摇头,没吱声。

    现在她穿着橘黄小风衣,露出黄格子棉袜裹着的纤细美腿,配上精致绣花鞋,怯怯的小坐姿,清纯可爱,难以言表。

    叶昭看了她两眼,心里未免有些异样,摇摇头,心说自己可真是越来越不成话了。

    这念头甫起,突听外面骏马一声长嘶,随即车厢就猛地打横,猝不及防,叶昭身子左倾,后背撞上车板,花姬却也惊呼一声,摔入了叶昭怀中。

    就听外面吆喝声,随即有人在车厢窗户旁禀道:“爷,没事了,躲避一个醉鬼,没碾到人,等回府小的治车夫之罪。”

    “算了。”叶昭低低说了声,想也知道,车夫只怕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马车再次驰出,而车厢内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搂着花姬的小腰肢,无与伦比的柔软,令叶昭心怦怦跳,这个小舞姬,真的可以用柔若无骨来形容,那小小的玉臂美腿,都柔软的化掉一般,甚至能想象到,将其任意蜷曲成种种妖娆媚态时的快意。

    手不自觉摸向了那黄格子棉袜的小美腿,却觉花姬身子一僵,叶昭猛地醒神,自己这是做什么呢?

    急忙放开花姬,将她轻轻抱坐在身畔座位上,花姬小身子轻轻软软,妙不可言。

    “花姬,这可对不住啦,多喝了两杯。”叶昭摇摇头,男人的借口就是多啊。

    好一会儿,花姬娇柔似融的声音才怯怯响起:“没关系,叶大哥,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黑暗中叶昭挠挠头,说:“有,有一点吧。”

    花姬声音透出了开心,“我,我也喜欢叶大哥。可是,可是叶大哥,……”突然不说话了,好一会儿,听起来好像在抹泪。

    叶昭奇道:“怎么啦?”

    “叶大哥,我,我不能喜欢你,会、会害死你的……”花姬哇一声哭出了声。

    叶昭一呆:“怎么害我了?”转而才明白过来,是呀,自己是王府下人,说破大天是大管事的朋友,在王府有些份量,但和王爷舞姬私通,可不要掉脑袋吗?

    眼见花姬哭的越来越伤心,梨花带雨,叶昭可就有些歉然,自己乱七八糟的,想起一出是一出,可这小女孩却不知道是不是日日受煎熬,怎么就喜欢上自己了?王府舞姬,喜欢上一个下人,这小心思怕每日真要愁肠百结了。

    看着越哭越伤心的花姬,叶昭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在她眼里,王爷定然是个大恶人,而对帮她怜她的叶大哥充满少女的憧憬,这王爷和叶大哥突然合二为一,美好的初恋变成泡影,这就是自己造的孽。

    “好了,别哭了。”叶昭一时想告诉她自己就是王爷,可又不知如何开口,何况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后,可就真不知道如何跟她相处了。

    “嗯,我,我不哭,对不起叶大哥。”花姬在努力忍住哭声,抹眼泪。

    叶昭叹口气,没说话。

    ……

    将花姬送回了房,又去书房看了会书,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还是有些低落,花姬年纪小,怎么就情情爱爱的了?搞得自己好像个罪人似的?

    去荷花楼一楼新开辟的温泉室泡了会儿,蒸了个桑拿,换上小婢奉上的睡袍,回到二楼见到雏菊阁和海棠阁都亮着灯,心里才敞快了些,难得,两个夫人都在。

    可转了一圈,都不见人影,几个大丫鬟也不见,叶昭心说莫非在我房里,当下就走向了金盏阁,门口侍立的小婢急忙拧开门,等王爷走进,又轻轻带上。

    里间寂静无声,外间空空荡荡,看来定然是去珈蓝小院陪额娘说话了,叶昭摇摇头,百无聊赖,在外面翻了几页书,只好回内间安寝。

    撩起床头红幔,叶昭正要上床,却吃惊的啊了一声,却见华贵架子床里,红色锦被下躺了一人,此时只露出俏脸,清纯娇美,仔细看,可不正是花姬。

    此时花姬紧紧闭着双目,泪水打湿软枕,听得脚步声,更吓得簌簌发抖。

    叶昭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奇变陡生,突然就见花姬雪白玉臂从被子里伸出,手上竟然拿了一把雪亮的小刀,是自己外间的裁纸刀,她将小刀架在脖颈上,结结巴巴道:“王、王爷,奴婢,奴婢求您,求您……”眼睛却不敢睁开。

    叶昭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暖暖的,为了下人叶大哥不惜掉脑袋么?在王爷寝室突然亮出冷刃,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

    花姬还是紧紧闭着双目:“王爷,奴婢,奴婢知道您是个好人,奴婢,奴婢以后做牛做马,都听您的,可,可您放过叶大哥,求您放过叶大哥,奴婢,奴婢一定好好伺候王爷……”

    叶昭一呆,什么放过叶大哥?随即就恍然,定是金凤这丫头,可不知道跟这孩子开了什么玩笑,定是吓唬她来着,什么把姓叶的抓起来了云云,唉,跟着自己,怎么都变得这么爱闹腾了?

    “你先把刀放下。”看那雪亮刀刃就在花姬脖颈上,叶昭可真怕割伤了她。

    “啊,叶……”花姬猛地睁开眼睛,随即见到眼前之人粉面无须,绝不是叶大哥,极快的又把眼睛闭上。

    “我就是你叶大哥!”叶昭无奈的说。

    花姬刚刚跟叶昭分开没一会儿,这声音确实明明就是叶大哥的,可,可怎么会变了样子?花姬俏目偷偷睁开一线,向叶昭打量过去。[(m)無彈窗閱讀]

第二十一章 大战方起

    1楼

    “啊,你,你真的是叶大哥!“花姬吃惊的拉着锦被垫翅歹蹦即就脸色发白,急声道:“叶大哥,你,你快走,快走。”

    叶昭干咳一声,道:“你穿好衣服吧。“转身去了外室。

    坐在沙发上,叶昭拿起份报纸看,里面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密蒸翠翠穿衣服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花姬下床跻拉上鞋,慢慢走了出来,此时的她小脸苍白,显然已经想到了叶昭的身份,来到沙发前轻轻跪倒,小身子看起来摇摇欲坠。

    叶昭笑着指了指侧座的沙发,道:“坐吧,怎么,叶大哥变成了王爷,就不是叶大哥了啊?”

    花姬此刻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原来一直照顾自己的叶大哥就是王爷,原来王爷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可是,叶大哥就是王爷……

    叶昭又道:“福晋呢,跟你开个玩笑,你别怕,先坐,定定神。”拿起几上的铃锋摇了摇,很快一个清秀的小婢走入,叶昭道:“泡两杯热咖啡。”看着花姬道:“起来,坐吧,怎么,要叶大哥抱你啊?”

    花姬脸一红,急忙起身,小心翼翼坐下,偷偷看向叶昭,见叶昭目光看过来,又急忙低下头。

    叶昭笑笑,也不说话,只管翻阅报纸,是礼部静默堂出品,现在只是小范围发行,局限于各衙门,相当于后世的内部刊物。

    咖啡送上,花姬忙起身接过,怯怯道:“谢谢姐姐。”

    小婢一呆,不敢多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叶昭看着她,微微一笑:“定定神,以后啊,想喊我叶大哥还是喊我叶大哥,有时间还带你去吃排骨,好不好?”

    花姬小声道:“奴婢,奴婢都听王爷的。”她虽然胆子小,逆来顺受,但在“叶大哥,面前多少多了几分活泼,可现在,那活泼却已经消失不见。

    叶昭心里叹口气,就知道会这样,招招手,“坐下吧,喝*啡。”

    屋里沉寂下来,只有花姬小口喝咖啡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外小婢进来禀道:“王爷,两位福晋回来了。”

    叶昭微微点头,却继续翻看报纸,那边花姬杯里的咖啡早空了,捧着空杯子,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叶昭终于起身,出门。

    锦二奶奶和蓉儿正在雏菊阁叙话,大美人儿坐于床榻软墩上,红纱睡袍,酥胸翘臀,雪腻媚香小美人月白睡衣睡裤,翘着一对小花袜坐在床头,小脚正得意的抖呢,粉雕玉琢,可爱难以言表。

    一大一小两位美娇娃,风情无限。

    看着锦二奶奶跻拉着小红绣花拖鞋,隐隐露出的雪腻小脚叶昭心就是一热,随即想起气恼之事,就哼了一声。

    两位福晋聊得正开心,浑没听到脚步声,等叶昭出声,显然两福晋都吓了一跳,锦二奶奶忙起身见礼,盈盈万福,“奴婢给老爷请安。”

    蓉儿也从床上跳下来,正准备请安,却被叶昭好像小孩子般抱在了怀里,叶昭笑着亲了她小脸一口,“小家伙,又淘气是蝴,

    蓉儿现今早已不反感叶昭这样对她,反而开心,觉得是相公宠她,但此刻心虚,低着头,可就不吱声了。

    看向锦二奶奶叶昭可就没这么客气了,皱眉道:“你这胆子可越来越大了。”

    锦二奶奶一袭红纱睡袍,朦朦脆胧诱惑无比,在后世绝对是令男人疯狂的情趣内衣,性感娇媚,此时却跪倒在地,睡袍下摆处,一双雪白美腿若隐若现,跪在红毡上,和翘臀勾勒出极美妙的弧线,魅惑无边。

    “相公,是,是我要金凤做的。”蓉儿小声替锦二奶奶开脱。

    叶昭回头亲了她一口,笑道:“你是主犯,亲一。!从犯,要打板子!”很明显的偏心了。

    锦二奶奶声音轻柔,媚得滴出水来,“奴婢任由王爷处置。”她倒也不着慌,还没听说过给相公安排小妾会被相公厌恶的,就算一时生气,转头也就过去了。

    “起来吧!”叶昭瞪了她一眼。

    “是。”锦二奶奶轻盈盈起身。

    其实叶昭能明白蓉儿和她的想法,自己北朝摄政,身份尊荣,可到现今却只有两房福晋,一个小妾也无,这两位福晋,一位终日东跑西颠,一位却又碰不得,身边却是一个暖脚的丫头都无。

    说不定这事儿蓉儿一直都是心病,感觉对不起相公,她这个正牌夫人更是失职,自然和金凤一拍即合。

    琢磨着,叶昭道:“回头你给她找份工作,就去大戏院吧,也去当排舞老师,住也跟莎娃住一块儿吧。”同是天涯沦落人,离乡背井漂泊此间,可能会有共同的话题。

    锦二奶奶一呆,说:“王爷,那……”

    叶昭知道她想说什么,摆摆手,道:“有个事儿干也能开朗点,至于其他的,再说吧。”叶昭倒不抗拒花姬进府,虽然三房妻妾,可几乎每日都在独守空房,他体质又好,而且感觉身子越来越壮实,这整日没个夫妻生活内分泌不知道会不会失调,有个暖脚丫头也好,只是今日时机大大的不对,等以后再看,若花姬接触外界,有了心上人,此事也就作罢。

    “是。”王爷拿了主意,锦二奶奶自然乖乖听话,随即出去安排,不多时就转回来。

    叶昭抱着蓉儿坐在床头,又指着软墩道:“金凤,坐。“看着大小美娇娃各自笑孜孜坐在身边和自己聊天,叶昭心里渐渐安宁,只觉温馨无限,世间纷扰渐渐飞去九霄云外。

    到得后来,叶昭又说给蓉儿和金凤讲故事,抱着蓉儿钻进了锦被,蓉儿最喜欢听相公讲故事了,跟以前一般,小身子贴着相公,等相公右臂揽住肩头,她就腻进了相公怀里。叶昭在锦二奶奶面前时常抱她,她倒也习惯了,没觉得害羞。

    叶昭这时又对锦二奶奶笑道:“你也上来吧。”左臂拍了拍床头空位,“来躺下,相公也抱着你。”

    蓉儿和锦二奶奶都吃惊的张大小嘴,锦二奶奶虽然百般取悦叶昭,但三人共寝,可成什么话?

    叶昭笑道:“你们啊,想什么呢,天渐渐冷了,这样聊天才舒服嘛。”也确实,现在叶昭可没什么邪心思,正同两人聊天聊得开心呢。

    “不想听我说故事啊?那你回房吧,我自己说给蓉儿听。”叶昭又亲了蓉儿雪白小额头一下,蓉儿嘻嘻一笑。

    蓉儿和锦二奶奶都能感觉到,相公今日并不是起了荒唐念头,刚才三人说笑聊天,只觉心情都近了一层,锦二奶奶也实在舍不得走,老爷可是很少正正经经和她聊天。

    又见叶昭伸过左臂,笑道:“不走就上来。”显然是要如同抱着蓉儿一般接着她讲故事,锦二奶奶惊喜无限,真是受宠若惊,急忙褪掉绣花拖鞋,性威美躯钻进锦被,又小心翼翼将粉颈靠在叶昭左臂上,就怕压到了叶昭。

    幼女清香和艳美花香萦绕鼻端,一边是晶莹剔透的幼幼小美女,一边是寸寸媚骨诱惑无限的胴体,那感觉,简直要升佛成仙,叶昭无奈的将手臂从两人颈下抽出,又道:“都离我远点,不然这故事可讲不成了。”

    锦二奶奶吃吃一笑,娇躯轻轻向后挪了挪,蓉儿也急忙将挨着相公的小身子退后。

    “嗯,你们喜欢听什么?小李飞丹的故事好不好?”

    “好。”两女一起清脆回答。

    叶昭心里大乐,当下就卖弄口舌,讲起了李探花,讲起了阿飞,讲起了林仙儿,讲过一段,又要锦二奶奶和蓉儿分别来讲故事听,蓉儿倒是课本上学了些小故事,叶昭很是夸了几句,小不点开心的很,说了会儿话,又倦倦的在叶昭怀里睡去。等叶昭要锦二奶奶讲故事时,她可就犯愁了,叶昭就笑道:“就说说你以前吧,做生意的事,总有些好玩的或者生气的事吧?”

    锦二奶奶绞尽脑汁,拣了几什事来说,开心的郁闷的事都有,却被叶昭取笑,说她“处事不明,“小气吝啬,,云云,锦二奶奶只是娇笑,绵软雪足轻轻挨上了相公小腿轻搔,媚眼如丝,心里甜蜜无限,能这般和相公说笑谈心事,世间又有哪个女子有这等福气?

    ,础年口月底,一枝大清国新军编队沿湘赣交界南行,意图悄悄深入赣境,奇袭吉安,甚或一鼓作气南下赣州、韶州,此谓南征军。

    在袁州府左近,新军南征军被地方巡防营发现,随即遭到了巡防营的顽强抵抗,激战半日,清军歼灭巡防营千余人,但因南征意图暴露,遂转而西行,退入长沙。

    立时天下震动,大清新军第一战,前所未有的重创不可一世的平远军,虽然只是地方部队,却也令清革各路声威大张。

    但紧接着,十月初,平远军西路军统帅苏红娘率两千精锐步枪队进入贵州,如摧枯拉朽般走州过府,击溃绿营团勇无数,而云贵一带的天地会、公平党旋即起而响应,西征军攻州破府,如砍瓜切菜,不一月,都匀、平越、兴义、安顺等等府县尽皆陷落,而平远西征军好似对贵州城防情况了如指掌,那屯兵急切难下的重镇,一概置之不理,完全不是平远军稳扎稳打的作派,用的却是流寇战术,偏生立收奇效,西路军一时席卷贵州全境,剑指成都,而贵州境内几座孤城要么就在义军围困下举了白旗,要么就败退滇、湘、四川,到十一月初,贵州境内已经遍插肃王旗帜。

    十一月六日,云南巡抚劳崇光易帜,归顺广州。

    同月,湘军入贵州平叛,而平远军第二镇遂对长沙发起攻击,与湘军吉字营及大清新军激战在长沙城下

    江西境内,韩进春部进驻瑞州,以防范清军各路趁机南下,而南昌太平军李秀成部与数路发匪旋即对江西抚州大营发难,势要拔掉这威胁他一年之久的喉中之刺。

    九江府石达开则避开清军新军主力,率众匪进袭武昌府。

    在福建,赵三宝部剑指福州,与罗泽南大战于闽江。

    一时中华大地战火纷飞,南北朝一触即发的战局宛如火药桶里扔进了火星,立时爆发。

    郡王府银安殿,叶昭默默看着殿上悬挂的一张张军事地图,慢慢的踱步。

    红娘席卷贵州实则一点也不出乎意料,云贵兵马,本就冷兵器为主,所谓火枪不值一提,红娘那两千悍不畏死的精锐步枪兵,皆是公平党悍匪,现今装备精良,又联络仍与红娘有联系的天地会公平党部众响应,云贵绿营团营自然不堪一击,而这种流寇战术就更是乱党们惯用的战术。

    何况贵刚刚府情况,这些年内务局很是探查了一番,要说今世对于军事情报的重视,首推叶昭,而清军大多懵懂,各路义军就更是两眼抹黑,就说当初太平军北伐,对于沿途州府情况就一概不知,到了河南境内,对于只有一千守军却有大量物资补充的开封府弃而不顾,概因以为开封府乃是重镇,定守卫森严,反而去攻打怀庆,以图获得补充物资,军情不明,陷入清军包围圈,苦战两月方脱,在后人看来是一次极严重的战略失误,但以当时情况,统帅却也没有选择。

    而平远西征军,却完全不会面对这种局面,哪个州府可以打,哪些可缓而破之,对这详尽的情报苏爵爷又岂会没数?就更不要提热兵器面对冷兵器的巨大优势了。

    现今西路战线,叶昭全不担心,平远军各路,压力最大的却是神保,面对李秀成发匪精锐数万人,又是被压制了一年,嗷嗷待哺的狼崽子一般,这平远第一镇可很是要经过一番血战了。

    踱着步默默思索着,叶昭也知道,现在兵房衙门定然是纸片电文雪花般的飞,后勤调度、通信保障均是重中之重,需要兵房从中协调。

    “王爷!云南巡抚劳崇光到!”侍卫进殿禀告。

    叶昭就是一笑:“有请。”

    不大工夫,一名侍卫领着发辫斑白的官员走入,劳崇光乃是道光十二年进士,年近花甲,精神却翌铩,进了殿门恭恭敬敬跪倒q“罪人劳崇光参见王爷!“

    叶昭笑道:“抚台大人请起,抚台心系苍生,迷途知返,免生灵涂炭,善莫大焉,又何罪之有?万不可再如此说。”

    “王爷宽宏,卑职不敢当。“劳崇光说着话,慢慢起身,垂首却不看向叶昭。

    劳崇光实则早就同两宫有书信往来,平远军在贵州势如破竹,云南转眼成了孤境,他与一众官员合议下,当下就降了南朝。

    只是此刻站在这银安殿上,他心情颇不平静,南朝虽说有太后,有同治爷,但谁都知道朝政大权,尽在肃王之手。

    肃王此人,小小年纪南征北战,出将入相,就算置于史书上,仅仅以其现今之功绩,那也是第一流的名士,而中州大地却是百多年未见声望如此之隆、战功如此显赫的人物了。

    只是国之将亡必生妖孽,现今大清国风雨飘摇,天上又降下这么一位人物,可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劳崇光心里感慨,脸上不动声色,听肃王问起云南情形,一条备回答。抽空偷偷瞄了肃王一眼,金冠粉面,龙袍玉带,贵气逼人,黄灿灿团团祥瑞,端得是好一个少年王爷。

    “抚台可在广州多游玩几日,若不是现今军情繁琐,云南一地全赖抚台维系,倒真恨不得留抚台十天半月呢。”

    “不敢,卑职也希望多加观摩体会,若能有所斩获,那就再好不过。”劳崇光听闻过广州传闻,褒贬不一,但这肃王短短几年间就可拉出一枝百战百胜的精兵,这广东一地军情民政,那是非见识下不可了。

    叶昭又笑着问:“可曾给太后和皇上请安了?”

    劳崇光心里一震,那话儿怕是来了,但想也知道广州的事瞒不住面前这位主子,老老实实道:“卑职已经去过观音山了。”

    叶昭微微点头,道:“云南一地,周边多有蛮夷,现今中州乱世,你却需多加留意,莫被这些蛮夷钻了空子。”

    劳崇光忙躬身道:“是,卑职定小心谨慎。”

    实则云南绿营团勇虽说和平远军接仗的话那肯定一触即溃,但若说对付边民、对付缅甸、泰国、老挝、越南等蛮族,有两粤做大本营支援,那自然绰绰有余。

    叶昭又道:“前次遣罗国国主曾写信向我求助,现今既然云南通路已开,过些日子,我会遣使走陆路去逞罗,邦交友好,你到时需多加操持,不能与南疆各国断了声息。”

    “是。”劳崇光心下微觉奇怪,不知道肃王为什么对这些南蛮子感兴趣,一个个未开化的小黑鬼,又有什么可笼络的了?

    不过肃王此人行事必然大有深意,回去后倒要仔细琢磨琢磨,这些南蛮子的风土人情,说起来自己倒真是一无所知。

    又聊了几句,等劳崇光告退,叶昭就令人去传巴克什、丁七妹。

    不大一会儿,巴克什和丁七妹联袂而来,巴克什自还是珊瑚顶官帽,绣狮子补服的武官打扮,与丁七妹这个女军官的英姿飒爽形成鲜明的对比。那英挺的黄绿制服军装、贝雷帽、马靴,穿在丁七妹身上合适极了,秀气英武,更令叶昭想起了后世影视作品里那美貌的军统女特务。

    叶昭领着两人来到淅江军情图前,指了指定海周边,说道:“你们的目标就是这里,与水师陆战营一起,给我夺了宅!”

    “喳!”两人齐齐单膝跪倒领令。

    叶昭摆摆手,道:“起来吧,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巴克什犹豫了下,道:“奴才只怕广州没有飞虎营守卫,若出了变故怕是不妥,何况禁军刻刚筹组,奴才也担心难当大任。”

    叶昭微微点头:“你顾虑的是,我已调两营警备营驻扎观音山,何况这户州城的巡捕,我也信得过,总之兵行险招吧。你这能上战阵的禁军都给我带上,有咱们的蓝旗卫勇士做各队队长,我也放心的很,不过你这次委屈委屈,听七妹指挥,她对于奇袭破敌大有心得。”

    巴克什忙躬身道:“奴才明白。”他一直以来守护在王爷身侧,自没有攻城掠地的经验,落城下寨,实在是个门外汉。

    虽不甘心,但也知道这种事意气不得,只能心里暗暗发誓,定要好好打出个名堂来。

    丁七妹却是大眼睛盯着军情图,若有所思的道:“主子,这宁波城不能碰么?”

    叶昭就笑了:“你要有本事,将这个淅江省给我拿下来那我才开心呢,只是要稳妥些,我怕你战线拉得长,失去海军支援和补给,遭遇恶战出现减员,你要记住,飞虎营是特种部队,作战核心思想是奇,恶仗不是不能打,但除非必要,否则能免则免,每一仗都给我争取零伤亡。”

    “卑职记下了!”丁七妹轻轻顾首。

    飞虎营步枪手八百人,加之新成军的羽林军一千五百人,将和水师一起北上,登陆定海。

    定海与上海隔着海湾遥遥相望,自发匪占了杭州等州府后,定海成了上海与闽淅粤赣一地的中转地,茶叶丝绸欲从上海港出口,必须经过定海,而袭了定海,几乎代表着上海从此与东南半壁失去了联系。

    丁七妹自然明白袭占定海的意义,俏目盯着地图异彩连连,方今大战陆起,各地战局如同乱麻一般,而王爷,却显然在这乱局中另辟天地,袭占定海,闽淅一带的清军淮军可就成了无根之源,定然军心大乱,闽淅战局立时会变得对平远军极为有利。

    “主子,奴婢一定死死守住定海,来多少,奴婢杀他多少!”丁七妹眼里升起了几分狂热。

    叶昭就笑,“你呀,别整天就想着杀人,血雨腥风的,能少点就少点。

    ,看着地图,出了会神,道:“你们就去准备吧。”

    巴克什和丁七妹忙应声告退,叶昭回身又拿起桌上一摞军报,对着地图细细研究起来。[(m)無彈窗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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