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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录事参军     我的老婆是军阀txt下载     我的老婆是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女秘书的诞生

    总长和副总长走后,赵大个儿自然而然又被关了起来,王毅信则转眼就不知道了去向。

    朱丝丝的小脑瓜显然没搞懂怎么回事,或许会以为邹守明总巡官平易近人,更是个很英明的上官吧。

    在办公室踱着步,朱丝丝突然道:“是不是要通知监察局?”

    叶昭笑道:“那当然最好,毕竟这涉及受贿,牵涉很多关系,按章程当然要监察局来查。”朱丝丝能想到这一点,倒是令人欣慰。毕竟现在查案子,人们的固有思维,好像只要是公门,就什么案子都可以查一样。

    朱丝丝问完其实就奇怪了,怎么会同他商量呢?不知不觉就觉得他这个人挺有主意的。

    “快散衙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叶昭掏出怀表看了眼,可不是,五点多了。

    朱丝丝漂亮大眼睛眨了眨,心说和你很熟么?摆了摆手。

    ……

    和德斌吃了个晚饭,回到王府,叶昭就接到商务局送来文书,当时就犯了难,却是新嘉坡时爵士及一众华侨募资成立大东铁路,拟修建韶州至福建汀州的铁路。

    看来时爵士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广州到韶州的铁路正在热火朝天的建设中,进度极为快捷,预计年中就可竣工,而以现在来说,不到两年时间架设一条超过两百公里的铁路,效率极为惊人,那要资本、统筹、人力等方方面面的全力支持,而西洋人,也第一次见识到极度集权制度支持下商业化建设的速度。

    广州到韶州铁路完成后,接下来自然是铁路延伸入江西福建还是湖南的选择,进入江西福建,则是打开一条商路,江西福建是丝、茶重要产地,这条铁路线将会获得极大的利润同时使得广州成为名副其实的“国际都市”。

    而铁路进入湖南,不但粤赣影响会随之进入湘军的根据地,更可以将油田同广州工业线连成一体,也是一条极佳的选择。

    叶昭正难以取舍,时爵士就为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当然,商人逐利,虽然多少有回报的意思,但看好韶州到汀州的贸易线路应该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南洋华侨一向是一座大金库,严格说起来,几乎东南亚经济全部被华人把持,是以东南亚各国独立运动后,开始此起彼伏的掀起排华运动,除了民族情绪,其各国上层建筑希望没收华人足以控制其经济的财富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后世说起来可能最愤慨的乃是印尼排华,实则越南、泰国、老挝、柬埔寨、菲律宾、马来西亚等等几乎所有东南亚国家都发生过极为血腥的排华***,只是因为印尼的排华出现在资讯发达年代才会世人熟知。

    而祖国因为制度的关系被排除在真正的世界权力体系外,对于这些行为只能一忍再忍。

    这一世,世界权力分配又会是怎样的格局?

    叶昭犯难不是因为时爵士等东南亚华侨的投资计划,而是时爵士辗转送到王府大管事常顺手里的股权文件。

    拟成立的大东铁路公司,时爵士拥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为第二大股东,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有一百多名商人购得,其中百分之五以上的股东有五位,实则就是七大股东。

    第一大股东叫做婉贞,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叶昭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婉贞,蓉儿的正名啊,时爵士这是送了自己三成的股份,挂在蓉儿的名下。

    其实想想也难怪,铁路投资不似别的行当,上百万两银子砸进去,可不是说三两年间就能回本的,这是个长期收效的投资,甚至可以福荫子孙后代,而控制这样一条铁路线路,对其行商贸易也是有着极大的优势。但在中国,怎么想这种投资也不保险,官字两张嘴,那还不是说给你收回就给你收回?洋人懵懵懂懂,深悉国内传统的时爵士等华侨商人又怎么不知道其中的巨大风险。

    将大将军王拉进来同坐一条船,最起码就算将来铁路真的被收归官有,那至少也会有公平的赔偿,不会血本无归。

    叶昭看着这摞文件发了会呆,知道自己就算同时爵士谈什么,怕也没效果,若是不签了它,这项投资只怕多半泡汤。

    要说知识也是资本的一种,可现今就拿理念当资本入股是不是太前卫了?

    叶昭胡乱琢磨着,夹着那摞文件出书房,直奔雏菊阁。

    华丽的吊灯下,蓉儿正屈膝坐在软榻上写作业,一袭雪白绸缎的小睡衣睡裤,雪白小袜,稚嫩嫩的小不点美的冒泡,本子摆在膝盖上,小手握着水笔最下端,这是小孩子写字最容易犯的毛病,蓉儿平时不这样,今天可能写累了,是以才用了最省力的握笔姿势写字,小小的手握着笔尖处,长长的笔杆动呀动的,叶昭看了差点笑出声,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相公。”蓉儿欢喜的喊了一声。

    “怎么还写呢?”叶昭走过去坐到软榻上,捏了捏蓉儿丝滑睡裤卷起处露出的晶莹吹弹可破的嫩生生小腿。

    “还有好多呢。”蓉儿看来有些发愁。

    叶昭笑道:“来,先把这个签了,还有你的图章,盖一下。”

    蓉儿自然按照相公的吩咐一页页签名,叶昭又拿来她的图章印鉴,一处处盖好。

    “这是什么呀?”蓉儿一边签字,一边好奇的问。

    “你甭管了!”叶昭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哦。”蓉儿点了点小脑袋。

    蓉儿签过字后,叶昭就顺手将那摞文件地毯上一搁,好似是什么废纸,而不是金额牵涉几十万两银子的凭证。

    踢了拖鞋就躺上了软榻,蓉儿无奈的向旁边让了让。

    挨着蓉儿稚嫩奇妙的小巧身子,叶昭就觉得心里暖暖的,有种回了家的感觉,最近蓉儿睡觉可不敢抱自己了,还真有些想念。

    “吉祥。”蓉儿唤了声。

    穿着绿裙的俏丫鬟吉祥很快从佣人房中跑出来,见情形就知道主子为什么喊自己,忙跑到软榻前,蹲***子收拾地上的纸张,知道肯定是王爷放的。

    蓉儿道:“搁书房去。”相公大咧咧的,这些事只能她来处理。

    叶昭插了句:“第二个抽屉,别忘了上锁。”

    吉祥连声答应着,见王爷回房就跟福晋腻在一起,自是说不出的开心。

    “来,在我肚皮上写。”叶昭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挤得蓉儿都没法写字了。

    蓉儿无语,装没听见,再怎么着也不能在相公肚皮上趴着写字啊,成何体统?

    吉祥却是麻利的收拾起文笺,赶紧溜掉,王爷和主子在一起,那才叫好玩呢,可奴才们不能听不是?心里,可真羡慕主子,不是因为王爷权势日盛。权势算甚么?吉祥毫不怀疑,就算王爷现在去扫大街,主子也会心甘情愿的跟着,换了自己,能遇到这么疼着宠着哄着你的男人,就算陪着去砍头,那这一辈子也值了。想着想着,吉祥脸一红,又连呸了数声,显然觉得自己的念头太不吉利,四下看看,见没人,松了口气,随即小碎步快步而去。

    软榻上,叶昭却已经把蓉儿的本子水笔都“抢”了过来,实则也说不上抢,他去拿,蓉儿只好给他,难道还能用力气么?

    “不写了,这郭自强,根本不会因人施教嘛!就说这些字,你哪个不会写,哪个不比她写的漂亮?还要几十遍几十遍的机械作业,纯粹做无用功!”叶昭唠唠叨叨的,蓉儿也听不大明白,只是教授留的功课,怎么能不做?

    叶昭却是道:“回头我写张病假条,证明你病了,以后我见到这郭自强,得跟她说说,疲劳灌输,那也要因人而异嘛!”

    蓉儿有些不情愿,不想撒谎。可叶昭却已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来,躺会儿,给你讲故事。”

    相公最大,蓉儿只好将小脑袋躺了上去,被相公搂在怀里,马上觉得暖洋洋的,小脑子也懒得思考了,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听相公开始讲什么飞机卫星的,不知所云,可听着相公说话,心里就平安喜乐,说不上的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叶昭就遇到烦心事,吏房主事、监察局局总周京山汇报监察局最近办的几个大案子时谈到,潮州府知府夫***闹幕府,当场和一名“师爷”大打出手,有碍观瞻,影响风纪,周京山请求撤换潮州府。

    而这位知府夫人为什么大闹幕府?这根源还是要算在叶昭头上。

    月前,将军府发下公文,大将军治下各省、府、州、县衙门整肃吏治,以精诚一心,剿破发逆,各衙门主事不许私设幕府,各幕府师爷编为将军府吏员,分配各衙门听用。

    实则就是叶昭为了破除地方官就是土皇帝的又一个步骤,在这个时代,是个官老爷就有幕府有师爷,师爷们的饷银由雇佣他的官员支付,而这些师爷则就是不折不扣官老爷的自己人,捞钱一起捞,阴谋诡计算计人,都少不了这些师爷的影子。

    将这些师爷划为正式吏员编制,由将军府实则就是广州小政权出粮饷,如此人员调配管理就在将军府手里,隔三差五给流动一番,可以最大限度避免地方官员私家军的出现。

    当然,就算到了后世,秘书同样也是领导山头最重要的一员,但毕竟和现在的师爷还是有很大区别,不像现今亲密无间的同进同退,秘书和领导之间,怎么都有自己的算盘,而官员和师爷,那是绝对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师爷更能很大程度影响官员的决策,而他们不是官员,所想最多的往往就是怎么捞银子,吏治之坏,很多时候就是坏在这些吏员身上。

    将这些师爷搞个编制统一管理,自是降低他们对官员的影响,将他们的小圈子人为的造出裂痕。中国人讲究圈子,圈子也不可避免,可官员师爷这种名正言顺结合影响地方施政的怪胎圈子还是能打掉就打掉。

    不过就算现今握有雄兵数万,更用剿匪的冠冕堂皇大义,这取缔幕府还是颇费周折,现今能做的只是将这些师爷在将军府归了档,实则还是哪个官老爷的幕僚,就在哪个官老爷手下当差。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等这些官员一调动,革新的效果也就会渐渐显现。

    而这些官员呢,借机虚报幕僚人数吃空饷的有之,隐匿不报免得得力师爷被调走的又有之,总之五花八门,什么应付方法都有。

    叶昭暂时也没理睬这些吊花枪的官员,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只是闹得不像话的,才令周京山去查一查,杀一儆百。

    而周京山弹颏的这位潮州府就更绝了,却是堂而皇之将自己偷偷养在外面的妾侍报为“师爷”,中国官场第一个女秘书诞生,如此这位“师爷”不但有了银子拿,还可以光明正大进入府衙,大白日就可与他偷情,可运气不好被正室撞破,这才有了知府夫***闹潮州堂的一幕。

    叶昭听了不免哭笑不得,后世史书如果记载,女秘书是这样诞生的,可也真令人无言了。

    不过这潮州府,还真是敢想敢干,自己花样多,这些官员的花样更是层出不穷啊。

    “这事儿你看着办,拿个章程出来。”叶昭说着话,却是想起了自己的秘书室,可不也正在选人呢?

    在这个时代,就算做皇帝,也可以极为轻松,但广州发展千头万绪,需要处理的文函越来越多,李小村等原幕府成员又都各管一摊,仅剩的几名师爷和笔帖式显然已经难以应付目前的这种架构。

    是以秘书室的出台不可避免,招募十几名文员处理琐事,比如在电报局设点,接送寻常电文;比如传达大将军府文函到各房各机构,这些以前都是侍卫做,显然越来越不合时宜;又比如文函分门别类等等。

    对于秘书室招募文员叶昭本来要求有一名女性,自是革新风气,为将来女性官员出现造个小小苗头,现今可就不由得有些犹豫。可又一想,官员腐败与否贪色与否与女秘书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衡量利弊,自己选拔女文员进大将军当差,还是积极意义多一些,是以也就不再多想。

    周京山刚走,又有文函传到,却是内务局的密函,言道京里的消息,六王已经传令军机下喻,调僧格林沁部回京,休整一番,进山东破捻军。

    上谕现在想来已经在路上,只是没内务局的情报快。

    看来六王见公平党是个烫手的山芋,一时半会儿僧王难以平定,自也就难以形成以广西牵制广东之势,一个闹得不好,僧王再被那苏红娘个妖孽劈了,那可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干脆,党贼就令那小狐狸头疼去就是。

    而密函另一个消息,则言道六王在朝堂上商议修筑京北铁路,引起了一番极大的争议。

    叶昭知道,六王说到底还是个极为开通的人物,也一直力挺洋务派,但现今庙堂上,可并不是洋务派说了算,他虽是九五至尊,却怕是要同黄带子红带子们好好较量一番,远不如自己山高皇帝远来得自在。

    看着电文,琢磨着,叶昭渐渐陷入了深思。

    ……

    穿着一身蓝色洋布袍子,叶昭溜溜达达的走在东城街头,行人熙熙攘攘,两侧店铺门脸也是越来越小,眼见前面就是广州的“贫民窟”,原来广州手工业作坊如油坊、织户等等都集中于此,是以那些打短工没有任何保障的“流氓”也就是流民大多汇聚以此,几年前,饿毙大街的情形都屡见不鲜。

    而现今广州城工厂越来越多,这些流民的日子想来好过了许多。

    叶昭穿着这蓝布袍子走在街上显得极不起眼,心下也舒服,到哪都引人侧目实在不是甚么好事。

    这蓝色洋布虽称为洋布,实则是广州自产的机器布,可谓物美价廉,而做工精细的手织布和绸缎等等布匹自然成了高档布料,只有有钱人才买的起。机器布,廉价,质地也好,很快受到平民追捧,按照机器布的布价,过年过节的就算贫苦人家也能作身新衣服不是?

    随着广州的发展,机器布、洋钉、火柴等等开始涌入东南亚市场,现今苏伊士运河未开,可想而知广州产品比之欧罗巴诸国高额长途运输后的产品,竞争优势是多么巨大,如果不是广州生产力不足,并不能冲击到欧罗巴诸国的贸易份额,怕又会起一场贸易纷争。

    当然,叶昭最在乎的还是这机器布。

    为什么?因为从古至今,“衣不蔽体”都是形容人贫困的样子,而且,很形象。

    现在就算广东到处就业机会,可乡下人穿不起衣服的那大有人在,大多数贫苦民众都是补丁摞补丁,而一条裤子兄弟几个轮流穿可不是说笑,这样的家庭不在少数。

    机器布的出现,土布作坊的集中,加之广东经济的发展,叶昭希望,一两年间,就是最贫困的人家,也能人人有身衣服穿,洋布不如土布耐用,农民喜欢穿土布衣,土布作坊却不会因为纺织厂的出现马上崩溃,而这个过程足以使小作坊主们革新寻觅出路了,一定抱残守缺的,那物竞天择也没办法。

    来东城,叶昭边走边琢磨,自己要不要也拆迁呢,这东城大杂院区,危房也太多了些。

    “叶,叶昭?”突然有清脆的声音,不确定的喊他。

    叶昭转头,就是一怔,这,这是朱丝丝吗?

    却见东侧大杂院塌了一半的围墙前,站了个俏丽的“村姑”,蓝花布的袄,黑裤子,膝盖上缝了红布补丁,但别具匠心的剪成蝴蝶状,却好像后世韩流风格的小饰物,添了几分不羁和叛逆之美。

    当然,这是叶昭的眼光,旁人怎么看就不知道了。不过朱丝丝这身行头显然穿了几年,显得有些小,裹得她身子紧紧的,纤腰酥胸,柔美曲线毕露,是男人都会多看几眼。

    “朱丝丝?”叶昭上下打量着她,笑道:“怎么,到底还是被开了呀?”几天没见了,朱丝丝这村姑装扮,却是比那警装可亲可爱。

    “今天我休息!狗嘴吐不出象牙!”朱丝丝瞪了叶昭一眼,见叶昭上下打量,蹙眉道:“回家看你老婆去!”

    叶昭就笑,朱丝丝这一身实在太搞笑了,尤其是那条黑裤子明显跟不上她苗条双腿的长度,显得短短的,露出来淡白袜筒和红布鞋,虽然土气,但不可讳言,实在是别有一番乡土村姑的诱惑。

    只是这和那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官差别也太大了吧?

    “你住这儿啊?”叶昭向大院里探了探头,里面槐树旁,有妇女正洗衣服呢。

    朱丝丝却看着叶昭的行头撇嘴道:“怎么?没钱用了?”

    叶昭笑道:“体察民情!”

    朱丝丝嗤之以鼻,挥了挥手:“去吧!小心看路!别撞破了脑袋!”

    叶昭笑着拱拱手,正想走,院里却是野马般冲出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吧,一身花布衣倒是崭新的,大眼睛滴溜滴溜的,一看就顽皮的很。

    “姐姐,我要吃熏鸡腿!”小丫头抓着朱丝丝的手,摇晃撒娇。

    就在叶昭以为朱丝丝会骂她之际,朱丝丝却痛快的点头,“好。”伸手将小丫头抱起,沿着砖路向西走,倒是和叶昭同路。

    百步外就有个熏鸡店,对着街面有柜台,架上挂着烤熟的鸡腿、鸡架,澄黄嫩脆,离得老远就香味扑鼻。

    被那小丫头一说熏鸡腿叶昭才觉得肚子有点空,在柜台前看了几眼,叶昭摇了摇头,可不知道是不是死鸡做的,怎么看和府里的熏鸡肉都不一样。朱丝丝一边指着一只小鸡腿要老板称,一边问叶昭:“没带钱?我帮你垫了?”

    叶昭自不知道她是想打自己这只大老虎,摆摆手道:“好像有点脏。”

    光头老板一下就瞪起了眼睛,“骗宁,侬呐撒么司赔啊侬?”

    叶昭也不知道他说什么,对朱丝丝拱拱手,自顾自走了。

    朱丝丝瞠目结舌,看着他的背影,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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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倍***结束了,这个时候,除了说谢谢不知道还说什么才能表达我的心情。

    30号,下定决心冲前十的时候,当时我说心里忐忑,为甚么忐忑?那时候真怕成为笑柄。喊出冲月榜前十,结果最后边儿都摸不上,一直十五名外晃悠,怎么想也太砢碜了点。自不量力,作为好面子的中国人,还是很怕这四个字的。

    其实,我确实有点自不量力了,根据我的订阅经验,咱的订阅和前十确实还差点火候,本来我是准备再积累积累的,可看着***榜,又一直觉得很憋屈,有点不服。所以考虑再三,琢磨着丢人就丢人吧,就冲了!

    只是我自不量力,大家却用了最大力量支持我,没让参军丢人,而且是让参军大大的荣耀了一把,订阅、打赏、各种票票都飞了起来!谢谢!发自真心的感谢!

    真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份感激!只能再次谢谢!

    我以前说,希望大家能陪我一起打造出军阀的一方天空,希望,今天只是个开始,参军会努力写好每一个字,构思好每一个情节,不会令现在支持我的每一个朋友失望。

    最后说下更新。

    今天这章其实是昨天8号的,而且我还差2000字,我知道太在意字数没必要,可当时承诺的,肯定要补上,但这两天要调整下时间,因为开始上班了,不能每天昏昏沉沉的,这几天每天更六千字,也当休息一下,把时间差也调过来,不能每天更完都是在更昨天的,那也不像话。

    今天的更新估计还要明天,定时在10:00吧。

    等这几天调整好,参军继续爆发,这个月保定不令大家失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第七十六章 秘书房

    第七十六章 秘书房

    郡王府第一进大殿也就是俗称的银安殿宽阔无比,檀香阵阵,黄幔金柱,堂皇肃穆,日光从巨大门窗缝隙射入,殿内金黄耀目,令人油然升起朝圣之心。

    此刻单膝跪在殿门前的郡王府秘书房佥事马登无疑就心中满是敬畏,看也不敢看那远远的坐在黄幔书案后,黄澄澄刺目光芒下,令人越来越看不清面目的主人。

    叶昭此刻正在翻阅要下发各省道府的几道文函,其中一文就是《各道监察巡捕十九则》,大概类似于《大力打击警察队伍腐败现象的通知》,只是文风文邹邹的而已,此文自是叶昭的意向,秘书房书吏落实为文字。

    秘书房在银安殿前东西两侧的厢房办公,而马登这个秘书房佥事,乃是秘书房里唯一的顶戴官员,正四品,统领秘书各房。

    是以整个秘书房,只有他才穿官服戴顶子。

    而叶昭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明令秘书房各书吏,见到自己不需大礼跪拜,若行礼,可行单膝礼,紧要事务,单膝礼可免。

    叶昭翻着文函,也在琢磨西关发明者俱乐部的事,这个俱乐部算是在欧洲开始小有名气,最近又有三四项比较可行的研究,其中两名科学怪人最值得关注,一位是物理学家,研究的乃是欧洲不重视的交流电学,而这位老先生乃是法拉第的得意门生,却不被主流物理学家接受,提出的分明就是交流发电机的构想。虽然他人疯疯癫癫的,好似还有健忘症,说了上句忘下句,但颇令叶昭喜出望外,心说有时间要和这疯子多交流,自己动手不行,可理论方面完全可以给他启发。

    说起来交流发电机比直流发电并不难,可十年后直流发电开始大规模应用,商业利润惊人,是以直流学派一直打压交流学派,令交流发电推迟诞生数年,实际上,电能应用上完全可以直流、交流发电一起发展。

    而另一个令叶昭关注的则是一名年轻物理学家,同样神神叨叨的,说他可以证明电磁波的存在,这也是他长篇大论中叶昭唯一能听懂的部分,心说证明就证明吧,虽然就算证明了所谓电磁波的存在也只是物理理论的进步,并不是自己侧重的应用技术,但电磁波确实是存在的,自己资助其来证明也算树立一位物理学先驱,载入物理学史册的人物。

    而且这两位的理论和实际应用,可能还有点交叉。

    不过证明电磁波存在的赫兹先生未免就悲剧了,以后这频率单位的名称也会是新的名字来命名了吧。

    正在胡乱琢磨着,马登就进来了。

    叶昭笑道:“粤海关去年一年关税近五百万两,今年第一季预计可达二百万两,马登,你也功不可没啊!”马登是自粤海关提拔上来的,刚刚叶昭看了第一季的财政预算情况,心下大悦。

    去年,粤海关终于反超江海关重新夺回了第一商业重埠的地位,而今年看势头,更要远远超过江海关。

    在广州政权财政收入中,粤海关现今占了相当大的比重,虽然有些畸形,但也没办法,毕竟工商业刚刚起步,只能逐步扭转这种局面。

    马登听王爷心情极佳,心下一松,磕头道:“这都是王爷高瞻远瞩,下面的人哪,也就跑个腿,出把子力气。”

    叶昭笑了笑,说道:“说了你多少次,做文书,不能就可着好听的话儿说,要敢说真话,做上官的,也要听真话,听不进真话的,做不好官,我这个王爷也不例外。你再不改,回头赶你出府。”

    “喳!卑职一定将王爷的话牢牢记在心里!”马登忙又磕了个头,倒不着慌,王爷这嗔怪的语气听着就是拿自己当身边人呢。

    马登又道:“王爷,卑职选定了女书吏,王爷看一眼?若不称心,卑职就换了她。”看王爷心情好,急忙将这为难事儿搬出来。

    叶昭对于权力还是很放手的,很多事只是提出个大的方向,交由各房各衙门自行处理,当然,涉及粤赣层面的大事自然需要大将军王决断,但往往也是各房各衙门拿出章程,由大将军王阅后批示。

    叶昭深信一个原则,事无巨细那就什么事也办不细,自己手下的官员队伍更需要锻炼,自己虽然可能见识强于他们所有人,但大包大揽,事事都发表意见都拿主意,一来没那时间,二来长此以往,各衙门官员除了做自己的应声虫,还能有什么进步?

    同样秘书房招募新文员一事叶昭也交给马登全权负责,对于已经录取的七名书吏叶昭只是事后翻了翻其人事资料,倒也颇为满意。

    是以叶昭听马登请示,就笑道:“按老规矩办就是,你觉得行,就留下。”

    马登却是犹豫着道:“这,卑职不敢擅作主张,王爷,王爷还是见见的好。”说着双手捧起一份文件,说:“王爷,这是她的履历。”

    “哦?”叶昭看了马登一眼,点了点头。

    马登忙站起,躬身低头,双手捧着文函快步走到殿台台阶前,更不敢抬头,值日府卫接了文书,呈给叶昭。

    而叶昭招募文员,自也要将这议政之地的府卫逐步换掉,府卫本就是警卫人员,现在却也要做传书送信这类的差事。

    叶昭接了文书,却不看,放于桌案上,说:“传她来吧。”不看其背景资料,自是免得先入为主,先看这个人再说。

    “喳!”马登心下叹口气,这女子最令人为难的就是其复杂的背景了,若不是实在没有合适人选,也断然不会选她入秘书房。

    叶昭见马登面有难色,笑道:“怎么?是她不肯穿文员制服?”秘书房吏员所穿制服自也是按照叶昭的比比划划由名裁缝设计,男秘书均是双排扣深蓝呢中山装,女秘书则是深红色制服长裤,红棕高跟皮鞋。

    叶昭倒是想设计套裙丝袜来着,可想了想太超前遂作罢,说起来,现在广州已经开始有了丝袜,不过说是丝袜,其实现今尼龙都未发明,更不是后世的水晶丝袜,只是一种比棉袜要薄的手工织袜,用纤维真丝等织造,唤作薄棉袜可能更贴切。而广州机器袜厂刚刚开始生产,倒是有些销路,倍受喜欢穿新式旗袍又不想露出美腿的名媛的追捧。叶昭还记得在后世见过拍卖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维多利亚女王穿过的长筒黑丝袜的盛况,可是拍出了天价。

    叶昭琢磨着,今世服饰变化,只怕是要东风影响西风了,毕竟西方诸国女子运动也不过刚刚兴起,长裙虽越来越短,但相应服饰却难以跟上女子追求的脚步,倒是遥远的东方,不时冒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变化。

    而能出来工作的女性想来也不会抗拒制服款式,问题不该出在这里,想了想叶昭道:“是因为不想和鬼佬夷妇打交道?”在招募面试中,特别注明了这份差事可能会同外国人打交道,要敢于握手为礼。

    “那倒不是。”马登有些犹豫,说:“王爷,实在是她的背景不大好。”

    马登也是心下苦笑,正是因为就她一人落落大方和洋人握手,才成了凤毛麟角的幸运儿,比她更胜任这工作的本来有几人,其中有两位是广东妇女会成员,想来不会抗拒握手礼,但马登对妇女会疏无好感,放足求学什么的倒无所谓,反对纳妾?这要跑王爷跟前喊几句口号,那还了得?马登想也没想就把那两人刷了下去,剩余两名女子,其中一个年级不大,面试时看到那洋人伸出手来脸都白了,最后表现极为失常,是以才剩下了硕果仅存,令自己大是头疼的这一位。

    “去传吧!”叶昭摆了摆手,心说背景再说,自己见见人就是。

    马登看了看王爷身边的侍卫,定了定神,想来有侍卫在场,不会出什么意外,不敢多说,躬身退出。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脚步声响,马登引着一名女子进来,是一美貌少妇,深红套装制服更显长腿美臀,身段婀娜性感妩媚。进殿后单膝跪倒,恭恭敬敬道:“民女朱九棠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昭讶然,竟然认识,和自己有一面之缘。

    笑了笑道:“这礼节啊,又是看戏文看的,起来吧!”

    “谢王爷!”朱九棠慢慢起身,心里诧异,听声音,王爷年纪可不大,偷偷瞥去,殿内黄澄澄的,让人禁不住心慌,却是什么都看不清。耳听脚步声响,好似是王爷下了殿阶,朱九棠心里一跳,更不敢偷看。

    “朱姑娘,来这边坐吧。”声音倒很和蔼,朱九棠不知道该不该抬头看,更不知去哪边。

    “马登没跟你说吗?这文吏,一切规矩从简,若不然千头万绪的事儿,我整天应付你们磕头作揖的,这一个时辰能办的事儿,拖也要拖一天,来,坐下谈。”

    朱九棠瞥向马登,见马登正对自己点头,这才转头看去,却见东侧金柱旁站了一位极漂亮的少年,头戴金龙冠,缀明珠金花,璀璨夺目,身穿金黄色五爪盘龙锦袍,帝家龙息仿佛扑面而来,初次见到这慑人服饰气派的朱九棠心下一慌,忙低下了头。

    叶昭已经转步到东侧黄幔后,笑道:“过来坐吧,莫拘谨。”按照规制,郡王蟒袍补服石青色,但赐金黄色者,亦可用之。

    朱九棠定了定神,这才来到黄幔后,却见自成一方天地,锦缎沙发、水晶茶几,华贵夺目。

    叶昭坐在主位略高的沙发上,没办法,若不高出两侧沙发一头,这些官员是坐也不敢坐的。

    可见招呼秘书坐下跟自己谈话,这都费了老半天劲,怕十几分钟过去了,这谈话还没开始呢,叶昭心下也无奈,提高效率,从何谈起?

    “坐!”叶昭伸手示意,朱九棠瞥见王爷坐下比自己矮了,这才急忙在侧座小心贴着沙发沿坐了,看也不敢看过去。

    “来秘书房,就要丢掉很多繁文缛节,要自自然然大大方方与本王相处,看来要立个规矩了,这动不动就对本王磕头的,要发出府!”

    叶昭端起茶杯,边摇头边说。

    朱九棠自不敢接话。

    叶昭又看向她,说道:“朱姑娘乃是英雄儿女,希望能给本王文书房带来新气象。我要的不是应声虫,而是能办差的人。”

    朱九棠自然以为王爷知道她的背景,这才说什么英雄儿女,忙躬身道:“民女不敢当。”

    叶昭笑道:“你当得起的,是了,你怎会想起来应聘文吏?前日一别,却不想今日再见,倒也算有缘。”

    朱九棠一怔,终于抬头看去,但怎么也记不起什么时候跟王爷见过面,看了两眼,又急忙垂下头,隐隐约约,觉得王爷的清澈双目倒是似曾见过,在哪见过呢?

    叶昭已经笑道:“小满月还好吧?蓉儿还说改天请她吃牛排呢。”

    朱九棠啊了一声,再看去,是了是了,这,这是蓉儿的相公,只是,只是没了胡子而已。我说呢,广州城什么时候来了这般惊天动地的人物,可自那日后就没了声息,原来是隐在王府的王府侍卫,怪不得道儿上查不到他们踪迹。

    “这事儿还请九棠姑娘代为保密啊!”叶昭笑着说,虽然朱九棠的闺女都七八岁***岁了,但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是以叶昭这声九棠姑娘叫得倒也自然。

    “是,九棠明白。”竟然是蓉儿相公,朱九棠心里虽还忐忑,但已经自然多了,大将军王倒是出奇的平易近人。

    “说说吧,为什么来做书吏?”叶昭随口问,品了口茶。

    朱九棠却心里一凛,果然是大将军王,知道藏不住,何况本就为镖局生死存亡而来陈情,来的时候甚至抱着必死之心,毕竟不知道大将军王喜怒,装作应募文员进王府,若大将军王震怒,乱棒打死又何足奇哉?

    而现在,应该,能保住一条命吧?

    朱九棠躬身道:“王爷果然明察秋毫,民女实在是为镖局之事而来,民女万死!”说着,双膝跪倒,俯首道:“请王爷治民女之罪!”

    叶昭笑了笑,道:“说说吧,镖局怎么了?可没听说广州府去难为你们青帮。”

    朱九棠心一颤,她聪慧机敏,自听得出大将军王对青帮观感不佳。

    这回,只怕真的完了,难道父亲英雄一世,老了老了却要如此悲惨?朱九棠心下难受,磕头道:“王爷,我们青帮虽然良莠不齐,可,可我父亲这些年都是做的正行生意,早就不理帮里的事了。镖局,那也是刀口舔血闯十八路的卖命行当,这银子,我们拿的心安理得!睡觉也睡得踏实!”

    叶昭没吱声,喝了口茶水,说:“接着讲。”

    朱九棠也豁出去了,父亲生死不知,这条命就扔在大将军府又怎样?“王爷,大上个月民女的镖局接了趟镖,福盛号的银子,一万五千两,从广州到武昌连过三省,这镖没人敢接,要走湘军的哨卡,发匪的关头;可天下也没这么乱的地界儿,遇到散兵游勇、饿殍百姓,多少人能给你生吃了!”

    “我爹架不住福盛号老掌柜的人情,这才接了镖,可万万想不到,没等我爹他老人家去那凶险之地,在泸溪,连人带镖就被巡防营捕了,说是我爹爹通发匪,这银子是发匪的军饷,王爷,民女用颈上人头发誓,绝无此事。”

    叶昭倒也微微一怔,没听说过这事儿啊,问道:“泸溪?江西建昌府是吧?”

    “是,王爷明鉴。”朱九棠犹豫着问:“看来,看来王爷不知道这事儿?”

    叶昭说道:“我这就着人发电报问清楚。”又问道:“知道是哪路巡防营么?你又如何得知此事?”其实心下琢磨,说不定就是地方武官见财起意,可消息既然泄露出来就没事儿,若不然,怕杀人灭口银子一分都是有的。

    步兵团也好巡防营也好,都不是一门水清。尤其是江西,这几年都战乱不断,绿营团勇们杀人放火家常便饭,而巡防营的主力本就是昔日的绿营团勇。现今虽有自己严令,可你要一车车白花花的银子这么一亮,那胆大包天的凶顽之辈,又如何会不动心?

    就怕杀了人把银子一分,各个溜之大吉都不无可能。

    不过这些猜测,叶昭自不会同朱九棠讲。

    “谢王爷谢王爷!”听到王爷说发电报,朱九棠喜出望外,磕了几个头,说道:“是哪路巡防民女实在不知,但听偷偷跑回来送信的兄弟说,有泸溪本地口音的巡防兵,民女去过泸溪,在县衙击了鼓,但,但却查不出什么端倪。”

    叶昭听了心里又是一沉,听起来这事儿可过去好久了,只怕不妙。

    境内出了这般大事,自己却全不知闻,报案、沟通、军队、地方等等诸多环节,需要改变的太多了。

    三省巡防营,自己就更要肃清其劣性,最起码,不能再出现这等胆大妄为之事。乱世重典,打击面也不要怕宽,难道自己要搞个整风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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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靡靡之音

    第七十七章 靡靡之音

    舞台上,轻歌曼舞,站在舞台正中穿旗袍的女子歌喉柔美,不时有热烈的掌声响起。

    包厢内,叶昭正百无聊赖的斜躺着,双腿搭在茶几上,闭目养神。

    身边,坐着一位雪肤碧眼的性感女孩,低胸白纱裙,深邃的***仿佛紧紧挤压,令人不自禁就会想到那白纱紧裹的***是如何惊人的硕大,层层叠叠的花一般漂亮的裙摆下,露出半截白皙雪亮的美腿,乳白色俄式宫廷女鞋精致华贵,更显妙不可言。

    蓉儿去观音山陪姐姐要住上旬余,锦***奶则又去了湖南衡州,叶昭无聊之下,索性约莎娃来大戏院看戏。

    此刻慵懒的躺着,叶昭实则远不是看起来这般无所事事,最近事情太多了。

    送蓉儿去观音山时,兰贵人隐隐约约透露,希望自己早日剿灭公平党,又说什么小阿哥一天比一天懂事云云。话里话外都在试探自己有没有诚心扶持小阿哥登九五之位,而在兰贵人看来,大概剿灭公平党之后,就是一个好机会,到时自己声望大振,更进抵广西,钳制云贵,趁此良机同六王公开决裂最好不过,发匪未灭,六王鞭长莫及。不然一天天拖下去,六王对庙堂地方掌控也就越来越强,如此下去,几年之后,谁还会记得咸丰爷的阿哥才是正统?

    兰贵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却和自己所想南辕北撤。

    另一件事则就是朱家镖车失陷赣中,电报已然发出去,更委派巴克什赴赣中查探明白,而自己忧心的不仅仅是朱老爷子安危,而是整个粤军系统的风气。

    整风势在必行了,在巡防营中发起整风运动,鼓励互相揭发劣迹,以前***掳掠过的军勇全部给晾晾底,那罪大恶极的,砍几颗脑袋,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其余的既往不咎,即震慑兵勇令他们知道虽是乱世,但若还是以前那作派,离被砍脑袋也就不远了;而又可以稳定军心,打击面可以宽一些,棍子***的砸下去,但砍的脑袋一定要控制住。

    这里面更要好好宣传一下,所谓迷途知返,耶稣那一套不是不好用,挨了棍子,你前面的罪过就一笔勾销了,从此是个好人,以后就看你自己了。当然,再犯事忏悔可就不管用了,不然中国人性格,那铁定是说笑话一般,犯了再改,改了再犯。

    若说将那些烧杀过的兵勇全治罪,这绝无可能,这年头吃军饷的,有几个心慈手软的?尤其是团勇在发匪治境,杀人放火的就算不是普遍现象,可抢掠地方那是家常便饭,若真的翻老账,这巡防营怕没多少真正干净的兵,所以啊,只能向前看。

    其实军队之事,本就不能太较真,内战之时互相收编俘虏,可这俘虏里射杀过己方士兵的多有人在,干过在对方眼里伤天害理的事的军兵也不少,比如互相杀害对方党团家属,这账又怎么算?

    军队永远是杀人机器,只是军纪、思想等等看你怎么灌输而已,古代也好,近现代也好,土匪恶霸般的兵痞,一样可以在历史上堂而皇之成为名将,叶昭只希望自己治下这种现象能免则免。

    正胡乱琢磨着,腿上一动,一双小手抓着揉捏,痒痒麻麻的。

    叶昭睁开眼,莎娃正笑嘻嘻给自己捏腿呢。

    叶昭无奈的将腿从茶几上放下,说道:“没一会儿老实气!”

    莎娃那充满妖魅诱惑的碧眼长长睫毛眨呀眨的,说:“甜心,你为什么不喜欢看歌舞?”

    虽然生硬,总算能让人听懂,叶昭笑道:“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和莎娃说话,刻意放缓语调,免得她听不明白。

    “我比她们跳的好。”莎娃倒是不知道什么叫谦虚,碧眼里满是得意。

    “哦?”叶昭奇道:“芭蕾舞?”

    莎娃点点头,说:“是呀。”

    莎娃骨感十足的小脚加上柔美迷人的镶珠花宫廷女鞋,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魅惑,扫了眼,叶昭心里就一跳,心说可不知道莎娃跳芭蕾舞是怎么个味道。

    “我跳给你看!今天!”莎娃兴致勃勃的说。

    叶昭就笑,“改天吧。”又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莎娃听话的紧,自是跟着叶昭起身,问:“甜心,我们去哪里?”

    叶昭对她这称呼也麻木了,说道:“随便走走。”

    ……

    广府大戏院周遭极为繁华,俨然已经成为西关首屈一指的商贸娱乐地段。

    “西洋镜,西洋镜!都来看一看咧,五文钱一看!”

    “玻璃珠,彩色玻璃珠。”

    “洋火香烟!老哈香烟!”

    出了戏院,天还未擦黑,外面行人熙熙攘攘,各种摊贩都卖力的吆喝着。

    叶昭带着莎娃看了会儿西洋镜,直把莎娃搞得大惊小怪的,连声惊叫。所谓西洋镜不过是一些特殊处理的照片在暗箱里依次而动,有那高档的,看起来就好像是人物动物活动一般,电影未出现时最接近电影效果的小把戏。

    “先生、太太,好看吧。”守着西洋镜的小贩儿呲嘴一笑,满是谄媚,心里诧异,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中国先生洋太太呢,这洋太太那对***,妈的也太大了,摸起来还不让人上天?

    从蒙着暗箱的黑布里缩回头,莎娃惊叫道:“那只狮子,在里面跑呢。”

    叶昭笑道:“是了是了!”扔给小贩几个铜钱,拉着莎娃向南走。

    在服饰店给莎娃买了几件衣服,裙子旗袍制服皆有,又在首饰店给莎娃选了一枝水晶珠钗,直把莎娃开心的叽里咕噜起来。

    叶昭有些好笑,这首饰店里首饰看似名贵耀目,实则只是满足正在兴起的市民阶层,真正的富豪谁也不会来这里买首饰,蓉儿一只玉镯,怕能顶下这整个店面了。

    当然,叶昭给莎娃选的首饰在这店里算是高档货,用了二十个银元,惹得店里那溜水灵灵的女招待纷纷侧目,客人中的女伴也都艳羡不已,这家店卖的最好的还是几角几元银一枚的那些看起来金光银光灿灿夺目的钗子和镯环。

    出了首饰店,莎娃手里的大包小包自有人接过。和莎娃上了人力车,叶昭不由苦笑,怎么感觉跟旧社会老爷太太似的?

    而当人力车跑过福晟桥,看着西侧正维缮的一座小宫殿似的建筑,那五颜六色招牌上“吉祥舞厅”四字,叶昭这种感觉更甚。

    吉祥舞厅正在内部装潢尚未营业,但舞女培训已然开始,听闻请的乃是巴黎舞蹈老师,教授华尔兹、波尔卡舞等等。

    广州乃至东亚第一个舞厅,虽然比巴黎真正意义上的平民交际歌舞厅晚出现了一百年,但从它的申报营业内容看,却更具东方特色。

    对于这个舞厅,叶昭自然上心,翻阅了其申报材料,酒水、陪舞、陪酒、曲乐等等都在其营业范围,在叶昭看来,已经是夜总会的雏形,东方商人,一旦你将禁锢他思维行动的金箍拿掉,那可真是什么都敢想甚么都敢做,比之巴黎正处于雏形的夜总会也毫不逊色。

    灯红酒绿,叶昭瞥着从身边快速飞过的那摩登女郎招牌,一时不知心里是喜是忧,看着这渐渐奢靡的广州城,叶昭胸口有些闷,或许,要早早思量贫富差距问题了,而不能再仅仅满足于给大多数贫苦民众一口安乐茶饭吃。

    现今,虽然只能靠着广州城的灯红酒绿来带动闽粤赣地的发展,但农业,农产品,没有土地的佃农,这些问题,却是要认真琢磨了。

    “先生,太太,到了!”人力车停在了莎娃咖啡屋前。

    叶昭刚刚下了车,一名青袍汉子极快的迎上来,将一封电文送到叶昭手里。

    “你去吧!”叶昭对莎娃摇了摇手,本来还想跟莎娃说些事情的,莎娃中文越说越好,就琢磨着给她找个差事干,但见是加急电文,只得作罢,以后再说吧。

    色彩缤纷的招牌前,莎娃甜甜一笑,转身进了咖啡屋。

    叶昭撕开火漆封口,抽出电文纸,是江西提督杜文全发来的,言道盛永镖局的镖头伙计已经寻到,共四十三人,被扣押在小市口巡防寨,而该寨驻扎一哨百多名军勇自千总以下,携带刀枪器械尽数逃亡,其中有八杆洋枪。

    查明,乃是该哨千总刘姓者见财起意,遂扣押镖车,事败,众勇瓜分镖银逃散。

    百名兵勇就这样为了银子跑了,而且肯定千总之类拿大头,其余士兵,每人也就能分到几十两,想想何其滑稽?三五年间,吃饷也不止这些银子,何苦因一时小利亡命天涯?

    说到底还是因为团勇出身的他们根本不懂这差事是可以一直干下去的,而且地方军队,饷银虽远远不如步兵团,危险系数却也小许多,并不似以前是在拿脑袋拼命。团勇参军,本就是混口饭吃,现在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加之上官鼓动,拿了银子走人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

    必须抓回来杀一儆百,更要从思想根源上解决问题。叶昭默默的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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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流派

    银安殿金碧辉煌,香炉生烟。

    东侧黄幔之后,叶昭正品着茶,听哈里奇说话。

    哈里奇身侧,挨着半边屁股坐着一位中年文士,青布袍子,面相儒雅,一缕长髯,更显清奇。

    文士乃是刚刚投奔哈里奇门下的幕客,唤作俞曲园,道光三十年进士,翰林编修,任江西学政,未几,便被弹颏“试题割裂经义”而罢官,紧接着粤军入赣,俞曲园索性投入了哈里奇幕帐。

    但哈里奇政治嗅觉极为灵敏,渐渐感觉到了,大将军王把军伍统帅与地方官员严格区分的作法,即理民政事务官不涉军事,军事长官不涉地方。而趁着大将军王将各衙门师爷收归吏房,又在军中设参谋部,各统帅幕僚皆编入参谋部之际,遂将其军事上能提点方略之幕客送入参谋部,其余文士尽皆开革,而俞曲园学问精深,哈里奇也极为钦服,是以引他觐见大将军王。

    俞曲园,叶昭当然听过他的名字,清末最具影响力的大儒之一,门下弟子遍布东亚,章太炎便是其得意门生。

    不过他想来也不会知道今后的际遇,现今的他只是刚刚被弹颏罢官的微末官员,在这银安殿内,手脚明显有些放不开。

    “王爷,荫甫主张无信不征,倒是与王爷的真知灼见不谋而合。”哈里奇笑呵呵的说,他倒是尽心尽力,昨日就帮俞曲园说尽了好话。

    叶昭微笑点头,俞曲园,朴学的代表人物嘛,所谓朴学,讲究考据,注重实际,抨击淡忘儒学忧时济世传统、空谈误国的儒生,从哲学上讲,可以说是儒学发展史上否定之否定。

    转头看向俞曲园,叶昭笑道:“荫甫,我写了几篇文,回头倒是要请你雅正一二。”

    俞曲园一呆,忙道:“不敢,草民若能见王爷经世之谈,幸何如之。”

    哈里奇则笑道:“荫甫啊,王爷可真看得起你,他老人家打遍大江南北,那罗刹人、法兰西人、英格兰人,谁听了他老人家的名儿不吓得打摆子?各个求着买他老人家定的法典看,这可不是我瞎说,香港岛那个总督包令,这托人都托到我这儿来了,被我给撅了回去。你这可好,王爷还没定稿的文能给你看,我这可有些嫉恨了!”

    俞曲园连道:“是,草民略有耳闻。”这洋人转弯抹角来买大将军府各律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早就传遍了。

    叶昭笑着点了点哈里奇。

    哈里奇躬了躬身,赔笑道:“奴才知错。”他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更知道什么时候这话再说就显得多了,总要刚刚好。

    叶昭琢磨了一下,对俞曲园道:“礼房刚好有个缺儿,荫甫若不嫌我这庙小,就请委屈一二。”

    俞曲园急忙跪倒:“草民谢王爷,草芥之身,得王爷恩遇,草民愧不敢当,唯有衔草结环,以死报之!”

    哈里奇心下微微一笑,这天下名士,现在谁不以进大将军府为荣?俞曲园遇到咱家,算是他的运气。

    叶昭却是起身将俞曲园扶起,更令他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叶昭自己知道自己事,现在手下文官武将,可说是各种流派齐聚,跟大杂烩没什么两样,如极为崇尚西学的李小村一派,又如大儒李蹇臣、郑珍一派,加之升官发财柏贵之流,清流周京山等众,太后党伊哈奇等人,在思想碰撞中寻找理念的李鸿章之流等等等等,真是五花八门,色彩斑斓。

    这些人,现今虽被自己捏在一起,概因自己这几年树立起来的绝对威望,广州小政权更从来没遇到什么真正的困难,可一旦这个政权出现危机,到时候怕可就热闹了。

    自己也真是时也命也,机缘巧合,换第二个人,谁能将这些不同理念不同诉求的人给团结起来?

    说来也是,洋务派有支持自己的理由,保守派也有支持自己的理由,升官流有支持自己的理由,清流官员同样有支持自己的理由。在这个年代,自己手下这些官员当然都是保皇派,但只怕若真有那革命派,同自己接触的话,一样有支持自己的理由。

    简直万民所归啊,叶昭品口茶,自己拍了自己一句马屁。其实他比谁都知道自己这个政权的问题,自己跟自己都嘻嘻哈哈,又何尝不是一种境界?

    “王爷,您要的文函。”见哈里奇和那位读书人走了,朱九棠忙将文函送来,又收拾茶几上七彩玲珑的杯杯碗碗。

    今日,朱九棠是值日文吏。

    叶昭看着她笑道:“是不是要辞差了?”

    朱九棠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呢,父亲平安无恙,虽然丢了银子,但人没事就好,银子,只能想办法募集,慢慢赔给人家。

    叶昭叹口气道:“要找个好文吏难啊,找一个好的女文吏就更难,别说,还真有点舍不得你。”确实,朱九棠细心谨慎,更很有眼力见儿,简直天生的秘书材料。

    “民女,民女不敢当。”朱九棠吓了一跳,大将军王这个“舍不得你”就更突兀了,若不是多多少少知道了大将军王的性格,还以为他调戏人呢。尽管如此,俏脸还是不禁一热。

    “好了,咱们宾主一场,以后若有事,不妨来找我。”

    “是,民女记下了!”朱九棠不敢多说,想了想,跪下,连磕了三个头,力道很足,若不是这片小天地铺着厚厚的法兰西地毯,怕额头就破了。“王爷的大恩,民女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红制服妩媚丽人,磕头谢恩,倒也颇令男人心情舒畅,叶昭笑道:“好了,起来吧,这丢了的银子,总要给你找到,没出人命是大幸,这要出了人命,我可真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治军无道,我难辞其咎。”

    朱九棠虽心下觉得这事儿跟大将军王扯不上一点关系,但她自不敢说,也没资格说这话,就算想劝慰人,那也得是地位平等的关系不是?

    叶昭不再说话,翻开了文函。

    乃是顺德县农户统计,佃农人数,进城打工人数、土地占有情况等等。以小见大,初步了解现今农村态势。

    翻了几眼,叶昭摇摇头,看这些数据等于走马观花,若不下去调研一番只看数据那就是盲人摸象,下去调研的人,却是要选个精明强干的官员。

    见大将军王又习惯性的陷入沉思,朱九棠悄悄退出了黄幔。

    ……

    郡王府走兽园,奇花异草,怪木嶙峋。

    数十丈方圆的铁栅栏里,一头灰色大象正昂首挺胸的漫步。

    栅栏前,穿着蓝旗袍,小巧无比的蓉儿和巨象比起来可就越发渺小,她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它,伸手,吉祥忙递上小水瓢,蓉儿将水泼过去,叫道:“脏死了你!”大象则惬意的卷起了鼻子。

    坐在藤椅上,叶昭好笑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暹罗国主进献给大将军王的礼物,昨日刚刚运抵。

    “相公,南蛮子说它可以骑,是不是?”蓉儿转过小脑袋,好奇的问。

    叶昭笑道:“等过几日,咱俩骑着它上街。”

    一听就知道相公又糊弄自己,蓉儿小心思叹了口气,相公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叶昭则摆弄着手里的一串明珠,各个拇指般大小,晶莹通透,流光溢彩,共四十九颗,一颗明珠已是奇珍,四十九颗一般大小的串起来,那绝对是稀世罕品,无价之珍。

    估摸着,拿到欧洲拍卖,几万英镑不成问题。

    暹罗国主,可真下力气。

    现今暹罗国主拉玛四世,叶昭并不知道其人如何,要说了解,就是从《安娜与国王》这部电影了,华人影星出演的这位泰国国王,若不是有这部电影,叶昭就是拉玛四世这个人都没听说过。

    在电影里,拉玛四世自然英明神武,可不能当真,但既然能被西方作家作为正面人物写进小说里,还是很畅销的小说,至少说明拉玛四世开明务实,同西方进行接触贸易。

    而现在,他明显将自己看作了朝贡国的合法代表,使者并没有北上京师,而是直接将贡品和礼物送入了广州总理衙门。

    其实所谓朝贡国,更多的是一种贸易关系,贡品是要大清付银子的,要说这礼物倒是和后世理解的贡品差不多,白送的珍宝。

    拉玛四世给广州大将军王写了一封信,令叶昭了解了暹罗的现状,同样和英国签订了通商条约,司法和关税自主权与大清一样遭到了破坏,拉玛四世恳请大将军王率水师巡游暹罗。

    想来,这是他送来厚礼的用意。

    看了信叶昭才知道现在的拉玛四世和小说里的形象完全不同,刚刚遭遇西方的巨舰火炮,拉玛四世现今想的还是如何维护原来的统治,而不是聘请英国女教师教授他的儿子西方文化,进行各种变革。

    而在东方,毫无疑问只有大清才能削弱英国对其的影响和控制。

    叶昭微微摇摇头,自己国内的事还千疮百孔呢,又哪有时间理他?

    不过也不能冷了他的心,回信时笼络一番,更要给他信心和希望,这信,看来还得自己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第七十九章 地主

    湖南桂阳州毗邻广东,又与永州府钳制广西东南,是以其与广东接壤之地在粤军防线中,与广东连山、连州连为一体,设为连桂防区,此防区驻扎四枝巡防营,电报线路也早架设完成。

    桂阳临武县与广东连州相接,粤军在两地交界处设寨,驻军一营,更与官文设立的南抗贼党的永州大营多所接触,准备将电报线路架设过去,以便互相支应。

    临武县南双溪镇,有上千的人口,乃是临武数一数二的大村庄,最近这段时间却是人心惶惶,概因刘老爷将双溪村的良田都卖给了粤地商人,刘老爷是双溪镇最大的地主,在双溪镇有良田数百亩,刘家更有临武第一家之称,而刘老爷早就搬去了长沙府,只留下庄头帮其收租。

    谁知道前几日镇上就有人谣传,刘老爷将地全卖给了广东商人,租种刘家田地的佃农长工短工立时就炸了锅,换了东主,谁知道那些田地还佃不佃给他们,还雇不雇小工?就算佃给他们,地租田息等规矩会不会更改?

    这几日,这些佃农小工络绎不绝的来找刘家庄头刘阿喜,刘阿喜也是苦笑以对,他自己还不知道着落呢,又哪里顾得上这些苦哈哈的出路?

    双溪村口有一棵柳树,几百年的古树,要几人才能合抱,柳枝垂下,怕有千条万条,微风吹来,泛起滚滚绿浪。

    刘阿喜此时就躲在树根下抽旱烟袋,躲出家门,耳根好不容易清净了些。

    “喂,你躲出来就没事了?”身后娇嗔声,不用回头刘阿喜也知道是谁,他续弦的夫人春月。

    香风袭人,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妇脚步轻快的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一身蓝布袄裤,遮不住她丰满体态。

    春月比刘阿喜年少十岁,本是邻镇武水武老爷的小妾,受不住武老爷虐打逃出武家,昏倒在刘阿喜门前被刘阿喜救下,鳏夫美妇,干柴烈火就作了真,等刘阿喜知道春月的身份,可险些吓死。

    武家势大,更有子弟在湘军里任统领,那是统辖上千人的大官,与私逃小妾苟合本就是被人活活打死也无人可怜,更莫说是武家的小妾了。

    不过幸好刘老爷对刘阿喜甚好,亲自出面又赔情又赔钱,武老爷勉强卖了个人情,算是将春月转卖与他。后来,刘阿喜就与春月拜天地做了夫妻。

    “不躲出来怎么办?”刘阿喜苦笑,在鞋帮子上敲了敲烟袋杆,转头看着春月,道:“要不咱们走吧?”

    见丈夫神色凝重,春月微微一怔,问道:“走?去哪儿?为甚么要走?”

    刘阿喜摇摇头,说:“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在双溪村了。”他心里的话没说出来,怕吓着春月,接到刘老爷的信,刘老爷卖地时武家本来也想买,可出价太低,刘老爷遂卖与了广东商人,只怕武家会记恨,又翻以前的旧账。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春月一瞬不瞬盯着刘阿喜。

    刘阿喜强笑道:“哪有?你呀,就爱疑神疑鬼。”就算远走高飞也要等双溪镇的事儿办妥之后,总要给新来的老爷讲说明白,吃了刘家这么多年米粮,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不是?

    “你撒谎,你心里有事,我能看不出来?”春月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马蹄声响,两人转头望去,就见南来的黄土路上,尘土飞扬,二三十乘骑客飞驰而来。

    刘阿喜心下一紧,站起身:“我们回去。”抓着春月的手就向村里走,春月本就温顺的性子,见他脸色惊惶,不敢再问,顺从的起身。

    可这些骑客来的极快,转眼间已经到了村口,纷纷拉缰绳,骏马长嘶声中,一名青袍汉子大声道:“敢问这位老兄,刘阿喜刘大哥家里怎么去?”

    刘阿喜微微一怔,转头看去,这些骑客已经纷纷下马,其中有一位华服少年,雍容富贵,清澈双目如电,人上人,就算千人万人中,你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他。

    “您,您各位是广东来的?”刘阿喜犹豫着问。

    最先搭话的汉子笑道:“是,我家主人来看庄子的。”

    来人自是叶昭和一众侍卫。

    临武的地都是锦***奶买的,用的是钢厂的分红,她非要将地契交给叶昭,叶昭也没办法。

    说起来锦***奶倒是慧眼独具,将来韶州到衡州的铁路架设之后,虽铁路会走东南郴州,但临武却也距离交通枢纽不远,加之此地小煤窑众多,在此买地极有发展前途。

    叶昭来到这湖南边界,名为看地交接,实则自是要真正看看湖南的农村生活态势,见微知著,叶昭也知道,自己对这个时代农村的印象更多是从历史资料而来,加之道听途说和一些想象,有时候亲身见到,往往和自己的想象南辕北辙。

    而如何抓住民心,将粤赣的这套东西传播出去,却已经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了。

    现今京城,六王不但办新军,更准备办军械局和船政局,在同欧罗巴诸国接洽中,考察买机器的使者都已经启程,如此下去,只怕国内态势会越来越复杂。

    再不加快脚步,怕就要被六王远远甩在后面,毕竟广东工商业刚刚起步,江西更是百废待兴,以两地资源,又如何与整个大清帝国抗衡?若六王洋务运动卓见成效,那就更没得比了。

    从广州来桂阳倒是用不了多少时日,韶州至广州铁路虽未全线开通,最南端还未铺设完毕,但韶州到沙铺已经通车,骑马到沙铺,换乘火车,到了韶州再换马,也不过三两日光景。

    双溪镇,叶昭希望能真正了解下这个年代佃农雇工的生存状态,而不是靠想象。

    当见这位黑黝黝的中年男人自称是刘阿喜后,叶昭对他微微一笑,回头道:“把刘自禅的信和地契给他看。”

    听这位少年直呼刘老爷的名字,刘阿喜没有觉得一丝唐突,反而觉得很自然,接过青袍汉子递来的书信看了,随便翻了几本地契,刘阿喜忙双手奉还,恭恭敬敬道:“请老爷跟小的来,查收刘家大宅。”

    叶昭笑着点头,和他并肩而行,问道:“这宅子一直你照看着是吧?”

    “是,老爷去了长沙后,要小的住了东院,帮忙处理田地杂务。”

    叶昭点点头,道:“那就一切照旧,你呀,以后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就当刘孝廉在的时候一般。”

    刘阿喜一怔,脚步慢了半拍,“小的,小的谢老爷好意,可小的打算离开双溪村,若不是等老爷来,小的早就走了。”

    叶昭微微点头:“如此,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倒要麻烦你举荐一位管事,本乡本土的庄头才好理事不是?”

    “是,小的明白。”

    说着话,却见周围衣衫褴褛的人越聚越多,虽然见叶昭侍卫气势不敢靠近,但却都跟着走,眼睛急切的看着刘阿喜。

    叶昭见状就对刘阿喜道:“你跟大家说,一切规矩不变,叫大家放心。”本想田租给降几成,可想想初来乍道,只怕会吓到人,相信的人少,以为自己想搞花样盘剥他们的人多,还不如维持不变。

    刘阿喜一怔,心下这个佩服啊,看这位老爷多厉害,问都不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随即转头大喊道:“各位,这是咱们的新东主景老爷,他老人家刚刚下了恩典,一切规矩照旧,大家都散了吧!”

    这些衣衫褴褛的乡民立时发出一阵欢呼,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双溪镇。

    刘家宅院若在广州城就是麻雀宅子,但前后两进,瓦房砖墙,院门前更有石狮子,在乡下自然是高门大户。

    刘阿喜领着?138看书网?,更带叶昭去清点耕牛和农具,这个年代,富裕的佃农或许会有农具,但大多数佃农雇工却要租用东家的牲畜和器械。

    叶昭以前自不知道,看着刘阿喜在杂物房点数多少锄头多少犁杖,不由得有些怔忪,这般简易的生产资料在这个年代都是了不得的财产?

    “老爷,您看数目对的上吧?就差一把锄头,是小的不小心给蹦了锸儿,小的已经赔了钱,账本上能查到。”

    其实那把锄头乃是一名长工弄坏的,刘阿喜怜他贫寒,算在了自己账上。

    叶昭微微点头,说道:“倒也无所谓。”

    刘阿喜急道:“这,这怎么无所谓呢?老爷,我干了二十年庄头,可是一个子儿没出过差错。”

    看他黑脸急成了酱色,叶昭笑道:“所以啊,我希望你再干二十年,可惜啊,你已经另谋高就。”

    刘阿喜低头,默默不语。

    这时候,一名衣衫尚算齐整的农家汉子突然跑进了杂院,随即就被侍卫拦住。

    他却是急急的道:“阿喜哥,你快点走,武家来人了,肯定是冲你来的,你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刘阿喜脸一下就白了,可手上还有几件事没交代清,这可怎么办?

    见他眼中恐惧之色,叶昭蹙眉道:“武家?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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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小冲突

    第八十章小冲突

    前院天井,四五名舔xiong叠肚的恶仆正在吵嚷,而一名穿着号服戴着红缨帽的勇兵军官上前一脚,将正阻拦他们的刘家杂役踹倒,骂道:“快点叫他奶奶的刘阿喜出来,不然老子拆了你们的庙!”

    叶昭走出来正看到这一幕,微微蹙眉。

    刘阿喜脸sè苍白,但还是奓着胆子迎了上来,总不能给人家景老爷添麻烦。

    “几位大哥,小的,小的就是刘阿喜。”刘阿喜连连鞠躬抱拳。

    勇兵军官哼了一声,说:“我家大老爷小妾呢,叫出来,一起去见我家大老爷。”

    一名恶仆在旁帮腔:“刘阿喜,这是我家三少爷手下的哨官老爷,识趣的就乖乖把春月叫出来跟我们走,若不然,就算哨官老爷当场毙了你,你这条烂命也是白饶!”

    刘阿喜身子冰冷,三少爷,就是那位湘军统领了,他,他回来了?这,这可怎么办?一时真后悔莫及,早知道跟春月一走了之就是,谁知道,谁知道他们会来的这般快?

    “你们是什么人?”斜刺里走过来一位青袍汉子,长脸三角眼,看起来整个人yin恻恻的。

    勇兵哨官斜眼看着他,冷哼一声:“你们就是那伙儿广东蛮子是吧?敢跟我家大老爷争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告诉你们,这笔帐早晚跟你们算,我家三少爷今天就想来的,是我们大老爷不想生事,我还告诉你们,别给脸不要。”

    “人留下,放一个回去报信。”叶昭摇起了折扇,这点麻烦事越快解决越好,若只是赶走他们等自己不在可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话音未落,青袍长脸汉子已经怪吼一声,原地拔起,铁tui带着风声“嘭”一声砸在那哨官脖颈肩头,哨官的身子骨可没有青帮大佬的底子,大动脉更被重击,眼前一黑,踉跄栽倒。

    几名恶仆更不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稀里哗啦撂倒,其中一名被踹中心窝,直飞出去几尺,捂着xiong口干呕。

    踢倒他的青袍汉子冷笑道:“三成劲儿,赶紧滚回去,叫你们管事的来给我家主人磕头!”

    恶仆哼哼唧唧好半天爬起,飞也似的去了。

    刘阿喜几人都看傻了,怔了好一会儿,刘阿喜忙对叶昭道:“老爷,小的知道您富贵,但您瓷器不碰缸瓦,这武家,是桂阳的地头蛇,这一片民团练勇那都打着钩子呢,他家老三,是曾大帅手下的统领,您,您好汉不知眼前亏,这就走吧,这事儿啊,您得找官面上的人通气,若不然,等他们来了,您铁定吃大亏。”

    刘阿喜自看得出这位新东主乃是一等一的富贵,就看他手下这帮武家子,就知道他老人家肯定在广东手眼通天,可强龙难压地头蛇,不能吃眼前亏,总要通过官面通融地方才是正理。

    叶昭笑了笑,道:“你把账本拿来,跟我报报账。”

    刘阿喜瞠目结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报账?听说是越富贵老爷越是铁公鸡,越算计精明,可,可不能为钱不要命了不是。

    这时却见那些青袍汉子纷纷跑出去,院中很快只剩两人看管那哼哼唧唧躺在地上的武家俘虏。

    而景老爷呢,悠哉悠哉的坐在了下人搬出的藤椅上,摇着折扇,指了指院中绿荫垂柳,说:“阿喜啊,回头这棵树你换换,要宽叶子的,纳凉才好用嘛。”

    “是,是。”刘阿喜额头直冒汗,第一次见这么神叨叨的大老爷。

    “去啊,拿账本去,你就是为这麻烦想走是吧?那就不必了!”

    刘阿喜“哎哎”的答应着,跑去拿账本,这时就听嘭一声响,刘阿喜吓一跳,却见庄里飞起一团银光,袅袅升空,虽是白日,却看得分明。

    刘阿喜拿着账本来报账的功夫,那最先来通知他的庄客突然惊惶无比的跑进来:“不好啦不好啦,武家来人了,来了好多人。”

    叶昭微微蹙眉,湖南佬倒真是辣子,这就倾巢出动来夺人么?还真令人想不到。

    刘阿喜的账本已经啪一声落地。

    叶昭起身,笑道:“走,出。”

    刘阿喜到这时候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人家景老爷这么富贵的人今日因为自己身历险境,自己这条烂命又怕什么呢?

    跟在景老爷身后出了大院,这时候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村民们纷纷跑出来,都听说了,武水村武家带人来扫村子了。

    有那血气方刚的大胆村民,纷纷拿出什么斧头镰刀,也有去刘家大宅领了农具,举着锄头锹镐,跟在叶昭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倒是浩浩dàngdàng的。

    叶昭心下一晒,国人这地域观念就是如此,全国范围,各省就莫名有自豪感,省之内,就是市县之争,而乡村中,各个村子又是自成一体的小社会,莫说现在,就后世民风强悍之地,村与村之间发生械斗的还少了?

    “景老爷,景老爷!”从旁边大宅子中闪出一名胖胖的“员外郎”,这小胖子那九成九不会做过六部员外,但叶昭看到他的打扮就莫名想起影视剧里的员外郎。

    小眼睛乱转,看起来就精明,瓜皮帽绸缎袍,应该是村里的地主或是大佃农。

    “景老爷,您这是何必呢,我跟武老爷有些交情,我帮您说合说合。”“员外郎”几步跑到叶昭身边,又是作揖又是赔笑。

    刘阿喜小声道:“这是赵老爷。”想了想道:“赵翰举。”知道这位新主人没有喊人老爷的习惯。

    叶昭笑着对赵翰举点点头,说道:“总有劳烦您的时候。”

    赵翰举胖脸就有些垮,凑近叶昭低声道:“景老爷,您可能不知道,那武家和县北王家、郴州邓家起伙儿拉了支民团,曾大帅还从他民团拨人呢,动刀动枪的,咱这些庄稼汉哪是人家对手?这事儿您交给我,我保管您有面儿。”听着话,倒真是替叶昭着想。

    也是这位赵老爷琢磨着,能从武家把刘家田地抢过来的主儿,定然有些来头,巴结巴结不吃亏,广东现在可是藏龙卧虎,能去广州行商的,就没有简单人物,他赵翰举还想着能有一天去广州huāhuā世界闯一闯呢。

    叶昭笑着拍了拍赵翰举的肩头,说:“谢谢您的美意,这事儿啊,我有主意。”

    赵翰举自不知道能被这景老爷拍拍肩膀是多么荣耀,见这少年豪族一脸笃定,只好笑道:“如此,在下就跟景老爷涨涨见识。”

    正说话,“嘭嘭嘭”,村口突然响起了连绵不断的巨响。

    叶昭微微蹙眉,他身后浩浩dàngdàng的村民也起了一阵sāo乱,有胆小的,偷偷往回溜,听说过,官兵现在有一种武器叫火枪,能喷火,山崩地裂的,可不是武家带了这东西来?

    等叶昭一行人到村口的时候,赵翰举、刘阿喜等人就傻了眼。

    却见景老爷的下人们分散在树后、屋顶、草垛上,每人手里一杆能发出巨响的火铳,想来是他们背上那长长的盒子里放着的。

    而村前,一群穿着号衣的勇兵正在溃败,丢下了七八具尸体和伤兵,呜嚷呜嚷的四散奔逃。

    刘勇快步走过来,抱拳道:“主子,叫他们放下武器进村他们不听,奴才们这才开了火!”

    叶昭微微点头。

    赵翰举ji灵一下,看向了叶昭,至于刘阿喜等乡民,都极度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刘勇的话他们却全没注意。

    “这武家看来硬得很呢。”叶昭微微蹙眉。来拿人的可不是武家仆役,这是真正的湘军号服,定是那甚么三少爷手底下的兵。

    刘勇走近几步,小声道:“奴才已经遣人飞报阳明寨,若无意外,巡防营少时便到。主子,您万金之躯……”

    叶昭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想也知道,他定是要建议自己回阳明寨躲一躲。

    “老爷,这,这杀官兵……”刘阿喜脸都吓绿了,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勇冷哼一声:“就他们,鸡鸣狗盗,也配得上官兵二字?”

    刘阿喜唯唯诺诺的道:“是,是,话是这么说,可,可咱们双溪村这可就,可就闯了大祸了!”公然杀官军和村民械斗那是两个概念。

    “你怕什么?”刘勇瞪了他一眼,若不是王爷对他客气,谁耐烦理他?

    刘阿喜不敢再说,这景老爷的下人,一个个也太令人害怕了,真难为景老爷这么斯斯文文漂漂亮亮的一位少爷,整天被一帮亡命之徒伺候着,这心里不别扭吗?不过话说回来,这帮人在景老爷面前,眼神也好语气也好,可都温顺的像绵羊。

    叶昭摇着折扇,琢磨着这场小冲突,湖南辣子果然辣,自己买几亩地,都有些寸步难行的感觉,要进入湖南,怕是要好好跟人碰一碰了!说不定,就要碰上湘军那一位。

    六王,他的忍耐极限又是什么?

    心里念头百转千回,手上却摇了摇折扇,对刘阿喜道:“阿喜啊,你叫人都散了吧,血淋淋的没什么好看的,告诉大夥,都回家,万事有我。”

    赵翰举却是偷偷注意着叶昭,脸上神sè变幻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m)無彈窗閱讀]

第八十一章 连锁反应

    第八十一章连锁反应

    双溪村前,杀声震天。

    刘阿喜、赵翰举早已惊得说不出话。

    村外密密麻麻的桂郴练勇,那寒光闪闪的钢刀长矛,“嘭嘭嘭”发出山崩地裂般响声的抬枪,刘阿喜和赵翰举心如死灰,新主家的火枪手能挡他们一时,但难挡一世,今日双溪村怕是在劫难逃。

    而看着古柳下摇折扇泰然自若的叶昭,刘阿喜快走几步,扑通给叶昭跪下,“老爷,老爷,小的害了您啊!”咚咚的磕头。

    叶昭摇着折扇,也不言语。

    双溪村外到处是绿油油的庄稼地,在一片青纱帐中,武老三冷眼看着村里的火力点,脸sè越发狰狞,“呸”,狠狠吐了一声,骂道:“传令,破了这村子,匪民都给我杀个精光!”

    身侧的团勇教头打了个寒噤,他可是知道武老三这话的意思,犹豫着道:“大人,这,官府查究下来……”

    “查下来怎么了?一窝子匪盗,谁还能包庇不成?”武老三三角眼一翻,恶狠狠的说。

    教头不敢再说话,急忙跑去各处通传,听闻村破后可以随意烧杀劫掠,团勇们立时眼睛都红了,被步枪点击压制的不敢抬头的几股兵勇发声喊,从青纱帐、土丘后死命冲上去。

    “大人,我看这新东主不简单啊。”陪着武老三回乡的营官脸有忧sè,听闻广州商团林立,可战力如此强的商团,主人又岂会是普通人?

    武老三哼了一声:“那可对了咱的脾气,抓起来敲他娘一笔狠的。”

    正说话,突听身后隐隐约约响起号角声,武老三哈哈一笑:“王家来的倒快,鬼老头鼻子灵的能嗅出十里外的荤腥,他怎知道今日要宰一只肥羊?”

    策马从青纱帐中走出,又一挥手,自有小兵飞马迎向远方那滚滚灰尘。

    “老赵啊,这下不怕了吧?王家那老狐狸什么时候作过赔本的买卖?”武老三笑呵呵的问那营官。

    话音未落,营官突然脸sè大变,指着远方道:“大人,您看。”

    武老三回头看去,却见那骑马的兵勇到了那彪队伍前,突然从马上栽下,生死不知。

    而这时候却渐渐看清了,那彪人马各个军服整齐,蓝号勇衣红缨帽,正是粤军的甲装。

    “杀!”青纱帐中,突然杀声震天,看那青纱帐齐刷刷倒下,正是数股甲兵起头并进,来势惊人。

    “怎么回事?”武老三怔住,策马就想迎上去分说。那营官却见机分明,一把拉住他骏马缰绳,大声道:“大人,您还看不出来吗?粤勇来给南蛮子撑腰了,大人,快走吧!”这时节上去跟人讲道理谁会听?何况本就站不住理儿。

    围剿一个小村子,武老三带来的湘军练勇根本就没设哨卡,这时节突然背后遇袭,立时大乱。

    “嘭嘭”枪声中,武老三骏马中弹,惨嘶仆倒,而没等他站起来,脖子上已经架上了几柄明晃晃的钢刀。

    村子里。

    刘阿喜和赵翰举等人真是大喜大悲,正心里哀鸣今日难逃劫数之时,却又见不知道哪里杀出的人马,庄子前庄稼地中hun战成一团,而盏茶不到,统帅被俘的民团就溃败四野奔逃。

    “爷,您,您让小的涨见识啊!”最先醒悟过来的赵翰举一脸谄笑,能被人喊一声主子的那是什么主儿?

    叶昭笑笑,看向了刘阿喜,说道:“阿喜啊,我这田地啊,你就好生打理。这有理走遍天下,难道在咱双溪村还站不住脚?”

    刘阿喜除了震惊的连连磕头又哪里说得出话来?

    叶昭又道:“今日呢折损了许多庄稼,你传下话去,今年的地租只收七成,甭管是不是庄稼地被糟蹋的,算是我这个新东家赏个喜庆。”现今地租以田地良劣收租不等,如谷米者,每亩从三四斗到一石者皆有,大概都为亩产半数。

    “老爷仁慈!”刘阿喜用力磕头。有那离得近的乡民听了,欢呼一片。

    此时旁边shi卫牵过马来,叶昭翻身上马,笑道:“我去了。”

    赵翰举连连拱手鞠躬,刘阿喜长跪不起。

    村头绿油油庄稼地旁,被抽了几个大嘴巴的武老三还在破口大骂呢。

    叶昭自不会去理他,巡防营管带跑来磕头见礼,叶昭笑道:“倒带了一手好兵。”管带立时骨头都轻了二两。

    现今巡防营军种编制不等,但五十杆步枪是要保障的,当然,多为步兵团淘汰下来的慢枪。

    “走,去你的寨子!”叶昭清澈双目蕴含笑意,若被对头看到,心里定然一颤,这厮又在盘算什么yin谋诡计。

    ……

    1858年4月,大将军王景祥在阳明寨附近遇袭,匪兵遁入湘南,随即粤军步兵团第四镇进入湖南境内。

    五月初,在桂阳王孝廉及其民团协助下,斩通匪恶绅桂阳吴丹雄、郴州邓云徽,查抄两家田产,中旬,击溃衡州乡匪,进抵衡州,整编绿营。

    中旬,两宫太后懿旨,粤、闽、赣、湘境内大将军王所统各部兵勇番号前加“平远”二字,为平远步兵团第一镇、平远步兵团第二镇、平远步兵团第三镇、平远步兵团第四镇、平远水师,各省警备营称平远警备营,巡防营称平远巡防营等等。

    ……

    衡州近郊石家。

    大宅院前挂着红灯笼,喜气洋洋张灯结彩,阖府上下那一个个都脸上放光,今日可真是贵客盈门,各处乡绅老爷齐聚,而湖广总督官文大人到访且不必说就多么荣耀了,最惊人的是平远靖寇大将军、肃智郡王踏入石家门槛,这可是几代都值得夸耀的恩宠。

    huā厅中,叶昭正笑吟吟品茶。

    黑檀木的案子,案子两侧是椅背上雕了huā纹图样的宽椅,算是主座,可叶昭坐着,感觉硬邦邦的多少有些不舒服。

    桌案另一侧,官文一脸愁容,可不是,祸起萧墙,这大将军王招呼都没打就拉着兵进了湖南,现在要自己写折子说什么乃是自己邀平远军助阵,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官文自不知道,叶昭乃是典型的先上车后补票。

    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平远军不但进了湖南南境,更极短的时间整编出了什么平远湘南巡防营五营,衡州以南,官员撤办了无数,这可怎么话儿说的?

    “王爷,制台大人,草民粗茶冷羹,还请王爷和制台大人恕罪。”坐在下首的是刚刚进来的石老爷,五十多岁年纪,绸袍锦衫,一股子的儒雅。

    叶昭笑道:“孝廉不必客气,地地道道的辣子,我可是好久没尝到了。”

    现在内陆想扩充势力,最紧要的莫过于乡绅地主的支持了,这些地主乡绅,在农村远不是后世所描绘的土豪恶霸,许多却是乐善好施,德高望重,最起码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极为爱惜名声,如若不准备将其一概打倒,得到他们的支持则是必须的。

    叶昭同样做的是又打又拉,砍了与湘军最为密切的几颗脑袋,震慑湘境豪绅,转而又加以安抚。

    第一个倒戈的便是武老三口口声声骂成老狐狸的桂阳王老爷,那叫一个见风使舵,领着民团第一个去抄了武家。

    而衡州这位石孝廉,乃是湘境南部数一数二的望族家长,同曾家素有嫌隙,叶昭整编巡防营多有他的助力,不然又怎会这般顺当?其中湘南巡防第三营几乎就是石家等十三家乡绅组建的民团子弟,挑选精锐,改了个番号,就开始吃军饷。

    “王爷、制台大人,您二位聊,草民告退。”石孝廉起身告辞,知道自己在,很多话人家不方便讲。

    叶昭却是笑道:“不忙,石先生(石孝廉忙道不敢),巡防营甫建,过几日本王准备将其与粤、赣巡防营hun编,老兵带新兵,方能极快提升其战力,而打破地域乡情之见,更是练军之不二法门,石先生以为怎样?”

    石孝廉一怔,知道大将军王定然不会允许这种整营军兵抱团的情况出现,却不想不但雷厉风行的马上着手解决,更直言不讳。

    “军事一途,草民怎敢妄言。”石孝廉一脸坦然,要说帮这位大将军王也是无奈之举,大将军王亲自登门,给了天大的情面,作人就要识抬举,不然怕石家就大祸临头。至于别的事,自己可不能乱掺乎,置身事外再好不过,若真的天下大变,这些乡亲子弟,做逃兵也好,跟着大将军王谋富贵也好,都跟自己没关系,路,都是自己选择的。

    叶昭微微点头,又笑道:“韶州到衡州的铁路正在勘测路线,石先生若有意融资,本王倒可以为先生牵线。”

    石孝廉脸上lu出喜sè,躬身道:“谢王爷,容草民几日,计算银钱宽裕。”

    叶昭心下一晒,石孝廉虽脸有喜sè,但眼中却丝毫不见,分明就是假扮的,几日后,定然来跟自己说哪儿哪儿用着银子呢,实在拿不出闲钱。

    说也是,不说这些内地乡绅多以田地为根本轻视行商,就算思想开明些吧,知道这是一笔极好的生意,可现在同自己走太近,却未见得是好事儿,自然是敬而远之。

    “如此,孝廉忙你的事去吧。”叶昭神sè不动。

    “是,是,草民告退!”石孝廉给二人分别深施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官文这时就苦笑看向叶昭,道:“王爷,以后的赋税我交不上去,皇上怪罪下来,怎生是好?”

    想也知道,衡州以南,湖南南境被大将军王控制的地界儿,那税收是不用想了。

    叶昭笑道:“拨归平远军剿匪军资,又有什么不好说的?”

    官文叹息道:“王爷,下官说一句不该说的,王爷太咄咄逼人了。”如果说平远军进入福建南境尚情有可原,此次进入湖南可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北京城那位仍然不动声气可就怪了。

    叶昭笑笑,端起了茶杯。

    官文又道:“王爷何不听下官一言,缓缓图之?”

    叶昭一笑:“图之?图什么?”不是自己不想缓缓图之,时日越长,六王对于庙堂地方掌控越是有力,而发匪更渐渐陷入困境,如果再爆发个内讧之类的事件,怕被剿灭指日可待,旁人不知道,自己可知道东王和天王的矛盾多么不可调和,如果不是自己粤军一直对其保持压力,怕早就内乱丛生。发匪一旦被剿灭,自己的统治根基随即不复存在,到时六王收权,自己如何应对?

    现今进入湖南,更整编粤军为平远军,打破地域观念整合军队,算是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听叶昭反问,官文一滞,苦笑不语。

    叶昭道:“本王已上了折子,平远军进湖南,一为剿流贼,二为钳制公平贼党,等党贼灭,自会退回赣境征剿发匪。若不然,流寇不息,贼党趁势北上,湖南危亦,本王亦陷入四面楚歌之绝境。”

    听着大将军王分析,还真是这么码事儿,可前提是,湘南真的有需要平远军进剿的强大流寇,可又哪里有了?

    说起来这事儿也怪曾国藩部下骄横,回了乡还是那老一套,带着团勇要血洗民村,可一下撞到了铁板,自己被砍了脑袋不说,更祸延亲朋。

    官文苦笑着,又道:“曾军门数次写来信,要下官保住郴州邓云徽的脑袋,可下官屡次拜访,都见不到王爷。”

    叶昭笑着品茶,不语。

    ……

    紫禁城南书房。

    黄气氤氲,明珠生辉。

    六王坐在那金光闪耀,仿佛有飞龙掠影的书案后,翻着折子,一脸yin霾。

    书案下,站着国丈桂良,满是气愤,恨声道:“皇上,不能再等了,这景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臣工ji愤,恳请皇上治此贼之罪!”

    见六王不语,桂良撩袍跪倒,咚咚的磕头:“奴才死谏,若不早日剪除此贼,待其羽翼丰满,事难回头啊皇上!”

    数名大臣上书弹颏景祥,多为中枢,而言辞最ji烈的莫过于两江总督曾国藩。

    六王缓缓抬起了头,淡淡道:“朕自有分数。”

    桂良一怔,随即更用力的磕头,大声道:“皇上寡断!奴才有死而已!”血从额头沁出。

    “大胆!”六王脸一沉,猛地一拍桌案,可看着这宠妃的父亲,一直以来对自己甚好的老人,脸sè渐渐缓和下来,“你起来吧,朕在等,等一桩军机,两个月后,且看朕如何分派这小贼!”

    军机?两个月?桂良虽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但听得出,皇上早有部署,心下立时一喜,皇上何等英明?行事一向静如山岳,动似雷霆,看来,是很早就部署如何对付那小贼了,这自己都没闻听半点风声,可见此事之机密,筹划之周详。

    “皇上圣明,奴才就睁开眼睛看着,看那谋逆小贼如何自取灭亡!”桂良心下宽定,再次俯首磕头。[(m)無彈窗閱讀]

第五卷 三龙戏珠 第一章 夜总会

    第五卷三龙戏珠第一章夜总会

    吉祥舞厅,乐曲舒缓,光线mi离。

    舞厅乃是中空的二层洋楼架构,中央是硕大的舞池,供客人舞女翩翩起舞,亦可表演才艺,环绕舞池皆是欧式沙发茶几组成的茶座。此时叶昭就坐在楼上紧邻雕huā栏杆的茶座里,翻看报纸。

    如意坐在侧座,好奇的看着楼下舞池中对舞的男男女女。

    她穿着玫红sè丝绸旗袄,嫩绿丝滑的绸ku,红彤彤的小绣huā鞋,乌云秀发按照叶昭说的在脑后盘了个huā髻,四只梅huā簪子极有美感的插在发髻上,瀑布般的长发落在肩后。如意自不知道这是什么发髻,即不盘发又不梳辫,但叶昭叫她这样弄,她自然听话,自不知道乃是叶昭在电影电视里见过的古代美女束发造型,此时依葫芦画瓢用在如意身上,俏丫头更显娇美可人。

    叶昭已经好多天没出来闲逛了,同京城关系异常紧张,六王虽没吭声,可不知道背地里策划什么,就算自己粘了胡子又如何?若有心人盯上,保不准就被识破,被人刺杀的滋味很好么?

    不过昨晚如意哭了一晚,是以带她出来散散心。

    昨晚说起府里的丫鬟,叶昭跟蓉儿讲道,年满二十岁者可放出府嫁人,以后府里丫鬟雇佣制,未婚女孩儿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可进入的荷huā楼的丫鬟则酌情买些穷困人家的幼童,栽培成人,伺候几年放出去也算做了善事。

    叶昭又要蓉儿去跟如意说说这话儿,五个大丫鬟里,吉祥不算,因为她与蓉儿主仆情深,是一定要陪在蓉儿身边的,锦二奶奶的贴身自也另算。其余三个丫鬟,如意年纪最大,今年虚岁二十。叶昭要蓉儿问问如意,帮她介绍一户好人家,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归宿。

    叶昭本是好意,今早才知道如意昨晚哭了一夜,想起这些年的主仆情分,叶昭心下也未免难受,是以带她出来散散心,顺便开导开导她。

    不过这次出来,叶昭可是带足了本钱,四周五个茶座,二三十号人,全是大将军王部下,其中一桌四名王府shi卫,其余四桌则是飞虎营精英,男男女女扮作客人,逼真的很,如果叶昭不是事先知道他们身份,怕都看不出来。

    叶昭翻看着《粤报》,这几期粤报主题连续抨击鸦片之毒害,称鸦片祸国殃民,吸食鸦片者多为腐朽无能之辈,无所事事的寄生虫,更将鸦片定xing为“毒品”。

    这连续的文章都是叶昭所写,现今就算欧罗巴诸国,也没有毒品一说,在其本国吸食鸦片贩卖鸦片皆为合法,可为什么中国人吸食鸦片者最多?概因这吸食者从不以为耻,更将那飘飘yu仙的滋味绘声绘sè讲给亲朋,从鸦片被称为“福寿膏”就可知,在中国,好像吸食鸦片是一种上等人的作派,奢侈人家会客接待亲友,都用鸦片来招呼人,如此才显得豪门之风。

    控制乃至杜绝鸦片,首先就要将其的名声搞臭,广州不很多人开始自认是“文明人”吗?好吧,吸食鸦片不是文明所为。

    叶昭开了这个头,又令秘书房专门委派几名吏员作文章抨击这鸦片,官家再逐步顺应“民意”控制鸦片买卖,如此一步步禁绝鸦片。

    而粤报第四版,又有官家启事,公布了监察局之信箱,开辟了民意上达的新途径,鼓励信笺揭发腐败,又创造了世界监察历史的先河。

    “咚咚咚……”如意小心翼翼给叶昭倒了杯白兰地,琥珀般的金黄sè,浓郁典雅。

    如意小声道:“洋酒看起来就好喝。”

    叶昭笑道:“这白兰地可是咱中国发明的。”说着就心中一晒,有时候爱国主义教育实际就是一种政治灌输,我们的文明最伟大,任何现代技艺只要在古代和我们文明沾上过边儿的,就是我们的发明,国外人不知道何时何地的一句话,拆解过来断章取义就可以证明我们璀璨的文明或是现代社会的强大。

    现在自己在粤赣的宣传教育同样如此,宣扬粤赣制度世界第一,宣扬古老文明的辉煌以及在粤赣制度下的复苏。而几家报纸经常翻译些洋人的文章加以修饰夸张更印证了粤赣制度的先进,古今同理,被洋人都佩服的没边儿,民族自尊心自然得到极大的满足。

    其实这也不仅仅是民族自信心缺失的问题,任何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从国家层面讲民众也是如此。当然,叶昭希望随着粤赣乃至中国的强大,对于欧罗巴诸国的评议,国民能渐渐的平淡视之。

    而且叶昭也发现了,自己越来越善于引导民众鼓动民众的情绪,虽然本意是好的,但政客,乃至政治家真的就是这种心理状态吗?

    都说忧国忧民,侠之大者,可真想登上权力的巅峰实现一些理想,仅仅一腔热血一副济世心xiong可远远不够。

    往往为了理想抛头颅洒热血的,都是真正巨人的垫脚石。

    摇摇头,叶昭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苦涩无比,自己,距离好人这个范畴是越来越远了。

    “主子,您说的朋友还没到吗?”如意雪白小手执着金黄sè的玻璃瓶,又小心的给叶昭酒杯斟满。

    “是呢。”叶昭拽出怀表看了眼,下午三点。瞥了如意一眼,说道:“叫我什么来着?”

    如意吐吐舌头,“这不主子的客人还没到吗?”

    说着话,那边就传来瓮声瓮气的喊声:“叶大哥,叶大哥!”

    黑子和马小翠沿着红毯木梯上楼,黑子一边喊一边晃手。

    叶昭一笑:“倒是准点儿。”

    黑子和马小翠都穿了便装,黑子穿着青布袍,肌肉虬结,看起来怪怪的,马小翠则穿了一身huā布衣裳,黑布鞋。两人衣服都是崭新崭新的,叶昭看了就笑,多一些黑子和马小翠这样的工薪阶层,才能更好的刺ji经济刺ji广东的发展。

    叶昭站起,笑着和黑子、马小翠握手,又介绍如意:“我妹妹如意,如意,这是黑子哥,小翠姐。”

    如意并不习惯和人握手,只是甜甜笑着叫人:“黑子哥,小翠姐。”

    几人坐了,如意就忙给黑子倒了杯酒,又张罗着给马小翠要咖啡,叶昭笑道:“你就别忙了,都自己人,吃什么喝什么他们自己叫。”

    “哦。”如意乖巧的点头。

    马小翠却是笑孜孜问叶昭:“你亲妹妹?”

    叶昭笑道:“和我亲妹妹一样,对了小翠,你们巡捕局有没有年青帅气的干事,有没有配得上我妹妹的?改天带出来见见。”

    如意俏脸就有些白,可自然不敢违拗主子的意思。

    马小翠琢磨了一会儿,看着如意笑道:“这我可真不敢说,怕没有如意妹妹能瞧上眼的。”

    叶昭道:“不对吧?训导处有个姓金的巡长,人帅气,风评也好,我看他就不错。”

    马小翠嗤了一声道:“他?看着没结婚,外面相好的多着呢。”睁大眼睛看着叶昭:“我说叶昭,你是想把你妹妹往火坑推怎么着?”

    叶昭摇头苦笑,看来任何时候这档案都不可信啊。本来嘛,给如意找婆家,倒也不用家境多么好,男孩要多大的官儿,第一自是要正室,人踏实能干,提拔的机会还不好说吗?

    “巡捕局怎么样?这吃拿卡要的苗头是不是压不住?”叶昭看似不在意的问。

    马小翠笑道:“好些了,反正我这眼睛是清净了,上面发了巡捕十九则,监察局办了几个,现在没敢明目张胆收钱的了。”

    黑子却是摇着脑袋道:“我看难,别处还好,北城前街那儿最乱,听赵老呙说,现在都有讲究的,出去巡逻这小摊小贩的都得孝敬,有那不孝敬的,可落不了好,没一会儿就有地痞来掀你的摊子,交了钱的,就没事儿。”

    叶昭就笑:“好啊,这都进化成警匪一家了。”

    马小翠和黑子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只听他叫好,马小翠无奈的摇头。

    “走,咱下去跳舞吧。”马小翠率先提议。

    叶昭点点头,说:“那就下去。”转头对如意一笑:“走吧,教教你怎么跳舞,等你恋爱了,也来文明文明。”

    如意一呆,可莫说只是跳舞,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主子要带她去,她又怎敢不去?只是担心不会跳出丑而已。

    四人下楼进了舞池,飞虎营几对男女也跟了下来,晃呀晃的在叶昭和如意身边成双成对的开始笨拙的起舞。

    叶昭心下一笑,这些人,还真是会什么手艺的都有,虽然跳的没章法,临时看着现学现卖,但却也有模有样的。

    “这个手给我,这个放我肩膀上。”叶昭抓起了如意的两只柔嫩小手,一只放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握住,笑道:“你呀,就跟着我的脚步来,跳跳的就会了。”

    叶昭自自然然,却不知道如意如遭雷击,这辈子第一次被男人抓着手,这个男人更是她的主子,从进王府就知道要成为他的通房丫头,刚刚七八岁时就知道自己早晚是他的人,可谁知道主子脾气怪异,从来不用她服shi,更听说有龙阳之癖,等到主子大婚了,又纳了妾,如意才渐渐明白,主子是跟别人不一样,看不上的女人是碰也不会碰的,虽暗地伤心,却更觉得自己能服shi这样一位主子,真是天大的福气。

    今天,今天是她第一次挨得主子如此近,仿佛主子呼出的气就喷在自己发髻上,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近在咫尺。在她心目中如山峰般高不可攀的男人此刻拥着她入怀,碰触着那充满威严感觉的男人身体,如意头晕晕的,脑袋一片空白。

    叶昭好久没跳舞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进舞厅时尚一回,可这舞伴,也确实难求,蓉儿那是断然不会陪自己疯的,锦二奶奶虽然体态风流,搂着那小尤物跳舞定然享受的很,可要说在家里跳还行,她也定能令自己享尽艳福,但在舞厅大庭广众跳舞,就算自己逼她来,可不知道回头会不会闹什么自杀风bo。红娘?叶昭闪她名字的念头都没,天崩地裂也不会啊。

    却不想无心插柳,倒是寻到位舞伴。

    只是怎么感觉,如意的身子越来越软,好像,好像要瘫在自己怀里了。

    低头看去,那小红绣huā鞋跟着自己的黑皮鞋动呀动的,叶昭心里不由得一dàng,有种划破时空的快感。

    抱着古典韵味的美人儿起舞,还是自己的丫鬟,跳起了现代的交际舞,这感觉,还真有些刺ji。

    如意渐渐的回过神,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绝佳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不管主子赶她出府也好,将她送人也好,都要,都要告诉主子她的心思。

    偷眼看看四周的人群,好似没人注意,脸通红,羞的身子都要软倒,如意慢慢的,慢慢的将娇躯贴了过去。

    夏天穿的极薄,尤其是叶昭和如意的衣衫都是上等丝绸,薄滑无比,隔着丝绸,叶昭突然就感觉到如意弹力十足的柔软小腹贴在了身下,微微一怔,随着舞步分开,很快又贴上来,能感觉的到如意的小腹是多么的滑腻而又弹力惊人,没有一丝赘肉,薄薄的丝绸好似不存在一般,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碰触。

    叶昭尽力拉开身子,但却不可避免自己的生理反应,随着舞步,轻轻碰触,陷入那片蚀骨的滑腻,又被弹开,再次被那甜腻小腹裹夹,又被弹开,绮旎难言。

    如意却早就醉了,主子的硕大第一次碰触到她的时候她脑子就嗡的一声,整个身子都化成了水,只是靠本能在跟着主子的舞步而动,全身香汗淋漓,好似昏厥了过去,又好似很清醒,朦朦胧胧不知今昔何年。

    终于,一曲韦伯的《邀舞》到了尾声。

    叶昭看着俏脸红到脖根的如意,哭笑不得,刚松开她,就见她摇摇yu坠,没办法,只好半架半抱的搀着她向楼上走。

    而马小翠和黑子跳上了瘾,却站在舞池中等乐曲再次响起。

    飞虎营的枪手,则有一对跟着叶昭上楼,其余两三对又跳了一会儿才回转楼上,任谁也看不出他们和叶昭认识。

    “小丫头片子,我说你疯了吧?”回到座位,叶昭就瞪起了眼睛。[(m)無彈窗閱讀]

第二章 家家有本经

    第二章家家有本经

    如意不敢吱声,低着头,俏脸如红霞一般,更是明媚动人。

    叶昭又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好的不学,怎么把金凤那套都学来了,小小年纪就会撩拨主子了!”

    拿起酒杯咂了口,如意眼角早就偷偷瞥着呢,急忙用镂金筷夹起一块虾干送到叶昭嘴边,见叶昭伸嘴接了,心下才一定,主子没生大气。

    “你呀。”叶昭摇了摇头,其实心里也知道如意的心思,可真是笔糊涂账,算了,以后再说吧。

    黑子和马小翠再回到茶座的时候都是一呆,却见如意将那些带皮的果子都细心剥开,尤其是黑子刚才抱怨的那huā旗国huā生,更是一颗颗的都被如意去了皮,分在三人的小碟子里。

    此时如意又跟shi应要了木盆白毛巾,正轻盈洗手,雪白小手在水盆里轻轻点了点,宛如兰huā。

    马小翠心说好奇怪的女孩,大家闺秀作派,可干的活怎么感觉跟下人仆役似的?

    黑子第一次享受大美女服shi的滋味,看着吃碟里的果子,黑脸就有些发紫,瓮声瓮气道:“谢,谢谢如意小姐。”

    马小翠狠狠瞪了他一眼。

    所谓huā旗国huā生,就是开心果,叶昭喜欢用之佐酒,精细点心吃厌了,不免怀念上辈子的滋味。

    “黑子哥,小翠姐,您二位还吃什么?如意帮你们去要。”主子的朋友,如意自然极为尊敬,小心伺候着。

    马小翠看着如意,笑道:“如意,我要有你这么个妹妹,可不舍得要你干这干那,叶昭是不是经常欺负你呀?”

    如意吓了一跳,急忙道:“哪有,哪有这等事?如意,如意是先生的丫头,可,可谈不上欺负不欺负的。”

    马小翠一怔,这才恍然,看了叶昭一眼,诧异的很,这般明秀的女孩儿原来是他家奴仆,再看如意,马小翠不禁升起同病相怜之感,她家境贫寒,小时候也险些被卖入富户为奴为婢,如意的遭遇她感同身受,心下叹口气,问叶昭:“要帮如意赎身的话,几多银钱?”

    叶昭一呆,笑道:“怎么?你想帮如意赎身?”

    马小翠道:“我自然赎不起,可我回去定好好帮如意寻一户富裕婆家,你说话可要算话,别消遣人。”自以为开始叶昭什么帮如意找丈夫之类的话都是消遣她和黑子。

    叶昭笑道:“这事儿啊,再说吧。”如意“勾引”自己的事都干得出,那要多大的勇气?小丫头烈xing,别回头逼的吞金投井的,还是等等看吧。

    如意心下一喜,但主人和朋友说话,她自不敢插嘴。

    马小翠见果然被她“料中”,哼了一声,说:“我去洗漱间,如意,你跟我来。”

    如意向叶昭看去,见叶昭点头,这才轻盈盈起身,陪着马小翠而去。

    “叶大哥,如意真漂亮,又温柔。”黑子红着脸,这时候才敢说出心里的真实感受。

    叶昭笑道:“这话你跟我说说就好了,别当着马小翠说,小心她撕了你。”

    黑子憨笑挠挠头,说:“我知道。”

    叶昭又问起黑子巡捕局的事,聊没几句,马小翠和如意回转。

    见如意又极快的坐到叶昭身边帮叶昭斟酒,马小翠心里叹口气,自己这番话算是白说了,这个如意,自己跟她说什么只是点头,既不反驳也不询问,还以为她听进去了呢,谁知道她就是这温顺xing子,转回头又是这番景象。

    “叶昭,你现在还干巡捕吗?”马小翠眼珠转了转,问。

    叶昭道:“偶尔还去。”

    马小翠随即正sè道:“那你该知道,贩卖人口迟早会严禁,说不定将来好像如意这种情况根本不用赎身就能得到自由,别闹的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给如意自由身,你还能落个好。”

    叶昭有些无奈,本来找他二位来主要还是想听听巡捕局的情况,可马小翠这人较真,跟如意这码事算是杠上了。

    “好吧,如意,你自由了!”叶昭头疼的挥挥手。

    如意扑哧一笑,却不知道原来主子也有被人气住的时候儿,见马小翠看来,忙低头,说:“是。”

    马小翠看着这主仆两个,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妄作小人,这个如意,不会是看上叶昭了吧?也难怪,说起来这空心大少,实则是很有些见识很有些本事的。

    “这下行了吧?”叶昭问马小翠。

    马小翠撇撇嘴,这时候再提契书什么的好像被人耍一样,哼了一声:“我就希望你对如意好些儿。”

    “先生对我恩重如山,小翠姐放心。”如意极认真的说。她也知道马小翠是为自己好,是个心地极良善的人,若不会也不会因为她这点小事纠缠半晌。

    “那就好。”马小翠讪讪的,越发觉得自己不识趣,也是,别人家的事,局外人又能了解几分?可不是以前叶昭讲过的道理么?

    “嗯?他怎么来了?”黑子突然皱了皱眉。

    顺着黑子目光看去,却见楼梯口huā团锦簇的茶座旁红旗袍女shi应正招呼两名客人,一位青袍中年人,干干瘦瘦另一位则是个子ting拔的白种西洋人,穿着黑sè拉翁基茄克,实则就是简化的燕尾服,同民国电视里的西装以及后世休闲西装造型略有些不同,但实则差别已经不大。

    叶昭也认识那青袍中年人,西关巡捕局的王毅信,赵大个被判了刑,他则被重打八十赶出了巡捕局,现在看,hun得还不错。

    王毅信扫视茶座,很快就发现了叶昭等人,瘦长脸立时浮起笑容,同那西洋人说了几句,随即向叶昭这桌走来,笑道:“都在啊,叶昭、马小翠、黑子,哈哈!”

    见叶昭神sè不动,shi卫们自也没声张。

    王毅信来到叶昭桌前近前就挨个给三人名片,又指着那西洋人介绍:“这是我们商团教练卡斯特尔先生,法兰西人。”

    看着他名片,却是在清和、泰明、老王记三家商行组建的商团做事,职位是顾问。

    叶昭微微一笑:“王先生倒是高就了。”

    王毅信笑着坐下,看起来极为亲热,说:“要没有老弟,我哪能现在一个月拿十块银洋?多亏老弟关照了。”

    叶昭知道,八十棍怕是能要他老命,现下心里可恨极了自己和朱丝丝,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

    如意不知道原委,既然是主子的客人,自然帮两人每人倒了杯法兰地。

    王毅信嘿嘿笑道:“老弟真是好享受。”

    卡斯特尔则拿起酒杯,陶醉的嗅着那琥珀般mi人的光泽,又看看娇俏可人的如意,目光更盯在了如意小巧的红sè绣huā鞋上,眼神渐渐炽热。

    如意微微蹙眉,向叶昭身边坐了坐。

    卡斯特尔啧啧了两声,用生硬的中文道:“酒香人更美。”

    王毅信立时鼓掌笑道:“好诗好诗,卡斯特尔先生,您不是经常说要找一位温柔可爱的中国女朋友吗?这不眼下就有了?”

    卡斯特尔眼睛一亮,盯着如意俏脸,问道:“小姐,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叶昭刚一皱眉想说话,马小翠可就炸了,瞪着王毅信道:“王毅信,我们不认识你,快带你的朋友走!”

    王毅信皮笑肉不笑:“巡捕局怎么教的你?见到长辈呼名道姓,成何体统?”

    马小翠哼了一声:“就你?干的那点好事,没砍你脑袋算你运气好,你走不走?”

    王毅信笑道:“这舞厅不是你马小翠开的吧?就算是你开的,那也没赶客的道理。怎么着,我就不走,你还能抓我不成?”

    马小翠腾一下就站了起来,说道:“滚出去!”

    王毅信冷笑:“你有枪,我们也有枪,哈,我倒忘了,你现在穿便装,不能带枪是吧?”转头对卡斯特尔笑道:“卡斯特尔先生,他们不欢迎您,说您的法兰西神枪手的名号是在吹牛。”

    刚才王毅信和马小翠说话语速快,卡斯特尔也没听明白两人说什么,但马小翠那个“滚”是听得懂的,脸sè本来就yin沉,再听王毅信的话,褐sè眼珠闪过凶光,伸手就向腰间mo去。

    “慢慢慢,各位消消气,消消气。”领班突然颠颠的跑来了,领班姓金,为人圆滑,一直在各个茶座转悠,这舞厅,本就是争风吃醋的地方,喝点酒最容易闹事,虽然有青帮镇着,可总有那不开眼的挑起事端。

    刚刚他正转悠过这桌,听着话头不对,忙凑过来,按住卡斯特尔的手,连声道:“众位,来舞厅咱是寻开心,不是斗气不是?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别难为我们苦哈哈,各位,算给我面子。”

    马小翠指了指王毅信和卡斯特尔,“这两个人,我们不认识,怎么你这儿的客人骗吃骗喝么?”

    金领班忙对王毅信和卡斯特尔道:“二位爷,您消消气,我帮您二位选张好桌台,再把那姑娘带来,燕环肥瘦任二位选,咱是来寻开心的不是?”

    马小翠却抓空对叶昭道:“你和如意先走,这事儿我处理。”叶昭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自是深深印刻在她记忆中。

    黑子也道:“是啊叶大哥,卡斯特尔在局里当过教头呢,那枪法不是盖的,人也狂妄,您是斯文人,别沾这个,我和小翠来应付。”

    马小翠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这是劝人走还是ji人留下呢?

    黑子所说的马小翠自然也知道,卡斯特尔在广州练枪的圈子名气很大,听闻同局总邹守明还是好朋友,是以马小翠才劝叶昭走。就算卡斯特尔闹事,总有律法解决,可若叶昭和如意在,有个什么闪失可就追悔莫及,卡斯特尔看如意的眼神,可是不正,刚刚灌了杯酒下肚,鬼佬眼珠就好像跳动着火焰一般,一看就知道要出事。

    王毅信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对金领班道:“你忙你的去,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没个眼力见儿么?你跟张老四去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张老四即是舞厅请来护场的青帮头头。

    金领班犹豫着道:“这,这……”

    王毅信转头看向叶昭,冷笑道:“你说说你,怎么就知道躲女人ku裆里呢?是不是没长那话儿啊!”他其实本是很yin沉的人,但见到害自己差点丢了命的这小王八蛋,一腔火气实在忍不住。

    刷的一声,突然邻座几桌数十名客人全站了起来,冷冷看着王毅信。

    王毅信心下诧异,心说我讥讽这小子他们都站起来干嘛?哼了一声,骂道:“都看什么看,坐下!没看过家伙是吧?”伸手就伸向腰间,握住枪柄想往外拔,只要往这桌子上一拍,管怎么惹到他们了,肯定一个个吓得尿ku子!

    哗啦啦,突然间,四下伸出无数长枪、短枪、中型枪,黑洞洞的枪口全对准了他和卡斯特尔。这几十号男男女女,竟然全是枪手。

    王毅信身子一下僵住,卡斯特尔慢慢的举起了手,作投降状。

    金领班也在这慑人的枪圈之中,tui一抖,身下一热,吓得尿了ku子。

    不远处几桌客人吓得惊叫起身,纷纷向楼下跑去。

    叶昭微微蹙眉,摆摆手道:“都收了家伙。”又对王毅信和卡斯特尔道:“都是来喝酒跳舞的不是?你们是商团,在西关在广州城拔枪犯了律法吧?自己去按察司自首,请求宽大。去吧。”

    王毅信如得大赦,拉着卡斯特尔想走,却有一名青袍汉子拦住道:“怎么,就想这么走?我家主人宽宏,你们俩难道不懂规矩?”

    王毅信心说什么规矩啊,求助般看向叶昭,这帮人,好像就叶昭没有那冷冰冰的杀气。心里哀鸣,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出来喝酒,都带几十号枪手跟着,就算伍家公子,也没这排场吧?

    腰间突然一松,短枪已经被人取走,转头看卡斯特尔也是一脸惊骇,同样没来得及反应,枪就被取走了。

    那青袍汉子将手上两把枪插于腰后,又冷冰冰对王毅信和卡斯特尔道:“自断一指,再爬出去!”那语气,根本不是恐吓。

    王毅信心肝一颤,回头看向叶昭,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叶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啊!”

    叶昭皱眉摆摆手:“放他们走!”

    青袍汉子这才不敢再说,转身让出了条路。[(m)無彈窗閱讀]

第三章 山雨欲来

    第三章山雨yu来

    马小翠和黑子也都怔怔看着叶昭。

    叶昭摆了摆手:“都坐吧。”

    刷一声,那些枪手全坐了下去。

    叶昭知道,从此以后怕也不能再跟马小翠黑子喝酒聊天了,心里轻轻叹口气,但没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喝酒吧,今天咱不醉无归。”

    如意帮两人斟酒,马小翠问道:“叶昭,你到底是什么人?”另一侧,一名shi卫将金领班叫道一旁嘱咐,自是要他将今天的事守秘。

    叶昭笑笑道:“商人。”

    马小翠撇嘴道:“那得是多有钱的商人啊?”

    见这愣头青还不知道敬畏,叶昭反而心下有些开心,笑了笑,伸手亲自给马小翠夹了条鱼干过去,说道:“不管我有钱没钱,咱们都是朋友,是吧?”

    黑子马上用力点头。

    这时节,一名戴礼帽穿蓝袍瘦猴般的汉子匆匆上楼,叶昭微微一怔,随即对他招招手,他快步走过来,正是瑞四儿。

    其实现在叶昭身边的四名shi卫中只有一人认得他,飞虎营的枪手更不知这位是何等人,若不是紧要事,他也不会大庭广众来见叶昭。

    接过瑞四儿送上的羽毛密信,是新嘉坡来的,叶昭心里就一沉。

    新嘉坡马六甲一带乃是东西咽喉之地,去年年底内务局就在新嘉坡设立了情报站,收集各种情报。

    拆开信看了几眼,叶昭随即起身,笑着对马小翠和黑子道:“你们接着跳舞喝酒,我有事,先走了。”

    马小翠和黑子急忙起身相送,叶昭这个人,喜怒不形于sè,但突然匆匆告辞,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两人也知道帮不上他的忙,等他走后,倒是胡乱猜测议论了好久,猜测叶昭是什么人,家里还是生意出事了等等。

    ……

    紫禁城南书房。

    黄金书案后,平素沉默寡言的六王此刻神sè轻松,慢慢放下手中的文传。

    书案前,躬身而立的是国丈桂良以及军机大臣杜翰。两人皆是现时最得令的重臣,桂良就不必说了,父辈就位列封疆,到他这一代更是极尽荣宠,弟弟岳良娶了睿亲王淳颖之女,哥哥斌良乃是皇子奕詝表亲岳父,桂良的妻子则是肃亲王一脉的格格,他自己在道光年间就颇受重用,到了咸丰朝已经成为最有份量的重臣之一。

    实则说起来,他同嘴里口口声声称为小贼的景祥也沾亲,他的大儿子,娶的乃是老郑亲王乌尔恭阿的女儿,也就是郑亲王妹妹,叶昭的姨娘。

    这错综复杂的联姻也可见桂良家族也就是瓜尔佳氏这一脉的份量,六王登基,他也实在功不可没。

    杜翰在军机任章京的时候就已经倒向了六王,六王登基后更成为军机首辅,乃是迅速蹿红的新贵。

    见皇上面lu喜sè桂良就笑道:“皇上,敢不是南边来了好消息?”

    六王微微点头,道:“倒是比朕估计的早,洋人办事顺当可靠,三艘火炮巨舰这就快到了。”

    火炮巨舰?桂良和杜翰都面面相觑。

    六王笑道:“前阵子左宗棠不上折子要办水师吗?被朕驳了,这事儿啊,朕早有计较,也托洋人去办了,但不能漏风,怕被人坏了事。现在火炮舰就快到咱们地界儿了。”

    桂良和杜翰呆了半晌,这才急忙都磕头口呼皇上圣明。心下都是又惊又骇,这可不皇上刚刚登基时就办的事儿吗?看起来,一两年前皇上可就着手准备对付南边了,景祥那小贼最大的依仗是什么?实则就是水师,一旦谋乱,其水师可直抵大沽口,大清水师无可与抗,而皇上,早就看透这一点了。

    这信儿可瞒的够紧,可也是,景祥小贼与洋人颇多来往,被他知晓的话,定想方设法破坏。

    桂良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道:“皇上,若景祥得到信儿,那小贼大逆不道,会不会派水师拦截?”

    六王微微一笑:“这我早也想到了,你就不必操心了。”

    看向杜翰,道:“此事机密,你亲自走一遭,去上海与洋人交接,将火炮舰引来直沽。”

    “臣领旨!定不负皇上所望!”杜翰恭恭敬敬磕下头去。

    桂良喜道:“皇上真乃运筹幄,奴才妄自揣度,此时诚惶诚恐!”咚咚的磕头,可不是,等直沽水师练成,破那小贼指日可待。

    六王微笑不语。

    ……

    郡王府书房。

    叶昭正默默的品茶,不想六王玩了这么一手,早就在英伦和普鲁士定制炮舰,两艘定海号级别的战列舰,一艘装甲巡洋舰。

    急信发出来时三艘炮舰刚刚抵达新嘉坡,而想来现在三艘巨舰已在路途上,说不定几日后就到了中国近海。

    “主子,派水师去拦他奶奶的!”瑞四小心翼翼的提议。

    叶昭微微摇头,六王早想到了这点儿,三艘炮舰都雇了洋人指挥官和水手,到了中国后,这些人就会成为水师教官,可以说,最短的时间就可以形成战斗力,若中国水军不成,暂时用洋人雇佣军是一样的。

    而三艘炮舰东来途中,若自己去拦截,定然与这些洋人雇佣兵发生海战,广东水师真正的家底就是一艘定海号,就算作战多么勇敢吧,硬实力在这儿摆着呢,三艘对五艘等等这样的海战或许能通过种种战术获得胜利,但一艘战列舰对同等级别的两艘战列舰一艘巡洋舰,那只怕是断无胜算。

    而且,得着这信太晚了,就算去拦截,茫茫大海,对方若不在香港停泊,又哪里能寻到踪迹,现在,可是没有雷达勘测目标。

    如果有新嘉坡到广州的电报,自己尚可早作准备,可现在信息同样靠海船传递,自己得着信儿的功夫,这三艘炮舰说不定就在香港岛外的海域中向北行驶呢。

    英伦远东电报公司倒是正在架设香港——新嘉坡——加尔各答的电报海线,但没个一年半载也难以竣工。

    现在想想,怨不得时老爷对于投资铁路一事突然推三阻四起来,原来怕是火轮船抵达新嘉坡前得了信儿,怕国内战乱一开,不知鹿死谁手,白huāhuā的银子更打了水漂,本来十天前应该来广州签约,却无缘无故推迟了。而自己前几天要新嘉坡情报站多所留意,这指令肯定还没到新嘉坡呢,谜底就揭开了。

    威尔逊不知道有没有收到风,其实就算他知晓了此事,但不通知自己,倒也不出意外,毕竟他的根基还在英伦,同那些军火商权贵保持良好的关系是必须的,何况从他的商业利益考虑,自己在国内处境不好,他反而可以趁机渔翁得利,最起码可以牵着自己鼻子签几个他希望促成的军火合同,比如他最希望的,广府军械厂可以卖武器给太平军等等。

    现在这条情报唯一有价值的一点就是获悉,三艘炮舰会在上海停泊,同大清国官员交接。能探听到这一点,新嘉坡情报站的谍报人员们不知道付出了怎样艰辛的努力。

    琢磨着,叶昭又慢慢端起了茶杯。

    ……

    銀安殿,东侧黄幔后。

    锦二奶奶huā容月貌,凤目流bo,美髻盘五彩huㄤ,一袭红绸长裙,质地丝滑柔软,尽显媚态,裙裾下隐隐lu出小巧的金镂绣huā鞋,艳美不可方物。

    她第一次进这銀安殿,既ji动又忐忑,进了这大殿,才知道什么是威严什么是肃穆,黄气氤氲、龙骧虎视,丈夫至高权力带来的荣耀令她心神俱醉。

    叶昭将一摞资料放在几上,说:“回头你帮我办好,好好教教她。”

    锦二奶奶拿过文函,翻看一眼,照片上一位绝美西方丽人跃入眼帘,锦二奶奶抿嘴一笑,说:“老爷,干脆收了吧。”

    叶昭瞪了她一眼,说道:“收了她,把你降为格格。”

    锦二奶奶娇笑,媚声媚气道:“老爷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几时不做了?老爷说奴婢是什么,奴婢就是什么。”那水儿一般的媚态令叶昭心里痒痒的,无奈的瞪了她一眼。

    “总之你办好吧,要不就安排进大戏院做编舞,教教你那戏院的女孩子们怎么跳舞,好像她芭蕾舞跳得ting好。”

    莎娃整日窝在小店里烧咖啡也不是码子事,会说的汉语越来越多,给她找事儿也就方便多了。

    “是,奴婢遵命。”锦二奶奶轻盈福了福。

    叶昭又道:“我不在这几日,你照顾好家里。”

    锦二奶奶微微一怔,问道:“老爷要去哪儿?”

    叶昭倒也不瞒她:“上海。”火炮舰一事,实在没什么头绪,只能自己亲自去办,见机行事,若是被火炮舰到得天津,形势可就极为严峻了。

    叶昭又道:“此事只有你与蓉儿知道,一定要守秘,就算你们的贴身丫头,也不能告之。”

    锦二奶奶听话的点头,老爷将这般重要的事说与她听,心里自然美滋滋的。

    “主子,茶来了。”是如意的声音。

    叶昭嗯了一声。

    细碎的脚步声响,如意撩珠帘进了黄幔圈起的小天地,她穿着水绿的绸衫绸ku,红sè小绣huā鞋,长长的梅huā簪插在huā髻上,秀发瀑布般披落肩后,水嫩嫩极为俏丽可人。

    朱九棠辞了差,一时半会却是寻不到合适的女秘书,叶昭琢磨了一下,索xing要如意暂时进了秘书房,只是制服就别想了,毕竟是荷huā楼的大丫鬟,整天穿着制服进进出出,蓉儿就会觉得自己胡闹。

    如意从小就被栽培琴棋书画,识字聪明,倒是可以勉强胜任,慢慢学习呗,叫她多同外界接触接触,或许能寻到适合她的归宿呢。

    在这銀安殿秘书房当差,散衙就回荷huā楼做大丫鬟,倒也不错。

    实则秘书这一行当,有时候会斟茶递水就能做的很好。

    锦二奶奶瞧着如意就咯咯娇笑:“呦,如意妹子越来越漂亮了。”

    如意不敢说话,送上茶,就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王爷!巴克什求见!”殿外shi卫进来跪倒禀告。

    “哦?快传!”叶昭腾一下就站起来,快步走出了黄幔,却见殿外大步走入一人,虎背熊腰,气宇轩昂,正是巴克什。

    “怎样了?”叶昭急急的问。

    巴克什一脸惭愧的跪倒:“奴才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叶昭一颗心马上沉了下来,巴克什是去京城接王爷福晋的,平远军进湖南,叶昭就马上命巴克什去了京城。

    “我不是要你绑也要把王爷福晋绑来吗?”叶昭微微蹙眉。

    巴克什羞愧道:“是,福晋倒是接来了,可奴才怎么劝王爷都不听,第二天,听说王爷就被留在了皇宫,等了两日也不见王爷回府,小人担心夜长梦多,福晋再有什么闪失,所以,所以连夜接了福晋,小的该死!”

    “原来如此,这也怨不得你。”叶昭轻轻叹口气,心下却是一紧,看来,箭在弦上了。

    六王已经软禁了亲王,怕是只等火炮船到了天津,就会下旨削自己兵权,而且兵力调配,想来他都部署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福晋呢?”叶昭急急问,可是好久没见到娘亲了。想也知道,王爷没接到,其它福晋格格巴克什自不敢作主,只能接了自己的亲额娘。

    “奴才送去了内宅。”巴克什忙又叩首。

    叶昭点点头,回头对黄幔里喊了一声:“金凤,走,带你去见见额娘,你可是还没见过你婆婆呢。”

    锦二奶奶低低应了一声,听起来怯怯的。

    荷huā楼东侧有一处幽静气派的园子,叶昭和锦二奶奶赶到的时候却见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的奔忙。

    叶昭心里一晒,想也知道额娘不会去住荷huā楼。

    正房暖阁,福晋坐在炕上,招财举着块玻璃镜子跪在她身后炕沿上,湷嬷嬷正将一枚水晶福字簪别在她脑后美髻上。

    “额娘!”叶昭撩帘进了屋,乍然见到老妈额头眼角好像突然就有了的鱼尾纹,心里突然一酸,噗通跪倒:“不孝儿,不孝儿总算见到您了!孩儿不孝!累娘亲受惊了!”

    福晋颤悠悠起身,走上两步将叶昭搂在怀里,泪水扑扑而下。[(m)無彈窗閱讀]

第四章 一波三折

    第四章一bo三折

    黄浦江畔,汽笛长鸣声中,一艘上海至广州的轮渡缓缓起行,轮渡彩旗飘舞,甲板上绅士小姐们兴奋的眺望远方,想象着广州那颗东方明珠、冒险家的乐园是何等精彩。上海外滩上拔地而起的洋楼和整齐的街道却远远没有那片传说中铺满黄金充满机会的土地更有youhuo力。

    码头上,杨林福远远望着这艘轮渡巨大黑影渐渐远去,脸上浮现出一丝悲哀,从此,就要与儿子分别,再见不到了么?

    转身缓缓而行,走在送行的人群中,几名穿着洋衫子的女人正唧唧喳喳说着什么,或许,还沉浸在兴奋中,梦想着远去的男人能赚的盆满钵圆,能成为上海亦或广州的商业大亨。

    杨林福摇了摇头,曾经,这也是自己的梦想,可现今,却落了个周身巨债的下场他毫不怀疑,如果不将儿子送去广州隐姓埋名,上海的债主会将他一家剁碎了扔入黄浦江。

    突然间,杨林福发现有两个戴礼帽穿西装的男人亦步亦趋的好像在跟着自己。

    他微微一怔,紧走几步,那两个男人也加快了脚步。

    杨林福的心沉到了谷底,当转过一处货仓的时候他突然拔tui便跑,但跑没几步,两名敞xionglu肚的彪形大汉突然拦在他身前,眼里满是狰狞。

    杨林福的tui一下就软了,缓缓瘫坐,随即就被人架起,塞进了一辆绿蓬马车。

    马车疾驰,转了几个弯,停下,身边大汉又拽他下车,一条窄巷,四面青墙,杨林福脑子嗡的一声,但还是垂死挣扎,大声道:“你们知道我给谁办差吗?给延祜公子,桂中堂的公子!”

    巷子里的黑漆门突然被人拉开,lu出黄文秀的笑脸:“杨老板,我知道您给谁办差,可给谁办差,这钱不能总拖着吧?”

    见到黄文秀,杨林福恐惧稍减,他最怕就是黄文秀托了青红帮的人追数,那些人杀人不眨眼凶狠无比,更没什么话好讲,而黄文秀,是生意人,最起码向他求情能有一线生机。

    “黄先生,您,您再通融通融,通融通融。”杨林福拱手一脸哀求。“不是我赖账,这不手头紧吗?这个紧,搁以前,我是那号不知羞耻的人么?咱做生意,总有赔有赚,有翻身的机会,您抬抬手,这人情我记着,永远记着。等我杨林福翻身的那天,我十倍,不,百倍报答您!”

    “进来再说。”黄文秀努了努嘴,杨林福身后的大汉随即将他推推搡搡推进了院子。

    黄文秀在前引路,沿着青石板小路穿过一道月洞门,前方红漆的窗棱门柱,乃是小小huā厅。

    黄文秀边走边笑:“杨老板,我帮您引见我的主家。这事儿啊您得跟他讲,我作不了主!”

    杨林福心一抖,紧走几步追上黄文秀,说道:“黄先生,您,您在通融我几日,我,我想想办法。”谁知道这黄老板的主家是什么样的人物?

    此时已到huā厅门前,却见厅内极为雅致,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着丈高的《文星临门图》,图卷下,是红檀木桌案,桌案左侧坐着一位漂亮斯文的公子,脸上含笑,真个是面如冠玉目似寒星,那令人不敢逼视的雍容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杨老板!”少年公子笑着点头示意,折扇指了指侧座,道:“请坐。”

    杨林福无奈,只好跟黄文秀进了厅,黄文秀笑道:“杨老板,这就是我家主人王公子,您的事儿,我家主人全知道了,我,我这可帮不了您啦!”

    杨林福叹气对少年公子拱手,“王公子,实在不是小的有心拖欠,过几日,过几日小的定能筹足五千两,其它的,小的再慢慢想办法。”

    少年公子微微一笑,道:“杨老板,不是我催您,这连本带息的,您可差了咱两万多两银子,您说的筹钱,不过是拿桂中堂公子的银子来抵数,可这事儿,早晚要发,难道杨老板要我陪您一起砍头不成?”

    杨林福愕然看去,却不想人家什么事儿都知道,一颗心沉到谷底。

    少年公子又叹口气道:“而且吧,您这还有了逃匿的打算,若不然,为何将儿子改名换姓送去广州,可是杨老板呀?这天下事儿,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理儿您还不懂吗?”

    杨林福立时如坠冰窟,猛地双膝跪倒:“公子,公子,您放过衮儿,放过他吧,都是,都是小的糊涂,小的,小的定想办法将公子的银子补上,三个月,给小的三个月时间!公子,您现下杀了我,也没银子拿不是?”

    少年公子就笑了,说道:“给你三个月,你能有什么辄?忙着逃匿不是?”

    “小的,小的不敢了!不敢了呀!”杨林福声泪俱下,鼻涕都流了出来。

    少年公子摇着折扇,杨林福的心好似也跟着那折扇一上一下一下一上。

    “别说我不给您活路,要说我也是慈悲人,这么着吧,你帮我办件事儿,这两万两银子一笔勾销,而且你那儿子我定保他平平安安。”少年公子摇了会折扇,终于开了声。

    杨林福一呆,两万两银子可以抹去的事儿,可想而知是多么凶险,但,但若不答应,自己这条命就不说了,衮儿现在只怕就在这帮人手中呢。

    怔怔看向少年公子,这人是谁,又要自己干甚么?

    那仿佛周身弥漫着荣贵气息的少年公子,仿佛离你极近,又仿佛是那般遥远,轻描淡写的操控人之生死,高高在云雾之上,难以揣摩,更不可抗拒。

    ……

    这是一座典型的十九世纪洋楼,彩sè奢华的玻璃,类似教堂的尖阁结构,绿草茵茵的huā园,就好像一座浓缩的小宫殿。前厅处那尊洁白无暇的大理石少女雕像惟妙惟肖,宛如随时会活转一般。

    铺着红地毯气势宏伟的宴客厅中,长桌上菜肴丰盛,山珍海味鲍参翅肚,八大盘八大碗,零碎碗碟无数,酒是上等女儿红,浓香扑鼻。

    杜翰微笑举起酒杯和主人碰杯,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别墅,心说你父子倒也好享受。

    主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四方脸浓眉大眼,倒是极为精神,正是桂中堂的幼子延祜,延祜虽为侧室所生,但前面三位哥哥都在二三十岁时离世,如今桂中堂膝下止有此一子,是以就算皇上,对其也颇为恩宠。

    钦使团来上海,延祜也谋了个差,跟在杜翰身边帮办洋务,延祜在苏松太道历练多年,在上海人头极熟,今日为钦差大臣接风的则皆为中华人物,不是官员,就是上海巨贾。

    杜翰话语不多,听着谀辞如潮,并不搭话,听人问询起火炮舰,也不多言,实则心里鄙夷,你们哪知道天高地厚?

    火炮舰明日就可抵达上海,杜翰这几年对于外事颇为留心,情知在这东亚细亚一带,三艘百门重炮的火炮舰足可横行海上,虽听闻倭国已经开始步上维新之路,筹备船厂,也准备购进洋舰,但国小势微,还能折腾出huā儿来?

    皇上有了这三艘火炮舰,就等于掐住了南边的咽喉,往珠江口这么一摆,看你景祥还能不能蹦跶?就算不强攻广州,时不时轰击一番,你还不得乖乖投降?至于说与洋人贸易,你是想也别想了。

    有了这三艘火炮舰,可以说现时东亚细亚所有国家的贸易城市,都可以随便封锁,那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皇上,真是圣明啊。

    品着酒,杜翰不由得又摇头晃脑感慨一番。

    不过景祥若得着信儿,不知道会搅出什么风bo来,不管怎样,这小贼诡诈无比,行军作战就常常出人意外,而更善于用士卒伪作平民浑水mo鱼。

    但在这上海,谅他也翻不了天,上海工部局总董罗伯托先生已经承诺动用万国商团的力量来保护钦差的安危,保证这次船舰交接的顺利。

    景祥,他又能唱什么戏呢?

    杜翰慢慢干了杯里的酒。

    ……

    雪白蕾丝窗帘前,米姆娜用她的红chun轻轻在玻璃上印了一wěn,窗外,明月当空,树影婆娑,月光轻轻洒落窗外绿茵草地。

    米姆娜是爱尔兰人,却有着一双爱尔兰人很少有的湛蓝sè的大眼睛,她是上海工部局戴维斯先生在伦敦认识的尤物,很快就成了戴维斯先生的情人,跟着戴维斯漂洋过海,来到东方这个陌生的国度。

    她皮肤白皙细腻,高耸的鼻梁,湛蓝sè眼珠勾魂夺魄,此刻穿着一件粉白sè连衣裙,lu出雪白的肩膀和you人的幽深乳沟,镶huā边的裙裾硕大华丽,拖在红sè地毯上。

    米姆娜赤裸的双足踩在地毯上,一边踱步一边想,戴维斯这个老头子越来越吝啬了,今天晚上如果再不把自己看中的那件水晶首饰买来,那只有一个办法制裁他,威胁他自己要离开上海回国。

    想着那件晶莹剔透的水晶挂链,米姆娜心里就火热,好似被什么烧着了一般,那件炫目的珠宝,已经连续几个晚上都做梦梦到它呢。

    “你们是什么人!”房外女佣突然发出恐怖的惊叫,接着就唔一声好似被人堵了嘴。

    米姆娜吃了一惊,难道有小偷?但她并不惧怕,湛蓝sè眼珠只是盯着房门,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来自己的公馆偷东西!

    弯弯的金属门把一转,门被轻轻推开,出乎她的意料,走进来的是一位锦袍中国少年,清秀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的就好像小溪,深邃的又如同大海,令人深陷其间,mi醉不知归路。

    出人意外的东方小偷,和想象里完全不同。

    “米姆娜小姐!”东方少年很绅士的执xiong问候,“请您不要害怕,我是您的朋友。”

    流利的英文,带伦敦口音,米姆娜更是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你是甚么人?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不过米姆娜很快就换了副鄙夷的神sè,中国男人,都是卑躬屈膝的下等人罢了。

    “我知道您是戴维斯先生的情人。”东方少年老老实实的回答。

    米姆娜更是高傲的仰起头,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难道不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吗?你跑不掉的,早晚会被他们抓到,到时候你面临的是绞刑,是绞刑,知道吗?你现在跪下给我磕几个头,我就饶了你!”她很喜欢中国人磕头的样子。

    东方少年微微一笑:“米姆娜误会了,我不是来抢劫小姐的。”

    哦?米姆娜更是不屑,中国的sè鬼,真是不知道死活,凭你们,只配睡下等的中国女人,打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看着你们的辫子就恶心!冷声道:“戴维斯先生马上就回来,你快点磕头赔礼道歉,我会跟他求情,要不然,等他回来,肯定砍了你的脑袋!”

    东方少年却又是微微一笑:“我就是来见戴维斯先生的,此外,还给小姐备了几件小礼物。”说着话轻轻拍手。

    从屋子外,走进来一个穿青袍子的中国人,手里托着红布笼罩的圆盘,将圆盘放在茶几上,又垂手退了出去。

    米姆娜心说原来是送礼物的中国人,以前见得多了,这么没礼貌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哼了一声,说:“留下名字,你就走吧!”

    那东方少年却是走到茶几前,轻轻掀开红绸布,米姆娜的蓝眼睛立时睁得老大,瞳孔收缩,心怦怦跳,呼吸都急促起来。四龙贺寿的金漆圆盘上,是各sè珠宝,玛瑙翡翠金钗明珠,流光溢彩,屋子好像一下就亮堂起来。

    东方少年笑着道:“听闻戴维斯先生的生意出了问题,我越俎代庖,替戴维斯先生帮小姐购置了一批礼物,希望戴维斯先生不会见怪。”

    米姆娜盯着那耀眼的珠宝,嗓子有些干,咽了口唾液,突然反应过来,急急的问那东方少年:“你刚才说甚么?戴维斯先生的生意出了问题?”

    东方少年笑道:“是啊,戴维斯先生在新嘉坡投资失败,现在负债累累,工部局里已经有人提议免去他的董事资格,就算能保住,明年工董局选举,戴维斯先生也肯定落选。”

    米姆娜怔住,她不想相信,却不得不相信,怪不得最近他越来越吝啬,而且也没有商人再来送自己礼物,原来,原来是他的商行要倒闭了。

    “那你这是……”米姆娜mihuo不解的看着东方少年,又看看桌上珠宝。

    东方少年笑道:“我准备雇佣戴维斯先生帮我做事,这些礼物算是订金吧。”

    米姆娜白皙的脸蛋越发苍白,原来,原来这中国人是来招募戴维斯的,本来说吗,就算以前,戴维斯也没他这么阔气呢。

    “米姆娜小姐,现在,我可以坐下了么?”东方少年还是一脸微笑。

    “快,快请坐。”米姆娜第一次,对中国人用了请字,又问道:“您喝咖啡还是茶?”

    问询中国人又是第一次,等东方少年说咖啡,她飞快跑去颠颠给东方少年泡了咖啡送来,就更是第一次了。

    东方少年品着咖啡,琢磨着道:“我姓叶,等戴维斯先生回来,你帮着劝说劝说,听说他最听你话的。”

    瞥了眼米姆娜,心说这裙子倒和莎娃喜欢穿的款差不多。

    不消说,这东方少年自是叶昭。

    米姆娜突然见东方少年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更盯着自己乳沟多看了几眼,若以前,中国人敢这么看她,早就破口大骂了,可此刻,却心下一喜。

    湛蓝sè的眼珠一转,盈盈起身,娇笑道:“叶先生,我这条裙子漂亮么?”

    叶昭瞟了一眼,微微点头,huā一般旋转,lu出一双雪白小脚,委实很有美感。

    米姆娜娇笑,突然就坐在了叶昭的tui上,宽大裙裾下,她一双雪白的长tui光溜溜的,骑在叶昭的tui上,玉臂圈住了叶昭的脖颈,红chun凑上去,在叶昭耳边轻声道:“那,您喜不喜欢?”

    叶昭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却不想一盘子珠宝会是这种效果,早听说了,戴维斯极为宠爱这个米姆娜,现在生意周转不灵,却还是huā大价钱讨米姆娜欢心,今晚来这小筑,本是想双管齐下拿下戴维斯的。

    谁知道米姆娜会唱这么一出,叶昭哭笑不得,不过虽然米姆娜见钱眼开水xing杨huā,但不能否认这是个you人的尤物,xing感胴体如水蛇般滑溜无比,那双光滑的大tui紧紧盘着叶昭双tui,雪白小脚沿着叶昭ku脚轻轻探进去,脚趾轻夹,简直能要男人的老命,眼里全是媚意,在叶昭耳边轻声道:“明天,明天您来。”

    门被推开,女佣小莲端着热茶走入,是放开她的中国男人吩咐的,她也想来看看主人有没有事,突然见到这一幕,小莲惊讶的合不拢嘴。

    小莲可是知道,米姆娜小姐是多么的看不起中国人,可,可现在怎么会这么亲昵的坐在中国男人的怀里?而且是,在勾引取悦人家。

    米姆娜见到小莲,却毫不在乎,中国的男人大多腼腆,这样更刺ji,更叫他难忘,轻轻咬住叶昭的耳朵,吃吃笑道:“达令,喜欢吗?”生硬的中文说的,故意叫小莲听到。

    小莲面红耳赤,再不敢看,把茶盘放在茶几下,几乎是逃了出去。

    叶昭笑着拍了拍她,说:“坐好。”如果说前世或许米姆娜的勾引能令叶昭yu火焚身,但今世,除了轻微生理反应,实则叶昭并没有什么yu念,无他,风情迥异的三个老婆哪个不比她you人万倍?绝版的巾帼英雄、媚骨尤物、小巧晶人儿,那才是真格yu仙yu死呢,要比西洋尤物,莎娃比她漂亮,身材更可以秒杀她,在莎娃面前尚能坐怀不乱,又何况是这个拜金女?

    若不是需要她帮忙,早就吩咐shi卫一耳光给抽飞了,至于叶昭自己嘛,是断然不会动手打女人的。

    米姆娜却腻在叶昭怀里不肯起身。

    这时节儿外面响起三声拍掌声。

    叶昭笑道:“戴维斯先生来了。”

    米姆娜这才依依不舍的站起,等戴维斯先生和一个中国男人进了客厅,她好似没事人一般娇笑道:“亲爱的,有客人拜访您。”

    戴维斯脸sè有些不善,他是从门前被用枪逼进来的,门房被绑,这群硬闯进来的人更不知道甚么来头。

    “你们知不知道戴维斯先生是什么人?”那中国通译瞪着眼睛,却是比戴维斯还横,他还真不信了,在上海租界,还有中国人敢这么对待戴维斯先生。

    “啪”就挨了一个大耳光,通译身边的青袍汉子蹙眉淡淡道:“几时轮到咱爷们说话了,再啰嗦,割了你耳朵。”

    听着他淡淡的语气,通译打了个寒噤,再不敢说话。

    “戴维斯先生,我是来帮你忙的。”叶昭笑着起身,走过来和戴维斯握手。

    戴维斯是位将近六十的胖胖老人,头发灰白,有些秃顶,眼神有些浑浊,但偶尔精光闪现,显然是个很精明的主儿。

    他和叶昭握了握手,并没说话,显然洗耳恭听,看这些中国人玩什么huā样。

    叶昭这时候就笑道:“有位老朋友,想见见您。”说着拍了拍手,外面随即走进一中年hun血,眼睛深邃,鹰钩鼻,杂乱的黑发,正是高和尔。

    叶昭帮包令解决难题时雇佣高和尔为内务局顾问,高和尔倒是尽心尽力,香港、上海他所了解的一些英商底细都给建了档案。

    戴维斯见到高和尔脸sè就变了,实则戴维斯本来不过是伦敦街头的无赖,三十年前跟着鸦片大军跑来中国贩卖鸦片,期间同海盗勾结干了许多非法勾当,而高和尔正与这拨海盗相熟,闻知此事后更曾经勒索过功成名就的他。

    “你们开个价吧!”戴维斯冷冷的说,又转头对米姆娜道:“你去书房等我。”米姆娜却不动。

    叶昭笑道:“戴维斯先生,您的支票还能兑现吗?听说您欠了几万英镑的债务,难道不是吗?而您的鸦片船因为违禁被扣在了广州,如果再被扣押一个月,债主们上门逼债,您的商行很快就会倒闭,我说的对吧?”

    戴维斯脸sè一变,慢慢看向了叶昭。

    叶昭又是一笑,说道:“一个月后,戴维斯先生就会成为上海工部局历史上第一个破产的董事,这房子,女人,就都归了别人。而且,还很可能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当叶昭手指向米姆娜的时候,戴维斯眼里闪过一丝愤怒,显然,老头子被米姆娜哄得服服帖帖,其实有时候,男人被女人骗,往往是心甘情愿的,明明知道她是骗自己,可又抱着一丝希望,就是走不出来。

    叶昭又笑道:“戴维斯先生,我是来帮您解决问题的,只要您帮我一个忙,互惠互利,您的所有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

    “你是什么人?”戴维斯冷冷的问。

    叶昭笑笑,对高和尔微微点了点头。

    高和尔随即就凑到戴维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戴维斯脸sè马上就变了,看着叶昭,怔了会,忙执xiong礼:“原来,原来是阁下,我为我刚才的不礼貌道歉。”毫无疑问,如果说有人能令他解脱困局,面前这东方男人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见到戴维斯突然对叶昭这么客气,米姆娜更是惊奇的看着叶昭。

    叶昭笑道:“您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可以考虑是不是要与我合作,我给您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您同意合作,我们再讨论细节问题。”

    戴维斯默默的点头,想了想说:“我大概能知道您的来意,让我想想。”

    叶昭微笑颔首。米姆娜挎着戴维斯胳膊出屋走向书房的时候,偷偷给叶昭抛了个媚眼,叶昭就笑着对她点点头,意思叫她帮自己的忙。

    米姆娜和戴维斯走后,叶昭刚刚坐下品了口咖啡,一名shi卫匆匆而入,“主子,外面有两名巡捕,好似有所怀疑。”

    叶昭微微一怔,走到窗前撩起窗帘,果然大院铁门前,有两名洋巡捕,好像执意要进来看。

    不知道怎么会被人盯上,但戴维斯的外宅肯定是巡捕们平日的重点巡逻目标,现在门房换了不认识的人,可能还有些别的差头儿,是以这两个洋捕快看来起了疑心。

    “要戴维斯去打发他们走?”高和尔问。

    叶昭摇了摇头,如果戴维斯不肯跟自己合作呢,就算米姆娜留下,也难保他不会出什么huā样,千万不能高估女人在戴维斯这种人心里的地位,而自己的身份一旦被曝出去,那可就万事皆休。

    而本来不管戴维斯合作与否,在自己明日成事前,是准备将其牢牢控制的。

    目光突然盯在了从门前经过的shi女小莲身上。

    高和尔会意,快步走过去,叫住小莲,小莲怯怯停下脚步。

    高和尔皮笑肉不笑的:“小莲小姐,听说你有个弟弟,才五岁?”

    小莲怯怯的点头,显然不明白这鹰钩鼻子的意思。

    高和尔递给小莲一个银洋,说道:“门外有巡捕,去打发他们走!你要敢耍huā样,我就杀了你弟弟。”

    小莲脸一下就白了,给高和尔跪倒:“大爷,大爷,您饶了他吧,他还小,不懂事。”显然单纯的很,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威胁。

    高和尔气得直想跳脚,这时叶昭走过来,拉起小莲,笑道:“没事的,去吧,你也知道,我是戴维斯先生的朋友不是?”

    小莲这才怯怯起身,不敢看高和尔,快步而去。

    叶昭笑着点点高和尔,道:“这威胁人啊,也是门学问,有的人,不用威胁。”

    高尔和尴尬笑笑,没吱声。

    铁栅栏门前,两名洋巡捕正与扮作门房的shi卫纠缠不清,洋巡捕用警棍敲着大门要shi卫开门,另一个掏出了短枪,shi卫见势不妙,举着双手从门房中走出,准备迅雷不及掩耳将这两人撂倒。

    正剑拔弩张,洋巡捕见到踩着青青草地跑来的小莲,这个女仆他们倒是都认识。

    “差大哥,怎么回事?”小莲跑到跟前怯怯问。

    会说生硬中文的洋巡捕道:“对面汉斯先生说有陌生人进入你的院子,这个门房我们又不认识。”

    小莲怯怯道:“是,都是先生的朋友,门房李大哥是刚来的。”

    洋巡捕都知道小莲一向是胆小怕事的样子,说话就这语气,但终究还是有些疑huo,正想再问,突听东方警笛哨子一阵阵响,人声鼎沸,不知道在喊什么。

    两个洋巡捕都一呆,东边,可是住着好几位工部局董事,随即也顾不得这里了,马上捂着帽子向警笛响的方向跑去。

    客厅内,听着外面笛声,叶昭推开窗子,脸sè渐渐严峻起来,听起来,警笛乱响之处正是延祜的别墅方向。

    ……

    延祜别墅的大宴会厅已经乱做一团,杜翰脑袋昏昏沉沉的,勉力挣扎起身,而有些官员已经栽在地上昏mi不醒。

    有人大喊:“我看到了,我看到是杨林福下的药!”

    外面,负责保卫钦差的巡警大声吹起了哨子,钦差卫兵、巡警、万国商团的志愿军乱哄哄跑来跑去,有人大喊:“谁都不许离开,关门!关门!”显然是极为机灵的军官。

    东侧铁丝网院墙下,杨林福奋力的从狗洞中钻出,脑袋上突然就被顶了凉冰冰的东西,杨林福吓得大叫:“饶命饶命啊,是黄文秀主使我干的!”

    “啪”脸上就挨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杨林福脑袋却是一清,抬头看去,正是跟着自己来的几名青袍汉子之一。

    杨林福又羞又怕,更是惶恐,“我,我不知道是您,您,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别说这个,东西到手了吗?”陈勇刚刚是想从这狗洞钻进去寻杨林福的。

    “到手了到手了,可,可差事办砸了!大哥,您,您给求求情,不要,不要难为我的衮儿啊!”本来王先生吩咐他将钦差一行无声无息的mi晕,再把钦差带的关防印玺信笺凭证等等盗出来,可谁知道放药的时候不小心被人看到,幸亏平日早就留心钦差举动,倒是把东西都偷出来了,可,可这样大锣大鼓的,盗出来又有什么用啊?

    陈勇一边拉着他向巷口走一边道:“别说这个,东西给我!我跟你说,万一你落在他们手上,你张嘴闭嘴黄文秀,你那儿子还能活命?”

    杨林福脸sè苍白,不敢再说,将一包东西塞给陈勇。

    两人刚刚出巷口,就听人大喊:“站住!站住!”一名巡捕边喊,边追过来。

    “噗”,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一名青袍汉子,手里短刀一下就插入了巡捕xiong膛。

    尖叫声,立时行人四散奔逃。

    杨林福tui一软,险些栽倒,陈勇几乎是半抱着他,快步而行,hun迹进了行人中。

    身后枪声四起,杨林福看得清楚,刚刚那手持短刃的青袍汉子身上被打得血窟窿一般,靠在墙角,慢慢瘫倒。

    杨林福的心,突然就好像被什么塞满了,是,这条汉子不是为自己而死,甚至都不是为抱着自己的人而死,而是为了那包他家主人要得到的东西。

    可他,却确确实实是为了掩护自己行踪,无怨无悔的冲出来送死。

    第一次经历生死,自己的生死,别人的生死,生生死死,轰轰烈烈,为什么,有人会这般坦然面对死亡?

    抬头,突然见到抱着自己的青袍汉子眼睛有些红,杨林福身子一正,说:“我自己走!”

    陈勇没吱声,轻轻放开了他。

    米姆娜宅子的客厅,叶昭正一样样检视包里的东西,钦差关防印玺、六王写给洋代办的信、上谕等等一样不缺。

    高和尔面sè严峻,现在他能猜得出王爷本来的计划,盗了钦差身份,又有公董局董事陪同,假冒钦差去海上交接。

    但现在虽然钦差的物件都被盗了出来,实则计划已经失败,钦差一行没有按照原计划被mi晕,却是闹了起来,还如何假冒钦差。

    杨林福霜打的茄子一般瘫坐在茶几旁,他也知道事情办砸了,死鱼般喘了会儿气,突然爬起来磕头:“爷,几位爷,带我走,带我走吧,现在满租界都找我呢呀,我留下,会被凌迟,爷,可怜可怜小的吧。”

    叶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因为你我折了手足,你可知道我现在心情?我叫你悄悄行事,你大张旗鼓下药进宴会堂,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

    杨林福身子颤的厉害,磕头如捣蒜:“爷,我实在是找不到机会,找不到机会啊!”

    叶昭看着他,不说话,脑袋都不带转筋的,既然没有合适下药的机会,那就悄悄将东西盗出来即可,也比现在的局面强百倍。

    可也知道,怨不得他。

    站起身,叶昭道:“我们走!”指了指楼上:“带上他俩!”现在也没时间等戴维斯考虑合作不合作了。

    立时有shi卫就噔噔向楼上跑去。

    高和尔讶然道:“王爷,还带上他们有何用?”现在自然是赶紧离开上海滩,莫被万国商团捕到。

    叶昭却不说话,转身向外走去。[(m)無彈窗閱讀]

第五章 富贵险中求

    第五章富贵险中求

    深邃而幽深的大海,月光下bo光粼粼,夜幕下墨汁般的海面轻轻颤动,海流拍打着一座黑黝黝的礁石岛。

    佳明号火轮船静静的漂浮在礁石岛东侧,船上看不到一丝火光,就好像寂静的幽灵船。

    甲板上,叶昭正踱步,海风吹来,凉爽湿冽。

    叶昭知道,不远处的小岛应该就是后世上海市管辖的佘山岛,乃是上海第一哨,华东海军观察通信站。

    现在岛上光秃秃的,二十年前英国人建的灯塔早已经废弃。

    身后传来脚步声,戴维斯慢慢走了过来,显然,他根本就睡不着。

    “亲王阁下,您想把我带去哪里?”戴维斯略有些不安的问。

    叶昭笑笑,mo出香烟,递了一支给戴维斯,自己又点了支,随即将火柴扔给他,说道:“戴维斯先生放心,我不会伤害您。”

    “那,您到底想我帮您做什么?”戴维斯满脸的不解,他能知道,广州的大将军来上海是为了什么,接近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可行踪暴lu,逃匿到了大海上,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帮他什么忙。

    而且,为什么要带米姆娜上船?

    这艘伪装成商船的火轮船,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水手,可,可毕竟是没有火炮武装的轮渡而已,若遇到炮舰袭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戴维斯先生,你作好决定了吗?”叶昭微笑看向他。

    戴维斯苦笑道:“尊敬的将军大人,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叶昭一笑,凑近两步,和他低语起来。

    戴维斯眼里的惊诧神sè越来越浓。

    ……

    远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

    火轮船也慢慢驶出了岛屿范围,在这一带海域盘旋行驶,若不是特别留意,定会以为这是一艘从上海港驶出或是驶向上海港的普通商船。

    只是此时船桅哨塔上,甲板上,十几个水手每人一只千里镜,正紧张的四下搜索。

    舯楼休息室,高和尔站在玻璃窗前,也手持望远镜向远方张望。

    叶昭靠在沙发上品着茶,笑着喊他:“汤姆,神经不要绷得太紧,放轻松,哨兵们各自都有观测的区域,你能发现,他们自然也能发现。”

    高和尔知道自己有些紧张,可他不能不紧张,冒充钦差在靠近码头海域交接的计划失败,现在只有一个途径,就是能在半途将炮舰拦住,可又不能驶离上海太远,若不然,茫茫大海,是很难寻觅到对方船队航线的。

    而在上海近海兜圈子,自然充满了危险,想也想得到,万国商团虽然只是民间武装,但昨晚这么一闹,加之大清钦差请求下,定然也会雇佣火轮船拦截可疑船只,而若寻不到那几艘炮船,被其进了上海码头,那所作的一切努力全成了流水。

    高和尔不大关心大将军王能不能成事,他担心的是如果火炮船进了上海码头,这个中国权贵会不会领着水手去硬抢,到时候这艘火轮船上的所有人可就大大危险了,说不定就送了小命。

    “所谓富贵险中求,汤姆,这话你可得记住,至理名言。”叶昭放下茶杯,也踱步到了窗前。

    如果三艘炮舰真的被六王拿去了,自己该怎么办?

    眺望远方海天一sè,叶昭默默的想。

    休息室的金属舱门吱呀一声开了,shi卫做了个请的手势,穿着xing感雪白纱裙的米姆娜哒哒哒迈着风sāo入骨的小步子走了进来。

    她也不理高和尔就在旁边,径直走到窗前叶昭身后双臂环抱叶昭腰间,俏脸嵌在叶昭肩头,腻声道:“亲爱的,有没有想我?”

    显然,戴维斯并没有跟她说叶昭的身份,她对于目前的处境也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叶昭笑了笑,问:“戴维斯先生睡下了。”

    米姆娜轻轻咬着叶昭耳朵,感受着中国男人清新的气味,身子渐渐就有些热,“我们,我们去哪?”声音媚媚软软细不可闻。

    叶昭叫她哄戴维斯先生休息是为了养精蓄锐,免得等寻到火炮舰交接的时候戴维斯一脸颓靡被人看出破绽,而米姆娜显然会错了意,以为叶昭想和她偷情。

    叶昭还未说话,高和尔突然脸sè大变,说:“好像是万国商团的巡逻船。”

    这时甲板上,那些商人劳工等打扮的哨兵都收起了千里镜,而不远处,一艘明轮缓缓驶来,万国商团明轮上打出旗语,乃是叫佳明号停船接受检查。

    “怎么回事?”米姆娜也看出了不对劲儿,又问叶昭:“我们,我们不是去广州吗?为什么一直兜圈子?”

    叶昭摆摆手,托腮考虑着眼前的局面。

    米姆娜善于观人颜sè,见叶昭神情,就慢慢放开了环抱叶昭的手,凑到玻璃窗前向下看。

    顿饭时间后,两船渐渐靠拢,万国商团的明轮上放下小舟,几名水手上小舟,划了过来。

    ……

    怡和行大班罗伯托先生的别墅极为豪华,金碧辉煌宛如一座小宫殿,据说起这座三层洋楼加之装潢购置饰物用了不下两万英镑,真可谓是上海第一宅。

    别墅书房内摆着méng了bo斯细绒的长沙发和结实的黑檀木写字台,硬木雕huā的矮书架,装帧华美的书籍,,整个陈设sè调庄重、协调,两块褪了sè的法国著名哥贝林的银灰sè挂毯遮住了四面墙壁,挂毯上的牧人和树木栩栩如生。

    罗伯托先生坐在沙发上神sè轻松的敲着烟斗,笑道:“亲爱的杜,您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作为怡和行的大班,他中文说的极好,更是工部局七人董事会中的董总。

    而茶几对面的杜翰,神sè凝重,皱着眉头放下了咖啡,苦涩难咽,宛如他现在的心情。

    “杜,我答应您,接收这支舰队的时候我一定到场,你放心,不会出现任何意外。虽然你丢失了大清皇帝的凭证,但我可以以我的信誉为你担保,在中国经商的英国人,没有人不认识我,也没有人会怀疑我的名誉,这一点,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杜翰摇着头,说:“有您的保证我很放心,我担心的是,昨天偷走关防印玺的人是景祥指使的,说不定景祥就来了上海,您也知道,他的西方朋友很多,他肯定会千方百计破坏我们的交接计划。”

    罗伯托倒是赞同的点点头:“您顾虑的对,景祥这个人不简单,所以,我已经同商团麦斯先生进行了沟通,商团雇佣了巡逻船检查码头和近海可疑的船只,就算不能驱逐他,也叫他没时间玩弄小小的伎俩。”

    “多谢罗伯托先生了。”杜翰笑容还是有些发苦,能不能顺利交接是一回事,可丢了关防印玺以及皇上御笔亲书,回了北京,皇上定然见责,往好了说罚俸,往坏里琢磨可就不知道怎么处置他了。

    杜翰端起咖啡杯,突然,手一抖,咖啡杯落地,他猛地站起,颤声道:“景祥,景祥会不会在海上截胡?”

    “截胡?”罗伯托先生有些不明白。

    “就是,就是在海上拦截皇上购买的炮船,冒充我的身份接收!”杜翰越想后脊梁背越是发凉。

    罗伯托的脸sè也渐渐严峻起来。

    ……

    “不好,好像是那三艘炮舰!”玻璃窗前,举着千里镜的高和尔脸sè大变。

    甲板上,万国商团的雇佣兵已经登上了佳明号,正与迎上去的“商人”说话,而远方,千里镜中那隐隐约约的黑点渐渐lu出了峥嵘,高耸的火炮隐约可见。

    这,这可是最糟糕不过的局面,万国商团的雇佣兵就够不好打发了,偏偏这时候炮船舰队到了,这样的局面,又如何冒充钦差和人交接?只能眼睁睁看着炮船舰队擦身而过。

    “大人,怎么办?”高和尔问着话时心扑通扑通的跳,真怕叶昭一挥手,就跟人拼命。

    叶昭脸sèyin晴不定,须臾,突然转向米姆娜,从袖子里mo出一张十英镑一张一千英镑的纸币给米姆娜,笑道:“你下去,把他们拖住!”指了指甲板上上来检查的万国商团雇员,又道:“这是给你的辛苦钱。”

    米姆娜笑孜孜将那十英镑塞到叶昭手里,“亲爱的,我不能要你的小费,你放心,我这就去打发走他们。”

    叶昭将那十英镑又塞回去,笑道:“那一千英镑是你的,这十英镑是给他们的,再一个你记住,是拖延,而不是打发他们走。”给商团雇员一千英镑小费那才真叫yu盖弥彰呢。

    米姆娜一呆,立时惊喜的尖叫一声,也不说不要小费了,抓着那一千英镑亲了口,又在叶昭脸上亲了口,随即就快步而出。

    叶昭转头对门侧一名shi卫道:“通知哨台,打旗语,要炮船舰队停船!”又对另一人道:“去通知戴维斯先生来,再把那套一品官服和大氅拿来。”

    高和尔一呆,颤声道:“大人。”

    两名shi卫却已经快步而去。

    高和尔只觉脑子眩晕,急急道:“大人,太冒险了。”

    叶昭微微一笑:“不记得我跟你说的了么?富贵险中求,你太引人注意,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

    高和尔多少知道这位中国权贵的脾气,只好苦笑点头,等叶昭出门,他慢慢掏出了左轮枪,轻轻擦拭,已经这样了,只能听天由命,等一会儿乱战起来,寻机保住自己这条命。

    万国商团威斯利号的船长室,温格先生端着咖啡杯站在玻璃窗前,他是万仑行的襄理,也是这艘船上商团的指挥官,带队登上那艘可疑火轮船检查的同样是万仑行的职员布朗,与他关系极好,两人经常一起合作加办si货。

    其实万国商团,本就是由洋行职员志愿组成。

    看着那艘火轮船甲板上,布朗正同一名金发女子说笑,温格就摇了摇头,原来也是欧洲的商船。

    想想也不知道罗伯托先生为甚么要他们丢掉手上的工作,来海上查甚么可疑船只,他凭什么呢?商团本来就是职员们自愿组成,他怡和行的职员反而最不积极,商团是用来保卫租界安全,防止太平军等政府反抗军在租界闹事,而不是来海上稽查,他罗伯托更不是商团司令,有什么资格要商团成员来履行不该由他们履行的职责?

    大清国购买的战列舰巡洋舰?笑话,与商团有什么关系?

    不过温格虽然心里大是不以为然,却也只能在心里嘀咕而已,如果得罪了罗伯托,那谁在上海也hun不下去。

    “温格先生,很奇怪,佳明号在打旗语,要南方驶来的炮舰停船呢。”温格身边,拿着望远镜观测的一名商团成员满脸疑huo。

    温格一惊,再次向佳明号的甲板上看去。

    此时甲板上,一行人正从米姆娜和布朗的身边走过。

    叶昭粘了络腮胡,显得极为老成,穿着一品文官的仙鹤补服,手里捧着红宝石顶子,但外面罩了大氅,却是看不出来。身后一行人,中洋皆有,戴维斯hun在其中。

    经过米姆娜和布朗身边时,叶昭停下,笑着伸手和布朗握手,说道:“米姆娜是我的英文老师。”

    布朗茫然和叶昭握手,不知道叶昭这话什么意思,叶昭又笑道:“我是米姆娜的中文老师。”

    布朗更是觉得这人不知所谓。

    叶昭对米姆娜低语了几句,米姆娜咯咯一笑,凑到布朗身边,纱裙下ru房有意无意的碰着布朗手臂,红chun在布朗耳边腻声道:“这是个疯子,你快打发他走,跟他敬个礼,他最得意这个了。”

    被米姆娜媚眼一抛,布朗云里雾里身子轻飘飘的,还真就侧身给叶昭行了个礼,而叶昭笑了笑,和那行人就走向了艉楼后的甲板,而甲板上正准备往下放几条小船,但隔着艉楼,温格几人是看不到的。

    明轮船长室里,温格看到这一幕,正有些莫名其妙,却见那行人走到船舷前,布朗对之行水兵礼的那个中国人戴上了红顶帽子。

    温格这才恍然,原来是大清国官员,想来布朗认识吧,怪不得有说有笑呢。

    是上海道的官员?被钦差派出来的?

    布朗自不清楚大清官员各sè宝石顶子的区别。

    ……

    炮船舰队行驶在最前面的是战列舰“安娜公主号”,战列舰艉楼休息室,布兰德手持千里镜,观察着挡在小舰队前面的这两艘火轮船,佳明号和威斯利号,两艘船甲板上都有持枪的白种人,看起来,应该是万国商团的船。

    只是为什么商团会派出两艘火轮船来拦截自己的舰队?

    布兰德乃是帮大清国一力促成购买炮舰事务的洋人代办,从中捞了数万英镑的好处,一跃就成为了伦敦上流阶层,他还想最后再跟中国皇帝大捞一笔,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布兰德先生,威斯利号发来的是检查的信号。”一名水手匆匆进了休息室报信。

    布兰德放了心。旗语简短,有时候就看怎么理解了。

    “接人上来吧。”布兰德吩咐身边的水手。

    当陈勇踏上“安娜公主号”甲板的时候,忍不住在那闪亮的金属栏杆上mo了几把,心里欣喜莫名,可转头看去,主子还是那么一脸淡定,他忙压抑着心里的ji动,垂头跟上了队伍。

    布兰德亲自下到甲板迎接,见到来的是一位红顶子官员,布兰德手放在xiong前,极绅士的行礼:“大人,我是为大清国皇帝办差的特使。”

    叶昭微笑道:“布兰德先生,很荣幸见到您。”

    旁边自然有通译翻译了。

    布兰德随即就见到了人群中的戴维斯,两人很亲热的拥抱,布兰德心里忍不住ji动,换了几年前,戴维斯先生那是正眼也不会看他的,现在却完全和他平等相处。

    戴维斯先生笑容有些僵硬,布兰德心说我为大中国皇帝办事,你自然眼红了。

    “大卫,这是大清国钦使杜翰大人,来交接船舰。”戴维斯给两人介绍,而旁边自有人将六王写给布兰德的信递了过去。

    布兰德微微一怔,说:“请,请这边走。”

    带着这行人上了舯楼休息室,布兰德拆开信来看,中英双文,信里的语气,确实是大清皇上的亲笔,还提到交他办这件差事时的嘱托,这可没别人知道。

    “怎么会在这里交接?”布兰德疑huo的问。

    叶昭叹气道:“您可能不知道,这几日发匪东进,危急上海租界安全,所以我认为在海上交割乃是万全之策,如此不必在上海港停泊,直接去目的地。”

    布兰德见戴维斯也缓缓点头,就笑道:“也好,早一天交到贵国手上,我也早一天放心。”

    叶昭挥了挥手,自有人送上了几份契书,布兰德倒是微微一怔,中国人什么时候这么正规了?

    叶昭又笑道:“就在这里签吧,回头到了陆上,咱们再补一个盛大的仪式。”又道:“把三艘舰船的船长也请来,也有契书要他们签。”

    布兰德点头赞同,又叫人去请三舰舰长。

    两人坐在沙发上刷刷的签字盖印互换契书,布兰德见到叶昭签的是“马大勇”,略有些奇怪,不等他发问,叶昭已经笑道:“这是我国水师提督的名讳,全权授予我接收的权力。”

    布兰德点头,不疑有它。

    而两人签好没多久,三艘炮舰的船长一起进了休息室,都是高高大大极为魁梧,叶昭一努嘴,自然有人将契书送了过去。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名西洋水手匆匆跑进来,在布兰德耳边低语了几句,布兰德脸sè马上就变了。

    “等一下!”布兰德对着三名正眼冒星星准备签契书的三名船长喊了声,三个船长确实都有些头晕,年薪三千英镑,这可是内阁大臣最顶尖的收入水平,全伦敦有几个人有这般高薪?

    “布兰德先生,怎么了?”叶昭微笑看着他。

    布兰德犹疑不定的看着叶昭,看着戴维斯,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叶昭笑道:“中国人,来接收舰船的大清水师。”却是用英文说的了。

    布兰德大声喊:“来人,来人!抓住他们!”

    休息室内,休息室外走廊中,双方水手立时拔枪相向,剑拔弩张。

    戴维斯心里哀鸣一声,完了完了,事到临头还是败lu,这回可什么都完了。

    此时,安娜公主号巡洋舰旁,停泊了一艘火轮船,罗伯托和杜翰坐上小船,飞快的划过来。

    叶昭微笑看向那三名船长,举了举布兰德签订的契书,说道:“马丁先生、胡戈先生、泰勒先生,这份合约里,布兰德先生已经将三艘舰船转交给了中国水师,换句话说,他不再是你们的雇主,对你们三位再也没有了约束力,至于你们愿意不愿意被我雇佣,根本不用征询他的同意。”

    三位船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

    布兰德大喊道:“你们不许签,快下令把他们抓起来,他们是骗子!是骗子!”

    叶昭却不理他,只笑着对三个船长道:“我是大清国郡王,广东水师最高领导人,怎么会是骗子呢,你问问布兰德,我是不是在说假话。”

    三个船长都看向布兰德,布兰德气道:“这三艘舰船是大清国皇帝买的,他是乱党,乱党!”

    叶昭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布兰德先生,若因为你逼得我变成乱党,按照中国的法律,你会被砍头的!”又转向那三个船长,道:“你们想赚高薪,想在中国发财,为我工作是最好的途径。”

    三个船长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对面这中国男人是大清国亲王看来没假,那自然比布兰德这个跑tui打杂的份量重了百倍。

    泰勒船长咬了咬牙,猛的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叶昭却看向了马丁,马丁是这艘安娜公主号的船长,船上水手皆听他号令,只要他肯合作,事情就成了一半。

    马丁眼里闪烁着狡诈的光芒,摇头道:“亲王阁下,我搞不清你们大清国的问题,在我不清楚来龙去脉前,我不会为您工作。”

    叶昭正要再说,休息室的金属门嘭一下被拉开,罗伯托和杜翰喘着粗气冲了进来,见到叶昭,杜翰眼睛都红了,大声道:“逆贼,你好大的胆子!”

    本来刚刚以为有了转机的戴维斯见到罗伯托立时tui一软,瘫坐在沙发上。

    布兰德欣喜若狂,快步走过去,叽里呱啦跟罗伯托说起话来,又回头对三名船长大喊道:“这是上海工部局董总罗伯托先生!是大清国皇帝的好朋友,你们是为大清国皇帝工作,而不是为封地上的王爷。”一时难以解释大清国皇帝和这位郡王的关系,只能用西方分封制来形容,也令他们明白,所谓中国王爷不过是大清国皇帝国土上的小小封臣。

    三个船长都听过罗伯托的名字,立时恭敬的行礼,那签了契书的泰勒脸上掠过一丝不安。

    罗伯托先生却是脱帽微笑向叶昭微微鞠躬,中文很流利:“亲王阁下,早就听说您的名字,今天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请亲王阁下回船返航,改日我定然去广东拜会您。”

    听罗伯托要放叶昭走,杜翰脸sè铁青,今日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两艘满载商团水手的火轮船,加上这三艘炮舰的水手,景祥插翅难逃。可罗伯托先生这样说,杜翰也知道,英国人有英国人的考虑,不能指望他帮自己抓景祥。

    叶昭微微一笑:“罗伯托先生,我倒很希望载您一程。”晃了晃手上的契书,“罗伯托先生如果不弃,可以现在坐着我广东水师的巡洋舰去广州一游。”

    罗伯托微微蹙眉:“亲王阁下,您这又何必呢,请您理解我的难处。”

    叶昭笑道:“那罗伯托先生理解不理解我的难处?难道我水师购进船舰还要您的批准?”

    罗伯托脸sè变了又变,道:“亲王阁下在强词夺理。”

    叶昭就笑:“不管怎么说,接收合约已签,这三艘船我是要定了,罗伯托先生还想用武力驱逐我不成?你敢么?”

    两人对答,罗伯托用的是中文,叶昭用的是英文,罗伯托愈是客气,叶昭越是苦苦相逼,更语含威胁。

    倒不是叶昭故作蛮横,而是给那三个船长听呢,看得出,三个船长都很忌惮罗伯托,若不把罗伯托的气焰压下去,难以成事。

    这时叶昭就转向了三位船长,对泰勒道:“你回船上整顿水手,咱们南去广州。”又对马丁和胡戈道:“你两位再不签约,我会解除你们船长的职务。”

    泰勒有些犹豫。

    杜翰听布兰德把叶昭的话翻了,又见三个船长犹豫的模样,立时大喊道:“我现在就雇佣你们,每人年薪五千英镑!”

    叶昭微微一笑,对三个船长道:“你们也见识过布兰德的行事风格,北京什么时候有契书给你们签了?我敢保证,你们跟他走,不出一年,就会被解除职务。”

    马丁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突然说道:“皇帝和亲王,谁能出一万英镑年薪,我就为谁工作!”

    “好,一万就一万!”杜翰没口子的答应,先把洋人糊弄住再说,到了北京,那还由得你们了?

    叶昭一皱眉,随即手在背后做了个手势。

    “嘭”一声,马丁正准备将手里契书撕碎,突然额头就多了个血洞,噗的仰天摔倒。

    满屋子的人全怔住,叶昭将左轮枪又扔回了身后。

    “哗啦”,罗伯托身后随从的枪全指向了叶昭。

    罗伯托脸sèyin沉,冷冷道:“亲王阁下,您现在就算想走也不行了!请您跟我回上海,我要同贵国衙门商讨如何处置你的罪行。”

    叶昭笑了笑:“si自鼓动战舰倒戈,这在我大清是死罪,对他的死我深表遗憾,以后也定然会来上海请罪。但今天,罗伯托先生,您要扣留我,可以,交给yu治我死罪的人手里,也可以。但是罗伯托先生,从此之后,您的安全不知道由谁来保障。如果因为你我被砍了脑袋,罗伯托先生,我可以担保,就算你回了英伦本土,如果进进出出没有几百个卫兵,包括你的家人,必然会一个个横死街头!罗伯托先生,我真心不希望这样的惨剧发生。”

    罗伯托脸sè变了数变,但他知道,叶昭并不是虚言恐吓。

    叶昭这时候又转向了泰勒,说道:“你暂时兼任安娜公主号的船长,第一年的年薪,六千英镑。”又看向休息室里安娜公主号的水手们,沉声道:“都放下武器。”

    眼见这中国亲王的气焰,罗伯托先生看来好像都害怕了,船长更被击毙,这些水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个带头垂下了指着叶昭等人的枪口,其他人也慢慢放低了武器。

    杜翰是文官,见到流血杀人的场面早就簌簌发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泰勒可就来了劲头,他是第一个签约的,雇主原来这般强横,他立时吆喝着水手去通知大副、二副等头目去船长室开会,又到了外面要那些和佳明号水手对峙的船员放下武器,很快,休息室外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休息室内,叶昭又挥了挥手上契书,缓声对罗伯托道:“罗伯托先生,于情于理,这都是我大清国的内部事务,三艘船舰已经被我广东水师接收,希望您不再干涉,从商业角度来说,这三艘船舰已经是广东水师的财产,罗伯托先生一定要破坏贸易原则么?”

    这时节胡戈也讪讪的在契书上签名,递给叶昭一份,叶昭笑笑,又对陈勇道:“去跟他回蓝玫瑰号整顿水手,多带几个人。”

    陈勇会意的点头,自是要监视控制他,免得他耍什么huā样。

    罗伯托终于点点头:“亲王阁下,您说的对,今天的事我不再干涉,但您射杀一名英国公民,希望能书面进行解释,我会同鄙国领事合议我们将会采取的措施。”

    叶昭点头,倒是正sè道:“一定。”

    杜翰知道大势已去,脸如死灰,叶昭笑着对他拱拱手:“杜大人,回京后代我禀告皇上,广东水师定奋勇杀贼,不负皇上之厚望。”

    杜翰不说话,跟着罗伯托而去。

    当三艘炮舰缓缓转向南行,叶昭才长长叹口气,有些疲惫的坐到了沙发上,休息室里的shi卫水手都悄悄退了出去。

    点了颗烟,叶昭又起身,踱到玻璃窗前,看着这三艘钢铁巨炮组成的庞然大物,心里的欣喜难以言说。

    有了这四艘主力舰,再购置些小炮艇炮舰,一枝战力强大的水师就有了雏形。

    船上的欧罗巴诸国的雇佣兵,虽然都给准备了合同,但到了广州,泰勒尚可一用,至于大多数技术军官包括胡戈,自然要下放去船政学堂任教官,虽然厚薪,但却不会用他们操控船舰。

    广东水师轮番在定海号上训练,现今就算没有洋人教官团,定海号也已经完全可以由中国水兵操作,而这三艘舰船,水师官兵自也可以很快上手,比起定海号要一两年时间才脱离洋人教官团,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船政学堂也好,讲武堂也好,都在慢慢的改变着平远军的军官架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

    只是归途,怕没这么容易吧?

    这些洋人雇佣兵,虽说只为金钱,但自己枪杀马丁的消息传出去,他们会怎么想?

    叶昭深深吸了口烟,望着阳光下耀目的银sè巨舰,不过不管怎么说,先享受下胜利的喜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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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皇的事业越做越大了,新一卷也开始了。

    三龙戏珠,看到有朋友mihuo哪三龙?

    六王、叶昭以及两宫太后带的小阿哥,此为三龙。

    新一卷应该是本书第一个爆点,应该会精彩纷呈,冲突多,碰撞多,美女也多

    不过精彩故事要靠动力推动啊,月票者,动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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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满楼

    第六章风满楼

    薄如蚕翼般的碧纱灯映的室内金璧堂皇。

    黄缎子炕沿上,端坐一位端庄秀丽的贵fu,身上服饰镶金缀玉,华丽耀目,金灿灿在流火灯笼下宛如无数璀璨繁星闪动,秋香sè盘金的锦绣短袄,腰束一条蝴蝶结子缀明珠长穗五sè宫绦,仿佛象征着无上权力的七彩鎏金指套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丽人凌然之威隐隐若现,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但对着叶昭,她的语气却是极为平和,威压与轻柔相融,煞是好听。

    “这趟子你辛苦了。”

    叶昭坐在炕前软墩上,平白比兰贵人矮了半头,脸上挂笑:“也没什么辛苦的,幸好,托皇嫂洪福,也算有惊无险,总算没有败事。”

    这一趟实则委实凶险,就算回程中,那马丁的好友还鼓动水手暴乱,但叶昭亲自坐了安娜公主号,上百名shi卫、水兵在畔,倒是极快的将暴动弹压了下去。

    “郡王可都准备好了?听闻这几艘炮舰威力无比,可北上直沽,直捣黄龙?”显然兰贵人打听的明白,竟然已经准备催叶昭扯旗对抗北京,奔袭天津、京师,而在这个年代,占领了北京城,天下震动,立时可以动摇六王的根基,就算六王逃逸,各地勤王,但也可将双方这场角力拉到同一个起跑线上。

    至于扯旗,当然首先要保小阿哥登上九五之位,如此才有大义名分。

    叶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事情怕没这么简单,臣弟还是要等等看。”

    烫金指套哗啦啦响,翘起极美丽的兰huā,轻轻端起茶杯,兰贵人品了口茶,又看了叶昭几眼,道:“是担心端华么?”

    叶昭摇摇头:“不瞒皇嫂,此不是臣弟最忧心的,现今平远军加之警备、巡防不过区区几万之众,若急而讨贼,则西抗贼党、南拒湘军、发匪,东南更有闽北大半未平,水师北上,各地烽烟起,臣弟怕粤赣之地根基不稳,稍有差池,将士离心,怕臣弟等陷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何况京师新军,据臣弟所知,一次就购入了五千枝洋枪,水师北上,未必能一鼓作气,若陷入苦战,补给艰难,怕反而壮了贼势。”

    兰贵人默默点头。

    叶昭又道:“臣弟自信,只需稍作忍耐,三五年间,平远军势定然翻天覆地,粤赣之境国富民丰,到时讨贼,天时地利人和,大事可成。”

    “只怕老六不会等了!”

    叶昭微微点头:“此也正是臣弟所担心者。”

    想也是,若六王眼见他不可收服,早晚必反之局,又岂会坐视粤赣蓬勃发展,平远军四下蚕食?如此不出一两年,怕东南半壁都落入平远军之手,六王失去粮仓税仓,岂不是要坐以待毙?

    室内沉寂了一会儿,兰贵人轻笑了笑,说道:“甭管怎生说,今儿该高兴不是?有你在,我放心的很。现在该跳脚的是老六。”

    南北渐渐势成水火,这叔嫂俩说话也就不再避忌,真真是狼狈为jiān开始商量怎么对付大清国皇上了。

    叶昭也笑了,说:“皇嫂,明日臣弟陪您上那炮舰一游如何?也算给水军壮壮声威,若皇嫂登船,众军士定感恩流涕,士气大振。”

    兰贵人一笑:“算了,我一个fu道人家,上战船不吉利,平白碍眼。”

    叶昭道:“皇嫂这话可说错了,皇嫂乃是翱翔龙凤,天命之主,又岂同凡间女子?”

    兰贵人只是笑着摇头,显然觉得不成体统。

    叶昭就又笑道:“臣弟还有一事相求,望皇嫂首肯。”

    “你说来听听。”兰贵人原本不是这种瞻前顾后的风格。凡事一言而决。但这景祥,有时候实在搅得她头疼,时不时就邀请她这个邀请她那个,她委实怕这次又是要去和蓉儿踏青什么的,若应了下来食言却是不美。

    叶昭笑道:“请皇嫂为三艘炮舰金口定名,仰仗皇嫂福气,平远水师定可百战百胜。此三舰两舰为战列,一舰为巡洋,还请皇嫂命名。”

    哦?兰贵人微微点头,显然,这事儿她倒喜欢,沉吟了一会儿,道:“既有定海,战列炮船就为靖海、镇海。另一艘是什么来着?”

    叶昭笑道:“巡洋,实则就是吨位略小的护卫之舰,铁甲卫护船身,臣弟喜欢称之为巡洋。”

    兰贵人微微点头:“吨位小,大舰之护卫,则轻灵而动,名为灵bo如何?”

    叶昭笑道:“皇嫂赐名果然dàngdàng而威,靖海、镇海、灵bo必为捍卫皇嫂之砥柱!”

    兰贵人轻轻一笑,端起了茶杯。

    ……

    郡王府huā厅。

    叶昭正在横看竖看一张草图。

    侧座沙发上,坐的是广府造船厂总设计师哈威罗。

    今日他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百忙中抽空接见的哈威罗。现今造船厂已经开始建造船舶,第一艘船舰是运煤船,吨位极轻,而第二艘船舰,则准备建造一艘五六百吨位的小型护卫舰,至于2000吨以上定海级别的一二等战列舰,千吨以上级别的三四等战列舰,则是准备在年底开工的第三艘船舰。

    这排在日程表上要半年后才开始建造的第三艘船舰,叶昭最后选定了三名设计师中的哈威罗先生为总设计师,要他设计一艘3000吨位的大型战列舰,自从蒸汽机运用在舰船上,这吨位级数真是呈几何倍增长。

    可现在有了镇海、靖海和灵bo三舰,叶昭的想法却是变了。

    哈威罗只是设计的原始概念草图,却是叶昭这等稍微了解海军知识的人都看得懂,当看到哈威罗用蒸汽动力来操纵舵系统和锚泊系统,叶昭眼前一亮,笑道:“你认为能实现?”

    哈威罗连连点头,说道:“承méng您的指点,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实则叶昭只不过是提出概念,雇主一定说能实现,哈威罗等技术人员自然绞尽脑汁的去想办法解决。

    叶昭微微点头,道:“不但是船舵和锚,还有装填弹药,抽水,升降小船的吊索,都可以采用蒸汽动力,还有,这装甲炮塔,可以设计成旋转型,同样靠蒸汽动力来解决。”

    哈威罗茫然的道:“先生的要求,理论上可以实现,但是3000吨位的蒸汽动力,可以同时做这许多事吗?”

    叶昭笑道:“这正是我想说的,咱们改造六千吨位的巨舰,蒸汽动力方面,你同戴维斯探讨下,有没有问题。”

    小老头戴维斯虽然还没把柴油发动机鼓捣起来,但在这蒸汽动力上委实帮助不小,他本就是搞蒸汽动力出身,简直轻车熟路,现在正在帮造船厂筹备蒸汽机分厂,轮机国产化倒是比历史上马尾等船政局效率高了数倍,而且筹备的是真正的蒸汽机厂,不是什么土轮机,一旦成功,理论上将来生产火车蒸汽机头都有了可能。

    哈威罗微微点头,说:“好。”眼见中国亲王不是在说笑,他心里可就ji动莫名,要知道,超过五千吨位的铁甲舰,现今听闻只有法国正在打造的一艘六千级别的战列舰以及英国还在讨论要不要建造的九千吨位级别的战列舰,如果由他设计一艘六千吨位的战列舰,那就跻身世界最顶尖船舶总工行列,这份荣耀是要载入史册的。

    但他人沉稳,知道这是一桩极困难的工作,压抑着兴奋之情,反而,更多的是担心。

    叶昭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有压力,慢慢来,无论需要什么支持,你直接找我。”

    哈威罗默默点头。

    叶昭自不是好高骛远,不然也不会船厂日程表上第一艘船是最小型的运煤艇,第二艘船都是百吨的小炮艇。

    而且要说以现今中国水师实力,就算配备一艘排水量世界第一的巨舰又如何?那跟英国海军总吨位相比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战争,拼得是工业能力,是钢铁生产速度,军工生产速度,就算现今大清国拥有英国海军同等实力的舰队,真的开战,你的钢铁又如何消耗的过人家?

    叶昭造巨舰,一来打造舰队的意图自不必说,二来振奋军威,也令欧罗巴诸国渐渐不再轻视你,而且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形成技术本土化,在哈威罗等技术人员攻关之时,中国技术人员相应的自会学到东西受到启发,打造小舰船进行启méng,造大舰则是启发,哈威罗等人的想法,所走的弯路,攻关时各种笔记资料都会是宝贵的财富。

    这才是真正的引进技术,而不是将生产流水线买过来,具体原理理论一窍不通,只管按部就班生产,所谓钻研也是小打小闹敲敲边鼓,核心的东西根本就不了解,那别人的技术终究是别人的技术。

    现今船厂中国技术人员虽然普遍文化水平很低,甚至还在恶补数理化知识,但相信这次经历会对他们有一个质的推进。

    而且这种技术引进模式还会一直持续下去,现今没有技术封锁,各种近现代技术更在发展中,将西方技术人员引入攻关,辅以中国技工帮忙。如此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慢慢这些技术就会真正被中国人所消化,真正形成自己的技术体系和工业体系,而不是如同后世一般,看起来红红火火,实则很多最具分量的技术机械几乎没有一样能完全自主成产。

    说实话,在这个时代,拥有后世数理化知识才有用武之地,没有人拿你当疯子,你所说的某个可能高中物理学的公式,又恰恰会令今之西方技术科研人员茅塞顿开,更有技术条件可以去证明,当然,前提是你有令他们耐心听你讲话的身份地位,如果能拥有资助他们的财力就再好不过。

    而叶昭,偏偏这几样都有。

    是以西关发明家俱乐部渐渐红火也就不足为奇。

    ……

    广州城东“平远军烈士陵园”。

    四周苍松翠柏,随风而动,陵园正中平远军烈士纪念碑高耸入云,碑上“平远军烈士永垂不朽”九个苍劲雄伟的鎏金大字正是大将军王亲笔所书,叶昭练习好久,有感而写,自有凌然之威。

    纪念碑台座分三层,四周环绕汉白玉栏杆,四面均有台阶,须弥座四周镌刻有以牡丹、荷huā、菊huā、垂幔等组成的浮雕huā环,肃穆庄严、雄伟壮观。

    纪念碑前的小广场上,黑压压文官武将肃穆而立,头排第一位,正是大将军王景祥,以下文官依次排列苏纳、李蹇臣、李小村、伊哈奇、唐树义、周京山、柏贵、李鸿章、袁士诚、邹凯之、郭良俊、刚安、孙博正、瑞吉等粤赣府台以上官员悉数到齐。

    武将则巴克什、神保、哈里奇、韩进春、赵三宝、马大勇、王有仁、马青山、裴天庆、丁七妹等等四镇总兵、水师总兵,讲武堂、船政学武堂教官学员黑压压站得笔直。

    在四周,是一排排刺刀锃亮的平远军人,每个人,脸上都有狂热和ji动。

    中国土地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普通军人纪念碑。

    而从叶昭在广州练兵始,每一位牺牲的士兵都登记造册,供奉在陵园祠堂中,许多早期牺牲士兵实则姓名已不可考,是以第一表名册皆为空白,纪念这些默默无名的壮士。

    而从今之后,凡是平远军将士阵亡者,皆入祠堂名册,家属称为“烈属”,更有专门律法对烈属进行各种照顾。

    最后一名登记在册的名字乃是在上海牺牲之壮士。

    一年前烈士陵园破土,只是名字从最早的卫国烈士陵园到大将军王钦定为平远军烈士陵园,叶昭从上海归来陵园纪念碑已经竣工,选了今日黄道吉日为陵园落成典礼。

    哀乐终,大将军王缓缓步上台阶,一脸沉重,宣读雕刻在石碑后他亲笔书写的悼文:“自庚子巨变,夷狄东进,匪党横行。嗟乎中州大地,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苍苍庶民,暴骨沙砾,受千年未有之翦屠。甲申年,时有平远军人,寄身砺戈,出关外,胡漠袭沙,千里奔走,历艰难险巇,以无畏之勇,逐胡人于北疆,入关内,披肝沥血,抗夷狄与南。南征北讨,搏民匪于湘赣,碧血横飞,然寰宇为之一清,群民为之振奋,苟且之辈,亦知精忠奋勇。天地浩浩,岂可没于荒烟蔓草?兹忠肝义胆,长存不朽!”

    “吾等偷生之人,必以诸先烈之牺牲精神为国奋斗,马革裹尸,万死无悔!”

    “平远军烈士永垂不朽!”

    “嘭嘭嘭!”整齐的排枪响起。

    大将军王与众将士肃穆而立,遥望无数飞鸽腾空。

    文官武将,尽皆被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充溢xiong怀,心神jidàng,久久难以平复。

    天地悠悠,陵园内弥漫着肃穆森严、悲壮苍凉。

    ……

    郡王府銀安殿,叶昭审阅着下发各衙门的公文,公文中,要求大将军府各房、粤境各衙门,每年都要前往烈士陵园凭吊,而讲武堂、船政学堂等军事院校更要宣传平远军之先烈精神,学员进入学堂前,在烈士陵园悼念先烈是其所学第一课。

    “主子!英国驻广州领事杰克逊求见。”殿门外shi卫进来单膝跪倒禀告。

    叶昭微微点头,“请。”

    “传广州领事杰克逊觐见!”殿门外立时一声声传了出去。

    叶昭就笑道:“什么时候能用个请字?”自是跟如意说的。

    现在如意几乎成了专职的值日文吏,每天都在銀安殿执勤,没办法,一来她知识有限,难以处理文函二来秘书房谁敢使唤她?就在王爷身边端茶倒水跑tui传送文函倒也不错。

    如意自不敢吭声,说实话那些文函她倒不是看不明白,但身为女子,王府的丫鬟,哪敢在军国大事上提出主张?是以装聋作哑,现在每天陪在主子身边倒是得其所哉。

    工夫不大,身材ting拔满头金sè卷发的广州公使杰克逊走了进来,按照老规矩,如同觐见伊丽莎白女王一样,单膝跪下向叶昭行礼问候。

    叶昭笑着走下殿阶,说道:“公使先生,请起。”

    杰克逊来这銀安殿不是第一次,倒是轻车熟路,见如意撩起珠帘,就跟在叶昭之后进了那黄幔后的“会客堂”。

    如意又给杰克逊上了热咖啡,见主子手势,给主子上了热茶,这才退下。

    “看公使先生气sè,可是有什么为难?”叶昭品着茶,笑着发问。

    杰克逊对叶昭印象不错,他今年开春来广州上任,乃是总领事,上海、北京、天津三领事皆受其节制。

    同叶昭接触几次之后,杰克逊对这位大将军王很有些好感,只觉这位大将军王的谈吐见识颇为不凡,实在是他生平仅见的人物。

    在同包令等官员领事,香港、上海、天津等英商磋商时,他是全力支持叶昭的,言道若南北开战,我大英帝国应该严守中立立场,而南方获胜更符合大英帝国利益。

    但奈何上海商人群情ji奋,那些大班各个骄横的很,加之包令也对其施加压力,杰克逊孤掌难鸣,只好答应来与中国郡王交涉。

    此时面对叶昭,他面无表情,从公文包里mo出一份公函,照本宣科:“亲王阁下,我代表大英王国对阁下射杀我国公民一事表示强烈抗议,并保留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权力。”

    叶昭正sè道:“这件事我深表遗憾,过两日正式发照会给你,你也清楚我国的法律,这是我能尽的最大努力了。何况马丁先生在我国海域干预我朝内政,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杰克逊先生理解。”

    杰克逊微微点头,又照着文函读道:“贵国内部事务,鄙国绝不干涉,但贵国军事各方务必保障我国商人贸易自由,广州、福州、上海、天津、营口等商埠海域列为军事禁区,严禁任何国家军舰在该海域作出军事xing攻击行为,若有违反者,鄙国远东舰队将不得不采取必要的措施。”

    叶昭心里一沉,六王,已经箭在弦上了。

    杰克逊放下文函,脸上这才有了表情,有些无奈的道:“亲王阁下,很抱歉,我也没有办法。”

    琢磨着六王可能的举动,叶昭不动声sè,笑着点点头:“我能理解,杰克逊先生,我知道您尽力了。”

    杰克逊叹口气道:“亲王阁下,远东舰队将会在三日内抵达香港,监视贵国海军的行动,这份照会,并不是在恐吓您。”

    虽然远东舰队将广州海域也列为保护范围,但任谁都知道,北京方面的水师是没有能力威胁到广州的,甚至可以说,北京根本就没有水师,除非几艘只能在近海行驶的帆船也称之为军舰。

    所以这份语含威胁的照会,实则就是对叶昭的通牒,对广东水师的警告。

    叶昭笑道:“杰克逊先生,我明白。”

    杰克逊叹气道:“亲王阁下能明白就好,鄙国也是出于保护贸易之意,并不是存心和亲王为难。”

    叶昭点点头,没吱声。

    杰克逊想了下又道:“亲王阁下,关于前日落成之平远军纪念碑,我注意到,悼文中用了‘夷狄东进’的字眼。这一点恐怕……”

    叶昭摆摆手道:“杰克逊先生应该知道我国文化传统,实则ji励人心之举,并无他意。”

    现今英文中就算民族主义这个词汇刚刚诞生几十年,更远远没有形成对民族主义的系统解释,更无鼓动民族主义的说法。

    是以对中国传统颇为了解的杰克逊虽觉此举不妥,但也没有充足的理由来驳斥,坐了一会儿,心里自也觉得无趣,就起身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叶昭慢慢端起了茶杯。

    六王,看来真下决心要削自己的“藩”了,请求列强干涉,免得自己水师北上就是第一步,也是一个最明显的信号。

    削藩,如果六王真是个精明人,委实是越早越好,当他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臣服于他之时,削藩已不可避免,而雷厉风行,就更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了。

    六王,恰恰有这样的决心。

    而广东呢,六王削藩自己拒不听令,甚至拥戴小阿哥为帝,官员、士绅、军兵又都何去何从?如果再给自己两年时间,必然使得人心归附,可六王,就偏偏不会给自己时间。

    看似强大的广州政权,可一旦六王免自己职位的诏书下来,只怕局势之复杂会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自己,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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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盘龙殿,月光华

    第七章盘龙殿,月光华

    1858年7月,六王下谕,肃智郡王景祥回京奏对,福州将军穆特恩代署大将军印务,平远军第一镇总兵官神保授平远军提督,加兵部尚书衔,领平远第一镇、第三镇,统领江西大营军务,平远军第二镇总兵官哈里奇加兵部尚书衔,领平远第二镇、第四镇,赴广西剿灭贼党。

    江西巡抚李鸿章加陆路提督,总理全省军民事,帮办江西大营军务。

    广东巡抚柏贵加陆路提督,总理全省军民事,帮办广西大营军务。

    福建提督刚安,“恪守尽职”,授封一等男爵,帮办闽浙大营军务。

    广东水师总兵官马大勇,授广东水师提督。

    一道道上谕,几乎平远军重要将领皆受封赏,更将平远军巡防营交由各省巡抚统辖,加柏贵、李鸿章之权,甚至李蹇臣、李小村等六房主事也因为这些年“剿匪刻苦”,大多赏赐金银,加shi郎衔升官进爵。

    乌云滚滚,广州风雨yu来。

    銀安殿,群臣云集,但仿佛有铅块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昭召集粤赣官员及平远军各镇领兵官议事,但不但远在福建的刚安未到,就算广州城内,也缺了吏房主事唐树义等几位官员,多称病不起。

    桌案后,叶昭默默书写,殿下众文官武将都默不作声,整个銀安殿寂静无比。

    此时观音山行宫一间金碧辉煌的暖阁内,美艳而威严的兰贵人斜躺在软榻上,看起来慵懒风情无限,心内却满是煎熬。数日前,上谕还未到广州之时,大将军王已经得了信,前来同她商议,局面之严峻她又岂会不知?

    听闻今日景祥召集文官武将,而这场南北争斗的开端不久便知结果。

    “太后,您的茶。”小安子端着茶送到了软榻前。

    兰贵人摇了摇头。

    “太后,您不要急,景哥儿镇得住他们。”小安子小声宽慰主子。

    兰贵人轻轻叹口气,平远军是必然要分裂的,现在就看那个人有几分真本事了,若能保住平远军大部,保住水师,则尚有偏安广州之机,而后徐徐发展,若不然,只怕广州顷刻就换了天地。

    一直以来扶小阿哥登上九五之位是她最大的梦想,而眼看这一日也非遥遥无期,但不想六王宁可乱了东南半壁,动摇大清根基,却也不容他人酣睡,看似弄险,但若换了她,仔细想想,只怕比六王动手更早,若不然景祥蚕食东南半壁,人心归附,则就完全掌握了主动。

    当景祥兵进湖南时,或许就注定了今日的局面。

    如今,一切只能看他的了。

    兰贵人轻轻叹口气,捧起了茶杯。

    广州城广东布政使衙门后衙。

    烟气缭绕的房内,唐树义正躺在榻上吃烟泡,一名娇滴滴的少fu跪在炕桌另一侧,小心的伺候他挑烟泡,少fu乃是他最宠爱的小妾水仙。

    唐树义身子如腾云驾雾飘飘yu仙,惬意的呼出口烟气,道:“老爷我的苦日子算熬到头了,这站大衙的滋味哪有现在舒服?”

    水仙娇笑一声:“老爷,您装病也得有个装病的样子啊,被大将军王知晓,不怕他怪罪您啊?”

    唐树义轻蔑一笑:“谁现在沾上他才叫沾包儿呢,他的风光日子啊,到头儿了!”

    水仙芊芊细手放下烟钎,娇滴滴道:“我不信,听说这广东人都听他的,他不去北京,谁还能抓了他去?”

    唐树义浑身舒泰,在这最疼的小妾前更是没什么秘密,吐了口烟气,道:“这啊,你得看谁能给他们官当,不说别的,神保,是景祥的人吧?可到底是跟着谋反的总兵好干呢?还是皇上金口封的尚书体面?这是人啊,都会琢磨,不会琢磨的那是榆木疙瘩。”

    水仙咯咯娇笑:“皇上还有密信给老爷,是不是给老爷许了个连升三级?”

    唐树义一怔,终于睁开了眼睛,说:“你怎么知道密信之事?”随即明白,平日吃烟吃到酣处,可是什么都跟这娇滴滴的小美人讲。

    唐树义脸sè一正,郑重道:“这事儿不许再提了。”

    “奴婢知道了。”水仙娇滴滴答应。

    唐树义这才又慢慢闭上眼,继续喷云吐雾。

    銀安殿中。

    叶昭终于放下了笔。

    看向李鸿章和神保,笑道:“我去了京城后,江西大营系于你二位一身,望你等莫松懈,时时以军国为重。”

    巴克什立时看向了二人,他早已打定主意,今日不管是谁稍lu异心,散衙时必令众shi卫将之格杀,拼着被主子砍了脑袋,也逼得主子不能回京,若不然,主子定然九死一生。

    李鸿章尚未说话,神保突然出列双膝跪倒,咚咚磕了几个头:“王爷!神保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神保懂什么叫知恩图报,神保本是微末武夫,身负三宗大罪,王爷不弃,一路提携提点,神保才有今日小小虚名。神保只想战场杀敌,保我大清江山永固,可若被人用来削王爷威风,神保誓死不能相从。神保早已上折辞官,只愿回乡作个小小农夫,与妻儿谈山林之乐,得林泉之乐,于愿足矣!”

    巴克什微微一怔,他本最忧心的就是神保,神保此人,刚柔相济,旁人很难探知他的心思,在军中也颇有威望,若说主子真不在了,由他辖制平远军实是最佳人选,六王授他平远军提督这么一个前所未有的官衔,就是为此。

    哈里奇这时插话道:“神保老兄倒是想做个农夫,只怕皇上不会准哪!”

    神保愤怒的回瞪哈里奇一眼,一字字道:“神保所言句句对心,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哈里奇冷笑两声,不再说话。

    李蹇臣却是摇了摇头,叹气道:“各位有什么可争的?莫不是真将京城许的官衔当了回事吧?以我之见,镜huā水月而已,王爷在,我们尚能安享富贵,若王爷不在,各位尚书也好,shi郎也好,不知道有几个能做的久的。”

    众人都默默点头,均觉这是至理之言,一旦皇上掌平远军、粤赣之地之权,那些京官、外官的折子还不雪huā般飞上京城?谁会服气平远、粤赣文官武将的飞黄腾达?总有秋后算账之时。

    哈里奇出列跪倒大声道:“王爷,听闻在京城,恭王软禁了郑王他老人家,召王爷回京,势必加害,大清社稷寄于王爷一身,恭王他倒行逆施,当年谋夺咸丰爷、祺祥爷之江山,更yu加害两宫太后,天可怜见,王爷历尽艰辛保两宫平安,是以恭王对王爷多方留难,去年更遣禁军来you杀两宫,实乃大逆不道,残暴至极,奴才恳请王爷兴王师,吊民伐罪,匡扶社稷!”说完,哈里奇咚咚的磕头:“奴才冒死直谏!就算王爷砍了奴才的头,奴才也绝不shi奉恭王!”

    哈里奇这一席话石破天惊,殿上众人,大多面面相觑。

    众文官武将,虽说早就有所思量,觉得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事到临头,今日哈里奇突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却无人搭言,一些人心中都隐隐觉得,现在突然要拥立小阿哥,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不到火候。

    李蹇臣却也出班跪倒,磕头不止,大声道:“恳请王爷决断,拨乱反正,兴王师伐逆!”

    随即韩进春、苏纳、李小村出班慷慨陈词,请求拥立道光爷血脉,咸丰爷后嗣小阿哥为帝。

    其余人等却大多缄口不言。

    平远军第四镇总兵官赵三宝突然瓮声道:“你们都争什么呢?干脆王爷当了皇上,哪有这许多事?要打哪个就痛痛快快打,争个什么劲儿?”要说这赵三宝也算天赋异禀,战场上两军对垒,攻山头围城下伏兵,那一条条算计的好着呢,可对于军国之事说他没有政治智慧都在夸他,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殿内马上死寂,人人脸lu苦笑,都知道这位三宝爷的脾气,也没人接茬,免得和他纠缠不清。

    叶昭脸一沉,“胡言乱语,退下!”

    赵三宝苦了脸,不敢吱声,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出殿。

    叶昭看向众人,道:“今日之事,容我仔细想想,改日再议。”

    “喳!”众文官武将齐齐躬身。

    ……

    西关大剧院,二层贵宾包厢,红纱帘幕低垂,包厢内软席上,叶昭正在向人诉苦,一脸的可怜。

    “红娘,我被人欺负你真的不管?”

    坐在叶昭身边,红娘一袭红彤彤华裙美服,云袖绣蝶舞,纤腰飘丝绦,小小绣huā鞋,并拢裙笼之下,眉目如画口若含朱丹,香肌如雪玉骨冰清,真是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

    第一次听“相公”大倒苦水,苏红娘美目连闪,却不吱声。

    叶昭终于渐渐收起了可怜模样,叹气道:“今日广州之局势委实凶险无比,现今六王上谕刚到,等几日,只怕各路宵小兴风作浪,据我所知,六王给数名官员写了密信。家严又被软禁京师,可以说,我叶昭第一次面对这进不得退不得之局面。如果我去京城,必然九死一生,留在广州,只能拖延一时,兴兵讨逆,稍欠火候。我这最缺的就是时间啊!”

    摇摇头道:“有时候想想,在上海遇到你之时,或许跟你去桂林,就无今日之烦恼。”

    “你是鞑子小王爷,去哪门子桂林?”红娘瞪了他一眼,显然到现在还不满意他的身份。

    叶昭点点头道:“是啊,鞑子王爷……”颇有些意兴阑珊。

    “如果我投降你个小鞑子,可真不知道师傅、师公会不会托梦来噬我之魂,九泉下,我也没面目再见他们,更没面目再见死于鞑子兵之手的兄弟!”苏红娘幽幽的说着,眼圈渐渐的红了。

    叶昭一呆,说道:“什么,什么投降?”

    红娘美目看过来:“那你想我如何帮你?”

    “攻袭云贵,只要你打几个大胜仗,我就不用去京城了。”叶昭琢磨着说。

    苏红娘轻轻的摇头:“权宜之计。”

    叶昭道:“那也不是,只需给我少许时间,我自可扭转乾坤。”

    红娘美目盯着叶昭,一字字道:“我只问你一句,若你横扫天下,会如何?”

    叶昭懂她的意思,看着她,慢慢缓声道:“我必改大清之国号,从此天下一家。”

    红娘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点头:“好,我帮你,等过些日子,你可宣示天下,梧州苏红娘降了你!”

    叶昭怔住,“甚么?”

    “我说我降了你!”苏红娘一字字极认真的说。

    好一会儿,叶昭没回过神,他自然知道,梧州苏红娘归降,会是怎样震动天下的大事,真可说能令乾坤颠倒,如果先前拥立小阿哥还觉稍欠火候,无疑就是差在天时,而收降苏红娘这惊天动地的功勋,却是可以令他的声望马上攀上最高点,挟此威势,拥立小阿哥水到渠成。

    “红娘,你不必如此委屈。”叶昭倒是说的真心话,红娘是各路义军中一面闪亮的旗帜,在击溃僧王劲旅后其威望更无与伦比,而突然倒降,对其一生都是巨大的耻辱。虽说和红娘部合并是迟早的事,但会寻觅最好的时机,而不会像现在令红娘毁掉其一生清誉倒降。

    红娘却是思索着,慢慢道:“我会想办法令罗九成等部退入越南,平远军不许进越南清剿。”

    叶昭明白她的意思,红娘被招安,公平党及其武装势必分裂,有忠于红娘无论如何都跟红娘走的,有为了安稳饭吃乐于见到被招安的,有为了升官发财巴不得被招安的但也会有许多党众不会跟红娘走,视红娘为叛徒,这个罗九成及其部属无疑就是红娘认为指定不会跟她走的。

    平远军是势必进入广西的,红娘希望在那之前,能想办法令分裂出去的党众脱离危险,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不等叶昭劝说,红娘淡淡道:“我意已决,只盼你心口如一,若违今日之言,红娘必取你xing命!”

    虽被威胁,叶昭心里却暖暖的,或许,红娘是因为觉得相助自己更容易实现她的梦想。但更多的,是她知道自己面临的艰险局面,是以甘愿忍辱负重帮自己下一步石破天惊之棋彻底扭转乾坤。

    看似对自己不冷不热,但为了自己,竟然是什么都可以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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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回家,休息下去写字,晚上写的明天十点更吧,明天两更。[(m)無彈窗閱讀]

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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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昨晚喝了点酒,才写了一千字就顶不住了,今天还是晚上更新吧,我争取下午回家去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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