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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朗格     凤皇在笯txt下载     凤皇在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灵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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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坚看着王嘉头上梳的一个朝天髻,梳得纹丝不乱,莫名的他想起王猛头上那通天冠,也是这样严整不乱,他突然又明白了,这同样是一个坑,他冷笑道:“杀了他就是天命,那乱秦之说就是扯谈,这不是自相矛盾么?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鱼羊者,就是鲜,鲜除了鲜卑,还有新鲜、鲜嫩之意,就是这个朝堂上最小的那个人,那个人叫慕容冲!”

    王嘉恭身说:“陛下圣明!”

    “圣明个屁!是王猛把你找来的吧?歌谣是他编的吧?他就是看不得朕眼中还有别人,看不得朕过几日快活的日子?朕要慕容冲!这也是天命!”苻坚激动起来坐不住,在丹陛上走来走去。

    王嘉微微一笑:“贫道认识陛下之时,看陛下是极持重内敛之人,能谋善断,心怀大志,从没看陛下失态,陛下竟为了区区一个慕容冲在贫道面前失态了,看来慕容冲果然是个祸端!鱼羊乱秦之说,请陛下慎重考虑!”

    苻坚突然停下脚步问:“道长知道朕心怀大志,朕问你,朕志在天下,天下就可以是朕的吗?朕欲图谋东晋,道长你说成还是不成。”

    “徐徐图之,或许能成!”王嘉谨慎答道。

    “哈哈哈——你果然是王猛找来的,徐徐图之——王猛也是这样跟朕说的,要先稳定了北边江山,扫平了异族,然后再图东晋,哈——果然——你回去告诉王猛,朕这辈子从来听他的,但在慕容冲这样事上,朕要任性一次,你叫他不要动慕容冲,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王嘉呆立了一会,说:“王丞相的确是着人寻贫道来,贫道原本并不想管此事,若是天命,的确无法回避,但今日听陛下说的话,贫道真的相信,祸在鱼羊了!”

    苻坚叹了一口气,没有了力气,挥挥手说:“你退下吧!”

    苻坚步履沉重地走出宫殿,看见慕容冲跪在地上,苻坚走到他的跟前,欢愉总是短暂的,今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痛苦和责难会拼命地涌向这朵花一般的少年。

    慕容冲看见苻坚的金丝履靴就在近前,他缓缓抬起头来,又宽又长的大眼睛里积蓄着泪,滚过来滚过去,叫人心痛。

    慕容冲叩了个头,两滴泪掉到地上,弹了一下便向四方泅开,慕容冲呜咽着说:“凤皇是祸,陛下不要为难,请陛下杀了凤皇,凤皇不惧死,只求陛下能保全慕容一家!慕容一家以败国之态投奔,竟没想到……”

    他抬起头来,长长的眼角里濡湿一片,好似清晨牡丹带雨,叫苻坚心痛难当,苻坚忙扶起他说:“那些人的话,不听也罢,他们见不得我对你好,但他们统统都忘记了,朕是天王,他们所有的都是我给的,他们不为我想想,反倒想从我这里夺去什么?朕岂能如了他们的愿?”

    慕容冲泣道:“凤皇非妇人,实不宜留在宫中,凤皇比不得姐姐……”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朕想留谁在宫中就留谁在宫中!”符坚怒道。

    “可是,鲜羊者乱秦!凤皇不想担负这样的罪名,成大秦的罪人,陷陛下于不义!”慕容冲的眼泪又滚了出来,以退为进,如今只有此法了,能得到苻坚的一丝怜爱,整个家族就算能得救了。

    “你给我住口!呵呵呵——我算明白了,原来你也想离开朕,王猛此举正中了你的意,你就想离宫摆脱我,是不是?”苻坚冷笑一声,他的四方脸上浮出一道横纹,杀机肆意四射,从他根根直立的胡髯上逼出来。

    慕容冲一怔,马上意识到可怕,他当机立断站起来,说:“凤皇待陛下的心……凤皇惟有以死明志了……”他奔了几步,向殿内的龙纹雕柱猛地撞过去。

    ——当然他是撞不到柱子,真正想死的人从来不当着人的面自戕,这个人还是个武功高强的君王,如此自戕是一种撒娇,一种无理取闹,一种男女间乐不知疲的低级情趣,啊,错了,是男男间的低级情趣。

    热烈爱着慕容冲的苻坚头脑正处于低级状态,当然以为那是真的,一把抱住慕容冲的腰,半是求哄半是威胁道:“凤皇儿,你是朕的,朕不许你死!不准你死!”

    这么一抱住便撒不了手了,自古以来人都这样,被阻挡、被反对、被诅咒的爱情好似洪水猛兽,从来欲罢不能,苻坚觉得自己贵为王帝,尚不能爱谁是谁,也便有了逆反,他此刻奔涌出来的全是对慕容冲的爱意。

    慕容冲总算是明了了,清楚了,并准备利用这份低级趣味、他痛恨无比的爱来保全自己,保全整个慕容家族。

    慕容冲一返身,完完整整地将自己的全部身躯贴合到苻坚身上,无声地低泣,无声地颤抖,要多可怜就多怜。

    末了,才哆哆嗦嗦地说:“陛下,凤皇不想死,不舍得死,凤皇要留在陛下身边服侍一辈子,再也不离开陛下的身边!”

    多么无耻的谎言呀,慕容冲痛哭失声,这一次是真的哭了,慕容冲看见他的灵魂离开了自己,他低下了他一直想挺直的腰脊,头一次在白日里,他还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凤皇的情况下向苻坚表白,他肆意痛哭了,祭奠将死的慕容冲的灵魂!

    他哭得正是时候,将苻坚对他的满腔怜爱都哭出来,苻坚将慕容冲抱在怀里,百般爱怜,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剥出来给他,待慕容冲哭够了,冷静了,才放开他。

    慕容冲拭了拭眼泪,抬起红肿的眼睛,低声说:“陛下,凤凰听说那王嘉道长卜算极灵,臣可不可以请他到宫中,臣有事要问他!”

    苻坚喜爱慕容冲,慕容冲又绝少求他,这会子努力克制自己,但狭长的眼睛里还挂着泪水,他的心早就碎了八片了,哪有不同意的,其实宫里是不允许请道士和尚的,只怕宫人夫人们心存妒忌或不怀好意在宫中作法陷害。

    但苻坚请王嘉进宫就不一样了,朝臣们自然要往“鱼羊者,乱秦者”的方向想。

    王嘉随陈遐进了偏殿,慕容冲着了件宦人的衣服进来奉茶,王嘉一看他,惊得站了起来,指着慕容冲连连后退,碰到案几差点跌下地去,慕容冲忙扶起他,王嘉道:“你你你……你不是宦人!”

    慕容冲大为惊异,这道长果然名不虚传有些本事,他放下茶盏,说:“道长好眼力,在下就是慕容冲!”

    王嘉上下打量他,点点头道:“你的身上寄住着两个魂魄,其一是你的,其二是……怪不得……怪不得!陛下如此受惑,皆是此魂引起的。”

    慕容冲一听,驱前问道:“我的身子里果真有两魂?道长所言非虚?”

    “然也,其中一魂是女体!深夜阴气重,她便出来兴风作浪!迷惑陛下!”王嘉凝神看慕容冲,他的头顶有微光,不是非凡人,苻坚头顶上也有微光,王猛也有,只是更弱一些,但慕容冲的头顶上居然有两层微光,虽然另一层微光如些薄弱,但毕竟是有,这是从未见过的奇像呀!

    慕容冲一揖在地说:“我本是堂堂男儿身,与秦军作战受伤昏迷了几日,醒来就在秦宫了,我哪里懂得什么的妩媚术?我的确一直疑心我的身子被不知是哪一个魂灵所占用,又不得其法驱赶她,众人皆以为我是迷惑陛下,没有人知道冲的冤屈,请道长我画!”

    王嘉问他:“你在哪一个时辰最为神智不清,最没有记忆点?”

    “子时过后,到寅时末开始清醒,深夜一直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然陛下总说我夜里如何媚好于他!”

第三十二章 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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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嘉沉思了一下,道:“贫道小时候跟师傅学摄魂术,看他施法把已死人的魂魄引到身上,魂魄上身,便是魂魄代替他成为另一个人,贫道依稀还记得,师傅引魂魄上身之后,的确能知晓那人所有一切,他所说的话也是魂魄所说,待师傅醒了之后,却也想不起来魂魄说了什么。”

    “道长,你的师傅既能引魂魄上去,自然也知道怎么脱离魂魄,请教道长可知道脱离之法?”慕容冲急切问道。

    王嘉摇摇头道:“待我回去好好想想,这魂魄若是缠着你一两年之多,定非一般之魂灵,,待我回去翻看师傅留下的手稿古籍,看看有什么脱离破解之法。”

    慕容冲向王嘉跪下道:“人人都道我慕容冲会使妖媚之术蛊惑陛下,还望道长找到破解之术,还我清白!”

    王嘉低头看了慕容冲一眼,抬头看天,天边一卷乌云正蔽过来,遮了一半的光辉,太阳的光柔和了,乌云却镶上了金边。

    王嘉指指天,终于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只怕这也是天意!”

    他没有扶起慕容冲,转身就走了,慕容冲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几步,大声喊:“道长是要助我还是不助?”

    慕容冲声音一向低沉,略有磁性,好似喘息压在喉间,似要溢出来又似压抑着,这会子却大了嗓子,叫喊起来,听起来有些凄厉,王嘉略停了脚,半侧着身子道:“你只等我消息便是了!”

    如果当时的慕容冲知道这王嘉就是王猛王丞相请来对付慕容家族的,他定然是不会求王嘉的,但当时的慕容冲并不知道,才发生了后来的许多事。

    不过慕容冲到了平阳郡之后就知道了,大秦天下虽然是苻坚的,但思想和口舌却是王猛的,王猛的门生故吏遍及大秦任何一个角落,王猛之所以同意慕容冲到平阳郡当太守,就是因为平阳郡上上下下大官小史,几乎完全在王猛的掌控之中。

    慕容冲到平阳郡一年多,将自己束之高阁,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是正确的,王猛看慕容冲意志消沉,无心政事,才稍稍放松了对慕容冲的戒心。

    不过,慕容冲已经明了洞悉了这一切,他决定要亲自出马挑战王猛了。

    抓住刘称的软肋错处,制服刘称,抢夺增兵权是慕容冲的第一个计划,派长史到十二县去巡视是他的第二个计划。

    这一日,慕容冲准备实行他的第三个计划了,他叫老仆们备马,决定亲自去一趟平阳府衙,他到平阳一年多了,都是叫长盛从府衙里取公文,在自己的郡府里披阅,其实他从来没有松泄过对平阳郡事务的处理,他做得中规中矩,无机可泄,既没有表现野心,也不会因为消极怠工而被人诟病。

    不过,今日他要亲自己到府衙里处理公务了,是时候收复江山了,与王猛的对峙正式开始,他要用自己的手段亲自对付他,尽管他位高权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慕容冲照例穿了件稳重的玄色长袍,叫长盛跟两名靠得住的老仆跟着,这些老仆,多数在燕时的邺城服侍过他,他离开大秦宫时,母亲可足浑太后吩咐他们跟着,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足以信任。慕容冲照例上了那两匹老马的车驾,慢悠悠地穿过繁华但狭窄的街市,他从门帘中向外看,这些平阳人衣着朴实,人皆憨厚,一频一笑比不得长安那些鬼怪妖魔,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心中所思所想,倒也单纯可爱。

    平阳府衙又老又旧,毫不起眼,府衙大门边站着两个有气无力的门房,长盛跳下了车,送上慕容冲的府牌,两个门房有些惊讶,这位主子上任一年多了,从不出现在府衙里,众小史们都知道他的底细来历,办公之余常常拿郡府大人来消遣一下,猜测一下他的美貌姿容,猜测他的胯下的功夫,猜测他不来府衙是因为气怯懦弱,于是断定这是个可以欺负的主。

    山中无老虎,猴子便无法无天了,连门房也都乐得轻松自在,不想今天新任的郡府大人会突然上门来了。

    其中一个门房赶紧往府衙里跑,一个恭着身迎上前来,笑着拱手道:“郡府大人请!”

    慕容冲从车驾上出来,虽然戴着纱帽瞧不见面容,但修长的身子如临风之姿,叫人绝倒,那一个看呆了去,慕容冲要下车来,那一个殷勤想搀扶他,慕容冲身子一侧,避开他的手。

    长盛忙伸手扶着慕容冲下了车,那架势那姿态竟是居于高位的人上人,有些凛人,那一人却不介意,笑容满面地恭着身子道:“大人终于亲自到府衙来了,小的日盼夜盼能见上大人一面,大人果真来了,这气度真真是叫小的昂慕!”

    慕容冲不理会他,向府衙大门走去,那小人受到冷落,竟也不介怀,仍紧紧跟着,又说:“昨日大人到军营里一趟,军营里的人没有不服的,小的听见如雷贯耳,寻思着大人要来府衙了,小的猜得没错儿,今日果真来了!照说大人应该早早来,咱们这府衙的确——也是要大人整治一番!”

    慕容冲听他这一说,立住脚,微微回过半片身子,长盛马上会意了,问道:“你是何方人氏?叫什么名字?”

    “谢大人垂问,小的韩延,河南洛阳人氏!”

    慕容冲点点头,又看了长盛一眼,长盛说:“你留步吧,待会出来,大人要找你问话。”

    那韩延闻言大喜,恭身道:“大人小心台阶,大人小心门槛!”

    慕容冲回身又盯了韩延一眼,回头就走,经过青石甬道,两边的花树长得恣意纵横,没有姿态,甬道左右两旁摆了一个大鱼缸,里面的莲枝半伸出头来,早已枯黄,垂头丧气的,竟没有人管理,

    甬道走了一半,就有一个穿黑色官服的人迎看上来,看官服是平阳郡的副职郡丞,后面还跟着十名小史,大概是从事、主薄、主书、令史等等,他们没有穿官服,穿什么的都有,十分潦乱。

    各人脸上有惊讶或不解,还有的面无表情,虽然都是恭身而迎,但看不出半分诚意,皆在意料之外仓促应对而已。

    走在前面的郡丞是有些见识的,看见慕容冲长身玉立,气质非常,站在那里,整个甬道便显得明亮起来,他忙恭身作揖道:“平阳郡丞陈泰拜见郡府大人!”

    后面跟的一群小史也恭身口称大人,慕容冲略点头,并未说话,向前走去,小史们很自然地分成两边,慕容冲的身上天然一段贵气,虽然身着简单的玄衣,面上还罩起轻帽,但骨骼奇清,光芒万丈,行动处竟压人一头,小史们大气不敢出,眼前人分明很高贵欣秀,但偏偏觉得他似玉人,气出得大了,恐怕会融了他。

    众小史也是在官场上混迹之人,如何便不知道慕容冲的来历,前一段宫里来的十几辆金鸾车才引起哄动,看来这慕容冲大人虽然被贬到平阳来,但是天王对他仍念念不忘,焉知他没有再次回到朝中的可能,若是不恭,这枕头风一吹,他们这些有品的没品的小史们,别说饭碗没有了,只怕是连命都没有,尽管心里有不屑,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尽的。

第三十三章 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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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丞陈泰与一众小吏各怀鬼胎将慕容冲迎进府衙,不知道这郡府大人沉寂了一年多了,从来不到府衙来,这会子又来作什么?到底有什么玄机?

    府衙里乱成一团,想是刚接了门房的通报,手心脚乱好一顿收拾,但事有匆忙,不免还是露了马脚,棋牌、茶具横的横,竖的竖,遮遮掩掩藏不住,反倒泄了密。

    慕容冲只作没瞧见,走进屋里,只见上座灰尘横生,不知道多久没收拾了,长盛将上座拾掇了好一阵,慕容冲才坐下来,开口道:“众位坐下来罢!”

    众人一听,只觉得耳朵酥将下来,接着身上暖哄哄地十分受用,原来这就是郡府大人的声音,沉沉的有磁性,仿佛是屋里的娇娘儿夜里承受的春恩太多了,慵懒疲倦又裹关春意,是才刚刚睡醒时说的第一句话,滋滋地要钻进人的骨头里,身子不明所以地又酥又痒。

    众人怔在那里,好似没听懂慕容冲的话,并没有马上坐下,长盛见状忙又添了一句:“府君请众位大人坐下!”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暗想难怪天王陛下在马上驰骋一世,建立赫赫大秦,竟也如此掂念这小娈童,原来……没看见他的小模样,光听他的声音就叫人酥了一半,若是他掀了纱帽露了真颜,又在身下呻叫吟唤,还有命没有?

    慕容冲虽然戴着纱帽,但能清楚地看到下面一众人的目光和神情,他熟悉这样的目光与神情。据他的姐姐慕容婉柔说,苻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隔着一道竹帘子的,那时慕容冲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无声无息叫人害怕。

    苻坚来了,可这么巧的是,慕容冲在昏迷中说了第一句:“别退!不许退……杀!格杀无论!”

    姐姐说苻坚听到他哑着嗓子叫嚷了这一句,便不走了,掀开帘子看了慕容冲一眼,眼睛就再也舍不得离开。

    慕容婉柔说:“真是孽障呀!弟弟你分明是男子之身,缘何长成这般花容月貌,陛下爱你宠你日甚,你若认命便罢,又不肯认命,活该受这万箭穿心之苦呀!”

    宫里的人无论是男女老少,多少有见识的,阅人无数的,第一次见他,除了惊讶,就是惊讶。

    苻坚喜欢他穿粉色的衣裳跟在他身边,慕容冲跟着苻坚见过不少朝臣,朝臣的目光就是这样的,又艳羡又鄙夷,他们的目光就是一把把利剑,穿空而来要挑开他身上娇艳的衣物装饰,看看他的身上是不是真的长了男子的阿物儿,何以比美娇娘还要妩媚上千倍百倍,最难得少见的是他偏偏又有美娇娘身上没有的,那挑开的眉角时不时闪出一点英气,似万丈光芒,使他站在那里都那般耀目,见之难忘。

    苻坚也意识朝臣目光不善,便不叫他随侍了,众臣的目光叫苻坚不舒服,让他觉得本来是他独得的宠物儿,拿出来叫人分享了,后来在宫里,慕容冲开始脸上戴了帽子,却愈显神秘。

    慕容冲向长盛招手,耳语了几句,长盛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道:“众位,郡府大人到任以来,一直身体抱恙,未到府衙办公,然每日公文运到府里,准时批阅,从未来懈怠,郡府政令也按时颁布,然今日来府衙一看……诸位心里清楚,你们是拿了朝廷奉禄,可是有真心实意为国家办事?这府衙不像府衙,你们是不想干了么?”

    众人一听惶恐了,这慕容冲什么人,且不论他有没有真本事,但他与陛下的关系匪浅,陛下记挂着他,就算不在枕边,也可以书信奏折到陛下那里一告,这可不是不想干的问题,是要人命关天的问题,他们都坐不住了,陈泰领头伏在地上连声求饶。

    慕容冲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那十几个小吏更是害怕了,不知道慕容冲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此君的性格,跪在地上惶惶不安,两股战战。

    过了许久,慕容冲看看自己的手指,手指尖有些发凉了,便缓缓地说:“也不完全是尔等之错,本府到任许久,从未到府衙就任,至使尔等懈怠至此,只从今往后,不要怪本府没有提醒众位,若是再把这府衙当成自己的府里内堂,胡作非为,莫要怪本府手下无情了!”

    众人连连叩首,这时哪里还敢仔细听这位郡府大人的声音如何醉人?想他如何懂得在陛下身下承欢?那声音一字一句射将过来,只愿有个地洞让他们钻就是了。

    慕容冲看一招得手,冷静地一个一个看人观相,十几人的神情不似假装,是真的心存畏惧,只除了一人,虽然跪着,但是头微微昂着,嘴角边含着一丝冷笑。

    慕容冲着意看了他一眼,低头摸了摸微微凉的手指道:“好啦,别跪着了,站起来罢,各人有各人管理的事务,你们把各自负责的事务与本府好好说说,让本府听听,你们这一年来都做了些什么事,是不是对得住国家朝庭的奉禄?”

    平阳是个大郡,农耕、水利、赋税……都有官吏管理,小吏们一个个站起来细说自己所主管的工作,初时只觉得这个郡府大人也是一时兴起,只管管府衙干净不干净,官吏们恭敬不恭敬便罢了,问这些郡内的大小事务包括农耕水利之事,也就是听听,也未必真把它们放在心上。

    谁料管农耕粮食的主簿一说话,众官史便知道他们想错了,主簿姓蒙,道:“大人,今年收成不好,全郡收成不足百屯,除了上缴七十屯,余下三十屯不足以支撑整年的供给。”

    蒙主簿的话一停,慕容冲便道:“中原连年征战,农时不好是很正常的,但天顺年有冉闵大战,尚收粮食两百二十屯,建清八年,天王陛下看连年征战,免收一半粮税,也收粮一百八十屯,天宁两年,逢汾水灾祸,天王陛下与民休息,不收集粮税,也还得了一百五十屯粮……缘何今年一未有征战二无**三无天灾,收成却如此不好?”

    众人一听,这一惊吃得不小,看来天王昔日榻上的内宠竟也不是个草头包,他对平阳了解得一清二楚,光是他所罗列出来的数据就让人不能置信的,这些陈年的粮收情况,就连蒙主簿自己也只知道得不多,只了解最近几年的税收情况,其他年份的记不住。

    当然蒙主簿也是不白做的,他恭身答道:“天王仁慈,体恤百性连年征战,采纳王丞相的建议,与民休息,故粮赋竟是减了,天元三年,国内大旱,天王体恤百性之苦,一年未收粮赋,宫里的娘娘们都穿布衣吃陈年粗粮艰难度日,天王宽宏,得天庇佑,才有了这大秦朝的繁盛!”

    那小吏说完,庭上一片静寂,他有些得意,心想那郡府大人是天王的爱宠,如些夸赞,定是得郡府大人欢心,说不定一个高兴,便攀上高枝了。

    未几,只听慕容冲一声冷笑:“你说的是十年前的事,如今的平阳哪里是以往的平阳,方才户籍的方大人说了,如今平阳的人口是十年前的十倍,因为天王所予与民休息的政策,所以人口增加,而荒废的农田也得到耕种,那为何粮赋竟是少了?”

    慕容冲的话字字句句,清清楚楚都点到了要害,那蒙主簿便如五雷轰顶,脚一软又跪倒在地,慕容冲哼了一声道:“你先跪着,想好了应对之策再跟我说辞。”

第三十四章 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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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冲说罢,头微微一侧,正瞧见方才微微冷笑的小史,慕容冲将身姿坐正了对准他,那小吏也不说话,只提了个黑漆方盘,上面也不知放了几本什么东西,他上前两步道:“些是平阳郡十五年来的帐本记录,这些记录《平阳志》上没有的,请郡府大人查阅。”

    慕容冲微微一惊,这是个人才,他知道慕容冲是有备而来的,从他的话语中,竟知道慕容冲拿《平阳志》做过功课,难得的是他自己也有备而来的,难道从慕容冲一到平阳,他就开始做准备等待慕容冲来查问了?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非常不简单,极有远见,如果能收为已用……

    慕容冲最不喜欢的大臣是王猛,只因王猛总想置他们慕容家族于死地,但是王猛偏偏很有才,最大的才华是有预见性,苻坚对王猛几乎就是言听计从,当然除了慕容冲这一事,然最终还是听了王猛的话。

    有一次,慕容冲问苻坚:“陛是氐人,王猛是汉人,王猛应该效命于晋朝,为何为天王所用?”

    苻坚叹道:“汉人礼缨齐世,汉人颇多才华,王猛在晋国得不到重用,颇落寞,初时亦不肯效忠于我,我学刘玄德三顾茅庐,方得此良臣,助我得了中原!”苻坚跟他说过:“有才气的人都有些傲气,又有才气又有傲气的人忠诚,不会做墙头的草。”

    这名小史带了些傲气,又有预见性,看来真是个人才,慕容冲拿过帐本翻了翻,帐本所记非常详尽,收入与支出都有记载,滴水不漏,慕容冲将帐本一合,说:“这帐本我还有些地方看不明白,你们退下罢,请这位大人留下来赐教!”

    十几个小史鱼贯而出,出去才发现连小衣都汗湿,相互看看,眼神里交错的都是:这不是个善主,以后要小心为人!

    大多数人都出去了,蒙主簿仍跪在那里,慕容冲道:“蒙大人,你到外面跪去,可仔细想清楚了才来答我!”

    那小史踉踉跄跄地跌了出去。慕容冲转头对那管帐的小吏道:“请教先生高姓大名!听口音看你的模样,可是中原人?”

    那小吏道:“小的姓段名随,祖籍邺城。”

    “蒙主簿的帐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与你的正好相反,先生觉得是何原因?”慕容冲问。

    段随冷笑一声:“大人还没听明白,方才他口口声声‘王猛大人,王猛大人’,他原先也不过是王猛府里的一条狗!”

    “喔?他是王猛府里的人?你的意思是说他所做的事王猛乃所授意?”

    段随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又道:“此事具体如何,下官不知道,大人方才不是说要问这帐本里的问题么?大人请问!”

    慕容冲看他对自己有微微敌意,知道再问什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翻了翻帐本道:“我看这几年平阳郡的税收挺可观的,这平阳府衙不像个样子,就拨一部分钱银修一修,另外,我的府第简陋得住不了人,也一并修一修,喔不,我要重建一间府第大宅!”

    段随冷笑道:“郡衙要重修,大人的宅地要新建,下官做不了主,此事要上报朝廷!”

    慕容冲一摆手道:“也罢,我不用你帐簿上的钱,这总可以了罢?你在此地相熟,便由你负责此事,如何?”

    段随却一拱手:“下官居于修建房宅一事不熟,只怕帮不了大人的忙!”

    段随如些高傲不识好歹,长盛替他捏了一把汗,只怕小主子生气,然不想慕容冲却不以为意,微微摆手罢:“也罢,你下去吧!”

    段随一听反到愣了一下,他对这位郡府大人诸多推搪,本是小看他是天王娈童之意,想故意激怒于他,没承想这慕容冲还是个有城府的人,没有生气,倒叫他心有愧意。

    段随没说什么,默默地退了下去,门下跪着的的蒙主簿一看段随出来,连忙跪前几步,拉着段随大袍的下摆问:“段大人,郡府大人怎么样?他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是在生气么?我该怎么办?”

    高盖冷冷地看着蒙主簿,他最瞧不上就是这类人,昧了良心骨头还又轻又软,还想逃脱,他将下摆用力抽出来,冷笑道:“方才没有生气,只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生气?”

    “郡府大人怎么说?”

    “郡府大人问我要如何处置你,我告诉郡府大人说:你原来是王猛王大人府里的一条狗!”

    “你说我是王猛王大人的一条狗,那郡府大人是什么态度!”

    蒙主簿不但没生气,反而似抓住了一丝希望,昂着头看段随。

    段随将长袍一抽,甩手而走。

    蒙主簿抓抓头,坐倒在地,不过想想就笑了,看见一名老仆领着门房卜一忠匆匆走进来,卜一忠经过蒙主簿,注意看了他一眼,就跟着老仆进了去。

    门房卜一忠进到堂室,慕容冲正斜倚在座榻上,卜一忠向他行了礼,慕容冲漫不经心玩着自己的手指,良久才道:“卜一忠,方才在门外听你说起本府到军营之事,本府只带了一个仆从,轻车简装悄悄去的,离开之前也申令刘称,不得把此事张扬出去,军营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去了那里,你是如何得知的?”

    卜一忠恭着身子,面上诚惶诚恐,道:“小的失礼了,小的与守备军营的副将是老相识,与他喝酒聊天时,他一不小心说了出来,极力夸大人的箭术极精准,世间少有,小的对郡府大人的敬仰之心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今日得见大人,真如暗黑之夜得见月明……”

    “卜一忠!”慕容冲及时打断他的话,好话人人爱听,但这卜一叫说的好话叫人起了一身的肉皮疙瘩,太过了就有谄媚之嫌,此类人可做耳目,可以大用,却做不得心腹,不可重用,他继续问:“一忠在平阳郡识得的人不少罢?连守备军营副将都是你的老相识”

    “那是自然,小的在平阳郡长大,上至郡府大人,当然,是旧日的郡府大人,还有平阳十二个县丞,下至街市里的混混、乞儿,从上到下,从天到地,小的没有不知道的,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小的!”

    长盛看卜一忠像是说大话买江湖的,不由地“嗤——”笑出声来。

    卜一忠却抬头一本正经地说:“叫大人你笑话了,但我卜一忠是不打诳语的,比方说方才还跪在门边上的那个蒙主簿,小人就知道他的来龙去脉!”

    “喔,你说说看!蒙主簿是什么来历?”

    卜一忠听慕容冲这般问起,顿时来劲了:“郡府大人,这蒙主簿是不是说他是王丞相府里的人,他就吹罢,他的父亲确是王丞相府里的门房,因借守门之际收取上门求见官史的钱银,被王丞相发现,便开除了去,他父亲苦苦哀求,王丞相才作罢,但想此人是用不得了,便把他父子二人弄到平阳郡来,起先是他父亲在府衙里也是做门房的,他父亲会吹牛,就说自己是王丞相府里小史,原先郡府大人想讨好王丞相,就一步步提拔了他,这样他儿子也做了主簿,跟他父亲一样,是个贪心鬼,他管粮赋,小的看他是贪了不少了!咱平阳郡是大郡富庶之地……”

    慕容冲点点头,又问:“那段随又是个什么人?”

    “要说这段随呀,倒真的跟王丞相有些关系,段随的父亲与王丞相原是学谊,王丞相后来跟了天王陛下,向天王推荐了段随的父亲,但段随的父亲无意做官,就推说身子骨不好,叫段随出来做,原先段大人还在朝廷上做事,不知道为何做着做着就做到了平阳郡来了,估计是得罪了王丞相。不过小的看那段随确是个极有脾气的人……不过呢,也挺有才气的。”

第三十五章 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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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冲点点头,未置可否,卜一忠拿眼睛瞟了瞟慕容冲,心里估计揣测着,心内有几分确定,便说:“咱们平阳郡府衙里,大多是王丞相的人,比如郡丞陈泰,看上去老实肯干,拿不出错处,他正正是王丞相的门生,平阳郡一点风吹草动,王丞相便知道了,其他人都是王丞相有些关系之人。”

    “你说陈泰拿不出什么错处……”慕容冲略直起腰来问。

    “啊,大人,是人就会有错处,陈大人吧,就是家有悍妇,不准他纳小妾,陈大人原是看中一女子,要纳她为妾,他家那个妒妇打将到那女子家里,闹个天翻地覆,后来纳妾之事不了了之,陈大人后来也不敢了,但常在外有沾花惹草的,不过男人嘛,是很正常的,算不得错处!”

    慕容冲点点头,将身子舒服地靠在榻座后背,左右看看说:“这郡守府衙……实在是有失颜面……还有我的那太守府第,本府嫌它太小太仄逼,本府有心再造一座舒服一点的府邸,你看谁能堪此大任,做成此事!”

    卜一忠脸上涎着笑容,上前一步,拍着胸脯道:“大人,此事便交与我,如何?”

    “喔?”慕容冲一笑,他戴着纱帽,卜一忠看不见他的笑意,但见纱帽微微摆动,纱面随风摇摆,轻柔且坚定,卜一忠急了:“大人信不过小的,要说这平阳郡谁耍得开,那要看小的,小的认识出色的木作瓦工不少!”

    慕容冲道:“你是个大才,以后本府要你有大用,做建设宅院府邸之事,太委屈你了,况且本府手上没有银两,建宅院需要大量银两,你有银两么?”

    卜一忠恍然大悟:“小的明白了,蒙主簿手上有银两,多多的银两,此事让他来做,定能建起一座堪比皇宫的府邸来。”

    慕容冲冷笑一声,卜一忠又弯下腰,问道:“修建府邸之事,小的帮不上忙,不知道小的有什么可以……”

    “卜一忠,你觉得王猛王丞相怎么样?”慕容冲突然问说。

    卜一忠一怔,不知道慕容冲为何突然要问这个问题,他抬头看慕容冲,他斜坐在榻座上,头上戴着纱帽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又看了一眼慕容冲又修长又白晰的手掌,因为过了白晰,能清楚地看到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露出来,非常突兀。

    卜一忠是何等玲珑之人,一个激灵马上会意过来,他挺直胸脯,说:“要说王猛的才干,那是堪比管仲、乐毅,还有孔明先生,这大秦的基业,有一大半是靠他谋策而一,但小的却最不齿他这等人,明明是汉人,却不肯效力于晋国,引狼入室,实是可恨,且他如今大权在掌,我看他呀,大概连天王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小的听说若不是他,大人您现在还在长安享着大福呢,何苦到这穷乡僻壤来,可见这王猛有野心,但凡陛下喜爱的,他皆夺之,不这样,更显不出他的权势来,小的看他如此嚣张,迟早会死得很惨!”

    长盛插嘴说:“王丞相如今如日中天,大秦再无出第二个,陛下最是依赖他,如何会死得很惨!”

    卜一忠冷笑道:“他惨就惨在他如日中天,这天是谁的?当然是大秦天王的,他凭什么如日中天!”

    “那如何才能叫他惨呢?”长盛问道

    卜一忠阴恻恻地笑道:“造谣,中伤,大人,这个小的最是擅长,只是好久没有派上用场了!”

    慕容冲看了一眼长盛,长盛突然提高声音喝道:“住嘴,王猛大人是国家之栋梁,国的肱股之臣,如何能对其造谣中伤?放肆,你退下!”

    卜一忠一怔,心道难不成自己拍马屁拍到驴脚上了?他抬头不解地看着长盛,长盛向他努努嘴打眼色,他即明白过来,忙伏下身子打了一掌自己的嘴巴道:“是是是,王猛大人是国之栋梁,小的冒犯了!小的这就退下,好好反省!”

    卜一忠退出堂厅,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喃喃自语道:“王猛王丞相是郡府大人敬重之人,我真是傻人一个,如何能背地里说王丞相的坏话?”

    突然一人抱住了他的大腿,卜一忠低头一看,却是蒙主簿,蒙主簿道:“卜一忠,我的好人,现在郡府大人怎么样?还在生气么?卜一忠,平日我待你也不簿,你说说看我该如何是好?”

    卜一忠抬头看看府衙,再四处张望了一下,也不看蒙主簿,感叹道:“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咱们平阳郡府衙是这般陈旧简陋,郡府大人金枝玉叶的,原来就是王公贵胄,住在长安铜雀台那样富丽堂皇的地方,来到这里定然是觉得得很是委屈,他的底应邸该也不成样子,住得难受,小的该如何为郡府大人解忧呢?”

    他叹了一口气,看也不看蒙主簿,抬脚就走。

    蒙主簿跪坐在地,呆呆地想着卜一忠说的话,这时长盛出来道:“蒙大人,郡府大人累了,要回府里休息,你明日到大人府里去罢!”

    蒙主簿忙应下,诚惶诚恐地出去了,长盛护着慕容冲出了府衙大门,扶着慕容冲上车,放下帘子向卜一忠招招手,卜一忠忙跟过来,长盛附耳说:“我们大人说你是个人才,明日请大人到府里一聚,好多事情要请教大人呢?”

    “不敢不敢,大人有令,定竭尽全力!”

    慕容冲坐着马车从府衙回来,一众妖魔鬼怪悉数亮相了,比相像的容易搞掂,慕容冲心情颇好,轻快着步子跨进二道门,那有一条几丈长的廊子,长廊子南高北低,慕容冲正站在最北边,远远地看一黑物滚过来,速度很快,正迟疑间,就见几个小婢提着裙子慌慌张张追过来,一面大叫:“小姐,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快下来!”

    那物哪里能听她们什么“使不得”的,滚得飞快,骨碌骨碌——眼看就冲到了慕容冲的脚上,慕容冲脚一抬,用力顶住那物,才看清了其实是一个黑漆大圆桶,能站进一个大人,不过此刻是横着放,故而像球一般滚了下来。

    木桶被迫停住了,桶边上还有水迹流出来,这时木桶里一动,伸出一个**的脑袋来,梳的双髫全湿了,还滴着水,水顺着红扑扑的圆脸滑下来,不是小凤奴是谁?她嘿嘿笑着,冲着慕容冲叫:“大大大……”

    这时,几个小婢呼哧呼哧跑近前来,其中一个大的埋怨道:“小姐,你这是要闹哪样儿呀!若撞伤了,奴婢们还要不要命呀!”

    一抬头看见慕容冲站在近前,奴婢们忙跪下喊大人。

    慕容冲指着凤奴不说话,凤奴自己从桶里钻出来,全身都是湿的,可气的手上还捧着条大鱼,那大鱼儿还在活蹦乱跳的,凤奴来不及跟众人说话,捧着鱼跑到廓子边上,那下面正好有个小池子,她将手里的鱼一抛,口里说:“快跑!快跑!”

    慕容冲看看小婢,小婢说:“小姐闹着要逛,只好让她逛,她逛到厨间,看黑漆木桶里有鱼,二话不说便跳进桶里去,奴婢要抱她出来,抓住桶沿死活不肯,奴婢们怕伤了小姐,心想小姐只听乞伏嫂的话,便将木桶带小姨一起抬回梨白院,可是……刚到了这廊里,小姐说要出来……桶一放下,不知道怎的,桶便滚起来!奴婢们该死,没看好小姐!”

    慕容冲看凤奴正伸头跟池子里的鱼说话,想来她是要救这条鱼,所以整这一出,慕容冲蹲下身子看她,她便冲着慕容冲直笑,慕容冲说:“还这么闹腾,不是说好要送到成秋院去么?怎么……”

第三十六章 泡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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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小凤奴手一扬,慕容冲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什么东西进了眼睛,睁都睁不开,他抬手一抹,**的想来是水,慕容冲正要发脾气,又一物直撞过来,他原是蹲着的,脸上溅了水已是慌乱,有物再撞过来就蹲不住了,向后一坐四昂八叉地仰倒在地,正惊疑间,紧接着身上就扑进一物,**的贴了个满怀,“咯咯咯——”不绝于耳的笑声,笑声里还渗着“泡泡泡——”

    小凤奴努力地想表达“抱”字,不过还是说在“泡”字。

    慕容冲原是戴着纱帽,衣饰齐整,姿态高雅地回府,再加春风拂面、志满踌躇,更显得似仙人一般,只一瞬间被小凤奴弄得狼狈不堪,这样当众被扑倒在地,被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骑在身上,仪态风度灰飞烟灭,完全没有了,慕容冲气极反笑道:“泡泡泡!泡什么泡!”

    小凤奴正坐在慕容冲的身上,看慕容冲的纱帽滚到了一边,正自高兴着,听慕容冲学她说话,揪着他的领子接口说:“泡泡泡……泡妞!”

    慕容冲一愣,坐起来扶着小凤奴说:“凤奴,你说什么?”

    小凤奴巴眨了一下圆眼睛说:“泡妞!”

    “泡妞!”小凤奴鼓了一下手臂,晃着张小圆脸,拱到慕容冲的跟前,要抓他的脸,慕容冲一手抓住她的两只圆嘟嘟的胳膊,一手寻到她的脸上,抓住一团肉使劲一拧,道:“泡妞?凤奴儿,你就是妞,要泡么?”

    小凤奴脸上吃痛,扭着手说:“泡泡泡!”

    她的脸就在近前,因为挣扎,她左边眉毛根部有一颗暗红色的痣清晰地呈现出来,慕容冲突地站了起来,小凤奴从他身上跌到地上,慕容冲的大袍湿了一大块,束腰的缎带歪到一边,脸上**的,然仍是翩翩然美男子一个,几位小婢呆看着不敢上前,长盛要帮他整理衣饰,慕容冲推开他,一把将小凤奴抱起,大步走到廊边,将小凤奴伸出廊外面,冷笑浮上来,大声说:“好,你要泡,就让你泡个够!”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小凤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咚——”砸进池塘里。

    小凤奴只有三岁,哪里会水?在池塘里扑腾了几下,连叫都没叫出声来,就沉了下去,几个小婢尖叫连连,叫完后不知所措,相互惊慌地看着,不知道是要叫救命,还是要跳下去救小凤奴,尽管乞伏嫂一再强调小凤奴是郡府大人的心头尖尖,大人给她住进最好的小院,用最多的奴婢和珍宝,但小凤奴又明明是大人亲手丢进池塘的。

    慕容冲抱着手,悠闲地看着小凤奴无望地扑腾着,慢慢沉进水里,他如玉一般的面庞还滴着水,他也不擦一下,任由它们从光洁的额头滑到唇边,在唇边凝成一股冰冷。

    突然有人“咚——”地跳下手,划了几下捞出小凤奴,将她抱出水面,小凤奴已经喝了几大口水,肚子迅速鼓起来,她一时闭了气,面庞变成紫色。

    “长盛——你多事!”慕容冲怒喝一声。

    长盛未回答他,抱着小凤奴上了岸,拍拍她的背,小凤奴哇地一声吐出好几口水,眼泪涕下。

    慕容冲伸颈看了几眼,哼了一声道:“长盛,你好大的胆子!”

    长盛抹去脑门**的水珠说:“长史走的时候交待了,说爷总爱与小凤奴闹着玩,只怕玩着玩着就玩坏了,叫我看着点,若是小凤奴真叫玩坏了,皇哥儿谁也饶不了!”

    “长史这狗奴才,说的什么话?什么玩着玩着就玩坏了?他回来我就先饶不了他!”慕容冲怒道,“他既如此说,我倒要成全他了,别叫他失望了——今日我还没玩够呢!”

    说罢盯着小凤奴看,说:“来人,把她送到成秋院去,她——早就该去了!”

    小婢们慌忙抱起小凤奴,她努力地哭着,哭得惊天动地,期间撩起眼睛看了一眼慕容冲,发现“大大大”居然无动于衷,也没有小婢来哄,效果不怎么样呀,若是在梨白院,早有上百个人上来安慰了。

    小凤奴觉得无趣,哭声小下来,这时一群奴仆赶过来,正是乞伏嫂,小凤奴一看疼爱的人来了,又放声大哭起来。

    慕容冲冷冷看着好,慢声说:“你再哭,我便再把你扔进池塘里去,叫王八咬你的嘴巴!啃你的骨头!”

    小凤奴惊马上闭嘴,将上下唇咬住,眼泪汪汪地看着乞伏嫂,乞伏嫂近前看,两个她服侍大的皇哥儿和小凤奴身上都是湿的,且像两只斗鸡,只不过小凤奴斗败的小鸡,而慕容冲则似一只斗志昂然的大公鸡,蓄势待发,志在必得。

    乞伏嫂笑道:“这大爷和小姐两个是怎么啦?斗得似两个乌眼鸡似的。”

    小凤奴扁扁嘴,小手指抬起来指着慕容冲,抬了一半被草字冲的眼光逼回去,眼泪吧啦吧啦地流。

    乞伏嫂看她可怜见,欲抱她,一面问:“怎么了这是?皇哥儿?”

    慕容冲哼了一声道:“她想泡妞,我便叫她泡一泡!”

    “泡妞?什么泡妞,哪里来的古怪话?”乞伏嫂不解。

    慕容冲突然不说话了,几年前,寄在他身上的凤奴教过他很多泡妞的方法,说她都是在网络上学的,网络是什么,慕容冲不知道,不过他不问,到后来他再听到凤奴说些不懂的话的时候,他都不问,他不能在凤奴面前总露怯了。

    凤奴说:“泡妞跟治理国家是一样的,国家不是要对自己忠心的臣民吗?就要对臣民好,臣民就会对你好!你对妞好,妞自然也对你好啦!”

    慕容冲没想过泡妞,不过,凤奴总是怂恿他,要慕容冲找到个大美人,泡上后,再把凤奴的魂寄到她身上,如此她凤奴就可以享用千古第一美男了。

    慕容冲不置可否,不过他喜欢听凤奴说话,凤奴的话透出许多稀奇古怪,且又能强辞夺理。

    正想着,小凤奴突然打了个喷嚏,慕容冲也跟着打了个喷嚏,乞伏嫂道:“糟了,秋凉伤身,快去换衣服,眼看要着凉了!”

    说罢抱着小凤奴就跑,慕容冲欲叫,不想又打了个喷嚏,长盛忙说:“皇哥儿请回罢,换去湿衣裳,看要着凉了。”

    第二日,卜一忠大清早便到了郡守府邸,长盛去通报,看见慕容冲鼻梁红肿,一夜打了无数个喷嚏,听见卜一忠来了,挥挥手交待长盛如此这般。长盛退出去,不放心赶到梨白院,一众小婢在忙乱着,抓住一个问才知道小凤奴果然着凉了,发高烧,长盛寻到乞伏嫂说慕容冲也着凉感冒了。

    乞伏嫂叹道:“两个小冤家,小的不经事,大的也不让我省心,连在一块要折腾死我才成!”她看长盛行色匆匆,便说:“你去办事罢,皇哥儿那边我看着,照顾一个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

    长盛才放心去了,看见卜一忠,请他到了一个僻静处,长盛低声道:“我们大人说了,这王丞相是国之栋梁,没有他就没有大秦,没有他,咱们天王就不是天王了,我们大人说卜大人是极聪明伶俐之人,大人要你好好想些通俗易懂的歌谣,歌谣念起一定要朗朗上口,容易传唱,以歌颂王丞相的功绩为主,在平阳,三教九流卜大人不是都识得么?便好好教这些人读背这些歌谣,传得越广越好,便是街上的乞儿也要学会,若是能传到长安那里,便是大人的功劳,郡府大人与天王陛下是什么关系,卜大人不是不知道,有你提拔的机会!”

第三十七章 钱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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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一忠激动得差点要跪下,忙道:“我的爷爷,莫叫小的‘大人’,折杀卜一忠是也,歌谣这是易事,小的便是整十首八道也没问题,不出几日内便能传到长安去,叫大人仔细看看小的本事罢!”

    长盛向卜一忠一拱手,又道:“郡府大人昨日到府衙来看了,过十几日还请十二位县丞前来平阳郡相见,不知道这十二位县丞怎么样?”

    卜一忠摇摇头,沉吟说:“不知郡府大人想过没有?郡府大人为何被派到了平阳郡来,而不是派到常州郡或其它郡,因为平阳是王丞相的地盘,州府的大小官吏还好,并不是朝廷任免的,若有不好的,郡守大人可自行做主,但十二县丞却不行,县丞是七品地方官,由朝廷任免,故十二县丞里倒有十一个是王猛的门生,想来王猛也是希望他们会跟郡府大人对着干,以造成大人犯错的事实,那大人大概会一贬再贬,再无回长安的机会了。”

    “喔?”这是长盛没想到了,“这十二人倒有十一个是王猛大人的门生?”

    “岂止是平阳郡?王丞相在朝这么年,门生故吏早就遍天下了,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大家都知道。”

    “方才你说十二人有十一人是王猛的门生,那剩下的那一人呢,又是什么来路?”

    “那一人是汉人,不过……因不满王猛帮助天王,不肯讨好王猛,性情刚烈,所以就一直不得高升,这几年来一直做七品芝麻官。”

    “咱们郡府大人果然没有错看卜大人,大人看什么时候有空,请到郡府一坐,大人有好些话要问你呢!”长盛笑道

    卜一忠受宠若惊,连忙表示一定会知无不言。

    卜一忠前腿刚走,蒙主簿就在外面递话要求见,长盛去请示慕容冲,慕容冲本来昏昏思睡,听到蒙主簿来了,登时来了精神,说:“叫在门外好好等等,他等的时间愈长,以后做事就愈是认真!”

    长盛服侍慕容冲穿好衣服,给他戴上纱帽,碰到头上的肌肤,吃了一惊,皮肤灼热,想是病又加重了,慕容冲虽然看上去柔美,但极少生病,忙说:“皇哥儿,您身上凉着了,正发热,蒙主簿这一边,您就不要见了,请个大夫看看,余下的事您交待奴才办就是了!”

    慕容冲道:“这蒙主簿是个关键人物,咱们能不能住上皇宫那般大的宅院,能不能斗倒王猛那老家伙,就看这一见了!你去传,我死不了!我是想死都死不去的人!”

    长盛只得去通传,蒙主簿传了来,叫站在门外,慕容冲开始吃早膳,直吃到日头晒在小院中间的老槐树上,老槐树原是很茂盛的,但是已过秋分,一片一片黄叶子落下来,有几片落在蒙主簿的肩上,风一吹又弹落在地,蒙主簿手上拿着帐单子,愈站愈觉得冷。

    终于将蒙主簿传进屋里,原先蒙主簿想好的所有说词都忘记得光光的,慕容冲仍戴着纱帽,斜靠在软榻上,只听见慕容冲哼了一声,蒙主簿脚一软跪下来道:“小的该死,不该如此贪得无厌,小的所贪得的粮赋,全部用于修府衙,小的为大人重建一座郡府,大人金枝玉叶,怎好住这么粗鄙简陋的地方?”

    慕容冲换了个坐姿,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又摸了摸他修长雪白的手指,良久方说:“如此甚好,不知蒙大人会不会觉得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为郡府大人效力是小的荣幸!”

    “去罢,此事便交与你,记得君府的花园建得大一些,本府看中平阳靠东那一片地,接连入山,有河在中间穿过,与山林相辉映,这郡府一定做得有气派,够堂皇!”

    “是是是,要有气派,要够堂皇!”蒙主簿笑着说,心内却破了几大瓣,肉痛得要跳起脚来,但钱银怎么比得过命重要呢,若是郡府大人将他所贪之事向天王打个奏折,他能有几个身子去死?不如把钱银都拿出来做了他的府邸,先保了命再说。

    “只是此事可千万莫让王丞相知道了,王丞相可不喜欢人如此奢华浪费,听闻你原是王丞相的人?”

    “不……不……不是,小的从未在王丞相的府里任职!”蒙主簿几乎将身贴在地板上,两股抖了起来。

    “如此便罢,你便好好规划一下,我与你算了一下,这几年来你所得粮赋有四千万零八百担,合成银两至少也上百万两,做君府邸足矣!若是不够……”

    “够的,够的!”蒙主簿忙应道。

    慕容冲手一挥,蒙主簿忙出了堂厅,出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连他贪污了多少担米都知道,没有比这更可怕的,若是传到天王那里,恐怕要人头落地了。

    蒙主簿一走,长盛便道:“凰哥儿真是长进了,我看凰哥儿的行事作风,倒有经事之才,一箭多少雕呀!”

    是呀,这三年来,跟着苻坚学了不少东西,苻坚待哪个臣下都是和颜悦色的,但是所有的大臣都对他恭恭敬敬,只因苻坚对所有大臣都十分了解,忠厚的人要如何利用他们的忠厚,让他们为自己忠诚办事,奸佞小心也有小人的好处,抓住他们的痛处,他们也能做出好事来。

    他与王猛的战斗正式开始了,他不再是当日那小小娈童任人摆弄,任人宰割,想起当年,多少次他身处险境,几乎一命呜呼,就是拜王猛所赐,那一次,是因为凤奴,慕容冲想知道那个晚间占据他身体的人是谁。

    过了几日,慕容冲得到王嘉消息传过来说:“宫里不能作法,只寻了机会出宫来,或许有法子能寻出寄在你身上的另一个魂灵。”

    于是那日,慕容冲听闻苻坚在他的姐姐慕容婉柔的光华宫,他想了半日,决定要去求苻坚,他令长史翻出新做的一袭白色锦衣,在腰中束了条桃红色的丝绦带子,带子上的黄色流苏在没有风的时候也会自己团团滚动,细腰就像是可以折起来的模样,分外窈窕动人。

    慕容冲想了想,拿了眉笔醮了桃红的底色,在眼角处画了条栩栩动人的凤展翅,眼角画好,整个人光彩熠熠。长史在旁边服侍着,也看呆了去,吃吃地道:“皇……哥……儿这是要去哪里?”

    “去……抓一只鬼……我自己就是鬼,对么!”慕容冲看看铜镜的自己,妖娆妩媚得像一只鬼,看了想吐,但没有法子,置诸鬼地而后生,反正就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了,哪里怕再做一回鬼?

    慕容冲候在去光华殿的必经之路,但左等右等没等来,长史派人去看,原来是张夫人在路上劫了苻坚,说她生的一双儿女一百日庆祝,苻坚改道去了张夫人的辰光殿,慕容冲心一急,提着白袍子就跑,比苻坚先到了辰光殿,就在辰光殿前的小亭子里看到了苻坚。

    慕容冲跑得气喘吁吁的,额色上渗了微汗,衬得一张脸更是水灵灵的,眼角仔细画出来的凤展翅仿佛要泅进他的皮肤里,生动极了。

    苻坚一看到他,身子酥下来,即刻忘记了要去张夫人的辰光殿,白日里,慕容冲从未拿色相讨好于他,他这般精心打扮是从来没有过的,分明是有邀宠之意。

    苻坚自然是大喜过望,也不问来意,拉着慕容冲的手便走,还不许宦人们跟着,两人在荷塘花间流连了一会,苻坚哪里是看花,两只眼珠子定在慕容冲身上,慕容冲抚弄了一下花枝,半侧着身子,拿眉角对着苻坚,突然说:“陛下,今日凤皇儿跟夫子学句话,中间一句很是欢喜,便是‘百善孝为先’——”

第三十八章 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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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冲未说完,神色便黯然了,苻坚看他垂下的眼睑,很精心地画了凤展翅便搭拉下来,凄凄惶惶的样子,心内不由一抖,他拖着慕容冲一只手抚了抚道:“没想到凤皇儿进学倒是有了进益了,连‘百善孝为先’都知道了,凤皇儿可是思念亲恩了?”

    慕容冲半跪下来,倚在苻坚的脚下道:“进宫两年了,凤皇甚是挂念母亲,不知道她在宫外怎么了?凤皇昨晚做了梦,梦见母亲对着我说话,可是说什么,一句也听不清,只看见母亲抹眼泪……”慕容冲话未说完,眼眶里刹时填满了泪光。

    苻坚一把抱住慕容冲,抚着他的肩膀道:“凤皇出宫去,可会挂念着朕?”

    “自然会挂念着陛下,凤凰前几日还看了一本闲书……陛下你看,这游过来的鱼儿,这鱼儿曾引来龙阳君之泣,凤皇亦有龙阳之忧呢!”

    苻坚大喜道:“凤皇是要我学习魏王举国禁论美人,一辈子只宠爱你么?”

    这两人的对答源于战国时代的魏王与龙阳君的一段故事,龙阳是魏王一个宠爱的娈童,两人同床共枕,甚为宠爱。一日,魏王与龙阳君同船钓鱼,龙阳君钓得十几条鱼,竟然哭了起来,魏王惊讶的问其缘故,龙阳君谓初钓得一鱼非常高兴,后钓得越来越大,便将小鱼丢弃。由此思己,四海之内,美人颇多,害怕魏王宠爱其他的美人,必将抛弃自己,所以流泪。魏王为了不让龙阳君伤心忧虑,下令举国禁论美人,违禁者满门抄斩,以表其爱龙阳君。

    慕容冲忙说:“怎么能叫陛下只宠爱我一人呢,那叫姐姐和众位夫人情何以堪,只要陛下心中有凤皇一席之位,凤皇便心满意足了。”

    苻坚更是欢喜道:“凤凰能解我一片心才好,你放心好了,我的心中只有你,我便准你现在出宫,记得我下了朝,你便回来了,莫等你三哥为难,叫你母亲为难!”

    慕容冲拿指头在苻坚胳膊上轻柔地拔拉一下,嗔道:“凤皇儿不喜欢叫三哥为难,更不愿叫母亲为难……”他眼角的凤展翅一挑,凤展翅作势欲飞,春光流动,低下声音说,“……凤皇儿只喜欢叫陛下为难!”

    他的声音暗哑,脸庞一层淡淡的春意,苻坚心一跳,俯身要将他拉入怀里,岂料慕容冲却突地一跃而起,距离苻坚三尺远,低笑道:“陛下不是定下到张夫人那里,她的一双儿女漂亮得很,陛下可别叫张夫人等着为难了!”

    “过来!”苻坚心神荡漾,上前又要抱慕容冲。

    慕容冲一闪道:“张夫人,陛下在这里!”

    苻坚一回头,果然有辰光殿的人向这边走过来,他回头看,慕容冲一溜烟跑得飞快,白色袍子加一缕桃红迷了他的眼。

    “凤奴儿——今晚回来——看朕怎么收拾你!”苻坚咬着牙说,眼前又出榻间那一片春光,凤奴儿的喘息与妩媚,不觉得又痴了。

    慕容冲早就跑远了,不过苻坚的那句“凤奴儿”飘进了他的耳际。

    “凤奴儿——”慕容冲恨恨说,“你胆敢拿我的身子做苟且之事,今日便叫你现了原形来。”

    慕容冲一路跑一路将脸上的妆都抹了去,长史候在路上,慕容冲飞快地把白袍子并桃红色带子丢下来,换上玄色衣袍,长史提醒他要找侍郎总管取了出宫的令牌,谁知事情紧急,大总管并没有得到允许慕容冲出宫的皇旨,于是慕容冲便与总管到辰光殿里寻苻坚,却见有太医丞来探病,辰光殿的人喜气洋洋的,但听见辰光殿的宦人说:“张夫人又怀了龙种,可是真真是见天了!前面已经有一个小王子,一个小公主,没想到才三个月又有了身子……可见圣眷隆盛!”

    一人道:“就是,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慕……再狐媚再得恩宠,就是天天霸着陛下不下榻,也断断不会有龙种,陛下只过来探望小王子小公主几次,便又有了龙种,这两年来,只有咱们夫人肚子争气,别的夫人,连只蛋都下不来,咱们这些奴才也有了颜面。”

    总管看慕容冲寒着脸不自在,便领着他出了来,道:“你说是得了皇旨出宫,那自然是没有错的,我便把出宫的令牌给了你,你带了两个宦人去,黄昏时分便回来,莫要陛下下了朝也寻你不着。”

    慕容冲应下,拿了令牌欢欢喜喜出了宫。

    慕容冲先到了新兴侯府,他离开邺城到了长安,已近两年没看到母亲,这回见到自然是一顿哭泣,可足浑氏最宠爱这个小儿子,看儿子身量又长高,神情与两年前微有不同,稚气少了,眼角多了几分奇怪的颜色,有些许愤恨,有些许迷茫,还有此许不甘心。

    慕容暐从没跟可足浑氏说起慕容冲在宫中之事,她也只以为当初这小儿子昏迷良久,进宫后方好,只道苻坚将他当成兄弟养着,心内对苻坚还颇有好感,母子俩抱着头哭了一阵。

    乞伏嫂也在旁边抹眼泪,慕容冲是她奶大的,她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皇哥儿在宫中过得不开心,过着心头忍的生活,那是个在万般宠爱下长大的少年,如何就过心头忍的生活?

    哭罢,可足浑氏便对慕容暐道:“今儿我看凤皇这身子也好利落了,婉柔在宫中也颇得宠爱,凤皇儿一日大似一日,也不方便再住宫里了——宫里妃子夫人多,我看陛下是个宽宏之人,你便奏请陛下,叫放凤凰儿出来,好叫我们母子日日团圆才好!”

    慕容暐一惊,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倒是慕容冲机灵,忙说:“母亲你在宫外是不知道,姐姐是个柔弱可欺的,不会说话,她在宫里日子过得艰难,辰光殿的张夫人有了一双儿女,如今又怀上身孕,得意得不行,若我不在宫里,姐姐恐要被欺负!”

    慕容暐忙接下话道:“正好陛下喜欢凤皇,把他当成……儿子,所以便也对他姐姐甚好,在宫里多个人照应着总是好的!”

    “什么?”可足浑氏狐疑道,“婉柔当姐姐是宠妃,凤皇儿应该是弟弟,怎么能当儿子,应该是当兄弟,这样辈份才对!”

    “是是是——是当成兄弟,当成亲兄弟,就似我这般的亲兄弟!”慕容暐慌忙接话道。

    “我家凤皇儿……我想想看,今年快十四了罢?暐儿,你定亲的时候,就是十四岁,你赶紧儿相相哪家的姑娘好,凤皇儿长这样,全长安就没一个罢,你们所有兄弟都让他比下去,咱们要为凤皇娶一个像样的媳妇!”

    “是是是——”慕容暐除了说是,再也说不出别的,只觉得谈话愈是深入,他就愈是难受——心如刀割,就因为自己的懦弱无能,整个慕容家族只能仰仗慕容冲在宫中拿脸皮笑颜得到的恩宠保全性命,实是屈辱已极!

    慕容冲忙笑道:“母亲是嫌凤皇烦了么,非要找个媳妇管着我?”

    可足浑氏嗔怪地看着他,刚想怨他几句,不想一阵咳嗽袭来,慕容冲给她抚了抚背道:“你看,母亲话说得多了,你好好歇着罢,少说话少动所,凤皇跟哥哥陪着你。”

    可足浑氏心安下来,很快地沉沉入睡了。

    兄弟俩进了内室,相对无言,良久,慕容暐抚着慕容冲的背,叹息道:“七弟,可委屈你了!”

    慕容冲苦笑无语,慕容暐说:“你知道,王猛一直寻机会要置我等于死地,为了咱们慕容家……七弟……”

第三十九章 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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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冲拱手,淡淡地说:“三哥……你不要说了,凤皇儿明白,今日出宫我有些事儿非常紧要,跟着我的两名宦人是陛下的人,三哥帮我稳住他们,我要出城,办完事情便回来!”

    “七弟,你这是要到哪里?”慕容暐一阵慌乱,脸色发白。

    “三哥,凤皇不会逃走的,更不会弃你们而去,已经两年了,明了了……凤皇真有事情请教王嘉道长,三哥知道么?鱼羊者乱秦,说慕容氏是乱秦祸国的话,跟王嘉道长有莫大的关系,凤皇今日便是约了他,问问他到底是何人授意!”

    “何人授意?呵呵——凤皇儿还不明白吗?根本不用猜测,不就是王猛王丞相?除了他还能有谁?他恨不得慕容家族全都死个精光!咱们岂能如他的意?”

    “凤皇知道是王猛起的祸,然道长说我的身上长有异骨……所以能迷惑陛下,我只怕他再要说出别的什么来,我去会会他,叫他……休得胡说!三哥若不放心,就叫两个奴才跟着凤皇!”慕容冲诚恳地说。

    慕容暐看他主意已拿定,九头牛都拉不回,凤皇是倔强执拗的人,故进宫在苻坚身边做为娈童,真比杀了他还难受,慕容暐无奈,只好唤来长盛和长隆,长盛也是从小跟着慕容冲的长生奴,慕容冲进了宫,带了两三个近随,长盛没跟去,长隆却是慕容暐的亲随。

    慕容暐送慕容冲出了大门,胸中有千言万语,殷殷嘱咐道:“凤皇……你好好听陛下的话,服侍好陛下,咱们只待时机,近来王猛在朝廷上屡屡有对咱们慕容家族不利的言辞,如今只能依靠你与你姐姐了,你姐姐不是个机灵人,你在宫里好好的,让苻坚爱怜,咱们慕容家也就算保住了,以后咱们总会有机会的……”

    “三哥,你为何如此惧怕王猛?难道王猛他能一手遮天?”

    “陛下对王猛言听计从,他曾经设计陷害你三叔慕容垂,还借我的手杀了你的堂兄慕容令,都是他的作为,他连陛下都瞒着,他何其手段狠辣,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家就裁倒在他的手上……”

    正说着,有奴仆来报有一匹车子来接慕容冲,慕容冲要走,慕容暐突然觉得异样,拉着慕容冲道:“若是要找王嘉道长问话,为何要到别处去,在咱们府里不就行了?七弟莫上了那人的当!”

    来接慕容冲的是一个青衫小童,与慕容冲差不多年龄,他拱手道:“新兴侯有所不知,浊气重的地方是不能施法的,慕容公子所问的问题,须到城外道观清静之所方能做成,若不是慕容公子再三请求,师傅是不随意答应与人作法了,作法伤身。”

    慕容暐大惊,转向慕容冲道:“七弟,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须得要道长施法?”

    慕容冲只得说:“三哥,我近来身有沉疴,白日里看不出来,到了夜晚便发作,陛下很不喜欢,日久了必嫌弃,我原也不明所以,是王嘉道长一眼便看出来,想来是有法子解决,三哥放心罢!”

    想到苻坚会因此嫌弃慕容冲,慕容暐也慌了,忙送了他上车,想想不放心,又派出有功夫的府里人跟着。

    马车出城,又行了一段,人烟渐渐稀少,马车跑得飞快,路也越来越狭窄,竟是上山的路,慕容冲突然觉得异样,想叫停已是不能,掀开窗帘子向外看,到处是青藤古树,绿色苍茫,只是不觉得怎么入眼,因为已了无心思,恐惧袭上来。

    慕容冲强自镇定下来,又觉得耳朵里传来的都是纷纷乱的声音,他掀开帘布钻个头去看,外面的长盛、长隆骑在马上,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他们的手指向后面,天呀,后面竟然跟着一群群黑压压的马,马上坐着人,一眼看去,山路上挤满了,看不边际,竟不知围了多少人上来。

    慕容冲回过脸看那小童,怒道:“怎么回事?”

    那小童也很害怕,声音发着抖道:“公子,咱们怕是遇到……山贼了。”

    “山贼?这是长安,天子脚下,如何会有山贼?”慕容冲厉声道,然而有什么用?马蹄声踏踏而来,掩住了他的声音,就像那次,燕兵面对强大的秦兵崩溃而逃一样,慕容冲再声色俱厉,也没有用了,马踏声席卷而来,渗夹着慕容冲的心跳声。

    驱车的马夫看见了,吓得丢下缰绳,跳下车去,长盛忙跳下马接过缰绳,慕容冲回头看去,连那小童竟也跳了车。

    也没有退路,只能向前跑了,四匹马拉车哪里跑得过单独的马匹,但那些马群好似并不急,只是跟上马车的速度,不疾不徐跟在后面,渐渐路愈来愈狭,狭得四匹马展不开马蹄,只好仄逼地挤在一起迈步子。

    后面的马开始团团地包抄下来,也没命令他们停下来,只是往路边挤压,慕容冲向前看,惊得一身冷汗,他看一片葱郁,葱郁到看不见,是黑颜色的苍茫,原来下面意是看不到底的万丈深渊了。

    还不及想到什么,便觉得马车一个剧烈的颠簸,接着是可怕的下坠感,长盛在前面车辕处赶车,大叫一声,声音便咽进喉咙去,长隆扑过来,抱住慕容冲的头,大叫一声:“公子小心。”

    后来就是昏暗,一片无边无际的昏暗,等慕容冲有些清醒过来,头颅处一阵阵地锐痛,仿佛万千根小刺在扎进他骨头里,他还听见有人在呼痛吟呻,仔细一听,居然是个女声。

    慕容冲勉强半抬起身子,发现身子下是肉呼呼黏湿湿的,他抬起手来借着月的微光仔细分辨,竟是满手的血,他又听到个女声尖厉大叫:“哎呀,血呀,血呀!好恐怖!呜呜呜——”

    慕容冲心里惊恐到极点,眼睛慢慢适应从树杈间投射下来月的清光,极目四顾找寻,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挂着一个人身子,细看竟是长盛,未知是死是活,马车早已经粉碎了,一个轮胎横在他身前,他再一低头,身子底下竟是一具尸体,已然成肉饼了,从衣饰上看是长隆,原来他将慕容冲抱在怀里,马车下坠地时他先着了地,慕容冲压在他的上面。

    “欧卖噶,太恶心了,我要吐了!”那女声又响起来。

    “闭嘴,恶心你便走开!”慕容冲暴怒道,长隆为了救他而失去一条宝贵的生命,他的心内万分悲痛。

    “你凶什么凶,我倒是想走开,但我走不动,我的身子……你你你……快起来离开这里,血呀!我的天呀,真主呀,喔卖噶呀!”

    慕容冲不胜其烦:“闭嘴!你是何人?你给我闭嘴!”

    “你离开这里我就闭嘴……不,我为什么要闭嘴?凭什么闭嘴?”

    慕容冲睁开眼睛借着微光再次看看周围,没看到任何人,他心一跳,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凤奴儿?”

    “是,我是凤奴儿,坚头是这样叫我的,唉,天色晚了,坚头找不到我,会不会想念我挂念我?”

    “贱人!你这个贱人!”慕容冲气极,冲口而出。

    “你怎么骂人?”

    “骂的就是你,好不要脸,即借了我的身子,居然恬不知耻拿我的身子与苻坚……那贼人鬼混……贱人!无耻!不要脸!”慕容冲心内一股恶气,冲到头顶,骂便绝不了口!凤奴终于浮出水面了,然却是在这山谷底下,在自己的身体里。

第四十章 人妖

    ();    “呵呵呵……”凤奴一阵笑,听她笑得欢,竟然并不生气,慕容冲心内顶着,愈是气鼓鼓的,却张不开口骂,凤奴好容易止了笑,慕容冲等她停了笑,又骂:“你笑什么?恬不知耻!贱人!”

    凤奴笑说:“火气表要介么大嘛,贱人是谁,不就是你自己?我反正还不是人,只是还未成形的思想而已!所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说我不要脸,哈哈哈……我哪里有脸?我的脸都是你的脸,你不要脸,我凤奴自然便不要脸喽!”

    越说越无耻,慕容冲积了一肚子气,扬起手来,也不知道要与谁为难,想也没想,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打得有些重了,“啊——”凤奴叫了一声,“你痛不痛?”

    “我痛,但我更想要你痛!”慕容冲熊熊心头的火便是下十场倾盆大雨也浇不灭。

    “嗯,是真的有些痛,但比不过坚头第一次要我……痛……痛呀,真痛呀,第二天你起身的时候痛不痛?”凤奴说着痛,语调子却又是百般缠绵妖媚的样子,慕容冲一阵恶心,伏地干呕起来。

    “我说,你是死脑筋呀!”凤奴叫,“都是事实了,你这副模样,跟你那木头姐姐一样,若不是我夜夜买力讨好坚头,你们姐妹俩能有这么好?你们慕容家早就被王猛除了,说来我要好好谢谢我!唉,我就是二千多前的活雷锋呀,做好事不留名,活雷锋榻上功夫还是一流的,我悄悄告诉你,我跟A片学的,日本的**片,哎哟……都用上了,坚头才这么喜欢你,后人评说起,只说是你慕容冲妩媚招人爱,没有人知道是我凤奴的功劳。”

    慕容冲听她话越说越不堪,拿手阻住耳朵,但凤奴在他的身子里,哪里挡得住她喋喋不休?愈是捂着耳朵,她的声音愈是传过来,最后慕容冲横下一条心来,看旁边一块巨石,一头撞上去。

    然又不如他所愿,一人抱住他的身子大叫:“不可不可!皇哥儿好容易捡了一条命,怎么还要轻生?”

    却是奴仆长盛的声音,他原是挂在树梢上,等清醒了爬下来,正碰上慕容冲去撞石头,长盛将慕容冲扶正,左右看看,自语道:“皇哥儿莫不是撞到了头,伤着了罢!”

    “你们家主子就是撞到了头了,所以傻呀去寻死呀!”凤奴的声音响起来,慕容冲看长盛的神情,好像没听到凤奴的话,继续在查看慕容冲的头和身子有没有受伤,慕容冲疑惑了,难道只有自己能听到凤奴的声音。

    “长盛——你伤了哪里?”慕容冲动动嘴,声音在耳边飘,却不太真确,长盛俯下身子凑到慕容冲的耳边问:“皇哥儿说什么?”

    “哈哈哈——他听不到你的声音,你试了也没有用!有趣有趣,咱们俩算是不打不相识呢!”凤奴的声音嘻笑道。

    “闭嘴!”慕容冲暴怒,但身子动也动不得,他现在明白了,他与凤奴的对话,只能用想,他嘴里要说的话,说出来是没有一丝力量的,旁边的人是听不到的,难道是因为坠崖使自己变得羸弱了,所以身体里只有魂魄能活动、思索和“说话”。

    “我为什么要闭嘴?嘴巴又不在我身上!要闭嘴也是你闭嘴!难道不是么?凤皇儿?”

    慕容冲闭闭眼,也许只有自己不思想,才不会招惹她了,斗嘴巴他是一定斗不过她的,她口里一串串的话,有好多词他根本听不懂。

    可是闭上眼睛又怎么样,思想乱纷纷的,哪里能控制,结果脑子里想得最多的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到我的身上?为什么借我的身子做如此不堪的事情?

    凤奴当然听懂了他的思想,笑嘻嘻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来到你的身上……不堪?怎么是不堪,没有不堪呀,我做的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事情呀!你的身子没感觉到吗,真是爽,爽到极点!

    凤奴说完“爽”,慕容冲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有一股莫名的爽,类似于一种小时候贪玩,爬到墙头玩,再从墙上跳下来,飞跃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陌生,却很奇特,慕容冲的身子回味着“爽”的感觉,忍不住又问一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寄住在我身上?”

    凤奴却不再做声,慕容冲原先看她叽哩咕鲁没完没了,但这样的关键问题问出来了,她突然缄默了,等了许久,她就是不发话,倒是急起来,再次问:“你倒是说话呀,你是谁,怎么寄到我身上的?”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除非咱们是等价交换,你刚才骂我,我不高兴不喜欢,偏不回答你!”凤奴拽起来。

    “那咱们等价交换,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回答你的问题!”慕容冲只好放低姿态,只有弄清楚了凤奴的来龙去脉,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问题是我没有什么问题问你,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慕容冲,不就是已故大燕国的中山王、大司马吗?坚头还是大秦的天王陛下呢!”

    “你你你……住嘴!已故?什么已故!我没有已故,大燕国也没有已故!我好好的,大燕国也会好好的!”慕容冲气急败坏,圆睁着眼,两手舞着,似要把这凤奴揪出来暴打一顿才能解恨。

    “皇哥儿,你怎么了?”一旁守护的长盛看慕容冲嘴巴没有说话,但脸上表情急遽变化着,时恼时恨时暴燥如雷,不由地担心起来,以为这小主子从上面摔下来摔到了脑子了,方才不是还碰头寻死来着?

    慕容冲抓住长盛的手,极力想说话,但是嘴巴动着动着,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思想却在疯狂地转着,在叫:“长盛,长盛,不好了,我的脑袋里来了个妖怪,她占了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怎么不听我的指挥了?

    “你才是妖怪,你不但是妖怪,你还是泰国人妖,照我看呀,泰国人妖都没你好看,你吃的什么雌性激素,长得这么雪白,我看你这手指,真是卡挖伊!一级捧!”

    泰国?人妖?激素?慕容冲听不懂,但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突然觉得头越来越沉重,他觉得自己要睡过去了,他看看天色,天色成了墨,月色被一片云遮住了,原来天墨黑下来时,他的思想就会渐渐进入沉睡状态,而寄在他身上的凤奴就会肆意起来。

    “你说什么?人妖……”慕容又挣扎了一下,就人事不醒了。

    这是慕容冲第一次明确知道凤奴儿的存在,已经两年多过去了,平阳太守的宅院里,慕容冲与蒙主簿一场言语的对弈之后,他占了主动权,一切向着他希望的方向走,蒙主簿走后,慕容冲觉得喉间如同火烧一般,他慢慢取下纱帽,刚想站起来,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晃,碰到腰间系着的一个精致的云锦香袋,香袋跌落下地,慕容冲久久看着它,俯身去拾,手刚一抓到香袋,身子就跌了下去。

    长盛大惊,忙将慕容冲扶起,但看慕容冲脸色青白,嘴唇变成银白色,吓得惊叫起来。

    正好有个梨白院的一个小婢进屋来,一看叫起来:“怎么跟小姐的症状一模一样?乞伏嫂说小姐不是着凉了,而是中了邪气,看来大人也中了邪气,长史总管,快快把大人扶到梨白院,乞伏嫂请了一个道士,正准备驱邪呢!”[bookid=3606716,bookname=《天启之界》]

第四十一章 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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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史忙唤了两个老仆进来,拿软轿把慕容冲抬到了梨白院,果然,小凤奴也是青白着脸,嘴唇皮呈银白色,两眼紧闭,无声无息地躺在榻上。

    一名长了银须的老道盘腿坐在正堂前面,看见慕容冲被抬了进来,“咦”了一声,走过来观察他的脸色,不光是嘴唇皮变成银白色,连指甲也变成银白色,老道将慕容冲的右手拿起来,他的右手里紧紧握着个东西,而右手指甲颜色变得最为利害,那老道对长盛说:“将把大人手上的东西取走!”

    长盛去取,无奈慕容冲抓得紧紧的不肯松手,长史又不敢硬掰,便对老道摇摇头,老道说:“邪气就是从这手里的东西出来的,这样罢,我先作法压住那邪气,待大人的手张开了,再将东西取出来,中邪的症状便会好些!”

    乞伏嫂忙说:“快请道长施法!”

    老道叫人抬来桃木榻,一格一格拼起来,中间是镂空的,叫人把小凤奴和慕容冲的大袍子脱了,只剩下中衣,又将中衣中裤都挽起来,露出手臂和小腿,两人并列躺在桃木榻上,拿紫苏草香点燃,在屋里熏起来,

    老道拿桃木剑,嗡嗡念诅作法,慕容冲面色变得平和,手脚不觉松驰下来,手微微张开,老道将香袋取出来,放在耳尖一闻,拿给长史说:“这里面有一根桃木,桃木有一只……也不是一只,不是一只,有一丝魂,咦……怪哉怪哉,这魂与小姐之体竟是相生的,可怎么这会就相冲了呢?”

    长盛没听懂,又不敢问,催说:“请道长快快施法!”

    老道摇摇头,又说:“怪哉怪哉,前所未有,这法怎么施?”他喃喃自语,仿佛遇到了大难题,长盛看慕容冲和凤奴并列躺着,还是一动不动,嘴唇的银色未褪,面上又升起一团可疑的暗红。

    乞伏嫂急了,问:“道长,你倒是施法呀!”

    “小姐身上有邪气,与这桃木里的邪气一模一样,大人则因身上常戴着这桃木,身上也沾有了邪气,若是强行将小姐身上的邪气取走,恐小姐以后便十魂少了三魂,大人身上的邪气若是驱了,只怕也不好了……”

    他突然盘腿坐下,念了一会经咒,他口里吐出的经咒源源不断地盘桓在慕容冲和凤奴的头顶上,只见小凤奴焦燥起来,身子翻过来侧过去,慕容冲的身子虽然不动,但是频着眉非常不安。

    突然“啊——”一声,长盛和乞伏嫂吓了一惊,却是道长叫出来的,但看老道原来红润的脸庞上迅速变成青白色,他跳起来,惊异地道:“不得了,小姐与大人身上的邪气居然合力在一起,扰乱我的咒经,不成,只怕不成!”

    老道又低头想了一下,说:“贫道明白了,那不是邪气,是精魄,不能驱赶,只能融合贯通!”

    道长命把慕容冲和小凤奴并排放在一起,将他们两手交握在一块,并把桃木放在两个人交握的手心里面,以佛尘为杖,在两个人身上四尺远画了个圆形,以符咒整齐地摆放在四周,成一个八卦圆形。

    道长盘坐在八卦外面,开始静心念诅咒,果然他的判断是对的,小凤奴安静下来,慕容冲的眉尖放平了,两个人沉沉地进入梦乡,慢慢的脸上的青白色褪去,染上一抹微红,指甲也恢复了原来的粉红色。

    乞伏嫂松了一口气,道长说:“他们体内的精魄已安稳了,咦,到底是什么原因?至使精魄竟能如此强悍,乃至扰乱体内的平衡?贫道从未见过此种情形,真是异数!”

    乞伏嫂来不及理会他的唠叨,看一张松木榻狭小,慕容冲又长手长腿,只怕会压到凤奴,伸手要把凤奴抱走,岂料伸了一半,慕容冲早就折过身子,将小凤奴揽在怀里,只见他在榻上轻微蠕动着,谨慎地躬着身子,双腿与臂膀间留下一个小小的位置来,正好放得下小凤奴,他们以团团拥抱的姿势,睡得十分香甜。

    乞伏嫂呆了一下,一拍掌说:“罢了,都散了吧,叫这爷俩好好睡了觉,明日便好了,我这心没白操。”

    众奴仆也都放下心各自回居所,乞伏嫂对长盛说:“我在此处守着,只怕半夜醒来要什么,下半夜你看着。”

    长盛应下退去,乞伏嫂给二人盖好被子,看慕容冲神情安逸满足,睡得像个大孩子,很久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了,叹息一声在旁边的小榻上坐下看守。

    一晃到天亮,换成长盛在榻边上守,乞伏嫂一大早前来侍候,推门见慕容冲与小凤奴仍保持着昨日的那个姿势,依然睡得极为香甜。

    长盛移近乞伏嫂,低声笑说:“昨晚皇哥儿睡得香,没做恶梦,一觉到天明呢!”

    乞伏嫂怪道:“难不成以往总做恶梦?”

    长盛“嗯”了一声,说:“长史说从进秦宫开始,就总做恶梦,每日晨起便要砸碎一面铜镜,到了平阳一年多了亦是如此,半夜醒来总是喊打喊杀的不能消停,昨晚静悄悄的什么事都没有,两个人一呼一吸极顺畅,就像是一个人的。”

    乞伏嫂听他这一说,看着榻上的两个人,小凤奴只有一臂长,枕在慕容冲的胸前,慕容冲的下巴挨着小凤奴的头发,两人都只露出半张脸,睫毛处投有黑影,晕出一丝笑影子,嘴角一般向上勾着,唇边就窝了一团的满意。

    乞伏嫂看呆了去,自语道:“我原以为小凤奴是皇哥儿的女儿,如此看来竟不似了,竟像是……”

    正说着,慕容冲的眼睫动了动,半睁开看了一眼小凤奴,吁了一口气,闭目又要睡,猛然想起什么,刹地大睁开眼,低头看小凤奴,眼睛突地聚了些恶气,乞伏嫂暗叫不好,两三步上前掀开锦被,将小凤奴抢过来抱在怀里,解释说:“皇哥儿终于醒了?昨夜原要抱她走的,皇哥儿将她揽过来不撒手,害奴婢担心了一夜,只怕皇哥压坏了小凤奴!”

    慕容冲想说什么,终于没说,长盛看他要起身了,忙过来服侍,穿戴好,乞伏嫂过来将香袋系在他的腰间说:“道长说你与小凤奴跟这桃木有莫大关系,看似相生相长,此桃木通水便活络,是以扰乱你与她的精魄,这桃木要好生戴好了,奴婢在里面放了个防水的袋子,以后便是落水也不会叫你们精魄混乱,皇哥儿放心好了。”

    慕容冲不置可否,出门前说:“过几日她好些,便送到成秋院去习练,还有……绮绿是院主,她也去罢。”

    乞伏嫂追了几步说:“小姐才几岁,去成秋院做什么……”慕容冲没理他,玄色大袍一掀,留给乞伏嫂一个长长的背影,乞伏嫂愣了一阵说:“一夜好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订了娃娃亲的,这回又闹哪样?”

    慕容冲急步回了自己的内寝,取下腰间的香囊,打开香囊,一股幽幽的香扑鼻而来,里面除了放的香料,还有一块小帛巾,帛巾滑滑的,想是涂了防水的蜡,慕容冲解开帛巾,从中间取出一根方形的桃木,将桃木丢在案桌上,拿起墙上的香剑,鼻尖兀自喷出滚滚的怒气,举剑向桃木劈去,最后一刻硬生生地停住,将剑狠狠丢到地上。[bookid=3606716,bookname=《天启之界》]

第四十二章 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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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盛正好走进内寝,看地上横了一支剑,吓了一跳,忙把剑拾起收好,不知小爷哪里又不对了,只见慕容冲睁着大眼不知道想什么,便道:“皇哥儿,莫不是你的邪气还未驱尽?”

    慕容冲不答他,过了良久,突然问:“长盛,你告诉我,两年前王嘉道长将我骗到偏僻处,你与长隆都在,后来马车逼着坠到悬崖,长隆死了,谷底很黑,然后我是睡着的呢,还是……”

    “原先皇哥儿状如疯狂,又是撞石又是喃喃自语,神态怪异,奴才可吓死了,不过后来皇哥儿就自然了,还叫奴才采了些桨果吃下。”

    “吃桨果,我怎么记不起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慕容冲问。

    “皇哥儿都不记得了么?后来皇哥儿精神好了,还问奴才会不会钻木取火,奴才哪里会什么钻木取火?皇哥儿便指挥奴才取了些干木来,你在山石里翻了很久,命奴才拿两块石头敲击,这种取火的法子我原就听说过,可是从来没做过,只不知道皇哥儿怎么就知道这些法子……果然就取到火了……皇哥儿晓得真多,奴才佩服得紧,难不成皇哥儿都不记得了?”长盛对此事印象,说起来就如在眼前。

    慕容冲忙掩饰道:“时日久了,记得不真了,那时坠崖,只怕天黑有兽来侵,故取火驱兽!”

    “皇哥儿果然是坠崖不清醒了,您当时可不是这般说的,您说的是:天色这么晚了,若是还没有回去的话,只怕陛下着急,还说陛下待皇哥儿好,一定会派人来寻,在谷底点火,有了信号,就会引人来救!”

    “……引人来救!”慕容冲低下头去没说话。

    “昨日看皇哥儿在平阳郡衙里应对自如,便知皇哥儿机智多谋,当时奴才还回说点火了只怕引来山贼,您却说山贼怕是早走了,只怕那些人并不是山贼,而是存心想叫您死的人,这会自然是认为您已经死了,留在崖上面等,只会暴露身份,在这山谷里搜索的,只能是天王陛下或者是皇哥儿的三哥!”长盛沉浸在往事之中。

    慕容冲默默无语,凤奴真是不简单,就在他参不透还看不明白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这是一场要置他于死地的阴谋。那一天傍晚,是慕容暐先觉得蹊跷,连忙入宫求援,苻坚早在宫里急得团团转了,命人来搜索,紧急调动了长安的一万名守备军,把附近的山都搜了一遍,看到谷底下的烟火,找到他们所在,把他们救出来,慕容冲的大腿摔伤了,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不过他是第三天醒过来才知道自己被救了,仔细想来是凤奴救了他,虽然他对凤奴寄借他的身体胡作非为充满了愤怒,她说的好些话他听不懂,尤其她过人的智慧和才干,使慕容冲对她充满好奇。

    慕容冲醒过来正是晨时,一睁开眼睛便看见苻坚倚在他榻边打盹,慕容冲不想看到他,只好又假意仍在昏迷中,后来听苻坚身边的宦人提醒他要早朝了,听见在苻坚帐幔外对陈遐说:“你给好好看着,凤皇儿一醒便通知朕,他伤得不轻,气恼……朕昨日叫你到王猛府上问话,王猛怎么说的?他可承认是他要害……”

    “王丞相很爽快,奴才一问,他便承认是他授意王嘉道士做的,王丞相说王嘉道士算出慕容……公子身上有妖魂附体,所以陛下受……”陈遐抬眼瞧了一眼苻坚不敢说下去。

    王猛说的是原话是:“陛下被妖孽所惑,神智不清,糊涂之至,只怕江山社稷就要拱手送给慕容了,这慕容冲身上的妖孽,只怕也是慕容家请人引了来的。我派人杀了慕容冲,是为陛下除害,为大秦天下除害,便是拼着被陛下责罚,甚至要我的命,我王猛也在所不惜。”

    “哼!可恶可恨,这匹夫愈来愈放肆了,朕若责罚于他,岂不就是让他成了忠臣,朕变成昏君,他王猛不懂得风花雪月,便叫朕也陪着他,他……屡次背着朕做这些事,上次慕容垂将军也是如此……从来不顾虑朕的感受,这次凤皇儿没事便罢了,他若是有事,我定是饶不了他,这次就算了……”

    话语愈来愈远,慕容冲明白了,果然是王猛,利用王嘉道长引他以偏僻处,就是想逼死他,先斩了还不用奏,王猛很自信,苻坚不会拿他怎么样。

    看来,他慕容冲是不能死了,死了便叫他王猛开心痛快,如果他死了,慕容家族更是如板上的肉,任他王猛斩杀了,慕容家族只怕再无出头之处了。

    但是苻坚的意思却是明摆着的,他不会任由王猛置慕容冲于死地,但是也不便用猛烈的手段制止,如此,他慕容冲就会一直处在危险之中,他必须自救!也许须得跟他身体里的凤奴联手,才能战胜王猛!

    可是慕容冲与凤奴的时间是交错的,白天他才有慕容冲的思想,而晚上则是凤奴占据他的身体,就是凤奴的思想,那次坠入山崖,慕容冲身体受挫,正好是傍晚时分,他的元气受损,说不出话来,凤奴的思想才会与他同时在体内出现,也就是说,如果他再次身体受损,才能与凤奴再次交谈,然身体的受损度必须是恰到好处,太严重了他自己是神智不清的,太轻了凤奴不会出现。

    如何是好呢?慕容冲思来想去,还得找王嘉道长,他虽然是王猛的帮凶,但用得好也许会有用!

    慕容冲仰卧在榻上,将两臂张开,看着轻薄的纱幔随风一荡一漾的,扑着风躲着影,很迷乱的模样,苻坚的大脑袋在纱幔间露了出来,两道胡髯向上翘起,看见慕容冲一张雪白的脸,一双眼睛扑闪着,即刻笑意盈面,张臂要抱慕容冲。

    慕容冲没有像以往那般回避,反倒向苻坚扑上去,抱住苻坚的脖子低叫:“凤奴,凤奴,我的凤奴!”

    苻坚大为惊讶,抱住慕容冲,扳过他的身子,摸摸他的额头说:“凤皇儿,莫不是还烧着,烧糊涂了,我是坚头,不是凤奴呀!”

    慕容冲两只手在苻坚身上抓挠了几下,坚叫道:“凤奴,凤奴,我想你了,你……”

    苻坚抓住他的手,在虎口处一用力,慕容冲大叫一声,才作清醒状说:“陛下,陛下,怎么了?为何我痛?”

    苻坚摸摸他的脸道:“为何凤皇儿把朕当成凤奴了?那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冲茫然道:“那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凤皇儿也记不住了,我好似中了邪,一直听见你在前面叫我,我就遁着方向去,结果到了悬崖边上,坠下去的时候还听见你在跟我说:不要怕,我在下面等你,陛下,是有什么妖魔要害我么?”

    苻坚抱紧他,感觉他在微微发抖,忙安慰说:“凤皇儿别怕,以后再不会有人害你了!不会再有妖魔来害你的,我向你保证!”

    “可是凤皇儿真的觉得有妖魔跑进了我的身子里,我中邪了,陛下,你要帮帮我呀,把王嘉道长请到宫里来为我作法,否则凤皇儿活不下去了!”慕容冲哀告道,脸色苍白,自救回来后,身子更瘦了,盈盈小腰一把。

    “好好好——我就叫王嘉道长来帮你驱除邪鬼!”苻坚失而复得慕容冲,在他的榻前守了三天,愈想愈怕,只盼着他好起来,哪里有不答应的?[bookid=3606716,bookname=《天启之界》]

第四十三章 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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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嘉道长得了王命,惴惴不安地进了皇宫,只道是慕容冲告发了他,他进宫来是送死的。

    王嘉一进到慕容冲的内殿,看见层层纱幔随风摇摆,里面是一个苍白的玉人,虽然瘦了一圈,还是那样美得惊人,他遭如此大难而不死,这是天命呀,天命不可违,慕容冲从榻上硬爬起来,大腿处仍包扎着,行动不便,他勉力向王嘉做了一个揖,说:“王道长,请你助我!”

    王嘉原进来就以为一定是被慕容冲向王猛告了状,他准备有来无回的,但一看慕容冲因失血而口唇俱白,无限悲凉,还求他帮忙,马上对这个小娈童有了异样的感觉。

    他低下身子,主动说:“公子,将你逼到悬崖,实是无奈之举……您大难不死,必是有后福之人,此是天意,公子有什么但说无妨,贫道能帮你的一定尽全力帮忙!”

    慕容冲扶着榻向王嘉又行了一礼道:“凤皇儿请道长过来,我只求道长告诉我一个法子,能把我体内的另一个魂灵叫出来,我想与她对话即可,道长,可有什么法子?”

    王嘉沉吟了一下说:“公子原先说,在夜里你是没有思想的,被那魂灵占据了,只有白日有思想是么?”

    慕容冲说是,王嘉又想了一阵道:“这魂灵是主阴性,在夜晚来临之时才得现身,若是咱们能制造一个黑夜与白昼交替的假象,便可以将那魂灵逼出来,不过,这是贫道的一个想法,并不知可不可行!”

    “但得有法子,何妨一试,如何造出一个黑夜白昼的假象呢?”慕容冲问道。

    王嘉四处看了看,慕容冲的寝宫里靠西北墙上有一个很大的厚重的铜镜,这是慕容冲打破了无数的铜镜后,苻坚叫人特制了最坚固最厚重的一面古铜镜,足足有一掌之厚,铜镜比一人还高,立在慕容冲寝宫的北面。

    王嘉走到大铜镜边看,铜镜映出王嘉的清矍的面容和身子,道袍上的褶子能清晰地看得见,王嘉说:“今晚子时,你将殿里的烛火灭下来,只在这铜镜前点十二根烛火,你就坐在铜镜前,你身体里的魂灵便会在你的魂灵没有消退之时出来,你们俩便能对话了!”

    慕容冲闻言大喜,王嘉又说:“公子你现在身子羸弱,还不能与之对抗,等你的身子骨好一些,再试试看罢!”

    于是几天里,慕容冲按时吃药调理身子,非常乖巧听话,苻坚每日下朝过来陪他,看他身体没好全,也没有留宿,所以慕容冲乐得个自在,盼着身子快好起来,能快点实行计划。

    又过了十日,慕容冲觉得精神爽利了许多,当晚就决定做个测试,他把殿里所有的奴仆和婢女都遣走,在大铜镜前点着十二根烛火,一直等到子时,慕容冲渐渐地觉得精神有些昏昏然,他捏着自己腿伤处,疼痛让他清醒。慕容冲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铜镜,铜镜里是他一张绝美的脸,鼻如悬胆,眼角极长极长,好似一撇凤的尾巴迤逦到鬓角处,眼波盈盈似水,这是他深恶痛绝的模样,却无法摆脱。

    “凤奴,凤奴?”慕容冲心里想道。

    “嗯……坚头……”哑哑的回应,又娇又媚。

    “我不是坚头,我是慕容冲!”慕容冲一喜,果然凑效了,凤奴果然可以跟他对话了。

    “怎么是你?不是坚头?”凤奴答道,声音顿时高亮了几分,与方才哑哑的回就完全不一样。

    “你——没见过我罢,你既然寄住在我的身体里,咱们就认识认识罢?”慕容冲端坐好,将早上苻坚给他画的长眉擦掉,他穿了件轻袍,白颜色,镜子里显得落寞。

    “偶滴天呀,偶是不是看错了——我寄住的身子竟是这般模样,皮肤这么漂亮雪白,像范爷一样柔嫩,五官这样精致动人,这眼睛……天呀,我竟是这般绝色……怪不得坚头爱我爱得要死,真是美貌呀,美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心动了呢!”

    “可我是男身!”慕容冲冷冷地说。

    “你是男身?你的意思是我也是男身,我才不信,你这绝世的容貌,怎么可能是男身?皮肤这么好,吹一吹就破了。”

    “我的确是男身!”慕容冲面无表情。

    “我不信,我与坚头如此琴瑟和鸣?没有任何障碍,他在我的身体里所向披靡,我**迭起——**——你知道**吗?”

    “**?什么**?”慕容冲喃喃问,仿佛明白,又仿佛不明白。

    “**你都不知道?喔,你白天没跟坚头……那个嘿咻嘿咻过?”

    “……什么……什么嘿咻?”

    “娘亲呀,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你难道还是处女?”

    “我是男身!”慕容冲也不再跟他纠结了,只能再重复一次。

    “嘿——打死我也不信,除非你脱了衣服,让我瞧瞧你到底是不是男身,我才信你呢!”

    “大胆!不知羞耻的贱人!”慕容冲的脸涨得通红,只可恨这贱人就寄住在自己的身体里,若是她就在对面,他早扑过去将她撕成碎片!

    “随你喽,你爱脱不脱,我不需要知道你是不是男身,我只知道跟坚头生活和谐,你可别间离我们,还有,你也别有求于我!”凤奴无可无不可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有求于你?”慕容冲一惊,果然是个聪明人。

    “你若是不有求于我,为何要唤我出来与你对话?你过好你的白天,我过好我的夜晚就可以了,为何非把我弄出来?”

    凤奴果然天资聪明,慕容冲心内紧张地权衡着,为今之计,只有与凤奴联手了,反正这身子也被她拿来与苻坚糟蹋了数不清的次数了,便让她看一下,做一个交换的条件也好。

    虽然是这样想着,心内不免还是感到无限屈辱,慕容冲想什么,凤奴当然是知道的,她笑道:“请不要用糟蹋这一个词,我与坚头是情投意合,你侬我侬,相互奉献,相互索取,这么美妙的词,到了你这里怎么就成了糟蹋?面对这样一个有型的酷哥,不享用享用那才叫糟蹋呢!”

    慕容冲说不过她,她的思想自由散漫,天马行空,说出来的话又仿佛振振有词,叫人一时不知道怎么驳,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完全不受束缚,极**的事情在她那里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慕容冲的母后可浑足算是数一数二的厉害的女人,手段也极毒辣,当年可足浑先是用厌胜之术企图谋害叔父慕容垂,致使慕容垂最爱的段夫人惨死,后来慕容垂迎拒东晋的桓温,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但可足浑与另一个叔父慕容评共同陷害慕容垂,慕容垂无奈之下投奔了大秦。

    可足浑氏与慕容评有一脚的事情,众人皆知,但也不能把男女之事这样挂在口里,说起来好似家常便饭一样。

    再有他的姐姐慕容婉柔,每每得到苻坚的恩宠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满足感,白日里姐弟俩也每每相对惨淡。怎么就会有一个女子如此享用男人的恩宠?她到底是什么人?

    慕容冲伸手把大袍的第一个盘扣解下来,盯着大铜镜,问:“你是什么人?”

    铜镜内的自己挺直着腰板,脸色苍白,长且宽的眼尾微微向上挑起,眼神飘忽,似乎力不从心。

    “你长得真是……真是……这是什么菜?估计是男女通吃。”那凤奴又感叹道。[bookid=3606716,bookname=《天启之界》]

第四十四章 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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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什么人?”慕容冲受不住她那垂涎欲滴的语气,手停下来了,又问了一句。

    “我是中国人!”凤奴飞快地飘了一句,“快,不要停,继续脱!”

    慕容冲难受之极,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明明是他慕容冲的眼睛,但是从眼神里飘出来的,却是急切、按捺不住的光,他知道,凤奴的思想压制过了他的思想,所以现在凤奴已强占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不再是自己的眼睛。

    “什么中国人?什么是中国人?你是哪里人,你为什么会进到我的身体里?”慕容冲霍地站起来,令自己的思想强大,逼迫自己垂下眼睑来,不再看铜镜中的自己。

    “哟哟哟——你急什么?我数数看,你一下问了五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来回答,不如一个问题一件衣服,等价交换,公平合理,怎么样?”

    慕容冲气得直冒烟,急走几步怒道:“你先答完第一个问题,我才解开!”

    “好,可不许耍赖,耍赖是小狗,你这么高贵一个人儿,当了小狗可不好听,来来来——乖,你先坐下,坐在铜镜前,这样我才能看到你……也就是看到我自己。”

    慕容冲只好又坐在铜镜前,眼睛看着铜镜,眼睛里有戏谑的神情,这是凤奴的神情,还有跳跃的火花,这也是凤奴的眼神,只有一丝无可奈何藏在里面,是他慕容冲自己的眼神,不过这眼神快被湮没了。

    凤奴清了清嗓子说:“中国在哪里?这个问题要细讲起来,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了,你不知道吧?这个地球是圆的,你们古代人以为是方的吧,啊,走题了,走题了,对不住啊,中国是东半球,在亚欧大陆的东边,大平洋的西边,是世界上第三大国家!怎么样,高中时学的地理还记得,厉害吧?不用崇拜我啦,咦,你怎么直着眼?没听明白?唉,你们现在的什么大燕国、大秦国、大晋国,这些统统都是中国的版图之内的,一个国家就像一个家庭,兄弟姐妹总有个吵吵闹闹的时候,就好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所以那叫世界大一同!所以只有和睦共处,我们的地球才会欣欣向荣,你知道咱们住的这个叫地球吗?唉,地球小着呢,对于宇宙来说,地球就是一粒尘埃,人呢,就是连尘埃也及不上,所以呢,咱们要及时行乐,有美人看美人,美人,快脱快脱!”

    凤奴的思想转得飞快,话速也是飞快,慕容冲只觉得声音在他的脑子里一略而过,他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脸还是自己那张绝色的脸,但是神情却完全不是他的,眉飞色舞,额头上好像跳落无数星星光采,慕容冲知道,凤奴的思想抢占了他的全部,凤奴的话十句他只能听懂一两句,听得最明白的是那句:咱们要及时行乐,有美人看美人,美人,快脱快脱!

    慕容冲意识到自己被凤奴耍弄于股掌之间,但为之奈何?与她对话愈多,他就有愈多的不解,不过从凤奴方才的话里,他还收到一个信息,就是大燕国、大秦国、还有大晋国都是中国,而凤奴称自己是中国人。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中国其实就相当于汉代那般,是个四方统一的朝代?”

    “我第一个问题已回答了,你快脱了那大袍!你刚才问的问题算第二个问题不?”

    慕容冲无奈,只好把白色长袍脱去,中间着的却是一件妖娆的桃色中衣,用上好的锦锻制成,衬得镜里的慕容冲眼是眼,唇是唇,娇艳欲滴。慕容冲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凤奴占据了他的喉,还有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射出的光,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全部剥了去。

    慕容冲用手护住中衣领口,怒道:“我刚才问的问题如何算是第二个问题,你的第一个问题答得不清不楚,自然要问一问!”

    “哼,美人,你可真是滑头呀,中国是个国家,不是个朝代,唉,这么说吧,中国经历了十八朝,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辽宋元明清民国,然后是最最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简称中国是也!”

    慕容冲瞪着眼,在宫中入学,与宫里请来的大儒们学习,他知道前面有周、春秋、战秦汉、三国,这两晋指的是现在的晋么,为何没有提到燕和现在的大秦?

    “哼,你那大燕才几年历史?大秦也没几年,我们学历史的时候都没学这个,这么短的朝代,还入不了历史书,你省省吧,历史河流浩如烟海,大燕与大燕不过是一滴小水珠而已!”

    “你是说,你来自的中国,是东边晋后还经历过的好几个朝代的中国,这么说,你本来就不是活在我们现在的人?”

    “脱了那中衣,我自然告诉你,美人!”凤奴流着口水的声音又响起来。

    “你怎么进到我的身体里的?你回答了这个,我便脱!”

    “这个嘛,故事好长的呢……我就长话短说吧,我跟舒茵是好朋友,舒茵的教授做实验,说灵魂是一种信息,可以把人的灵魂收集起来,他需要一个强大的灵魂,强大到可以脱离自己的身体,通过一个通道进入你想进入的时空,教授问我,你想见到谁,我是外貌协会的,我对他说我想见到世界最漂亮的男子,就是千古第一美男,与他生活在一起,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坚头,虽然他算不得世界上最漂亮的男子,但他长得很MAN,最关键还有八块腹肌,身体强壮,这是老天送给我的,我也就照单全收了,唉,只是那教授屈解我的意思了,你才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漂亮的人,结果他把我的灵魂安在你的身子,这下好了,我真的跟你生活在一起了,其实,你也是我的菜!好了,就是这样了,快脱!”

    慕容冲一手解开中衣的第一个扣子,手却停下道:“你先答完了这个问题,我就全脱下来。你怎么样才能脱离我的身子?”

    “这个么,我要好好想想,你才是我的初衷,你如果真的是男子的话,那我跟坚头怪没意思的,我可不是基友,搞什么基没兴趣,也许到了我的时间,你就会变成女人呢?我如果我能脱离你的身子,再进到另一个女子的身体里,再与你嘿咻,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你也不知道怎么离开的我身子吗?”

    “现在不知道,不过我已经有一点眉目了,你是怎么知道通过镜子让我看到你的?”凤奴问。

    “是王嘉道长教的……”

    “凤奴儿……我的凤奴儿……你等我等得焦了罢,看大袍都脱了,凉不凉,让朕暖暖你!朕等你等了好久好久,朕都等不下去了!”

    慕容冲一惊,转头看去,正是苻坚站在帐幔边上,一手撑着圆柱子,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他的眼眸里有自己白日里没见过的东西,只在每次提到凤奴儿的时候,他的眼神就会有一种噬人的感觉,不是真的噬人,而是灼热地吞噬,连皮带骨头的。[bookid=3606716,bookname=《天启之界》]

第四十五章 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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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头,坚头!你来了?”身体里的凤奴在唤道。

    慕容冲看到自己的嘴唇在微微动着,那妩媚惑人的声音从他的唇里溢出来,近乎于吟呻,慕容冲羞愧得要钻到地里去,他知道,他的羞愧抵不过凤奴儿如潮涌动一般的渴望,只能蜷缩着,挣扎着,抵抗着,然感觉还在那里,挥之不去。

    一只热得发烫的大手摸进柔软的中衣里面,接着身子是轻飘飘地离开地面,似乎是被苻坚抱了起来,又听见凤奴儿细如蚊虫一般地轻叹求恳:“坚头……坚头,不要走嘛,就在此处,我想看看镜中的自己……什么样儿……”

    那声音娇媚得要把骨头融成一团软泥,然后钻进对面那个男人的骨头里。

    慕容冲只恨不得马上撞头而死,他使尽力气吼道:“贱人,贱人!”

    “喔?凤奴儿又有什么花样?”苻坚粗重而激烈的喘气声,一只粗壮的大手在慕容冲的身子里热情地游走,慕容冲突然觉得自己的嘴唇被炽烈封住,无法呼吸,苻坚还蛮横地咬住他的舌尖。

    “贱人!贱人!”慕容冲强忍着涌上来的恶心难受,顽强地怒骂道。

    “坚头,凤奴儿……有人说凤奴儿是贱人……凤奴儿哪里是贱人?”

    “嗯,凤奴儿……王猛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凤奴儿是坚头心头宝……不是贱人!”苻坚的攻势慢下来,呢喃地说着情话,两只大手却不上停下来。

    “王猛要杀慕容冲,是么?陛下?”凤奴儿又问

    苻坚抚摸凤奴儿的手松下来,热情迅速冷下来,慕容冲竖起耳朵听,吸苻坚会怎么回答。

    苻坚长叹了一口气,把凤奴儿拥入怀里,低声说:“凤奴儿,你相信我,我在想办法,一定要想个办法,也许,朕还是把你送出宫才安全……”

    “啊?坚头是不要凤奴儿了么?”慕容冲听到凤奴低声的哭泣,泣声如柔丝一般,叫人心碎。

    “不……不是这样的,坚头怎么舍得凤奴儿?一日不见你,怎如三秋不见?只是暂时避一避,我想另外起一座行宫,凤奴儿就做宫主住在那里,我会常常去的,别人害不了你。”

    “坚头,你是陛下呀,大秦朝都是你的天下,你竟保不住凤奴儿,凤奴儿做错什么事?王猛要置我于死地?”

    “你如何知道王猛要置你于死地?”苻坚的声音突然变了,一种警觉使他推开凤奴儿,慕容冲着急起来,这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好,很有可能凤奴儿从此失去一切,因为苻坚最看不得别人离间他与王猛的关系,尽管这个人是凤奴儿,也就是慕容冲。

    “……在朝堂上,王猛不是说鱼羊都乱秦,慕容冲不就是鲜卑族么?他不是想叫慕容冲去修泾水水渠么?若真是去了,凤奴儿这身子骨,估计是活不成了了!”凤奴答道,慕容冲吁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透露出那晚听到的事。

    “凤奴儿细皮嫩肉的,绝不会去修水渠的,我舍不得,只想你在朕的身边,别想太多了,让朕好好疼……”苻坚的热情又复燃烧起来。

    “坚果,坚果,凤奴儿不离开陛下,陛下……”凤奴的声音变成一种喘息,绵长柔软,如丝一般,慕容冲不知为何,心头一荡,接着是苻坚的声音:“凤奴儿,宝贝……宝贝……”又是粗重的大手在身体里游走的感觉。

    慕容冲一阵恶心,忙又收摄起心神,突然下体一凉,他听到凤奴的一声惊叫,瞬时慕容冲觉得自己的心如撕裂了一般,思想只剩下一缕细细的丝儿,他听见凤奴的声音惊慌且愤怒:“啊——身子身子……竟然真的是男人的,慕容冲,你真的是男人,我以为晚上就会是女身,我凤奴竟然是一个男人,竟然跟一个男人……苟且……苟且呀……”

    慕容冲觉得脑袋一片昏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啊——”慕容冲如坠地入黑暗之中悚然一惊,从榻上坐起来,身上汗湿湿的,又倚在榻边干呕起来,凤奴儿第一次在烛光下见到自己裸露的身子,也就是慕容冲的身体,才知道自己是以男人的身子与苻坚每夜的倾情缠绵,不知道那一夜凤奴儿是怎么过的,第二日慕容冲醒来,原来的腿伤变得更严重了,乃至无法行走。

    微凉的夜,慕容冲又睡不着了,从上一次中邪之后,他接连好几天都没睡好,辗转了一阵,翻身而起,披了件大袍走到院子里看星星,他摸了摸系在腰间的香袋,那里传来幽幽的香味,知道这一夜又将是无眠的夜。

    他信步走出小院,不知不觉走到梨白院,梨白院守夜的老奴看见他十分惊诧,慕容冲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也没想什么,向小凤奴的屋走去,小凤奴已经在沉睡之中,慕容冲看了看,对跟过来的奴婢道:“你等都退下罢……我只在此坐坐。”

    奴婢们忙退下,一个不剩。慕容冲站得远远地看了看小凤奴,睡姿不佳,一条小胖腿将锦被踢开,中裤扯上来了,露出藕节一般的小脚,脚趾头一粒粒的,呈粉红色,还在晃动,睡相很可爱,微昂着头,两排睫毛又黑又浓,嘴唇微张着,小脸蛋儿红润极了,看了极想上前摸一摸。

    慕容冲坐在不远的软榻上,疲倦袭上来,身子一歪就睡过去了,凉风吞了夜,夜变得很短,急匆匆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乞伏嫂领着小婢们前来服侍凤奴起身,一进门便看见慕容冲卧在软榻上沉睡,睡得结结实实,有人进屋都没有惊动他半分。

    乞伏嫂正惊异间,看见长盛匆匆赶过来,看见慕容冲睡在榻上,拍拍胸脯表示安心了,两人看大小两个主子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难得小凤奴天亮了还不闹,还在沉睡之中,乞伏嫂作了个手势,小婢们就都退了下去。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小凤奴先醒过来,巴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抓住自己的脚晃荡着,嘴里不知哼着什么,慕容冲也醒过来,小凤奴一看他,便张开手“大大大——”地叫。

    慕容冲不理他,一声不响站起来等长盛整理衣袍与发髻,还一面责怪长盛:“长盛,你好大胆,你怎么把我弄到这里来睡?”

    长盛张张口想说:是爷自己走过来的,但及时住了口,连声说:“是是是,奴才糊涂,奴才该死,奴才昨日失心疯了!”

    乞伏嫂“哧——”一声笑出来,问道:“皇哥儿昨夜可睡得好?咱们小凤奴可算是皇哥儿的福星儿,皇哥儿不如将她收了屋,让她日日陪着爷睡觉才好!”

    “你——”慕容冲突然频起眉来正想发作,盯着小凤奴看,大声说:“今日就送小凤奴到成秋院去,现在就去!”

    乞伏嫂忙跪下说:“是老奴口不择言,是奴婢的错,爷若是要罚,就罚奴婢好了”!

    “罚,当然要罚你,便罚你帮我选几个美人儿,就从宫里送来的侍女中选,你好好调教调教,晚上送到我那里去,若是好呢,就赏你银子,若是不好,没得商量,小凤奴一定要上成秋院去!”慕容冲面如冰霜。

    乞伏嫂忙说:“老奴遵命!”心内暗暗叫苦,若是慕容冲果真不能举阳事,就算送一千个美人儿给他也不济事,这回小凤奴真要上成秋院,那可有苦头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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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在笯介绍:
他,小名凤皇,美姿容,瑰伟绮丽,是千古第一美男子,却命运坎坷,以败国之身,娈童之姿侍人,历经千艰万苦,终成一代传奇帝王。
她,现代一名普通的宠物店员工,一位齐天大剩,超级颜控,魂穿千年,追寻第一美男子,却也命运坎坷,先穿越娈童身,后被迫魂分三份,为奴为婢、养畜驯兽,还要降服凤皇,成就欢喜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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