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一山不容二虎
吃饭的时候，赵鹏从父母口中听到赵正义最近很低调，而赵正伟虽然出院，却身体大不如以前。
他心里暗暗推算，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进展，赵正伟还剩两三年的生命。
也就懒得理睬了。
人死为大。
而赵正富也没几年好活，他和赵正伟死于同样的年龄，所以六年之后，如果不出意外，他也会跟着去世。
赵鹏之所以花大力气对付赵正义，而对赵正富和赵正伟只是轻描淡写，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对于一个知道活不几年的人，没必要下再狠的手。
不足六十岁就去世，老天算是给了他们应有的结局。
现在吃饭，赵鹏和父亲已经可以平起平坐，他再也不用看着父亲脸色吃饭，而是很坦然地谈着一些事情。
遇见两人意见不一致时，父亲也不像之前那样直接武断驳斥，而是耐心的辩解，如果实在说服，最后就会陷入沉默。
对此，赵鹏说不上悲喜。
反正就这样吧。
时光会慢慢磨平一些，父亲终将接受现在的儿子。
十一月下旬的一个夜晚。
天很晴朗，月亮虽然只剩下一轮小船，但星星很多。
黄桥镇城西一个荒废很久的院子门别打开，几个人踩着枯叶和残枝走进院子。
中间的人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向看起来有点稚嫩，但眼睛里的神色却很成熟，他能走在中间，证明他是这场夜行的核心人物。
这个人当然就是赵鹏。
赵鹏左右两边分别是宋谦和方健舅舅外甥俩，后面还有两个人，年轻的是邵毅，另外一个中年人，则是田成。
没有人知道，这几个人怎么组合在一起。
但这恰恰就是赵鹏暗地里走的棋子。
一切都来自于宋谦愿意弃暗投明，赵鹏也愿意相信他，给他机会。
更是因为纶鱼没将宋谦放在眼里，卸磨杀驴，彻底将宋谦这个地头蛇推到赵鹏这边。
让赵鹏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刚好，这个副食厂就是两人可以化解前嫌，继续合作的介质。
至于田成，则是具体谈论合作时，方健无意间提出的，他本来还想让田成加入他们投资队伍里，一起做副食厂。
现在则变成，副食厂三家分晋。
收购由宋谦全权负责，但是赵鹏占51%的股份，宋谦和田成各占20%的股份，剩余的9%是留给大姨父。
因为赵鹏这边放弃，所以收购的价格突然就失去抬升空间。
赵鹏叮嘱宋谦先稍微拖一拖，让政府首先沉不住气，催问承包意向，则以资金不足为由，最后仅仅只用80万就拿到了承包权。
比赵鹏原来预算的120万还少40万。
大姨父纯属是拉上给他一点分红，作为前世他们家对赵鹏家多方照顾的谢意。
这笔分红虽然只有9%，可赵鹏的目标是将来发展为年利润5000万的企业，那分红也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赵鹏和几人商议的结果是，赵鹏不负责公司日常管理及具体事务，公司由田成担任总经理全权负责，方健担任副总。
关于赵鹏的股份，暂时不对外公布。
这个年代信息还不是很发达，所以外人很难知情。
对外宣称，公司是由方健承包。
而对外的协调工作，也都由方健完成。
几人沿着公司内转了一圈，赵鹏好像又回到第一次进入弗可丝的情境。
两者的院子基本像似。
都是野草横生。
赵鹏也没有具体说要做什么，他只是提出一个要求，要到明年开春，公司正式开始生产。
所以前期要对公司彻底做盘存，包括硬软件，技术专利，食品生产许可证等等，都要全部整理出来。
更重要的是人。
以前的员工若能联系到，尽可能重新招纳进公司。
同时从现在就开始招聘新工人进来，先招一批培训，让员工收收心，知道食品生产的严肃和特殊性。
这样将来生产的时候，才不会出现生产和质量事故。
食品与衣服还是有着本质区别。
衣服质量出现问题，人最多穿上不合身，更换衣服就好。
但食品直接关乎人的身体健康，甚至威胁到人的生命，是一点马虎不得。
另外，要将之前这个厂子生产过的商品种类也做个总结，针对性地做出评判，哪些可以继续生产，哪些不符合市场需求而需要淘汰。
宋谦舅舅外甥倆没有什么真正经营企业的能力，所以这种事情还是最终要落在田成身上。
赵鹏以前整过田成，得知田成和方健又混在一起，他就立刻知道他以前的手段已经暴露。
但他和田成，包括方健三人都没有挑破这个敏感点。
大家都是彼此心照不宣。
竞争这种东西，一方面是提升自己自己的硬件水平，另另一方面其实也可以削减对手，只要对手没有自己强，那相对来说就是自己增强了。
但是他还是间接的敲打了方健和田成，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傻白甜，可以让任何人都在自己面前耍小聪明。
他相信针对这一点宋谦会和和他们说清楚。
几人转遍整个副食厂，赵鹏整体还比较满意，现场的设备和设施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有整改弗可丝的基础，再解决这些问题，就有了经验，何况还有田成这个有经验的人做管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田成在市里还有一个服装厂，主要生产偏向下层市场，也就是农村人日常好活穿的衣服。每个月销售额也有几十万，可以赚十几万。
赵鹏提议那个厂子暂时维持着，如果想出售，到时候也可以转让给弗可丝。
反正弗可丝终究会将公司拓展到庆城去。
将来的庆城，只能有弗可丝一家服装企业。
巴掌大的城市，没有两个服装企业的市场。
赵鹏预备在高三离开前，必须庆城乃至周围的平成等地市场全部占据完。
到时候会形成产销存一条龙的服装产业集团。
散场后，赵鹏让方健和田成先回去，他和宋谦还想再谈谈话。
吩咐邵毅也在边上等着。
他和宋谦觉得站着说话也累，索性围着副食厂又开始转起圈来。
“赵总，我名下的车辆已经全部转让到弗可丝。虽然五辆车也就是一百多万，这次收购副食厂算是50万，另外还欠您400万，我随后先还您200万，至于剩下的，容我后面慢慢偿还。”
赵鹏笑笑，“不是说没有那么着急嘛。车辆和收购的费用我就收下。剩余的400万你用太心急。慢慢来就是。”
宋谦摇摇头：“是我背信弃义，做出伤害您的勾当。您只让我赔偿一半费用，已经是对我网开一面。我宋谦又怎么会不知好歹。”
“宋老师是诚信之人啊。”赵鹏由衷赞叹，“虽然你确实要赔偿我一笔资金，无论是根据合同还是我们私下的沟通都是如此。
可是没，以你目前的身份和实力，即使你不还。我也拿你没办法不是。所以我说，你就是和性情中人，和你这样的人合作或者做朋友，我赵鹏心里踏实，也放心很多。”
“赵总放心，我不可能在同一条河流里掉进去两次。上次的事情已经给我很大教训，我会铭记这种教训一辈子。”
“哈哈哈，你说得这么严重，把气氛也带到让我无话可说的地步。”赵鹏哈哈大笑，“我看那，我们也不用这个样子，既然你非要给我那200万，行，那我就先收下。但是后期若你需要资金，你可以跟我来说，一定要直接当面说。
我赵鹏出身贫寒，所以并没有把钱太当一回事。我更看重的是做人。一个人不管怎样都是短短的一生，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抛弃做人的原则，去做一些不像人做的事呢。
那样啊，我觉得太亏了，你说是不。”
宋谦点点头。
两人走着走着，他慢慢开始落后半步。
虽然他年龄大，也有很不错的社会地位，可经过一系列事件后，赵鹏的身形反而在他眼中高大起来。
让他有时候自惭形秽。
不由自主想按照他说得来做，听他的安排。
“不过，我丑话说到前面。我反复强调过我的态度，那就是不管任何时候，你都不能做违法的事情。若是要擦边，也不能对别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我不相信什么善恶有报，但是我相信善念会让人意念通达，而作恶则会让我们的路走得越来越窄。更不用说，在道德的最低限，还有法律做准绳。”
宋谦若有所思。
“你那个外甥看起来不像个愿意稳稳当当做事的人，你自己看好他。莫要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这种年轻人吃的亏少，不知道天高地厚，总以为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能解决任何事情，岂不知，这就是无知和狂妄。
这个世界之大，之诡谲，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小屁孩能理解的，别毛都没长几根，就想着炫耀屁股，这种人往很容易被放进锅里煮，并且搞不好，还会连累到身边人。
当然，我不是对他有成见，虽然说他暗地里找田成准备反我的水，可这也不算什么。我能装神弄鬼去吓田成，那他自然也可以拉拢田成来针对我。但任何计谋和策略，都要因人而异。
我能吓田成，是因为田成在黄桥镇根基不稳，暂时还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势力，所以很容易被针对，而且，他这个人本来就迷信，这也为我能成事提供了先天基础。
可是方健想针对我，则完全是看不清楚形势。
在黄桥镇，除了你们几个大佬外，现在没有几人真能对我造成影响。对于公家来说，我合法经营，按时交税，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乐得开心。即使我有偶尔的事情稍微过火点，他们也能理解。
毕竟，要维持任何团队，不都是需要一些手段嘛，是不是。
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公家那些人肯定也不会不知道，若是谁认为无为而治真有用，那才真的天真……”
赵鹏说话的时候，宋谦一直一声不吭。
甚至在赵鹏说出方健只是小屁孩，宋谦也没反应出有不对的地方。
一个十六七岁的人将二十多岁的人喊作小屁孩，本是很离谱的事情。
宋谦只是沉浸在赵鹏的言语里，赵鹏在他眼里，叠加出一个特殊的buff，让他忽略赵鹏真实的样子。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了大半圈。
赵鹏突然反应过来，时间已是不早，便决定说点正事。
“这边厂子后面就让田成负责，方健作为辅助，我会安排一个人到公司前期监督，顺便将我在弗可丝推行的某些里面复制过来。所以这边的事情你不要多操心，我另外有事情让你去做。”
停顿下，赵鹏觉得这个说话好像不够礼貌，又解释道：“黄桥镇只是个很小的地方，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所以我必定要走出黄桥镇，庆城市。你之所以这次没有彻底拍死你，就是觉得你还是个不错的人。
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其实也是一个赌博。人人都说一个人如果背叛别人一次，就会背叛第二次。但我还是想实验下我的眼光，看看你到底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性。
我知道对你说你不能再违背我的意志，或者用恩情笼络你，都不会真正让你懂得我的初衷。所以我想对你说的是，大丈夫生在人世间，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堂堂正正，有一股浩然正气。
即使我们偶尔会有点小手段，也不能违背天地良心，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
而我们的未来，不是和几个普通老百姓争饭吃，如果我们有能力，应该让更多人因为我们有饭吃，有好衣服穿。
我们生在这个贫穷的地方，本就很落后。现在南方城市都已经过上好日子，互联网……哦，就是个人计算机都开始大面积使用，而我们呢，你也算是家底厚实的人，那你知道什么叫个人计算机嘛？
宋老师，我们已经落后，如果我们一直躺在现在落后基础上继续内讧，那我们这个家乡，就永远不可能有翻身之日。”
097：分而击之
“赵总，每次听你说话，都觉得你才是个长者，反而显得我宋谦像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我真不知道，您为什么能想事情想得这么有深度，又有前瞻性。您毕竟只有十几岁啊。”
赵鹏一楞，笑道：“你不懂什么叫生而知之？”
宋谦笑笑。
赵鹏觉得自己吹牛逼吹得有些大，微微有些尴尬，转移开话题。
“说了那么多，落到实际的事情上，那就是我们必须尽快将纶家的实力从黄桥镇彻底清理出去。”
“纶家在黄桥镇还有实力分布嘛，我怎么没听说。”
宋谦现在和赵鹏已达到共识。
纶家是他们共同的对手。
那个变态的纶鱼背后一定就是更变态的纶霜剑。
赵鹏出生普通人家，不太懂这兄妹之间为什么会有这种变态的控制欲。
比父亲还要强。
他本来就要帮纶霜卅解决这个问题，纶霜卅帮助他这么多，他唯一能帮助的就是让她重新获得幸福的家庭氛围。
而纶霜剑无疑就是影响纶霜卅情绪最大的因素。
本想主动去解决，现在被动接受，动机不同，只要有相同的最终结果就好。
“你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你好歹也是黄桥镇跺跺脚都能抖三抖的人物，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那你还跟着人家混，不怕把你卖了，你还给别人数钱？”赵鹏揶揄道。
“赵总，你就别挖苦我了。”宋谦很尴尬，“我这种井底之蛙，怎知道别人都是卧虎藏龙。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见识浅薄，也愿意改变，您就好好跟我说话，不要再提这茬行不？”
赵鹏笑笑，点点头。
“据我说知，纶家现在黄桥镇的实力一共有三波，其中一波比较隐秘，而且他们没参与到这种事情上，暂时不提。另外两拨分别是在他们支持下的张家人以及城东那家叫新世界的综合商城。”
“张家，你是说张老六他们？”宋谦很意外。
“难道黄桥还有第二个张家？”
“可是……他们怎么可能和纶家那些人走在一起呢，”宋谦很不解地说：“不是我看不起张家，就凭张老六和张老四那两根葱，我都不放在眼里，纶家又怎么会真将他们当一回事。”
“你啊，信息量不足是个大问题。”
赵鹏笑着说：“你是不是想说，你比张家强很多，为什么纶家只是利用一次你，就将你卸磨杀驴，而张家那些人看起来都上不了台面，反而会被当做布置在黄桥镇的力量吧？”
宋谦没说话，但是眼神里能看出，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那我先问你个问题。
如果你是一个企业老板，现在要甄选某个岗位新的人选。现在有两个人选，一个呢看起来没什么才能，但是不管什么事情都及时汇报，执行力很强，几乎是指哪打哪。
另外一个人呢，能力比前面一个人墙，可这个人很有性格，总是喜欢做一些和你想法不同的人，身子他还有他的原则。只要是违背他的原则，那即使是你下定的命令，他也不一定遵守。
现在问题来了，如果你只能选择一个，那你选择哪一个呢？”
宋谦低头略微思考下，说道：“应该选择第一个吧。能力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用不好反而会影响工作。相对来说，对那些不怎么重要的岗位，能力可能并不重要，实际上只要按照指令做就好。”
“那不就是了。”赵鹏笑笑，“那你想想，为什么纶家更喜欢用张家而不是用你呢。”
宋谦脸色一变，很快明白过来。
就是因为他还有一些原则，而纶家在黄桥镇需要的是一只狗，只要主人丢个骨头，就会摇着尾巴去接，然后主人要让咬谁，就直接去咬，根本不思考任何东西。
纶家就需要这种人。
张家也恰好就是这种人。
“当然，这只是纶家选择张家其中一个因素。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张家还有个兄弟在市里，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谦摇摇头，他确实不清楚。
赵鹏楞了楞，猜测应该是张家那位老三在市里混出名声的时候，已经是后几年的事情，选择还没什么名气，不知道是正常的。
“原来是这样。”宋谦越听越觉得赵鹏说得对，自己真是信息不够畅通，原来在这个黄桥镇，还有这么多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没关系，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也不晚。我们要在黄桥镇真正做好事情，张家就必须将爪牙收起来。这件事就由你来完成，至于用什么方法你来决定，但前提是最多只到擦边的范畴，达不到那本书里的程度。
这是铁律，我再次强调。
如果你因为过了线而身陷囹圄，一切都变得失去意义。只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惩罚都是监狱嘛，就是认为监狱可以限制人的自由。而人性自由，是全人类永远不曾放弃的主旋律。
人类看起来有很多欲望，但实际上还是想获得自由。
因为吃饭不自由，所以才一直有吃的欲望，假如把那些好吃的人，生下来就丢在一个全部是美食的货物堆里，他就不会对美食还充满向往。
同样，因为美色的不自由，所以那些好色者才会不断追逐美女，美男，假如让ta们自始至终就做这种事情，他们肯定会觉得美色都是稀松平常的存在。
监就是限制的人身自由。
为什么监里犯错就要关小黑屋，按理说小黑屋不需要踩缝纫机，不是很舒服嘛，怎么变成惩罚中的惩罚。就是因为小黑屋又是限制自由的升级版。
小黑屋不仅限制了人的身体自由，还同样剥夺了社交等所有的自由，将人彻底还原到最原始的状态。”
赵鹏说道这里，叹息声，看着天上的残月，“而我们现在站在这里，为什么讨论着这些事情，其实也是寻找自由的一种模式罢了。我们不甘人后，想通过自己努力，有更大的空间可以生存。
只是，天地本是一个炉鼎，我们走出这个地方，依然还在炉鼎之内，不同的是，我们可以进入更大的空间，呼吸到更新鲜的空气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犯错，否则即使我们有不错的成就，可失去了自由，那一切都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嘛？”
宋谦深吸口气，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我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我们以后走到什么程度，绝对不做任何犯法的事情。”
“如此最好。”
赵鹏愿意说很多，也只是这次是这样。
以后不会了。
不同于弗可丝那些员工和下属，宋谦是一个混社会的人，他之前肯定有很多作风不太完全能放在阳光下面。
那这些东西就必须舍弃。
赵鹏看惯了太多发家的时候没有节制，最后被秋后算账的人。
也更是件见到很多有点成就得意忘形，最后被打回原形，甚至锒铛入狱的家伙。
这些人大多在起步阶段，都是有着一颗不错的初心，满腔的雄心壮志，也想着是做一番事业。
可当成功逐渐靠近，便开始膨胀，想不大清楚自己的成功只是顺应历史潮流，或者暂时处于风口上。
有能力的原因，但更多是运气和时代加成。
开始无限膨胀，结果身败名裂。
赵鹏不想这样。
他一直就想着，从头开始就端端正正。
即使走得慢一些，也是走得踏实。
没有后顾之忧。
本来人要是有点成就，就自然会冒出很多人拿着放大镜找缺点。
即使行的端走得正，都可能被抓住某个小点揪着不放。
更不用说自己本来就有太多把柄可以被人家拿捏。
人言可畏。
除非离开社会，否则任何人都逃脱不掉社会的影响，陷入人群看法的汪洋大海。
他自信自己能把持住
而手下，暂时只有宋谦容易出问题。
所以提前敲打他，让他和他的那些属下，以后多多收敛。
所以他宁愿花费时间，花费口舌，苦口婆心给宋谦讲这些道。
看样子，宋谦很认可，总算没白浪费精力。
城东是黄桥镇未来发展的重点。
有历史，也有未来发展，更有地利的因素。
古早的镇子，基本都是建立在省道两边，主要是方便将货物直接搬运到省道进行运输。
所以老省道，若是没有改道，基本都是穿过镇子而过。
黄桥镇也是如此。
原来的省道就南北贯穿黄桥镇。
所以黄桥镇南北很长，基本是个线型的小镇子。
南北能持续两三公里，但东西最多各只有几百米就会进入农村。
后来，随着新省道改道，将镇子东面一直延续到新省道上，才将镇子的形状变为“T”字。
而东街也就跟着发展起来，出现很多新的店铺。
新品牌。
新世界综合贸易公司就坐落在东街上。
四层小楼，每层大概一千多平，崭新的瓷片，窗明几净，显得很高大上，
新世界是一座综合性的贸易大厦，也是目前黄桥镇最高的建筑。
比黄桥商厦还要高。
这是东街开放之后新建设的商厦，里面东西很齐全。
一楼是各种农产品和农具。
二楼是衣服卖场。
三层则是家电和家具用品。
顶层是个旱冰场。
可虽然物资和作用很齐全，但生意却不是很好。
主要是东街人流不够。
镇上的人们还是停留在原来的消费习惯中。
到街道后，就会从南走到北，然后又北到南，最多去西街看看粮食和牲口集市，便会离开，直接回家。
很少有人来东街。
赵鹏在店铺在南北东西交叉口上，是个三角转盘，所以人流量非常好。
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店铺。
而新世界的人流不足三角店的十分之一。
因为没有什么人流，里面的售货员也都三五成群在聊天。
讨论着最近新播的电视剧，里面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燕子，整日在皇宫飞来飞去，闹的人心痒痒。
突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打破了宁静。
转眼，一辆消防车停在商场门口，从车上很快跑下四个消防员，训练有素，动作敏捷，在大厦一楼寻找着消防栓。
可本该存在消火栓的位置，竟然空空如也。
好不容易几人在一个角落里找到消火栓，却发现面前堆满货物，将通道完全堵死，根本进不去。
没办法，只要拼命搬货，足足花费五六分钟才将货物腾出一个口子。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大厦里零零散散的客人和售货员都非常意外，全部围过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消防员维持着秩序，不让大家靠近。
接好水管，又延长两截，然后拉着水管穿过整个大厦，快速朝后面跑去。
消防员抱着水管来到后窗，直接将水管扔出窗外，然后对着外面做个手势，好奇的人们这才发现，原来是商场后面的有个商店起火了。
这个年代，消防管得并不严格，但对于一些大型的商场和医院，学校，还是会定期有消防设施。
而按照规定，紧急时刻，消防员有就近取水的权力，任何单位和个人必须配合，不得以任何原因阻拦。
离起火地点最近的消火栓刚好在新世纪大厦里。
所以来这里取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取水的场景，纷纷围过去，好奇地看着消防员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消防员好不容易接通水管，又费了很大力气拉到后面的位置，可打开水后，发现水枪里竟然没半点水出来。
他们又急忙跑回来重新调整，但经过确认，发现不是水带和枪头的问题，纯属消防栓里根本就没水出来。
这下，消防员们无计可施。
他们无奈又急忙跑到更远的街道口去牵扯水带，可等过来的时候，这边的房屋早就已经烧成灰烬。
消防车是储存水源，但因为黄桥镇是个小镇子，所以消防队也没有很大的消防车。
这个年代还不像后世消防配备的那么齐全，虽然国家有明确的法律规定，但实际上落到实处的并不多。
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没出事，一切都好说。
可真正发生了重大事情，那就是秋后算账。
消防栓设施也是如此。
098：借力打力
像新世界的这样的商业综合体，必须保证消防达到丙类以上的要求，喷淋和消火栓必须满足条件，而且里面要有水。
可这些后世所有老板都很清楚，也都执行很到位的规定，在这个年代并没有引起人太多重视。
所以，即使新世界里面的管理者，可能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消防栓里没水出来。
都不懂。
所以这事情他们就是锅从天降。
本来不是他们大厦着火，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让他们平白无故受到牵连。
然后，新世界以不符合消防法，很快就要求停业整顿，等整改并验收结束后再重新开业。
“钱给安排过去了吧？”
赵鹏斜靠着椅子，舒服地打个饱嗝。
吃的是胡丽送来的饺子，他那个丈母娘，对他还真是好，每次家里做好吃的，一定都会让给赵鹏带一份。
赵鹏现在镇上买了一套四合院，才花了四万五千。
这个时候，房子还真的是便宜到令人叹为观止。
他现在不方便一直住在家里，原来租的院子也已经退回，没有继续租。
主要是他现在和张家的兄弟，已经过了蜜月期。
通过观察，他发现宋谦要比张家的几个兄弟格局更大一些。
两者相比，他更愿意相信宋谦。
因此和张家的关系，必然会越来越疏远。
那么也就不要继续有牵扯为好。
租的房子要比原来的四合院还大，南边一排房子，是给父亲留下做鸡蛋的仓库。
现在父亲生意也做的有声有色。
赵鹏没觉得父亲做的小生意，效益不如他就有什么轻视。
父亲是父亲的人生，他是他的。
父亲能靠自己努力慢慢赚取更多的钱，一点点置换他的新家，那是父亲自己的荣耀。
不需要他全包全揽。
赵鹏住在西侧的南厢房里。
西侧中间是个正房，位置很大，是赵鹏如今用来和人谈事情的地方。
北厢房是胡丽住的地方。
赵鹏觉得那个游戏机室不太安全，便让胡丽和她妹妹都住在这边。
她大妹妹胡艳今年刚到初一。
北侧的房子是章晓秋和钱小棠住着。
本来两人都是住在租的办公室里，后面买了这边的房子，便索性都搬过来，也不算浪费空间。
东边是大门以及厨房和仓库。
钱小棠很会做饭，章晓秋也做的挺好，胡家姊妹两个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基本不会做。
所以赵鹏只要不到外面吃，基本都是打钱小棠和章晓秋的秋风。
一个院子里住这么多美女，赵鹏是没想到的。
但他心里只有胡丽，其他人是丝毫生不出任何心思。
而对于胡丽，他也只是耐心地等着她长大，两个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并不急于一时半会。
大丈夫在世，当有理想和抱负。
可以坚守美好的爱情，但不至于看到女人就迈不开腿。
若是脑子里只有那点事情，就会扯着蛋，也没办法真正迈开步子走路。
赵鹏如今也算事业小有所成，所以他格外谨慎。
从前世赵鹏就明白一个道理，世间大部分人都具有变坏的潜质，之所以还没变坏，基本都是没有资本。
现实生活中，真的几乎没有什么男人，也包括女人，有钱之后还能保持之前的本心。
所谓饱暖思什么什么，是总结的经验，而不是猜测。
正是因为这样，赵鹏就要不断劝诫自己，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本心，都不要走上邪门歪道。
否则，即使有所收益，可午夜梦回，会因为自己的卑鄙而惭愧。
那样的人生，并无意义。
赵鹏本来和胡丽在聊天，邵毅来找他汇报事情，胡丽便回自己的房间去写作业。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赵鹏对邵毅特别满意，觉得武清真是给他找了个宝贝。
做事干练，嘴紧，不乱惹事，低调，又有脑子。
这种人，真的是要捡漏才能捡到。
所以，赵鹏对邵毅也很好。
非常信任他，并且将他的薪水从1000直接提到3000，所以邵毅一个月的收入基本是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
他知道邵毅这种人，要长期让他留在身边，除了对他有足够的足够和信任外，一定要给够他应该值当的价格。
否则，当自己的价格和别人价格差太多，就容易出现裂缝。
“嗯，给他们付清了。”
邵毅基本不会坐，他在赵鹏面前，从来都是站着。
因为当过兵，所以身体笔直坚挺，非常有气势。
赵鹏点点头。
嘴角露出几分嘲讽。
“我想，这下够他们喝几壶。跟水厂那边沟通，修复水管的工期如果暂时安排不过来人，也不需要那么快。
不能因为这边需要，就打乱他们其他工作安排对不对，我想这边的人应该能理解。”
邵毅微微怔了怔，立刻明白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不过让水厂暂缓修复水管，也不能拖太久。最多也就半个月的事情，到时候他们供水就会恢复。
您想想，我们是不是还需要再做点其他事情？”
赵鹏笑笑：“供水只是标，是基础，但不是影响问题的根本因素。来，你说说，这件事最核心的因素是什么？”
面对赵鹏突然的考量，邵毅有点迷茫，他一直是听惯赵鹏的安排。
至少要有大方向的安排，他才方便去做事。
突然没有任何跟提示的让他猜测，他还真不知道如何猜起。
他就是个天生的执行者，并不是决策者。
赵鹏也不为难他。
“邵毅，做事的时候呢，也要多动脑子，多思考。
你看啊，你也不是一直要做具体的执行人吧，等我做得更大，那需要你做的事情也就越多，你一个人能做的完嘛。
当然做不完！
你肯定需要一个团队，到时候你就是管理者。
管理者和执行者有本质的区别，因为两者的出发点不同。
执行者，针对的是事情本身。
例如……”赵鹏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边上，“例如我让你把茶杯放到桌边，那你就放到桌边，这是执行。执行的要义是做好应该做的事情就可以。
所以我们衡量一个执行者是否优秀，就是看他做事是不是做的很到位。
那什么是管理者呢，管理者针对的对象不是事，而是人。
所以很多管理者看起来自己做不好事，或者是做事能力远远赶不上手下的任何一个人，但他却能带着手下人，将事情做得很好。
你看刘邦，他治国不如萧何，运筹帷幄不如张良，统帅三军不如韩信，个人单挑更是打不过项羽，那他为什么能走到最后呢，就是因为他善于管人。”
赵鹏语重心长地对自己的忠实伙伴说：“我希望你以后慢慢发展成一个有计划，有安排，有思维的管理者。你可以组建你需要的团队，慢慢为我培养一个有规矩，不超纲，能干守信的团队出来。”
邵毅本不笨，赵鹏都说得这么清楚，他当然很快就明白过来。
脸上也微微带着几分感动。
知道赵鹏是对他寄以厚望，说出了心里的真诚的言语。
“赵总你放心，我邵毅信服你，肯定就会帮你做好事情。我理解了，下去之后我会逐渐再发展几个人，更好帮您做事情。”
赵鹏点点头，很满意。
一点就通。
“嗯，那我们话说回来，着火这件事，最核心的点不是火，而是人们的看法。
也就是人们针对此次着火，新世界这么大的商场，消火栓竟然放不出水的一种恐惧和不信任感。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不断放大这种恐怖感。
让人们彻底对这种地方失去信任，从而让新世界的口碑彻底丧失。”
赵鹏淡淡地笑着。
微微有点阴鸷。
他发现，若论耍手段，其实每个人都是天才。
并不是谁就比谁差。
好人之所以永远斗不过坏人，不是好人没有坏人聪明，而是因为好人总想光明正大搞定一切事情。
可事实是，决定一件事最终走向的因素，往往都发生在阴影里。
就像这次的消火栓事件，自然就是赵鹏的手笔。
方法很简单。
他先是买了新世界后面的一个房屋改成的小仓库，花了几千元。
然后里面堆满难以燃烧的湿木材。
再以挖地埋线为由，将通往仓库这边的水管挖断。
然后很“不慎”做饭时点燃自己了自己的小仓库。
所以，一切事情就成了巧合。
因为这边水漏水严重，所以水厂暂时停止供水，导致同个路线的新世界大厦里暂时停水。
而因为是水分很高的湿木材，一旦点燃，火没多少，烟是非常大。
烟雾缭绕间，很难确定火势，所以消防来灭火也就顺利成章
所有过程，除了微微浪费点公共资源，没有任何其他问题。
至少……
没办法在那本书里找到任何问题。
挖断自家的水管，正常。
不慎引燃了自己家的木材，正常。
水厂自己要停水检修，与咱无关。
至于新世界是栓没水出来，这是因为他们设计有问题，消防用水本就要二路供水，或者加装高位水槽，既然你没有准备二路供水，又没水槽，一旦出现问题，自然就没有水出来。
消防本就是防范意外事件，你自己不处理好，也与咱没关。
但，这种因为消防暂时关门的事情，在关起来容易，再开就难了。
政府处理事情，有个交叉审核的流程。
什么意思呢，就是因为一个部门被封，但要恢复，往往需要多个部门同时允许，才能重新恢复营业。
就例如这种消防，被封之后，再开就需要消防，电力，卫生等等，根据不同地区的分工不同，需要的多部门数量也不一。
总之，就是相当麻烦。
新世界本来客流量就不足，如今经过这么一折腾，基本是将最后一点人流量也折腾没了。
即使后面再重新开放，怕是很久也很难喘过气来。
“我再问你个问题，除了恐惧心理，你觉得世人还有什么心理，是根本压抑不住的？”
“你是说好奇？”
赵鹏笑笑，“聪明，就是好奇心。大多数人都有看热闹的好奇心理，尤其是看别人不幸的一面更能激发人的满足感。
所以啊，我们既然要提升舆论影响，那就可以从恐怖和好奇心两方面作为突破口，帮新世界将这把火燃烧的更旺盛一些。”
赵鹏说着说着，有了几分冷笑的滋味：“来而不往非礼也，若是不给他们一点点的回礼，他们肯定眼中早把我们看扁了。”
邵毅点头。
赵鹏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他自己知道怎么做。
赵鹏对他有绝对的信任，他也不会让赵鹏失望，对得起这份期望。
等邵毅离开后，赵鹏和宋谦又通了个电话。
两人在电话里有说有笑。
很快就敲定了一些事情，也决定了有些人的命运。
挂断电话，刚好纶霜卅来找他玩。
于是拉着胡丽和钱小棠她们，打了一会双升，直到很晚纶霜卅的司机来接，众人才尽兴而散。
张老四从工地上刚领到半年的收入，4000多元。
他很兴奋。
不同于宋谦做生意赚钱，张家的人，要混得层次更低一些。
这些人就是些土包子，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几个。
打架这种不需要智商和知识的事情干起来一个顶俩，但做生意想都别想，肯定会亏得裤衩都卖掉。
和几个狐朋狗友胡吃海喝一通，晚上从大排档出来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
“四哥，去玩几把？”
有个兄弟贱兮兮地提出建议。
“不了吧……”
张老四知道兄弟说的是什么，玩几把一般就是指的炸金花。
这是最简单，但是最有效的玩钱模式。
但张老四其实玩得不怎么行，几乎是逢玩必输，输怕了。
所以他今天也不想去。
可因为喝了一些酒，加上大家都怂恿他，于是还是没忍住，一起去城东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基本已在东郊的农村里，是街道上都知晓的一个点。
里里外外有点关系。
附近的人几乎都去这里玩。
这家人姓吴，四十多岁，大家都喊他老吴。
附近起起落落很多点，大浪淘沙，最后只这家点存活下来，说明背后确实有人。
099：上钩
老吴的点很安全，也就深受大家信任。
毕竟输赢另算，要是被一窝端了，那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边，从没被端过。
张老四今晚的运气可以说是过山车，开始运气很差，但玩了几把，慢慢开始转好。最好的时候，4000多来到7000多，几乎翻了一倍。
也正是因为战绩不俗，所以他愈战愈勇，押的也越来越猛。
终于在他拿到三个勾时，他难以掩饰心中的豪气和惊喜，一口气将所有钱全部押完。
并且还倒欠10000元看人家牌。
结果，碰到了三个老K。
一把输完，还外欠10000元。
道上的人，借的钱自然是要还的，否则大家都不是吃素的。
谁也不会把谁的短下。
“老吴……”
张老四头脑有些发昏，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看着老吴手中的欠条，他万念俱灰。
他张家有点小势力，但老吴的背后，肯定不是没人。
坊间传说庆城道上最大的幕后任务吴长江，好像是老吴的亲哥哥。
所以，欠的钱，他可不能赖账不还。
他浑浑噩噩走出吴家，身旁的兄弟们嘻嘻哈哈各自散去。
这些人都没什么大本事，一点钱输完就拉倒。
他沿着东街走到镇中心，从一个小商店里拿走一瓶啤酒，没有给钱。
店铺的老板也不敢说什么。
只是随意拿瓶啤酒，犯不着惹张老四这种人。
张老四提着酒瓶一阵狂喝，很快啤酒下去多半截，他打了个饱嗝，转进旁边的小巷子。
从小巷子可以抄近路回家。
因为脑子昏昏沉沉，心里压力很大，所以脚步也就变得很沉，他歪歪斜斜朝前慢慢走着，发现前面有个人。
那人腰间挎着个腰包，像是那种做生意人的模样。
正在打电话。
“哎呀，我给你说，王老板呀，你到底是哪个方位嘛，我初来宝地，有点摸不着门道的嘛。
南边……南边又是那边嘛，塔是吧，天这么黑，我在哪里去找塔。
你说问我在那里，我怎么知道嘛，反正就是一个很黑的小巷子啦。我给你说呀，我可是将钱都随身带着呢，也不知道你们内地安全不安全的啦。
我好好担心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老四突然清醒过来，目光盯着那人的腰包，再也离不开。
他左右瞧瞧，夜黑风高，这个小巷子本就没什么人来往，所以啥都看不到，除了路上被风吹起的树叶簌簌作响。
别的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里迸发出来，再也挥之不去。
他的眼神开始灼热。
心跳得越来越快。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将酒瓶在旁边墙壁上使劲一敲。
瓶子应声而碎。
手里提着半截瓶子，他趁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快速跑到那人身边，举起瓶茬，怒声喝道：“把你的包给我！”
那个人电话刚挂断，还握在手里，看到张老四的样子，顿时惊得魂飞天外。
“你……你……要干什么，你……你不要乱来的啦。”
“别他妈废话，再说老子戳死你。把包给我！”
“不给，这是我本钱，我还要用他来拿货呢，不能给你的！”
被威胁的人用手紧紧抱着挎包，就是不愿意给张老四。
张老四却冷眉一横，上前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直接踩着他的手臂，将挎包扯下来。
因为那人死都不移手臂，张老四拽断包带才勉强拽下来。
他打开挎包，眼前一亮。
包里有厚厚的几叠钞票，粗粗盘算，至少有三四万的样子。
内心一阵狂喜！
他一脚将那人踢的身体扭成个虾米，然后拿着挎包快速消失在夜里。
一口气跑回家。
气都没来得及换几口。
有这几万元的意外收获，他不仅可以还掉老吴的钱，还可以继续去将输掉的捞回本。
想想就舒爽。
他将挎包放在床底下，甚至都没告诉张老六。
这种隐秘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接下来的几日，张老四有意无意去那个巷子附近打听消息，顺便也了解了解周围人有没有谈起这个事情。
以及，报警了没有。
但看起来，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
他开始确信，那个外地人被他吓了跳，估计屁都不敢放一个，跑回了自己的家乡，再也不敢到黄桥镇混。
那么，这个事情就变成了无头公案。
他白白得了四万多元钱。
刚好，老吴已经让人通知该是还钱的时候了，他便提着两万元又来到老吴家。
很豪气地结清老武的10000元欠款，他又拿出另外的10000元准备好好玩一把。
他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一直那么差。
上次即使再差，这次经过小巷的事情，已经算是时来运转。
肯定能在场上有大收获。
他已经开始幻想大赢特赢后如何花钱，爽得难以自禁。
就在他满脸憧憬，一心梦幻时，突然有左右两个人将他手臂抓着，让他无法去摸牌。
他开始没有注意，费力挣扎几下，发现没有挣脱。
转身一看，发现是两个陌生人。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张老四身高力壮，等闲人两三个自然拿不住他。
他挣扎几下，发现挣扎不开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
他这是栽了。
不管栽到白里还是给黑里，都不是简单事。
当他看到其他人都老老实实抱头蹲在地上，但却没有过多严重对待，明白这个场子里就他是重点关注对象。
逮得就是他而已。
他没有说太多话，这时候再说啥都没用，不过是让别人看了笑话。
当冰冷的手铐铐住手腕时，他就彻底放弃了。
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无法翻身。
自由自在的生活，暂时告以段落。
这次的罪名很简单直接，抢劫。
张老四之前也犯浑过，进看守所是家常便饭。
可之前都是小打小闹。
往往都是关个三两天，教育下就放出来了。
这种小事情要都被处理，也处理不过来。
可……这次是抢劫。
抢劫是大罪。
不同于小偷小摸。
所以很多理智的小偷偷东西被抓，一般都不会铤而走险，因为事情上升到抢劫，就是从治安管理上升到刑法。
书不同，上限和下限也完全不同。
拔出萝卜带出泥。
既然张老四被抓，那他平日里一些其他拿不上台面的事突然就变得重要性高起来。
自然会影响到他们家其他几个光棍兄弟。
甚至影响到在市里势利不错的张家主事人张老大。
张老大可是能在庆城叫的上号的风云人物。
虽然后来张老四拘留一段时间后重归自由，但城西的部分小资源，已经全部被北街的宋谦全部吞并。
一时半会，他是翻不起什么浪花。
至于为什么张老四会被放出来，赵鹏并不惊讶，这种没有严重后果的事，也就这样了。
新年过了不久，学校就开始走向放寒假的路上。
高一第一学期接近尾声。
赵鹏一改前些日子的自由散漫，着实花费一些时间恶补了高一的各项知识。
幸好院子里有章晓秋这种极品学霸，她笔记做得那叫一个详细和专业，看起来是事半功倍。赵鹏基本没有什么特别不懂的内容，如果他也看不懂，那章晓秋也就够呛。
两个人硬实力基本相仿，赵鹏甚至还更强一些。
如果实在不懂，他就问问纶霜卅，自从这边买院子后，她也方便来这里玩，反正她和胡丽关系很好。
胡丽这学期学习一只很认真，期中考试排名全班28名，其实很有进步。
毕竟进去的时候她几乎是垫底。
她平日里几乎是和章晓秋一起学习，可以随时请教，估计这个期末，有可能进入前15名。
不过，要真正有上双一流的能力，她必须在班级是第一或者第二名，全级不能出前10名。
所以任重而道远。
赵鹏一直对她以鼓励为主。
他没有特意劝慰她即使考个普通本科，甚至大专也可以这种话。
对于一个正在上进的人来说，不打击她们的信心，让她们始终保持向上的动力，才是最尊重他人的做法。
世上所有在他人看起来很困难的事情，却总有人做成功了。
别人可以，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呢。
胡丽既然很努力，那支持她就是了。
赵鹏现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若论内心深处重生最快乐的事，还是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女生心心相映。
这种彼此没有猜忌，试探，罅隙，能双向奔赴的感情，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之一。
他倍觉珍惜，也发誓会用心守护。
说到生意，赵鹏依然很忙碌。
过了10月月底，进去11月后，那部经典的小燕子全国人民都开始喜欢起来。
几乎是家喻户晓。
每当播放时，几乎是万人空巷。
电视剧火了，自然也就带动周边产品。
服装作为周边最常见，也是最容易规模化和变现的产品，自然是首当其中。
可让很多准备起步的公司准备商标注册时，才惊讶发现，“含珠格格”这个商标竟然被一个偏僻小地方的小公司抢先注册。
于是，很多公司接二连三要从弗可丝手中买走商标，最高价出到500万之多。
可弗可丝那个三十多岁的武总丝毫不动心。
他只提出一个要求，可以共同开发，有条件转让部分商标冠名权。
相当于是一种限期使用的模式。
于是，弗可丝开始坐收渔人之利。
不需要太多支出，等着收钱就可以。
结果，随着含珠格格继续火爆，几乎囊括所有能涉及到的产业。
所以这边弗可丝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在这种氛围下，弗可丝由一个服装厂，正式变为弗可丝集团。
包含福特斯服装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弗可丝食品股份有限公司和弗可丝贸易股份有限公司，弗可丝物流有限公司。
赵鹏也从弗可丝的负责人变为弗可丝集团的董事长。
四个公司分别是服装，食品和贸易和物流运输。
分别由武清，田成，以及宋小春，宋谦担任总经理。
集团公司资产已经突破二千万。
其中服装公司1500万。
食品公司新开，目前还在整合期，资产大约几百万的样子。
物流公司由弗可丝出资，目前有各种大小型车辆二十余辆，除了维持弗可丝集团旗下的公司运输，还适当承接外部运输生意。
如果发展不错，赵鹏还会继续扩展规模。
按照前世的经验，随着互联网兴起，网络购物的大面积推广，物流和供应链无疑是将来发展的重点之一。
四通一达还有顺丰这些企业起步很晚，但很快各自有了舞台。
如果赵鹏从开始就布局的话，到时候也能占据一方市场。
事实上，即使在2022年，庆城的物流和运输业依然不发达。
具体表现为所有的快递和包裹只能送到镇上，需要人去镇上拿，根本没做到到户。
虽然是因为村户距离远，导致送件有些困难，但对于村里的人，尤其是老人来说，要去镇上拿快递，委实不方便。
这点必须改变。
当别人都想着如何在互联网的世界里赚钱，赵鹏却更希望通过自己慢慢努力，能真正做一些为家乡，乃至整个西北人民便利的事情。
那样，他的人生也就变得更有意义。
贸易则是新成立的公司。
集团变大后，销售已经不能直接采取点对点，处于被动状态，而是要引领客户的消费。
由客户需要什么，公司生产什么转变为公司生产什么，客户就消费什么。
这是一种商业模式转变。
任何经典的产品和成熟企业，都在逐渐培养目标人群的消费习惯和喜好。
以著名的某天酱油为例。
为什么市面上酱油品种很多，但就是某天酱油卖得最好，几乎占据80%以上的市场份额呢。
就是因为，从很早的时候，它就开始培养广大消费群体的消费习惯。
具体为，他们开始免费让上一代的厨子使用他的酱油。
厨子是一种传统的代代相传的模式，师父传授技术给徒弟，徒弟继续传下去。
当师傅炒菜时用的某天酱油，徒弟就会跟着用。
有朝一日徒弟出师，发现只有某天酱油才能做出自己擅长的口味，那就会一直用某天酱油。
而顾客在饭店里吃到有某天酱油的菜，回家自己做饭不用某天酱油就很难做出想要的味道，于是也会去买某天酱油。
然后她的孩子吃惯某天酱油，自己长大后做饭，几乎不会考虑其他，就会直接买某天酱油。
于是，关于某天酱油的一个客户培养过程，终于稳定下来。
从此，某天只要保证质量，做好服务，基本就可以一直躺着收钱。
同样的例子几乎发生在各行各业。
奢侈品，钻石，水果手机，高到离谱的结婚用品等等。
100：入院
人们已经默认这种价值属性，已经不是一种消费习惯，而是消费文化。
这时候要再改变，就非常难了。
例如，谁不喜欢钻石呢！
但其实任何一个姑娘都知道，钻石就是一种无价值的东西，只是限制发行量而已。
如果一个公司一直还停留在按照客户需要去生产和研发产品，看起来是在为客户服务，其实这根本是没搞懂商业运行的规则。
其实说穿了，任何人买任何货物，都包含两方面的属性。
使用属性，以及心理属性。
而往往很大程度上，心理属性重要程度要远远大于使用属性。
就像是买一件衣服，其实衣服本质的作用就是遮体，所以原始人都只是用树叶遮身足矣。
可如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升，衣服的心理属性要远远高于使用属性。
同样好看，同样质地的衣服，人们会更喜欢品牌。
这就是心理作用。
实际上，这是一种边际效用的追逐。
而边际效应，一般是随着物品价格提升而逐渐递减的。
也就是说，当衣服好到一定程度，再继续通过追逐更高价格的衣服，能得到的实际作用会越来越少。
总之，这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不能想当然。
赵鹏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想法就对，他只是从前世一些成功的企业身上借鉴到一些先进的思维。
但作业能不能抄对，符合不符合现在弗可丝的具体情况，就要一步步去筛选和打磨，去其糟粕，保留精华，才能最终走出适合弗可丝发展的正确道路。
随着集团成立，公司扩大，赵鹏让各自分公司的总经理自己负责人员招聘和安排。
企业要做大做强，最重要的是人才。
所以从开始赵鹏就反复给各负责人强调，一定要尊重人才，要以人为本，将对人的重视放在企业发展文化的核心位置。
任何好的企业文化，先进的思维管理模式，都是建立在人的基础上，
他将更多的自由空间也给了各位负责人，就是希望他们都能撑起各自的天空。
让他这个总舵手有很多空余时间继续带领着航母开疆拓土，走向更远的地方。
这个开疆拓土，当然也包括清除一些不利因素。
例如纶家。
通过几个月的清理，赵鹏基本让纶家大部分势力暂时在黄桥镇没了市场。
而通过一些小小的手段，让张家人也暂时偃旗息鼓。
没错。
那个被抢劫的外地商人，自然不是什么真正的商人。
一切不过是个局罢了。
喝酒，赌博，欠债，无人小巷，一切的一切，都促成了张老四动手的欲望。
而包里的钱刚好维持在能别判刑的数目。
既然打掉一个，其他人自然都暂时不敢乱动。
那纶家在黄桥镇也就没有了基层的爪牙，很多事情就不可能很简单落地，相当于是野兽被关进笼子里。
黄桥镇是赵鹏的主场，他不能让其他势力渗透进来。
要快速将所有能占据的行业全部占据。
第一轮较量里，弗可丝涉及一些赔偿，损失一些订单，有三四百万的损失。
但纶家暂时让新世界关门无法开业，又顺利拔掉张家这个钉子。
也是损失不小。
总体来说，赵鹏的损失还能接受。
纶家那边能不能承受，那就要看纶家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唯一让赵鹏担心的是纶霜卅是否在意。
通过观察，她似乎对纶家在这里的布局丝毫不上心。
于是，也就暂时不多想。
公司的事情在有条不紊进行。
没想到生活中突然有了意外。
姥姥住院了。
赵鹏知道姥姥要摔，但这种事情，真的没办法控制。
他也提醒过姥姥上厕所要注意，小心谨慎点，也给小舅舅提到这种事情。
可上厕所是件很日常的事情。
每天都要好多次，不可能每次都额外提醒。
所以，事情还是走到老路上，姥姥果然在上厕所时不慎摔倒在地，肋骨刺穿了身体。
赵鹏还是从大姨口中得知的消息。
所有亲戚里只有赵鹏有车子，于是他急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去银行里取了几万元钱，顺便在街道拉上还在卖小吃的母亲，一起去外婆家。
来到外婆家，发现外婆还被放在炕上。
地上站满了人，大家都很焦虑紧张，却不知道怎么办。
赵鹏一进门，看到外婆虚弱的样子，惊呆了，喊道：“为什么不送医院呢，快点送医院呀！”
他情急之下，有点崩溃，也没顾得上斟酌语气。
他以为都做好准备了，是没办法去医院，所以本来是想直接过来就拉着去市里。
可到外婆家才发现，事情都发生一个多小时了，人竟然还在炕上。
一群儿女就这么看着，也没人拿个主意。
赵鹏上前直接抱起外婆，给一边的大姨和母亲说让准备外婆常用的衣服，随意先拿一两套。
五分钟后出发。
肋骨都隐隐从身体穿出来了，不知里面伤成什么样子。
也真是服这些人。
小舅舅站在边上很焦急，却不知道怎么办。
一直看小舅母。
而小舅母则是一副你们子女这么多，也不用我这个儿媳妇拿主意的样子。
不说是云淡风清，但至少没那么焦急。
大舅和大舅母躲得远远的，这两个人特别吝啬。
前世赵鹏就特别不喜欢。
前世姥姥去世后，大舅一家一分钱都不愿意出，说他们条件不好。
可大舅家的表哥，还是研究生毕业呢。
怎么会没钱。
那个表哥小时候是外婆一手带大，大了后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反正那家人，赵鹏一直不喜欢。
以前也就是每年过年的时候顺便去家里转转，象征性拜个年，平时根本不去他们家里。
二舅舅和小舅舅一样都是匠人。
不过二舅舅的水平更高些。
但也没有多少钱。
主要还是因为二舅舅家的小儿子，是个癫痫病患者，不能出力，不能生气，所以什么活都干不了。
二舅舅家负担也很重。
但二舅舅和小舅舅一样，都是那种老实人。
他们之所以站着没动，不是不愿意，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做。
相较之下，还是几个女儿更有用。
母亲和大姨帮着收拾衣物，小姨帮准备生活用具。
五分钟后，车离开张家村。
乡间小路不是很宽敞，也有很多坑坑洼洼，所以赵鹏开得很平稳。
但外婆因为骨头严重刺穿身体，还是非常疼痛。
每一声的呻吟，都刺进儿女们的心里。
赵鹏开车，随车跟着大姨和小舅舅。
大姨见得世面多点，可以在医院里帮助做一些事情，小舅舅则是他一定要跟着来。
毕竟，他是外婆最小的孩子。
外婆也一直生活在小舅舅家里，帮助小舅舅干事情。
按照一般惯例，这种事情都要小舅舅做主和牵头，其他人本来都是出出钱，看望看望而已。
这在其他地方听起来很不近人情。
但这个时代就是这种文化。
所有的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是别家的人。
从娘家拿钱，都是借钱，而母亲拿女儿的钱，也同样是要偿还。
大点的儿子，是分家出去的。
那么，就是另外一家人，也是要算清楚账目。
亲兄弟，明算账。
二老一般会在最小的儿子家里生活，成为家里的劳动力，并且原本的老宅，会随之留给最小的孩子。
也正因为小孩子得到更多，因此对于双亲的责任也自然更多。
这是大家族都能理解，也都认可的事情。
可问题是，很多人只想在便利的时候得到，却不愿意承担不便利时候的责任。
因此，父母老了后，基本就是个灾难。
基本每家人都在扯皮。
尤其是久病之后。
外婆家的孩子，基本都还算孝顺。
除了大舅舅家有点吝啬，其他五家都很不错。
可前世最后依然是个矛盾，当外婆躺在炕上一躺就是很多年，再孝顺的孩子们也都被魔完了脾气和耐性。
用母亲的话说，小舅舅就是被外婆的病熬干了。
来到医院，赵鹏连忙跑进去急诊室，很快就引导推着急救床的医生出来。
在护工的帮助下，外婆很快被送进急救室，先做一些基础处理。
这边，赵鹏让大姨和小舅舅跟随看着，有事情就通知，他跑去挂号，交钱，为防止后面麻烦，他直接放了两万元在里面。
多退少补就是。
前世外婆因为没有钱，大家都没什么钱，出事之后没有做手术，只是保守治疗。
结果留下病根，永远失去站立的可能，成为半身不遂。
这一世，赵鹏希望不要留下遗憾。
他看到小舅舅为难的样子，心里也很无奈。
小舅舅被无辜牵连许久，现在出来后身体也不是很好，还在恢复期，中间也没干多少活，所以收入没有多好。
他们家里有三个孩子要养，压力也不小。
经过手忙脚乱的一系列处理，外婆被送进手术室，听医生说是肋骨刺穿肺叶，相当严重。
这个结果赵鹏之前就知道，所以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大姨和小舅舅则是满脸愁容。
尤其是小舅舅，更是面色黯淡。
赵鹏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钱的事情。
“碎舅，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都已经交付了，后面需要多少费用，全部我来出就好。”
不待小舅舅说什么，又对大姨说：“大姨，回头和我妈和还有几个舅母商量下，大家安排个班次，轮换着照顾外婆。看这个样子，一时半会肯定出不了院。如果大家实在安排不过来，我就请个护工。
总之，只要让外婆能舒舒服服治疗，需要我做的事情你们尽管说。我外婆年龄大了，肠胃也不好，尤其是要注意。”
小舅舅憨厚地点点头。
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
大姨则是很欣慰地拍拍赵鹏的脑袋，“真是长大了，出息了，这次多亏你，要不还真不知道怎么把人送过来。你外婆命苦啊，一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倒霉的事情却是一件接一件，唉……”
赵鹏陪着大姨说了会话，家里其他人也都来了。
一群人。
大姨将目前状况说给诸人听，大家听说钱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顿时每个人脸色都变得轻松许多。
尤其是大舅和大舅母，更是差点喜笑颜开。
二舅则是和赵鹏说着先垫付，后面一起凑给赵鹏，被赵鹏客气拒绝。
外婆前世对他那么好，能做点事情，真的不算什么。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说穿了都不是重要事。
下午经过商量，留下赵鹏和母亲以及小舅舅看着外婆，其他人先回去，每家一天换着来。
经过8个小时的手术，外婆总算化险为夷。
但医生说因为年龄大，收拾有些后遗症，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调整。
恢复好的话，后期还是可以重新走路。
这让诸人更是欣喜不已。
尤其是赵鹏。
他是唯一经历过外婆瘫在床上数年的过往，现在听外婆有重新恢复走路的希望，自然比所有人都更开心。
手术结束后，住院拿药不提。
当天晚上，外婆就被安排进了病房。
本来赵鹏想找个单人病房，住着安静一些，但实在是安排不到，最后便住进一个双人病房。
隔壁床开始是空着的，等到晚上病人才住进来。
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很虚弱。
开始赵鹏并没有在意，但闲聊起来，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得了尘肺病。
尘肺病是一种职业病，主要是因为长期在含硒粉尘过多幻境下工作，导致肺部严重受损。
最严重的时候，肺部就像一个海绵千疮百孔。
烂成了筛子。
所以尘肺病也称为海绵肺。
这种病在后世逐渐变少，但现在这个阶段，却是很普遍的一种病。
尤其是一些矿山或者水泥生产及加工企业尤为常见。
这个时候，老板根本没有什么环保意识，也自然不会为员工身体健康考虑，不像后世都有除尘系统，员工也会戴着口罩。
这年代，人不值钱，都是硬上。
赵鹏看了下片子，这个叫王大刚的大叔，肺部已经彻底烂的不成样子，就样子到了晚期。
可惜的是，大叔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是自己倒霉。
101：暗渡陈仓
这个年代，很多工人都没什么文化，有的人甚至没读过书，分不清楚责任划分。
他们没有追究公司责任理由是，厂里很多人都没有得，他们这些得了的，肯定是身体素质不好，也怪不得别人。
完全不懂得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赵鹏本也不想继续纠结，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很普遍，他也没办法，根本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情。
何况他又不是律师，又不是政府的劳动部门管理人员，他能怎么样呢。
可通过继续闲聊他却有了意外收获。
原来他们的水泥厂就开在黄桥镇和市区中间的米家沟，而老板呢，据说姓纶，是一个外地来的老板。
纶这个姓氏不常见，又是外地来庆，那是不是可以大胆假设，这家水泥厂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纶家的人呢。
应该十有八九错不了。
想到这里，他出去给邵毅打个电话，让他好好调查调查那个水泥厂的背景。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想着纶家还有什么钉子没拔完，没想到就突然遇到了。
他并不想和纶家厮杀到头破血流，但若有可能，还是希望黄桥镇能干净一些。
竞争到现在，也不是个人恩怨，纯粹就是市场和话语权的分割。
一个小小的镇子，不需要两家旗鼓相当的声音。
如果蛋糕被很多人一起吃，可能都吃不饱。
既然他和纶家开始没有合作，那就只能争斗到底。
纶鱼有些最近很不开心。
甚至有点忙得焦头烂额。
他是发现了，这西北人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在以前的地方，出了事情，政府一般都会保证稳定和税收为主。
只要企业能给政府交税，那一切都好说。
可以商量。
但到了西北，好像很多人都是一根筋，只认死理。
关系相当难做。
最近好像很多事情同发生了。
辛苦布局很久的新世界，作为他们在黄桥镇重点铺设的据点，还想以此为基础，好好发展呢。
不料到，莫名其妙就因为消防的问题，暂时处于停业整顿的状态，看现在的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业。
这对于一个商场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商场刚开业时，花费了打量的人力物力，做广告，以廉价的价格吸引客人，就是为了将名气打出去，让消费者形成购买习惯。
现在一停顿，相当于就是将顾客赶到其他地方，那一旦在其地方习惯了，就很难重新回到这里消费。
真是倒霉！
若是因为自己没做好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一系列的巧合，全部凑到一起。
新世界这边是这样，张家那边也同样不顺畅。
纶鱼通过比较，认为在黄桥镇，张家和宋谦两股势力比较的话，宋谦明显更有能力一些。
但因为有能力，所以也就不好把控。
而且宋谦这个人，虽然也逐利，却还是有点原则。
不能像一杆枪，指哪打哪。
张家人就好很多，他们一家没什么出息，没见过钱，所以只要给他们钱，他们就能做一切想让他们做的事情。
纯属走狗。
正是基于这个原理，纶鱼在利用完宋谦后，毫不犹豫地将宋谦抛弃，通过扶植张家的势力，逐渐准备瓦解到宋谦。
前段时间进展还不错。
反正张家的人没什么头脑，都是愣头青。
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看起来一帆顺风的进展被打断。
张老四，那个蠢货竟然因为赌钱去抢劫，然后被抓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又牵扯一连串的事情，几乎是一锅端。
若不是他自己小心谨慎，做事从来都很注意保密性，做的也干净，那说不定自己也会被其中。
妈的！
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知道那样，当时还不如好好和宋谦打好关系。
实在是小地方的混混能力之低，超乎纶鱼思想上限。
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在镇子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竟然会欠人家赌资，而且会亲身去抢劫。
这还不算，竟然别别人抓个正着。
这是多离谱的事情。
简直是滑稽透顶，滑天下之大稽。
现在到好，在黄桥镇的布局，除了还有一个水泥厂暂时没出大幺蛾子，其他基本都奔溃到不能再稀碎。
最近纶霜剑那小子明显态度差了很多，表示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
若是再持续下去，还真有点麻烦。
纶鱼烦闷地站起身，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他隐隐觉得最近的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好像冥冥之中有双黑暗之手正操纵着这些事情。
他不相信什么神鬼。
那肯定是有人在暗地捣鬼。
谁呢？
谁还能在这个地方对他产生影响。
如果只是一件事，算是意外，但是所有事情汇聚在一起，证明对方就是针对他们来的，有目的性。
黄桥镇……
黄桥，黄桥……
突然，一个人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
他这才想起，最近好像对赵鹏的关心变少很多。
前段时间让宋谦给赵鹏来个釜底抽薪，他以为赵鹏肯定无力翻身，就暂时没有太多关注。
也不知道最近如何如何。
话说回来。
若说黄桥镇有谁对他们纶家恨之入骨，且有点能力反抗的话，那也就是赵鹏了。
难道真是赵鹏？！
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假设这些事情都是赵鹏所为，那他的目的就不止是让新世界陷入困境，短时间内无法开业，更不是让张家势力被清扫一空。
赵鹏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
报复纶家，让纶家彻底退出黄桥镇。
想到这里，他脊背升起一股凉意，又想起那日在店里赵鹏的眼神。
不是仇恨，而是一种淡漠。
似乎在他眼里，自己这个纶家行走在外面的人物，也不算什么，不值一提。
当时认为那是无能的愤怒，可如今看来，说不定赵鹏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生起对付自己的念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怪纶霜剑那小子非要去惹赵鹏。
其实他经过调查，赵鹏对小霜根本没有什么兴趣，他有自己的小女友，好像关系还挺不错。
至于想利用小霜做事情，也不尽然。
若这些事情真是赵鹏幕后指使，那说明赵鹏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利用小霜。
烦！
他越想越郁闷。
“叮铃铃~”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
他在铃声响了几下后才接起，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啊？”
电话那边，传来仓促和不安的焦急声音。
纶鱼只是听到前面几个字，就突然清醒过来，急忙追问：“怎么会这样，不是让你们做好安抚工作吗？”
电话那边唧唧呜呜说不清楚。
“算了，我立刻下来。你们先将那些人稳住，不要惹出更大的事情来。在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前，将一切影响就降到最低。”
又吩咐几句，纶鱼匆匆挂断电话。
穿上衣服，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想着就只有水泥厂还没事，这就突然闹出事情。
手下这群猪，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这样啊，不错，继续保持。”
赵鹏挂断电话，眉开眼笑。
他给外婆剥开桔子，一瓣瓣喂给她吃。
外婆特别喜欢吃桔子，所以赵鹏就专门拜托别人买了一大箱。
让外婆吃个够。
经过一周左右的调整，外婆的气色好很多，虽然暂时还不能起床，却精神什么都恢复正常。
就是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老天怎么不收她走，搞得她很辛苦。
对这种话，赵鹏基本选择无视。
外婆从五十多岁就喜欢说这种话，但即使前世，也是活到80多岁才去世，这基本是他的口头禅，不作数的。
赵鹏现在是每三天上来看一次外婆。
外婆有三儿三女，外加很多孙子孙女，外孙女外孙等。
只要不是花钱，照顾的人并不少。
大家也不是都不愿意花钱，只是基本都没钱。
除了大姨，其他人都是捉襟见肘，自家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凑钱。
在外婆住院时，几个舅舅还是凑了点钱要给赵鹏，却被他拒绝了。
告诉舅舅们心到就好。
自己的外婆，又不是其他人，给外婆看病花钱，没那么多计较。
赵鹏发现经过外婆这件事，大家好像反而显得团结一些。
尤其是自家人，也得到舅家人的部分接受。
不管是真是假，都行。
赵鹏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母亲和舅舅家关系亲近一些，她肯定会更开心。
就算是为了母亲和外婆，赵鹏也愿意做这些事情。
重生之后处理好母亲和外婆家那边的关系，也是他一个重要目标。
母亲那代人和他不一样。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化属性。
相比他的恩怨分明和当断则断，母亲对家的归属感需要会更深一些。
她前世最大的痛苦并不是被人伤害，而是和娘家关系变差。
赵鹏知道母亲的心结，所以这辈子他会尽量弥补这些。
外婆这边病情恢复顺利，另外谋划的事情也成果斐然。
经过详细调查，米家沟那家最近发展挺不错的水泥厂，原来真是纶家的产业。
看起来别的不说，单单说经济发展的嗅觉，纶家人确实不错。
不亏是做大生意的人。
98年的时候，整个国家基础建设还没大面积开始，因此水泥这种后来大幅发展的建筑材料，这个年代使用量还不高。
特别是庆城这里就更严重。
截止99年，庆城的很多房子虽然已经开始用砖，但是砖与砖之间依然没有用水泥粘黏，而是直接用黄土加水和成泥巴。
只有乡镇和城市里建房子，以及部分地方铺水泥路，需要一些水泥。
因此，这个年代水泥厂效益不会好。
然而，随着城市化进程继续加快，庆城因为是陇东最大的城市，作为省上特殊作为发展基地的特别发现对象，庆城的发展可谓是日新月异。
二十年后，已经成为陇省除过兰市以外，gdp最高的城市。
各方面发展都挺不错。
城市建设自然带动大基建，水泥首当其中，是重中之重的重要材料。
赵鹏倒是没有对水泥厂有太大兴趣。
他没有这方面的管理和经营能力。
他主要是做制造业。
不是所有行业都能插手进去。
他只是不想让纶家在黄桥镇有任何布局。
黄桥镇是他赵鹏的基地。
如果纶家之前和他没有矛盾，那自然无所谓。
但既然已经有了梁子，可卧榻之侧，岂能让他人酣睡。
隔壁床那位叫王大刚的病人虽然已经离开医院，但赵鹏并没有和他失去联系。
他想出一个一箭双雕，两全其美的计策。
他给王大刚出钱看病，并且提供法律援助，而王大刚则召集同样被水泥厂的恶劣环境影响健康的工人，在法律援助下，要求纶家改善工作环境，并且对之前看病的费用进行补贴，对员工职业危害进行赔偿。
这对王大刚等一系列受害工人是件大好事。
对赵鹏自己，更是好事。
虽然这个年头国家对职业危害还没有太多要求，但最大的原因不是工人们不需要，而是不知道还能申诉，追回自己的权益。
这时候人都很纯朴。
想着能找到一份赚钱的工作，就是一件好事。
都不敢得罪老板。
一直处于劣势地位。
哪有心思去找老板讨回公道呢。
只要按时能发放工资，他们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还会觉得老板是个好人呢。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老板会主动提升工人的工作条件。
时代的局限性。
不像后世以人为本的概念越来越普及，所有工人基本都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老板想套路工人越来越难。
加上国家管控也严格，新厂建设以及后期正常运行都要做职业危害评价，职业健康体检，不做的话就是违法行为。
赵鹏不过是将这种观念提前传播给员工而已。
刚才接到电话，邵毅那边已经将水泥厂的事情汇报给他。
进展很顺利，王大刚已经联合一部分工人开始在律师的配合下，和水泥厂进入谈判阶段。
水泥厂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肯定一时半会不会同意赔偿，那这事情就会走入拉锯战。
必然影响水泥厂生产。
这就达到赵鹏的期望。
他和王大刚这些工人都得到各自想要的东西，没有吃亏。
102：闹事
米家沟是黄桥镇一个下属村。
原本米家沟是个乡，后来乡镇合并，便合并到黄桥镇成为米家沟村。
顾名思义，这个村子在沟下面。
黄土高原就是这种风貌，平原很少，两个村子相邻，往往一个在原上一个就在沟底。
而正因为米家沟在沟底，所以取土相当方便，污染也就没人太在意。
村里原本有个砖瓦厂，后来发现用到砖瓦就需要水泥，所以在镇子的支持下，新建了水泥厂。
刚开始因为生产工艺不过关，土壤和水的酸碱度影响，好些年质量不过关，生产出来的水泥根本没法使用。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时候用的还是土方法制作水泥。
现代化工业生产水泥是相当复杂的流程。
而早些年的土方法就相对简单很多。
就是将石灰石和土放一起煅烧成熟土，然后直接加点冶铁的废渣磨成粉末就好。
谁知道方法看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还真不容易。
后来还是一个从外地请来的专家提出庆城的水碱度太高，不利于水泥生产，后来加入一定量的酸液进去，才勉强可以生产。
但这种土法生产水泥的流程很快就要备被淘汰。
纶家暂时还在用土法生产，估计是为了控制成本。
岂不知，这种水泥因为质量太差，过几年就没人用了。
今天水泥厂没有生产。
工人们都在闹事。
要求整改工作条件，并且对看病的医疗费用进行补偿。
水泥厂的厂长急得焦头烂额，想尽办法安慰员工，但是王大刚在工人们中间很有威望，十多年的老师傅有他的带领，工人们的心很齐，厂长根本搞不定。
有一些性子急的工人，甚至还要动手，吓得厂长只能躲在办公室里面，不敢出来。
他已经给纶鱼打过电话，让他赶紧过来，依靠自己的能力应该是将这些工人们没办法了。
水泥厂的厂长叫做米小宝，是米家沟村长的儿子，平日里倒也是一个灵活活泛的人。
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眼前这样的阵仗，想不通这些平日里老实巴交的人，为什么今天这么激动怎么劝都劝不住。
都是那个王家王大刚搞的鬼。
米小宝看着人群中肩围着的王大刚，心想你不是去医医院了吗？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你怎么不死在医院里呢？
净给我惹事。
“厂长，您给大伙儿一个准信吧，到底补不补偿我们钱，我们在这里干活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还把自己身体都搞垮了，到医院里面看病要花很多钱，吃药都吃不起，更不用说住院了，
我们可是拿命在给你干活啊，人都要讲良心，你不能昧着良心看着我们死，也不管我不问吧！要是说句不好听的话，没有我们干活儿，这水泥厂也维持不下去是不是？您不要自己把钱赚了，却不给我们一点点活路。”
“对对对，王师傅说的对，今天要不给俺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生产，我们就不回去，反正再这样干下去，我们也活不了多久，还不如豁出去。”
“豁出去豁出去，赔钱赔钱！”
“各位乡亲，各位工人朋友，你们听我说。我知道大家都很相交，我也能体谅到大家的不容易，可是我体谅你们，你们也要体谅我啊，我和你们一样，也就是给别人打工的。
你们做事赚钱，我也是靠着做事，拿我那一点点工资。这事情根本就不是我能做主的是啊，你们逼着我怎么能干嘛呢？
大家看这么着行不行？你们现在都去工作，先将生产搞起来，恢复起来！至于你们提出的要求，我给老板汇报后，一定给大家一个很好的答复，大家看怎么样？
我保证绝对不让大家吃亏，要是我骗你们的话，你们你们你们就将我的头拧下来，当尿壶……尿壶踢，这样总行了吧！”
“米厂长，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我们怎么能和您一样呢？您可是管着我们的人啊，您开着车，小轿车整天来来去去，我们骑个自行车还到处都响，我们能一样吗？
您说说，我们怎么一样，我们的要求已经说的很清楚，要么赔偿赔钱，改善工作干活的条件，要么我们就走人。您愿意到哪里找人就到哪里去找吧，只要有人愿意在这种条件下还来干活，能找得到最好吧。我们就把话撂在这里，今天没有个说法，我们是不会罢休的这场子不开也罢。”
米小宝头上的汗水生了出来。
他紧张地望着远处的小路，心想这不是打电话过了那么久了吗？怎么还没下来呢？你在大城市里面过得逍遥自在，让我在这顶着当老板。
实在顶不起呀。！
突然，李小宝眼睛亮了起来。
一辆黑色轿车从路的尽头拐了进来，沿着小路慢悠悠地开到厂门口，司机按了几声喇叭，人群齐齐向后看去。认出了是老板的车，慢吞吞分为两列，中间让开了一条道。
米小宝欣喜若狂，心想总算可把你们这些老爷们盼望来了，要是再不来，我真的就要被生吃掉。
他推开门迎出去，像只小哈哈巴狗一样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看着轿车穿过人群，一路行驶到办公室门口停下来。
司机先下车，打开车门，一身黑色休闲服的纶鱼走出车厢。
纶鱼的头发梳成大背头，光洁锃亮。身上的衣服干净整齐，一尘不染，脚上的皮鞋也是擦的，油光黑亮，他站在水泥厂的办公室门口，和周围的人景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脏。
而他实在是太干净。
就像是一个高贵的神祇，突然降临到肮脏的尘世间。
纶鱼没有理睬米小宝，他走到台阶上转身，先是用戴着墨镜的眼睛环视几圈，将所有员工的表情和状态尽收眼底之后，这才摘下墨镜，嘴角露出笑容。
显得很温和。
他伸出右手对着大家摆一摆手，笑道：
“同志们，各位亲爱的员工们，你们所提出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首先呢，我代表公司向各位在工作中身体受到影响的员工们表示慰问，给大家郑重道歉。
是因为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没有将现场的环境改善好，当大家生病后呢，也没有及时负起工厂应该负的责任，我们很抱歉，在这里我诚挚的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说完纶鱼重重的鞠了一躬，面向着所有的员工们。
这个时代的员工和老板还不像后世后世里老板和员工基本上是平等的关系，虽然老板可以剥削员工，压榨员工，但是员工也同样可以自由选择职业，只要你的能力强，你就可以在很好的工作环境里拿到很不错的薪水。
人格是完全平等的。
但是在99年这个时候，工人都比较怕老板，在工人们的眼中，老板和自己完全不是一类人，
他们看起来围在一起声讨公司，想着能满足自己的条件，但真正的当老板站在面前时，几乎所有的工人都立刻怂了。
大家说穿了都是一种从众心理，看有人带头便豁出去陪在一起，可若是没有王大刚首先站出来，估计所有人都宁愿永远承受这种压榨和剥削，也不会走上这条危机重重的路线。
水泥厂的工作环境虽然不好，但是至少工资高啊，而且工资都可以每月按时发放，这对于所有工人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工作。
很多人没有文文化，也没有一技之长，很难在社会上找到适合自己做的工作，即使去建筑工地当小工不容易。
找不到稳定的工作不说，就算找到了，工作完毕后，钱也是迟迟领不到手。有时候一拖就是多半年，一年，甚至根本就拿不拿不回来钱或者只能拿回部分钱。
在这种大的背景下，水泥厂这种能按时拿到工资的活，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工作。
所以当员工们站在这里时，他们并不是是想着说真正离开水泥厂，不过就是想利用群众的力量来要挟老板，让老板退一步给他们更好的待遇而已。
像是谈一笔生意，我漫天要价，你就地还钱。
眼下，员工们看到老板这么客气，也就不好意思继续太过分。
大家一时间反而不知道怎么做，安静下来。
目光齐齐看看向王大刚。
王大刚是水泥厂的老员工，老班长，现在车间技术员，甚至车间主任都是他的徒弟，所以他在工人们心中的地位很高。
是主心骨。
纶鱼的目光也随着工人们挪到王大刚身上。
他面色没有变化，但一股阴郁悄然埋伏在眸子深处。
“纶总，这是厂里的老师傅王大刚，来我们厂已经接近20年，算是最早的一批工人之一。”
米小宝在旁边热情为纶鱼介绍。
纶鱼笑道：“原来是王师傅啊，都是我找工作没做到位，才知道原来您的身体出现了问题。王师傅你看这样行不，我在这里保证，从今天开始，你……当然包括后面的所有的员工，大家若是因为工作身体受到任何影响，公司都全权负责医疗费用。”
王大刚楞了楞，他想起律师给他教的很多拉扯之法，好像都没用到。
这个老板出奇的好说话，竟然什么都愿意。
自己还没发挥呢。
基本没有按照套路出牌。
一时间他也没有其他想法，只好憨憨笑道：“老板您这么说，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其实我们也不想来闹事，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一家人都等着我这点收入养家糊口呢。
要是我突然身体倒下了，那家里一切开销都是问题，更不用说给我自己看病。老板您是大富大贵的人，肯定想不到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日子多难过。这次您能给我们这个承诺，我们都很高兴。我代表大家伙谢谢您啦。”
说着，王大刚向前重重鞠躬。
比纶鱼的礼还大。
纶鱼笑开了花。
事情很好处于控制状态，还没走得太远。
算是良好的结局。
“那大家都散了吧，该干活就去干活，等下我会去车间看看具体情况，针对性给大家配发保护用品，并且增加现场排风设备，将灰尘都排除车间。至于我没看到的问题，大家也都可以向公司反馈……米总……”
米小宝急忙道：“纶总，我在呢。”
“我平时很少来公司，你作为公司负责人，要多下基层，能看到问题，并且解决问题。不能只坐在办公室里当甩手干部，那我要你这个管理者也没什么用。”
纶鱼的语气半开玩笑半正式，惊得米小宝头上渗出汗珠，他连忙用袖子边擦汗水边回答：“以后一定注意，纶总的教训我谨记于心。”
纶鱼这才点点头，又道：“我今天给大家的承诺也要全部落到你头上，你下去后要严格执行。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能让大家失望。像老王师傅这样的事情不允许再出现，必须从源头要关注到位。”
米小宝连连点头。
“这样就好，那其他人先去干活吧，王师傅，你来下我办公室，我还有些事情向您请教。”
纶鱼笑着对王大刚说。
王大刚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并协助让大家伙回去岗位工作。
等所有人都散尽，纶鱼带着米小宝和王大刚来到他设在水泥厂的办公室里。
让米小宝在门外守着。
他带着王大刚进去，关上门。
纶鱼是个很看重享受的人，即使在水泥厂这种小山沟里，周围都是灰蒙蒙的，但他的办公室还是布置的很雅致。
该有的设施都有，并且吩咐每日清洁，要擦拭的干干净净。
他进了办公室，背对着王大刚的脸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几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来，抬头，已经是淡漠的蔑视和嫌弃。
“王大刚，你有个女儿在庆城一中读高二是不是？”
王大刚看到老板脸色突然变化，心里一阵忐忑，懦懦回道：“是的，老板，我家艳华正是在读高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儿子前些年和人打架，伤了人家一条手臂，人家现在还没找到罪魁祸首是不？”
103：蝼蚁
王大刚听到纶鱼的话，如遭雷击，下意识反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明明……”
他一时间因为太震惊，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纶鱼冷笑道：“小小的庆城，如果我想知道一件事，那我一定会有办法。我好奇的是，既然你身上一堆弱点，谁给你的胆，竟然想着聚众闹事？你是想让那个儿子被别人也砍掉一只手臂呢，还是女儿在学校读书读不下去？”
“这……”
王大刚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在外面老板还笑呵呵地，他以为老板真心的是个有良知的好老板。
可一转眼，他就变得凶神恶煞，成了索命鬼。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浑身吓得哆嗦。
心里很气，却又不敢发作。
他虽然很老实，但不傻。
很快就理解老板的意思。
肯定是嫌自己多嘴，带着大家闹事，杵了老板。
“王大刚是吧。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人和人的命是不同的。你天生劳累的贱命，能儿女双全，就已经算是不错，就不要期望太多了吧。若不是我给你工作的机会，你从哪里赚到这么多钱，又拿什么给女儿上学的钱，给儿子娶媳妇。
你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落井下石，竟然倚老卖老，仗着在工人间有点影响力和人缘，带着他们闹事，你能耐大了不是？
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纶鱼捏着手的关节，冰冷目光穿透眼镜片，似乎要将王大刚的身躯射透。
“你真以为你这种人能在我面前蹦跶，实话告诉你，我要整死你，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更难。更或者，我让你们全家生不如死，也如探囊取物。”
“老板……”
王大刚的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是我不好，我不该出风头，不该去带着人闹事，我有罪，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纶鱼却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王大刚开始抽起自己耳光。
是真抽。
很快他的嘴和脸就肿胀起来，嘴角还有血丝慢慢渗出来。
足足十几分钟后，纶鱼这才摆摆手：“罢了，这次就暂时饶过你。你放心，你的病症我还是会给治疗，但我不希望厂子里再出现这种事情。你若是个聪明人，就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若是你不聪明呢……”纶鱼冷笑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言而喻。
他的气场就说明了问题。
王大刚彻底放弃挣扎，连忙说道：“好的好的，我知道，我懂事，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
纶鱼又看着王大刚几分钟，待后者既怕又囧到极限时，这次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来到王大刚身边，微笑着将他扶起来，笑呵呵地说：“所以你看，老王师傅，我们还是能达到目标一致的嘛。”
“是是是。”
王大刚手足无措。
“来来来，我们坐下说话。”
纶鱼拉着王大刚的手，将他带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回到老板椅上，慢吞吞地煮着茶。
他修长而干净的手指和王大刚干涸如老树根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更让王大刚无地自容。
他不敢说话，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将无处安放的手在腿上反复摩擦，双腿并得很死。
像似正在接受审问的犯人。
“说说吧，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带着人闹事？”
纶鱼突然轻描淡写地问了句。
“这……”
王大刚瞬间想起赵鹏，想起帮助他垫付医药费的好心少年，也想起帮他出谋划策的好心律师。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不方便说是不是？”
纶鱼突然从桌兜翻出一把小刀，在手中像转笔一般转着小圈。
“不……不，不是的，没有什么原因。想着在医院要花那么多钱，自己又没钱看病，看病还不能干活，家里就没个收入。”
王大刚憨憨陪着笑：“所以，一时心急，也就干出这等错事出来。老板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放在心上。”
“哦？是嘛？我怎么听说不是这么回事呢？”
纶鱼又从桌兜里翻出一个茶饼，慢悠悠地用小刀切着茶叶。
王大刚也没见过这种喝茶的方法，更是没见过那种茶，想着这么切的话，不是将茶都切成粉末了嘛，还怎么喝。
有钱人就连喝茶也和穷人不一样。
他微微思考下，谄谄地说：“就这么回事情，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农民，能泛起什么浪花呢。要不是这次头脑发热，也不会做出这等错事。”
“那，你们那个律师为什么要针对我们厂子呢？”
“不是，律师没有……”
“哦，”纶鱼又笑了，“那也就是说，你确实有律师在背后出谋划策啊。”
“这……”
王大刚觉得自己别套路了，但是他没办法。
他哪里能和纶鱼这种老油子对抗，人家的花花肠子能绕地球三圈。
“现在说说你那位律师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大刚犹豫犹豫，无奈地说：“老板，我刚才答应过您，后面我一定老老实实，不再做这些事情。以前的事情，您就不要放在心上吧。律师是我请的，既然现在不再闹事，那律师也就没用了。”
“你请的律师？”纶鱼用开始用刀切起一个粗粗的烟。
王大刚不认识雪茄，觉得富人的烟似乎也很奇怪。
不过他觉得还是剪刀好用。
“嗯，是我请的律师。”
“到哪里请的？”
“这……我找人请的？”
“找的谁？”
“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
“……”
王大刚被逼到绝境，他脱口道：“就一个普通朋友，认识才不久，我也叫不上名字。”
纶鱼这才笑道：“是叫不上，还是不愿意说出来吧？”
“确实是叫不上。”
“唉！”纶鱼叹息声，美美抽了一口雪茄，吐出烟圈，惋惜地说：“想到一个年轻人就要被送进监狱，而一个如花少女即将失去读书的机会，我这内心啊，难受的就要疯掉。”
“你！！”
王大刚一瞬间怒火攻心，恨不得站起来给面前的人一拳头。
但怒火也就是刹那。
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说过，你不要和我耍花样。我问你的事情，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否则我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何等可怕的事情。
另外，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我这个人啊，耐性真的很差。若是那些我不喜欢的事情，我是一分钟都忍耐不住。”
“是不是很生气，那也没办法。我说过啊，这就是命。你天生就是贱命，而我就是高高在上。你明明很气，但你却拿我没办法不是，要是眼神能杀人，我想我现在肯定已经被你刺得千疮百孔。
可惜，眼神里的愤怒，都只是无能者的哀鸣。
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你即使再怎么瞪我，我依然还在坐这边，你还是在那边。
而你们家人的命运，完全都在我一念之间。
这就是现实，你可能不理解，但必须接受，做个底层的人，就要有底层人的觉悟。否则，你会生活的很痛苦的，老哥。”
王大刚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呐呐道：“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要这样欺压我们这些穷人呢，我们给你辛苦干活，难道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吗？”
“哈哈哈哈。”
纶鱼哈哈大笑，笑得很夸张，前仰后合。
“问得非常好，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对付你们这种人呢？
因为很有趣啊。
若是没有你们这些底层的人，那怎么显示出我们这些人的地位超然呢。
要是大家都和我们一样，那多没意思不是。
若是你真要找理由，那我建议你重新投胎，老马同志说得很好，有些东西是天然存在的，不会因为文明更迭而有任何减弱。
蝼蚁，就好好做蝼蚁啊，你想什么天上的事情呢，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天上很危险呢，老哥！”
王大刚彻底被纶鱼打击的信心崩溃。
他虽然看着纶鱼，但是两眼基本是无神的，很木然。
纶鱼倒也不急。
正如他所说，眼前这个人，就像个玩物，可以供他慢慢玩弄。
若是一下子就将他拍死，还真有些无聊。
不知过了多久。
纶鱼才觉得差不多了。
他笑道：“王师傅，其实你所有的事情，我都了如指掌。之所以问你呢，不过是想看看你到底怎么想。
现在看起来，你似乎心里还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将我的话全部记在心里。”
王大刚下意识摇头。
“你之所以会突然想着到厂子里闹事，是因为你住院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年轻人对吧，他告诉你他可以帮你解决很多问题，其中包括医疗费用和律师等等。他还对你说，只要你愿意站出来，在他的帮助下，肯定可以将我整倒是不是？”
王大刚睁大眼睛。
他虽然嘴上没说，但是表情却出卖了他。
纶鱼点点头。
心里有了计较。
先前他已经有基础信息，也能猜测道是赵鹏的缘故。
但毕竟缺乏直接的证据。
所以先是将王大刚的心智炸裂，摧毁，让他彻底相信自己是无所不能。
急着突然诈他，果然没有经受住考验。
看来，赵鹏不仅整治了新世界，在张家背后搅浑水，现在更是将目光盯向水泥厂。
如果水泥厂也被攻陷的话，那纶家在黄桥镇这个庆城最发达，地域环境最好的镇子里就失去发展基础。
怎么都不能丢。
纶霜剑那小子，到现在还有点轻视赵鹏。
认为赵鹏就是个穷小子，能有什么见识和志向。
更不用说手段。
可现在看起来，若就这样相持下去，还不知道未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他眉毛一挑，语气开始变冷。
“王大刚，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将赵鹏和你说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一字不落的都告诉我。
我要是知道你有半个字的隐瞒，那对不起，很多事情结果的残忍，往往是你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地方。”
王大刚黯然低头。
他其实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少年叫赵鹏。
他没办法。
将赵鹏对他的交代，律师和他的一些计划，全部清清楚楚告诉了纶鱼。
直到听到纶鱼说不会再追究他们家人的事情，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妻子去世的早，含辛茹苦就是为了将一儿一女抚养成人，让他们都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儿子不争气，为非作歹，现在落个混混结局且不说。
女儿是真正的懂事，不仅在家里勤劳，在学校更是学习很好，一直在全级前几十名，将来肯定能考一个不错的大学。
是他们老王家最大的希望。
所以，他不仅自己不能倒下，而且也不能让儿女出事。
否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他走出办公室，一直走到很远，转头再看，那个办公室仿佛一只巨大的野兽，而他，不过是野兽口中一个随时可以吃掉的小猎物。
近几日外婆的病症逐渐好转，已经转入最普通的病房。
不需要太多人继续围在医院照顾。
赵鹏便将事情委托给母亲和大姨他们，他要读书，也不能请太多假。
而且现在事情一大堆。
几个公司里，物流公司就由宋谦全权负责。
有1000多万的欠款做筹码，宋谦做得很用心。
赵鹏虽然明面上和宋谦保持良好信任的关系，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那1000多万的债务，才让他能完全放心。
服装公司这边由武清看着，很稳定。
武清是他很信任的伙伴，而且也是集团起步的元老，能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武清功不可没。
赵鹏通过后面收购公司的操作，将武清的股份也提升到10%。
好在公司没有上市，所以一切程序不是很复杂。他占绝对的投资，剩下的纶青山和纶霜卅都不会反驳他的意见。
截止到目前，弗可丝集团的股份分割分别为：
赵鹏51%
纶霜卅20%
纶青山10%
武清10%
胡丽5%
剩余的5%，分别是后期收购其他公司新入的资金。
例如收购副食厂，方健和赵鹏的大姨父刘大头部分资金，这些加起来也没多少。
赵鹏当然知道若是将企业家族化，可能走不远，所以他是让家族和亲近的人投资，但不能参与企业管理。
既给大家利益，又不会让他们影响企业决策。
情谊和管理分得很开。
104：变故
胡丽的5%是赵鹏从开始就给她预备的。
他的努力奋斗，本就是希望能在某天牵着心爱的姑娘走入婚姻殿堂，并且相濡以沫到白头。
所以他愿意让胡丽参与到他所有的事业中来。
纶霜卅的20%是开始就承诺，并没有后悔。
首先是他之所以能在黄桥镇这么刚，与他的能力和钱财有关系，但更重要是他又纶青山这张底牌没有用。
纶霜卅就是纶青山的代言人。
而且，赵鹏将来的目标肯定不限于黄桥镇或者庆城市。
要想发展品牌，真正将产业扩大规模，走出大西北，那必然有几个城市绕不开。
而到时候，他很需要纶青山的关系。
另外，纶霜卅就是弗可丝的形象代言人。
同样是美女，胡丽和章晓秋美则美矣，但都不够大气。
不是那种爆炸性的魅力。
可纶霜卅不同，她天生就美得很张扬。
如今刚过十四岁，个头似乎又长高一些，显得更是高挑迷人。
不管赵鹏以后发展服装业还是饮食业，根本不用请什么模特或者明星做代言人，只要有纶霜卅这种大美女在，秒杀一切。
以及，既然纶霜卅这么信任他，亲近他，又帮助他很多，那他自然也要帮纶霜卅完成梦想。
不需要家族，也能走出很不错的人生。
闹铃响起。
赵鹏睁开眼，将衣服盖在胡丽身上。
她喜欢靠着赵鹏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最近学习一直很用功，成绩增长非常快，赵鹏很欣慰，也替她由衷高兴。
虽然上次胡丽飞快在赵鹏唇上点了下，但也就止步于此。
赵鹏对胡丽是那种亲近感，而不是欲望。
他也不是什么欲望的奴隶。
两个人在一起，他始终相信欲望是来自于情感的升华。
他两辈子见过的美女无数，却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动过心，前世更是因为胡丽而准别单身一辈子。
那这辈子，他就喜欢这种慢慢发展，一步步向前的感情。
就挺好。
所以，即使少女挨着他睡着了，他内心也不会起太多的腌臜心理，而是轻轻将衣服盖在她身上，帮她梳梳落在脸上的发丝。
睡梦中的胡丽表情很温柔，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很放松。
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这一世，只要有赵鹏在，他就不会让胡丽再走上以前的路。
他一定对她好，让她永远开心幸福过一辈子。
男人，如果不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开开心心，即使拥有天下又有何意义。
都是一场虚无而已。
赵鹏出门，刚好碰到纶霜卅来找他玩。
见到赵鹏，开心地蹦跶过来，蹦蹦跳跳。
完全不像一个身高一米七三的女子。
“哥哥，干嘛去？”
“去副食厂那边看看装修，好不容易周末，你怎么不出去玩？”
“谁说不玩，我这不是找你玩了吗？丽丽姐呢？”
“轻点声，在里面睡觉呢。”
纶霜卅看了赵鹏的房间，笑笑。
她与胡丽和赵鹏的关系都很好，自然也不会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要不你进去和她玩吧，我先去看看现场。”
“我和你一起去吧。”
“真的要去，那现场现在可是一片狼藉，还没有收拾好呢。”
“没关系啦，跟着玩嘛。”纶霜卅大眼睛扑闪扑闪，看赵鹏还是有些不同意，笑嘻嘻地说：“哥哥，可别忘记，那里面也有我一部分股份呢，我到自己公司去看看，哥哥也不同意呀？”
赵鹏哑然失笑。
觉得纶霜卅说得也有些道理。
她不就经常去弗可丝嘛。
说是玩，但每次都被市场部的人拉着拍摄各种广告宣传的彩页和视频。
她往往都是来者不拒。
并且她很有设计天赋，已经为公司设计好几款热门的衣服，也就比章晓秋稍微弱一点点。
“行，那就带你去看看。”
“好呀，我要随驾出行啦。”纶霜卅很开心。
赵鹏笑笑。
想起第一次看到纶霜卅，她一脸忧郁，神经兮兮的样子，心里就暗暗欣慰。
能变成今天这样开朗的性格，真的不错。
赵鹏还注意到纶霜卅今天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袖子很短，甚至能露出一些伤口的痕迹。
以前她都是遮掩的很死，现在也可以放出来，说明她真的放开很多。
赵鹏曾经建议让她稍微修补下，反正又不不缺钱，还是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伤口变得浅一些，甚至基本看不出来。
但纶霜卅觉得留下这些伤口，才能让她更清楚过去，从而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赵鹏开着自己的皇冠轿车，出了院子，很快来到副食厂。
本来副食厂门口的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几乎没办法走车。
赵鹏收购副食厂后，准备投资一些钱，将路窄的地方进行修补，然后倒上石子。
变为一条可以允许一辆大车通过的石子路。
照他本来想法，肯定是要铺成水泥路的，但是成本太高。
修路实在太费钱，暂时只能放弃。
等后面营收和利润增加到一定程度，再修补不迟。
要致富，先修路。
不仅仅是这条通往副食厂的小路要修。
赵鹏深切知道，庆城之所以发展缓慢，就是吃了路的亏。
离庆城最近的大城市不是陇省的省会兰城，而是秦省的长安市。
可庆城虽然离长安只有二百多公里的路，真正走起来却要八九个小时，甚至更多。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中间有座山。
要先爬上山，然后又从另外一边下山。
山路十八弯，不仅走起来很危险，而且走得很慢。
这种现状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才解决掉，一条穿越山挖出隧道的高速将庆城和长安连接起来。
后来又通了高铁，庆城的经济果然随之腾飞。
一跃成为仅此兰市的陇省第二大城市。
厂门口是个很大的空地，原本应该是一片堆放残渣废料的空场，现在因为厂内没有生产，所以暂时停放了很多工程车辆以及各种各样的装修材料。
赵鹏将车也停在广场上。
他带着纶霜卅下车，指着灰尘漫天笑道：“这可是你跟我来的，你看看这灰尘能把人埋了。你这几千块钱的裙子，恐怕到时候会变成抹布。”
纶霜卅嘻嘻笑道：“你不要夸奖我啦。”
赵鹏白她眼，这种蜡笔小新的梗，有点老了吧。
毕竟是看了七季的蜡笔小新，不像纶霜卅，还没看到后面，所以对蜡笔小新还充满兴趣。
她平时说话，就喜欢学小新。
这边门卫是赵鹏专门从弗可丝服装厂调过来的老人。
门卫老董。
装修阶段，公司人很乱，很容易丢失东西。
而且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纠纷需要调节，老董经过宋谦父亲的那个事情，得到很大的提升，做事上心很多。
现在算是个很合格的保安。
在这边做保安队长。
除了老董，还有三个保安，分作两班倒班。
白天还好，晚上尤其要注意防范。
这里相对有点偏僻，工地上东西很多，还是有可能发生偷盗事件的。
老董正在门口指挥一辆大车转向，看到赵鹏过来，急忙迎过来，笑道：“赵总，纶总好。”
纶霜卅听喊她纶总，抿嘴一笑。
有点不适应。
“一切都还好吧？”
老董点点头：“都还好，方总那会才走。”
方总就是方健。
赵鹏将这边的事情基本交给方健负责。
赵鹏对方健的印象一般，但是这个人有能力，他却没有还是能看出来。
所以他觉得可以用一用。
至于未来怎么发展，就要看方健自己的表现。
“好！”
赵鹏带着纶霜卅进了厂区。
几条路上，各种车辆和起重机都在紧张的操作着，中间还有一些车间需要翻修，所以现场堆满了黄沙水泥和红砖。
看到水泥，赵鹏想起纶鱼的事情，微微一笑。
两人继续向里面走，看着紧锣密鼓热火朝天的施工，想着未来的发展，心里很舒服。
突然，见到一群人抬着个人从里面跑出来。
经过赵鹏身边，赵鹏发现是个中年男子，头上鲜血直流，被身边的人用衣服紧紧压着，但血还是穿透衣服渗透出来。
赵鹏拦住其中一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正在奔跑，本不想理睬赵鹏，但看到赵鹏和身边的纶霜卅，也不像是个普通人，只好快速回答：“人被砸了。”
“被砸了，什么砸了，怎么砸的？”
“还能有什么，砖墙塌了呗。”
那人没好气地说了声，继续抬着人朝前。
赵鹏见状，将车钥匙丢给老董，让将人送到医院。
老董是退伍军人，会开车。
等老董开车离开后，赵鹏才拉住刚才那个人，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男人开始还不愿意说，但赵鹏表明身份后才知道竟然是老板，这才告诉赵鹏事情的发生经过。
原来，是一堵正在建设的墙突然无辜倒塌，当时那个伤者正在下面抹墙缝，刚好被塌在下面。
也幸亏他运气好，在靠边缘的位置。
若是在中间，估计已经当场被压死了。
赵鹏闻言，大吃一惊，然后怒火中烧。墙无辜不可能突然倒塌，现在发生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有两种情况。
要么就是施工本身质量有问题。
要么就是材料有问题。
可想到这里，他不禁眉头皱皱，有些难过。
只是因为这厂子里的土建工程，他全部包给了小舅舅。
赵鹏一直对小舅舅存在愧疚感，想着找个机会报答他。
刚好小舅舅的专业就是泥水匠，副食厂又需要做土建工程，于是便将这个活顺便承包给小舅舅。
也算是变相让他有笔额外的收入。
可谁能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情。
这……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在那人的带路下，赵鹏来到土建的临时的瓦房里，看到正在垂头丧气的小舅舅，以及另外一个年轻人。
那个人赵鹏刚好也认识，是小舅母的三弟，叫什么就忘记了。
看到赵鹏和纶霜卅进来，瓦房里众人都有些紧张，其中有些人是知道赵鹏的，纷纷出了瓦房，只留下小舅舅和他那个小舅子。
赵鹏走过去拉个椅子坐在舅舅面前，轻声问：“舅舅，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墙会倒塌呢？”
小舅舅没有出声，只是叹息声。
虽然赵鹏只是外甥，可发声这种事情，他也没有脸见赵鹏。
平日里小舅舅性格就是这样，老实木讷，不怎么愿意和人说话，现在发生这种事情，就更沉默了。
赵鹏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又急又郁闷。
这种工程事故，可不是儿戏。
今天是幸运，人只是受了伤，那要是出个人命出来，可就不是简简单单能解决的事情。
必须要调查清楚原因，否则后面可能还会继续发生。
就像是个地雷被埋在地下，随时有可能爆炸。
他耐心地对舅舅说：“舅舅，你不要急，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找到发生的原因。否则今天塌伤一个人还好，如果改日把人压死在下面，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小舅舅闻言，身体微微颤抖下，无奈地说：“我们几个都是老匠人，平日里做事都还靠得住。想着你的事情很重要，也没敢找那些二杆子来。而且每天做完活，我还专门都会挨个检查，没有施工的问题啊。”
赵鹏点点头：“我相信舅舅的话。那按照这么说的话，问题就不是出现在施工质量上，那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就是材料。也就是说，我们的采购的材料里，有以次充好，或者直接是次品的东西。舅舅，材料是谁负责采购的？”
小舅舅目光看向身边的年轻人。
那人脸色红一阵，青一直，还是鼓足勇气说：“是我!”
赵鹏虽然见过这个人，但他这时候并不想拉亲戚。
他相信舅舅施工质量肯定没问题，那唯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也就只有材料。
既然是材料，那这个人……
赵鹏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孙叔，所有土建的材料都是你负责采购？”
“没错。”
“将采购清单拿给我看。”
赵鹏想起这个人叫孙小川。
实在要拉辈分，他是小舅母的弟弟，也可以算是赵鹏的长辈。
－－－－－－题外话－－－－－－
这本书写到月底结束。
因为故事中很多内容做了舍弃（主要是高中生活），所以导致很多线索，矛盾，都没办法展开。
也就能写成这样了。
第一次写书，经验不足，写得不好之处大家见谅。
新书九月一日会发布，希望吸取这本书的教训，能写得更有趣一些。
再次说声抱歉，大家看在我态度良好的份上，多点包容和理解。
非态度问题，实属经验不足。
拜谢，鞠躬
105：关系
两个人年龄相差应该不多，最多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
孙小川听赵鹏这样说，看了赵鹏的小舅舅，不高兴的说：“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采购的东西不对劲？”
赵鹏语气平和地说：“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出问题了，我们要一件件排查。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都不能放过。现在那个人被送往医院，还不知道问题严重不严重。如果人一旦被诊断为残疾，这可是要负刑事责任，也就是要坐牢的。”
孙小川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被赵鹏彻底吓住了。
他拉开旁边的抽屉，将里面厚厚一叠各种发票和账单，还有采购记录全部拿给赵鹏。
赵鹏也不急，接过来放到桌上，对纶霜卅说：“小霜，你帮我将所有涉及到水泥，黄沙和红砖的单据找出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纶霜卅点点头，接过赵鹏给的一半单据，认真筛选。
小舅舅坐在边上，神情很苦。
赵鹏眼睛余光看到他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说是心里没有一点点怪罪小舅舅，那是虚伪。
事情不用想，基本都已经清楚。
小舅舅那边的施工质量没问题，那剩下的就是材料。
而孙小川负责材料采购。
这个家伙，赵鹏方才想起来，以前因为骗人还被拘留过十五天，也不是什么好鸟。
小舅舅肯定是耐不住小舅母的要求，将采购材料这种重要的事情交给了孙小川。
可恨这个家伙，非但不知道在过程中占了多少便宜，更可恶的是，依照现在的情况，一定是在几种主要材料中，他有了猫腻。
这简直是害人啊！
幸亏是现在墙直接倒塌，还没造成太大影响。
要是厂子都建设好，再出现问题的话，那时候还不知道闹出多大的事情呢
“鹏娃，要不我先组织人把墙立起来？”
小舅舅木木呐呐地建议。
赵鹏摇摇头：“舅舅，出了问题就要找到原因，不能轻易重新启动。否则下次可能还会出现相同的问题。这次没有塌伤人，那是我们运气好，要是下次把人伤到，那就不是小事情。”
“好吧。”小舅舅不再坚持。
赵鹏看了眼孙小川，将纶霜卅递过来的单据仔细翻看着。
这种进出流水，赵鹏还是能看懂的。
前世他是个车间管理人员，车间用到很多原辅料，整个一套进出程序他清清楚楚。
然而，他只翻看了几张单据，脸色就变得铁青起来。
强忍着心里的不开心，将单据拿给舅舅，问道：“舅舅，这是你签的字嘛？”
按照要求，舅舅是承包了所有的项目工程，但材料还是公司购买。
只是要求每比进料都需要舅舅签字确认。
现在单据上是都有舅舅的签字，可赵鹏只看一眼，就发现这些名字很多都有问题。
并不是每个名字都是舅舅签字的。
赵鹏的小舅舅初中文化，但他的字写得很好看。
以前赵鹏见过很多次舅舅写字，对舅舅的签名也了如指掌。
可如今看到很多签名都不是来源于舅舅，而是有人代签。
是谁签的，根本不用思考。
肯定就是此刻脸色更差的孙小川。
小舅舅接过单据，只看了眼，就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转头看了眼孙小川，看到对方脸上闪烁的眼神，小舅舅脸色变得更苦。
他犹豫下，转回头说：“鹏娃，这是我让小川代我签的，有时候我忙不过来，也就顺便让小川帮着收货。”
小舅舅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不定。
赵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这个舅舅，真的是个老好人。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帮着自己的小舅子顶罪。
他根本没有授权。
也根本没意识到这事情有多严重。
唉！
他想说舅舅，可是转念一想，舅舅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前世才能因为姐姐被冤枉坐了一年的监牢。
人的性格决定人的命运。
他性格里的善良和忘我，在正当的时候，就是善良的光。
而被坏人利用，也就变成为虎作伥。
可赵鹏又有什么资格说舅舅呢。
不能承受他的恩情的时候，舅舅是舅舅，一旦到了算账时，就能严格按照规矩来。
想到这里，他叹息声对孙小川说：“你跟我出来下。”
孙小川本来还在忐忑，看到小舅替他说了好话，脑子里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刚好趁机可以将事情推到更远的地方嘛，所以跟着赵鹏出来时，脸上已经没有先前的忐忑，变得很轻松。
两人来到临时工房的背后，赵鹏沉默了两三分钟，淡淡地说：“今天晚上前，收拾你的东西从这里滚蛋。明天太阳升起前，我不想在这个地方见到你的样子。”
孙小川开始楞了楞，脸色有点变化。
可很快就调整过来，嬉皮笑脸地说：“鹏娃，你这话说的过分了，姐夫都说了，这事情是我帮他签字，这也与我没关系呀。”
赵鹏转身盯着孙小川的眼睛，冷冷地问：“我舅舅是信任你，让你替他看着。他好不容易经过之前的磨难，现在有个机会可以翻身，你既然是他的亲戚，在他带着你时，为什么不懂得知恩图报，反而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你……你可不能胡说啊。虽然说这个公司是你的，但是你也不能随意冤枉我，你要拿出证据！”
赵鹏看他一脸小人模样，还在强词夺理，更是怒火中烧。
他好心办了坏事。
心里本来就非常烦躁。
仔细想想，幸亏没人受伤。
若是真把人塌死在下面，那小舅舅岂不是又要被卷入纠纷。
他可是有案底的人。
才出来不久，就再次进去，怕是对他会非常不利。
他没办法去责怪小舅舅的用人不淑。
这是小舅舅的悲剧。
但他现在既然掌握着这里的一切，那就不能再允许孙小川这种垃圾人还仗着自己的小聪明，欺负一个好人。
他冷冷地对孙小川说：“孙小川，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重申一遍，今天晚上之前，从这里消失。以前的事情，就当我给小舅母一个面子。如果你还要在我这里试探，那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说完，他不再理睬孙小川，回到房间里。
小舅舅看着他进来，头低得很低，都不敢再看他。
赵鹏看舅舅这个样子，知道他内心备受煎熬，自己心里也很难受。
他放缓语气，语重心长地对舅舅说：“舅舅，这件事……就到这里吧。我也不想继续追究。但你也知道，做工程肯定要保证质量，将来我的员工还要在里面工作，万一要是突然塌了，有人塌死在下面，那可怎么办呢？到时候，我们不都是变成了杀人凶手。”
“鹏娃……”
“当然，事情现在发生也不算一件坏事，至少给我们敲响警钟。我不追究谁的过错，但您要知道什么是错，什么是对，谁错谁对。后面您很多事情一定要看好，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
小舅舅继续低着头。
赵鹏走过去，抱着舅舅的脖子，就像小时候和舅舅在外面玩，睡着后被舅舅背回来的样子，他笑着说：
“舅舅，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舅舅。我们家的人，也都知道舅舅对我们的家的好。只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和舅舅一样，所以啊，您有时候，不能太老实了。”
赵鹏说完，放开舅舅的脖子，招呼纶霜卅将筛选出来的单据全部拿上，直接去找田成和方健。
这个公司目前是他们两人管，出了这种事情，他们责无旁贷。
绕过两幢厂房，赵鹏和纶霜卅来到一处二层的小楼，这是副食厂原来的厂部办公室，现在变成公司高层和综合部门的办公室。
赵鹏刚来到楼梯口，就看到田成和方健小跑着来下楼，几人在楼梯口碰到一起。
“赵总！”
“赵总。”
两人面色都有点仓惶。
尤其是方健，更是紧张万分。
想必已经知道现场发生的事情。
田成是总负责，方健才是现场的负责人。
所以责任最大的地方还是方健的失职。
赵鹏指指上面，黑着脸示意两个人回去。
恰好这时候老董将车钥匙拿回来了，赵鹏便让纶霜卅去到车里等他。
接下里在办公室的发生的事情，他不想让纶霜卅看到。
可纶霜卅却摇头拒绝。
理由是她也想经历一些这样的事情。
一直做温室的花，永远就不可能成长，那也就不能底气十足地站在哥哥面前。
赵鹏觉得这个理由可以站得住脚，便没有再坚持。
毕竟纶霜卅是集团的股东，这边副食厂的事情，严格上来说，她也有知情的权力。
四人沿着台阶上楼。
赵鹏和纶霜卅走在前面，田成和方健走在后面。
气氛显得有些窒息。
纶霜卅轻轻拉拉赵鹏的衣袖，对他笑笑，示意他不要那么不开心。
赵鹏叹息声。
没有笑得出来。
进了会议室，有个文员小姑娘出去端水。
赵鹏在上面的位置上坐下来，纶霜卅坐在左边第一个。
田成和方健则在右边落座。
赵鹏坐下来，看这田成和方健，冷冷地将手中的单据递过去。
田成和方健拿在手里，开始没看出问题，毕竟他们没见过赵鹏的小舅舅的笔迹，但翻来翻去，两人几乎同时发现端倪，彼此面面相觑，脸色变得很难看。
“说说吧。”
赵鹏待端茶的小姑娘出去后，淡淡地说了声。
其实刚才在小舅舅那里，他已经将事情原委搞清楚。
之所以还要再来一次，是因为他发现，田成和方健很多事情，并没有真正贴近实际的去做。
他们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将工程现场认真把关，也就失去对进度，对质量的直接信息。
那这样继续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更严重的事情悄然埋藏在未知里。
今日因为墙倒塌，他发现了猫腻，如果没有这场事故，他可能根本没发现这一堆的问题。
从单据上来看，如果孙小川的数量没有问题，那质量肯定就有很大的瑕疵。
也不知道现在已经有多少用到了现场。
这不是件小事情。
基本是在无形中埋下一个巨大的隐患。
是致命的隐患。
赵鹏不可能时时待在这个公司里，这只是他其中的一个小公司，既然将这些都交给了田成和方健，那他们就要负责任。
否则，要他们有毛用。
“赵总，都是我们没有把好关。”田成虽然是个中年人，但看到赵鹏脸色发黑，还是有点畏惧。
他可是知道，这个少年别看没事的时候笑呵呵，但一旦遇到事情，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他可忘不了是谁差点把他吓回老家。
“赵总，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我是现场的负责人，我应该负全责。该怎么惩罚，您说话就是，我绝没有任何怨言。”
方健俊朗的面容此刻也带着几分惭愧，但他的眼神还是有点随意，看起来并没有真正认识到问题严重性。
赵鹏听完他们的话，玩弄着手里一个小玩偶，那是车钥匙的上佩戴的。
胡丽送他的礼物。
他心中的怒火是翻了又翻，才没有彻底爆发出来。
眼前浮现胡丽温柔的笑脸，慢慢内心又平静下来。
“方健，土建这块你没有到现场跟，可是有什么忌讳？”
方健一怔，眼神有点躲闪。
赵鹏立刻看在眼里。
他叹息声，突然觉得似乎也不能严格怪他们。
“方健，我安排我舅舅来承包土建工程，那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但有能力并不一定就能做出好的质量。所有，我才安排你们管理这个公司，让你们监督现场的施工质量。
很显然，你们根本没有分清楚主次。
你们以为没有严格复核的舅舅工地的质量，是给我的面子，可你们现在看看，我的非但没有面子，甚至没了里子。
方健啊方总，刚才我问你话的时候，你的眼神告诉我，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真正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是不是在想，赵鹏你在这里装什么样子呢，还不都是你舅舅的问题？”
106：小公司和大公司
“赵总，我没有……”方健急忙辩解。
赵鹏摇摇手，示意他先不要说：“人很多念头，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原因，而是由无数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因素最终汇聚而成。
能发生今天这样的工程安全事故，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错误，这恰恰说明我们弗可丝食品公司在长期的管理中，还存在很多缺陷和漏洞。而这些漏洞，是你们根本没注意到或者不屑去注意的问题。
你们不明白，一个公司要做大做强，不是看运气，不能存在侥幸心理。公司成功做好，要涉及很多方面的因素，但要一个公司失败，只需要在这些因素里找一个不好好做就可以。
我们公司不是以前的草台班子，不是小作坊。不同规模的公司，需要有不同的管理思维。如果你们还停留在以前小作坊的人管人阶段，而不是依靠稳定而完善的制度来管理公司，那即使我们公司开起来，也不可能走得太长久。
你们要记住一个道理，小公司才是人管人，因为人管人路径最短，消耗成本最低，所以对小公司很适合。
到了中型公司，就要由人管人转变为制度管人。这个时候，因为公司人员变多，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各部门协调，如果还是人管人，那必然会降低沟通的速率，甚至增加不同部门之间的内耗。最后导致一件事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在管，又所有人都没管好。
这次的安全事故，就是这个道理，你们看起来都在管理项目建设，而且现场还有专门的人负责，可就是这样，依然还出现这种严重的事故，就是因为你们根本没有用程序化的跟踪机制来监督和落实。
至于更大的公司要怎么管，现在还不是你们考虑的事情。你们只要好好考虑前面两个阶段的区别和共性，彻底想清楚，想明白，才能真正把这个公司做好。”
田成和方健听到赵鹏严肃的批评，神情不一。
田成本就是做过企业，甚至自己现在还有个企业正在做，所以他对办企业有自己的理解和认识。
但他从赵鹏嘴里明白一个道理，为什么自己之前做企业，也能赚点小钱，但就是没法做大，往往都在死在做大做强的路上。
无法长久。
之前还以为是运气不好。
现在想起来，是自己根本没有明白做企业的真谛。
只停留在小企业的阶段。
如果不能很好转变其思维模式，那即使尝试无数次，也无济于事。
一个大企业不是很多小企业的混合，也不是一个企业变大。
大企业，照着赵鹏的说法，其实是一种新的企业。
另外一种经营模式。
田成本是以为赵鹏这个年龄，最多就是仗着身份背景，有些狠劲，也有点小头脑。
而真正操作的是背后的角色。
可如今听赵鹏说了这些话，他才发现这个少年有点东西，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幼稚和没有城府。
他心中，真的有自己的乾坤。
想到这里，他终于开始认输，是那种从内心深处的臣服。
自己在赵鹏的麾下做事，也不亏。
年龄不是绝对的因素，自古英雄出少年。
长江后浪推前浪！
“赵总，听您一番教导，我田成十分惭愧。仔细想来，确实很多事情我都疏于表面，没有深入实际去思考和管理。而即使注意到的内容，也因为没有使用很多的方法和途径，导致结果不是令人十分满意。
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没做好。好在问题在开始就出现了，让我还有挽救的余地。这次项目的损失，就由我来负责吧，算是对我一个教训。相信我在此基础上，能真正理解一些道理，将来走得更加稳当。”
“不不，田总，这事情与您关系不大，都是我做事不够细致。”
方健惭愧地低下头，沉思会，又重新抬起来，“赵总，田总，刚才听赵总一席话，我越听越惭愧。两位领导将工程现场的事情交到我手中，就是对我方健的信任。然而，我却没有将事情真正重视起来，而是太过相信现场的包工人员。
具体这件事，我以为包工头是赵总的亲戚，所以便潜意识觉得这不应该管，但实际上，不管是谁，都可能出现纰漏。我既然是公司的负责人，就应该始终站在公司的立场上想问题。
当然，就像赵总说的一样，这件事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有现场一套监督和管理机制。按理说工程的每一步进度，都要监督质量和数量，可我们都是直接和包工头口头对接，没有特别细致进行把关，更没有留下任何验收的记录和证据。
这种情况，就特别适合那些不认真做事，以及浑水摸鱼的不怀好意者钻空气，以至于酿成今天的大祸，都是我没有经验，非常惭愧。”
赵鹏这时总算从方健眼神里看到了责任，不再是那种轻飘飘，不着地的虚浮，而是非常真挚和诚恳的眼神。
他心里总算放下心来。
说实话，这种工程出事情，说大当然很大，但只要没有伤到人命，还都是可控范围之内的事情。
哪个工程项目不出点事情呢。
他之所以要将事情放到这么严重的程度，就是要以此给两个管理者敲响警钟，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提升管理的水准。
赵鹏迟早要离开黄桥镇，这个公司毕竟都是要留给田成和方健负责。
如果他离开后，这两个人将公司搞黄了，那他就白布局这么久。
他现在用田成和方健，本就是一招险棋。
这两个人，其实都和他过去有点矛盾。
他差点将田成赶出庆城，而方健更是在背后阴过他。
但他依然选择用他们，就是因为他有自己的考量和计较。
田成是因为他确实有经营公司的能力。
也有计划。
若是没有，他田成就不会想着要接管这个副食厂。
而看他之前经营的企业，也都还差强人意。
只要再加以影响，想必能将这个企业做到更好，走到更远的地方。
至于方健，这个人善于营造人际关系，和黄桥乃至庆城各个行业的人都有点关系。
别看他是宋谦的外甥，但很多方面甚至比他的舅舅更有面子。
但是，不管多有面子，毕竟都是虚的。
赵鹏押中方健其实想做点实业出来。
那赵鹏就给他提供机会，他给方健的承诺是，如果他能在副食厂做好，将来他就会有自己独自挑大梁的公司。
必要的时候，可以入股进来，真正变为给他自己赚钱。
赵鹏告诉方健，可以去看看自己手下那些人，只要做事做的好，个个都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能力强者，开疆拓土，能力弱者，在家里守家。
只要有目标且愿意努力，就能实现自己愿望。
赵鹏也知道，只给人说这些，有点画大饼的嫌疑，所以从开始就允许方健他们入股，让他们有主人翁精神。
赵鹏的目标是将企业做大做强，而不是在这种小利益上斤斤计较。
如果只是为了赚钱，他只要把弗可丝经营好，就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可他的目标是更远的地方，是发展家乡实体经济，让更多人过上更好的日子，让人们提到家乡庆城，不再是摇头，觉得是鸟不拉屎的穷地方。
所以，他需要很多人和他一起。
不拘一格用人才。
他一个人做不完所有事情。
赵鹏将杯中快要放凉的茶水喝完，看着方健，淡淡地说：“方健，一个人可以做错事情，但不能永远做错。
这次的事故，对我，对你都是教训。但相对来说，你的责任要更大。我再次重申，当然田总也要听着，在以后的管理中，我并不反对举贤为亲，或者让家人朋友赚点小钱。
这些钱，谁赚都是赚。
但我要强调的是，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必须要以公司的利益为重，不得以伤害公司利益为背景去做任何事情。
人情是人情，管理是管理。
如果能适应我们的管理，那就进来，如果不行，就不要想着赚这份钱。
即使是我的亲戚也不行。
这次的事故，要严格扣除工程队的款项，方健你亲自去督促这个事情。我那位舅舅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不一定能管好人。
我不喜欢他身边那个小舅子。
方健，这种事情你应该很擅长处理，我说清楚了吗？”
方健点点头。
“赵总放心吧，您说得很清楚，这件事我知道怎么办。”
“另外，重新盘查我舅舅的队伍做过的所有项目，如果出现质量问题，全部掀倒重新做，至于中间的经济损失，由我个人替舅舅承担就好。
记住，一定要认真仔细，一寸砖都不能放过。
我反复提醒你们，施工质量关乎员工生命安全，以及我们后期正常生产运营的保险行，一丝丝不得马虎。这是我红线之一，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谁要是触碰，那立刻让他们走人！
我舅舅这次的错，是我没有给他交代好，也有你们监督不严的过失。
以后不允许这样，我们要互相提醒监督，任何人的亲戚进来，都要严格按照要求做事，哪怕是我爸爸都不行。”
方健神情认真地点头。
“还有，今天那位受伤的工人要好好照顾，让医院好好治疗，所有花销都公司来负担。这些打工的人都不容易，一天辛苦就赚了那点钱，不要让他们日子过不下去。
虽然这不是强制要求，但是我还是想给你们分享下我的心声。
我们干企业，看企业是为了赚很多钱，也当然无可厚非。企业若是不考虑利润，那肯定维持不下去。
但除了利润，我们更要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
钱这种东西，我们终将都越来越多，但用钱来做什么，以及是不是让别人跟着我们都变得日子好过，这就是一种社会责任感。
相信我，这种感觉很不错。”
赵鹏说到后面，态度已经缓和下来，脸上甚至露出笑容。
他愿意把自己的心声分享给他们，就是希望田成和方健都能听进去一点点。
他不想自己手下的这些人，将来因为利益的关系，分崩离析，或者彼此丧失自己作为人的一面。
赵鹏实在是见厌了那些因为权和钱就变得很糟糕的人。
接下来，赵鹏又和田成，方健商量了一些工程的事情，以及人员招聘的事情，赵鹏让人员赵鹏这块全部交给集团统一负责。
宋小春去了贸易公司担任负责人，所以现在人力资源是另外一个叫李璠的姑娘。
西北师大毕业，人力资源专业。
很有冲劲，也很有亲和力的一个人才。
好不容易各处都忙得差不多。
每个公司都有负责的人，赵鹏也就轻松许多。
恰逢周末，赵鹏和胡丽一起去市里玩。
胡丽嚷嚷着要去抽奖。
不同于后世到处都是福利和体彩，事实上，在1999年的庆城，还没有彩票这种东西。
或许是大城市有，可庆城就是没有。
但为了填补人民日益增长的为公益事业增砖添瓦的需求，每年秋季在市里都会有不知来自何地的临时彩票抽奖活动。
几乎每年都有。
今年一等奖是个夏利小轿车。
赵鹏年轻的时候，也跟着父亲来抽过奖，因为家里没钱，他和姐姐弟弟都只有一次抽奖机会。
姐姐和弟弟都没抽到什么，他抽了一袋洗衣粉，算是刚好回本。
现在他重生后，经济已不是问题，既然胡丽很有兴趣，便索性陪着她一起去玩玩。
他赌抽奖倒没什么兴趣。
即使一等奖也不过就是个夏利轿车，两三万元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主要是陪着胡丽玩。
两人带着邵毅一起去市里，结果胡丽抽完奖颗粒无收后，恰好碰到她的一个亲戚，临时决定去亲戚家吃饭。
赵鹏虽然被盛情邀请，但他坚持没去。
他还有另外的事情。
他最近得到消息，弗可丝的衣服开始在庆城很多服装店销售。
这本是好事情，可在众多商家里，有家规模不小的店，销售价格竟然和弗可丝的出厂价格完全一样。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真就是平价销售。
不赚一分钱。
这完全是不符合商业基础道德。
107：反水
虽然说，店子不是加盟店，他们要卖多少钱，不是弗可丝能管得事情。
但若是放任他们继续底价卖下去，其他店子还怎么做生意。
况且，连续的底价销售，还拉低了弗可丝衣服的档次。
人们买东西，并不是价格越便宜就越会买，往往是在一众价格里，选择相对较低的价格。
若是直接低到地板上。
人们反而觉得这商品是否有什么问题呢。
赵鹏让胡丽玩结束后电话，他们去接她，然后带着邵毅直接来到城东的批发城。
之前赵鹏开店子之前，也来过这里。
摸过本地的服装市场。
当时觉得价格很稳定，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里面几个大的批发商，都是多年老店，很有口碑。
他们今天要找的“服东海”批发店就是其中一家。
这家店赵鹏之前来勘察过。
后面他们要批发弗可丝的衣服时，赵鹏也让张晓宇做过调查，并没什么问题。
无论是付款还是口碑，也都还不错。
所以弗可丝才将它们定为长期批发的客户之一，给他们一个很不错的优惠。
可万万没想到，赵鹏发现有一些便宜的零售点出售弗可丝的衣服，在一些威逼利诱之后，竟然发现背后的后台就是这家“服东海”。
这可把赵鹏气得够呛。
问张晓宇，发现张晓宇也不清楚，说是要下来查查。
赵鹏便让他查清后不要透露消息，自己有空亲自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刚好弗可丝也想着将业务拓展到庆城。
这个服东海既然跳出来，作为突破口也不错。
赵鹏和邵毅将车停在远处，然后步行走进批发城。
服东海在南侧第二排，占据了三家店面，规模放眼整个批发城，都都是中上游。
两人进到里面，发现里面的导购员都很忙碌。
等了几分钟，也没人上前招呼。
看来生意相当好。
赵鹏便让邵毅四处看看，弗可丝在这里的批发价格。
四处转悠的时候，赵鹏发现一个年轻人从外面进来，并没有看周围的衣服，而是径直穿过中间的主过道，直接进了里间。
赵鹏开始没注意，但过了几分钟，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面熟。
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
不过想了想，却没想起来。
自从他开始做生意，见过的人就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只是一面之缘，有个熟悉的印象并不算稀奇。
他继续转了会，邵毅过来找他，说是找到了弗可丝的位置。
两人来到点位上，发现弗可丝在服东海的店铺摆放上并没有受到歧视，反而是在一处位置还很不错的点位。
他专门看了看价格，也没特别之处。
从摆出来的价格看，是非常正常的批发价格，比弗可丝的出厂价刚好高10个点。
怎么看，都是和别家批发店没什么区别。
赵鹏便让邵毅先回去车里，他猫在店里继续观察。
看看到底是什么幺蛾子。
等了一个小时，中间也有些零零散散的批发人员，但基本都是按照原价标记的价格批发，也没降低的特殊性。
这让赵鹏渐渐开始怀疑信息来源的准确性。
难道那些小零售点的人是在骗他们。
一直等到下午，没有任何收获。
胡丽那边也要回家，赵鹏便只好先离开。
但临走之前，他还是觉得需要再观察观察，便叮嘱邵毅安排个人在这里守着，探探虚实。
既然很有小零售点的人都说是这里有货源。
但通过观察又没有。
那有可能恰恰说明对方掩饰的很好。
等回到家的时候，赵鹏又吩咐邵毅直接安排个卧底进去，看看对方的流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毅建议先减少对服东海衣服的批发量。
赵鹏略一思考，暂时没有答应。
决定还是按兵不动。
以静制动。
不过邵毅的建议还是给他提供个思路，于是便电话通知张晓宇，安排业务员将批发给服东海的货物编码记清楚，然后可以后期市场做个跟踪调查，就知道是不是这批货物。
服东海不是个小批发商，不能轻举妄动。
如果一旦出现问题，以他们在行业的关系，还是会搞出一些麻烦的事情。
所以要确认清楚。
如果真是一条毒蛇，就要打到七寸。
让他们彻底无法翻身。
这也是赵鹏做事的作风。
不管是对任何仇人，或者生意的对手，他都不会轻举妄动。
往往都是暗中将所有准备做好，然后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赵鹏前世是个很莽的人，一直觉得有什么事情，当面说清楚，有仇当面就要报，绝对不能等到第二天。
结果呢，半生蹉跎，一事无成。
不仅让那些自己看不起，或者很糟糕的人骑在头上拉屎，而且最终还落个凄惨收场。
这一世，他成熟稳重很多。
也阴谲很多。
虽然本质上依然没做过太过分的事情，但其实在很多时候，使用的手段和计策，都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光明正大。
他更多看的是结果。
如果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即使过程中耍点小手段，他也能接受。
懦弱的善良毫无意义。
坏人或者恶人，为什么总能打败好人，就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很纯粹，只要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而好人在做事情时，不仅想着事情要做好，更还考虑到很多道德层面的东西，要求绝对符合道德标准。
岂不知道，道德和价值，本就是两种衡量的标准。
道德务虚，是形而上。
而价值是实打实的务实，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所以若是将道德提在嘴边，看得太过重要，那就只能做个普通的好人，但绝对做不成有能力的，有所成就的人。
这个道理，很多人生而就明白。
很多人，一生都没明白。
赵鹏整整用了半个人生，才真正理解这种思维。
这还是因为他愿意改变。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改变自己，总是会相信自己坚信的道理就是真理。
甘心情愿在坎坷的道路上一直走到死。
接连几天，都没有什么消息。
结果第五天，赵鹏却等到一个不速之客。
这日赵鹏正在家里和父母吃饭。
享受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庭温馨。、
小舅母却突然来家里了。
赵鹏全家人都很意外。
因为自从小舅母和小舅舅成家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到赵鹏家里来。
是和小舅舅一起。
赵鹏打开大门，就看到小舅母气势汹汹地看着赵鹏，旁边站着一脸苦瓜相的小舅舅。
赵鹏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就明白他们的来意。
赵鹏便没有让父母干涉，省的大家面子走过不去。
他将小舅舅和小舅母带到偏房。
也没给他们倒水，让他们随意坐下说话。
赵鹏觉得，小舅舅这种性格，如果不改变的话，即使他再辛劳，也一辈子要吃亏受罪。
这个小舅母实在是太强势。
本来想着人家家里的事情，就让人家自己解决。
可如今找上门来，那对不起。
事情就要换个方法解决。
“小舅母，看你气势汹汹的样子，可是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赵鹏现在说话，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孩子。
现在底气很足，气势丝毫不弱于一个大人。
他坐在炕沿上，小舅母坐在沙发上，反而他是居高临下看着她。
不过，小舅母也是个狠人。
她冷笑道：“鹏娃，我听你舅说，你孙家姨夫想在你们那干个活儿，你意见很大，不想让他干是不是？”
赵鹏一脸茫然，摇头道：“没有啊，哪里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小川姨父要在我那做事情，我肯定欢迎啊，求之不得呢。”
小舅母和小舅舅都楞住了。
小舅母甚至都做好和赵鹏好好斗嘴的准备，却没想到赵鹏会这么说，顿时间打乱了吵架的节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舅舅更是惊讶，想起赵鹏先前的严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我怎么听说，你让你手下的那些人，以小川做的项目有问题为由，不让他继续做下去了呢？”
“哦，您说这个事情啊。那都是我下面的人没搞清楚问题，我可不是不让小川姨父做项目。”
“真的假的？”
小舅母本来也不相信，可看赵鹏的语气和神情，丝毫不像作假。
倒是是有点糊涂了。
赵鹏笑道：“这样吧，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我回去公司问问情况，保证给小舅母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到时候我保证让你称心如意，甚至还要对我竖大拇指，说我的做得好极了。”
“你果真没有哄我？”
“看您说的话，我哄您干嘛。再说我即使现在哄了您，我也跑不掉吧，您就放心回去等好消息吧。”
小舅母虽然半信半疑，但看赵鹏说得这么坚定和诚恳，也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继续闹事的理由。
又叮嘱几句，然后拉着小舅舅回去了。
小舅舅走之前，去和赵鹏的父母聊了会天，小舅母则以上厕所为由，避开了谈话的过程。
也不知道是不屑，还是不想尴尬。
赵鹏等两人走后，脸色慢慢阴下来。
他掏出电话，吩咐方健将孙小川经手的单据和发票全部统计清楚，然后去和武清商量商量，判断下一旦追究法律责任，有多刑。
他本来就是想让孙小川老老实实滚蛋，不要在他公司继续浑水摸鱼，这已经算是给足小舅母的面子。
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他竟然还不知足。
拉着小舅母压自己。
可笑小舅母也是笨，她不知道人情这种东西，用一用也就没了。
赵鹏自然会对小舅舅一辈子照顾和尊敬，可小舅母却在他心中却是功过参半。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是一个很好的舅母。
又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呢。
若不是因为舅舅和外婆，她算个什么呢。
狐假虎威。
既然她不上道，那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怖。
不想滚蛋是吧，去裁缝机就不错。
这边应对了小舅母的事情，那边服东海也有了眉目。
邵毅安排个小卧底进去做仓库管理，发现每周五的夜里，仓库的衣物会突然少去一大批。
奇怪是，少掉的都是弗可丝的衣服。
这说明，这个晚上肯定就是弗可丝的产品被出货的时间。
而且，那个小卧底还拍到一些照片，赵鹏翻来翻去，从照片上又看到那天在店里碰到的人。
还是觉得很面熟。
想来先去，终于吃完饭时想起，这个人就是当初在市里碰到的那个小二哥。
当时他从奥林匹克竞赛的考场出来，就是这个人拉着两个同伙准备向他下手，结果被他反杀。
这么看起来，这个店子的背后，竟然和小二哥有关。
他让邵毅好好摸下小二哥的背景，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和纶家脱不了干系。
除了纶鱼那个老小子，也没其他人现在针对他。
他想办法搞纶鱼的水泥厂，纶鱼自然不会不还击，让弗可丝的产品品牌效应减弱，沦为三流的地摊货，就是他们的目标。
看起来这是损人不利己，实际上却效果很好。
弗可丝是赵鹏的基础，是根本。
赵鹏后面发展到公司基础都是建立在弗可丝在正常运行的基础上。
若是弗可丝也出了问题，那其他都根本谈不上。
现在几个公司里面，只有弗可丝在稳定赚钱，物流公司和贸易公司刚刚收支平衡。
而副食厂处于前期投资，还需要很多钱投入进去。
而且副食厂这种行业，盈利周期要比其他行业都慢。
毕竟是吃的，政府管控更加严格，人们接受也需要更长时间。
相关手续和流程较为长久。
总之，若是被纶鱼顺利将弗可丝的品牌搞垮，那基本就是釜底抽薪。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想到水泥厂的事情，赵鹏电话问那边负责的律师，进展如何。
没想到，一听消息，差点把他给气坏了。
有些天没关注，以为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可今天才知道，王大刚那些人，基本都反水了。
根本没有继续将水泥厂各种问题曝光的勇气。
赵鹏挂断电话，开始觉得很愤怒，想着这些人也是不争气，自己好不容易豁出去，出钱出力出人，帮他们讨公道，他们却自己不争气。
108：猝死
虽然说，赵鹏也有私心，搞垮水泥厂，让纶家的触角彻底离开黄桥。
但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有其他的方法，也不至于会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让厂里的员工去争取自己的权益，是对这些可怜的员工们最好的出路。
否则他们就只能在暗无天日的水泥厂里一直干到身体报废，最后背工厂扫地出门，在家里病弱而死。
王大刚就是典型的例子。
若不是自己给垫钱看病，他甚至可能再也无法出院。
没想到转眼就被收买。
唉。
赵鹏很无奈。
他窝在办公室里想了很久，终是忍不住，驱车去了米家沟的水泥厂。
因为邵毅还在市里忙着调查小二哥的事情，所以他也没带其他人，自己一个人直接去了现场。
米架沟顾名思义，一个黄土高原的深沟。
赵鹏车开到半截，就发现再朝下开，就只能剩下一条主路可以继续通车，而那条路上有大车正在驶出来，看样子还不少。
道路被几乎堵成一个单行道。
除了中间有几处可以暂时避让的弯口，其他地方要是上下两辆车遇到，就会堵塞到路上，进退两难。
所以这条道上很少有其他人。
好在这是1999年的庆城农村，一个村里有车的人可能一个都找不到。
例如赵家庄，也就只有赵鹏一个人有车。
停好车后，赵鹏顺着沟边继续向前走，大概走了四五里路，就绕到了水泥厂的上面。
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整个水泥厂。
人还没到，就远远闻到一股浓浓的石灰味道。
再看附近的天空，基本都是灰蒙蒙一片。
水泥厂几个大烟囱，冒出黑乎乎的烟柱，滚滚浓烟正接连不断的逸出。
附近沟边的花草树木，大半死亡，一小部分苟延残喘的植物也是落满灰烬和尘土，看不清楚原来的风貌。
赵鹏看着看着，长长叹息声。
这就是90年代末的水泥厂啊。
真的是一点点环保意识都没有，将周围的的一切都覆盖成为水泥的世界。
环境犹然如此，可想而知里面的工人工作条件。
当老板的又不会待在水泥厂里，他们在城市干净明亮的办公室里，有几个人会考虑受苦受难的工人们。
他们可能还以为，给工人发工资，就是最大的慈善呢。
据赵鹏所知，水泥厂的工资还挺高，就是比弗可丝少了一些，但也很不错。
弗可丝工资高，是因为赵鹏有良心，而且弗可丝的员工本来也有些技术要求，所以便高一些。
刚好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赵鹏看到很多工人就出来蹲在门口吃饭。
周围是烟气熏天，灰尘弥漫，他们这样吃饭，不知道吃进多少的水泥进去。
真的是拿命在赚钱。
赵鹏看了会，心下黯然。
本有些失望的心情重新变得激动起来。
于公于私，都不能让这个厂子这样继续开下去。
老百姓老实，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伤害性。
得病后，又拿不到该有的赔偿。
真的太可怜了。
在纶鱼他们眼里，估计这边的老百姓，都是草芥。
他们还为给这些老百姓提供岗位而沾沾自喜呢估计。
赵鹏改变了想法。
原来是只想让工人们得到赔偿，让纶鱼他们改善工作环境，然后慢慢因为规范化管理的不适应退出黄桥。
现在他的目标很明确，赶走他们。
让他们立刻离开黄桥镇。
一路问人，赵鹏来到王大刚家。
王大刚是小王庄人。
这个村子比较小，后世没几年就合并到大王庄，合成一个新的村子。
小王庄本来就没多少户人，随便来个陌生人，村民都能分辨出来。
更何况还是开车。
所以赵鹏将车停在外面，自己步行进村。
王大刚家是一个土坯垒成的院子。
因为年代久远，很多地方都被水冲成缺口。
没有大门楼，只是一个用木棍钉成的简易大门，草草地守护着一贫如洗的家。
和赵鹏家之前有的一拼。
他站在院墙的缺口朝里面看去，没看到人。
便站在门口喊了声：“有人在家吗？”
里面并没有人回复。
赵鹏又喊了声，提高声音。
但是寂静无声。
难道是家里没人嘛？
赵鹏有点遗憾，就要转身离去，准备抽个时间再过来。
就在这时，一阵自行车铃铛声，有人骑着自行车停到门口。
“请问，你找谁？”
赵鹏转身，看到面前站着个女生。
大概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说不上好看还是不好看，相貌很普通。
女孩身上穿着一套格子图案的衣服，看布料很廉价，但是衣服穿得很整齐，洗得干干净净。
赵鹏初看没什么，但是突然发现这个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在想呢，姑娘却惊讶地喊道：“你是赵鹏吧？”
“你认识我？”赵鹏很意外。
姑娘抿嘴笑笑：“我们是同一级的呀，我在六班。其实我们初中就在一个级，只是不同班级而已。”
姑娘长得一般，但是笑起来还挺好看。
赵鹏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曾经见过这个姑娘。
应该是学习也不是太差。
“我叫王艳华。”
姑娘自报名字，打破了赵鹏的尴尬。
赵鹏还是很尴尬，笑了笑，问道：“你们家在附近吗？”
“这就是我们家啊。”
“什么，那王大刚……”
“你认识我爸啊？”
赵鹏楞了楞，世界好小。
他突然想到王大刚的身体，看着眼前的姑娘，忍不住心里叹息，“我姥姥前段时间在医院住院，刚好碰到你爸爸也在同个病房……”
“原来，你就是给我爸爸垫付住院费的好心人！！”
王艳华激动而感激地喊道，眼里带着浓浓的感动。
估计是王大刚将医院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赵鹏笑笑，“不算什么，相遇都是缘分。现在看起来，我和王叔的缘分，原来更深呢。”
王艳华知道赵鹏说的什么，抿嘴笑笑，有点害羞。
“怎么，不请我去你们家坐坐？”
“哦，对对对，你看看我笨的。”
王艳华直接推了推木头门，门开了，赵鹏发现门根本就没有关。
他跟着王艳华进到院子里。
王艳华一边将自行车停在边上的厦子下面，一边喊道：“爸，出来啦，你看看谁来家里了？”
还是没人回答。
“我刚才也喊过，王叔好像不在家。”
“不在家？”王艳华很意外，“他的身体不好，按理说应该躺在家里休息啊，怎么会去其他地方呢？”
她带着赵鹏来到前面的一个房子门口，推了推门，门应声开了。
“进来赵鹏，我爸就住在这里面。我妈妈去世的早，家里就只……啊，爸，你怎么了？”
王艳华突然大喊声，惊慌失措地跑进房间。
赵鹏也是一惊，跟着跑进去，发现王大刚正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艳华扑过去想将父亲扶起来，却没有扶得动，赵鹏急忙过去帮忙，可他一接触王大刚的身体，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王大刚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看起来，死亡已经几个小时了。
“帮帮忙，赵鹏，帮忙把我爸扶起来。”王艳华还在急促惊慌地求着赵鹏，赵鹏却悲哀地望着这个姑娘。
“王艳华，你爸爸……他已经去世了。”
“什么？！”
王艳华身体猛然一颤，差点摔倒在地。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放的父亲的脸上，父亲苍老的面容果然已经变得冰冷。
赵鹏没有骗他，父亲真的已经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早上走得时候，我爸他还好好的，我还说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再做什么事情，吃得喝得我中午回来帮他做的。他为什么要下炕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王艳华跪倒在父亲身边，哭得死去活来。
赵鹏站在身边，也是心情低沉。
王大刚，就这么走了啊。
虽然他当初就知道王大刚若是不好好治疗和修养，肯定活不了太久，但在医院里，病情控制的还算不错呀，为什么会突然恶化到这种程度呢。
再说，尘肺是一种很严重很痛苦的病，但并不会直接导致人死亡。
快速的死亡。
往往从病发到死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发病期。
“王艳华，报警吧！”
“报警？”王艳华抬起头，脸上全部是泪水，她迷茫地望着赵鹏，“为什么要报警？”
“你爸爸突然莫名其妙死亡，首先要确定是原因啊。对了，我记得你爸爸说你有个哥哥，喊他回来吧。”
“我哥在外地打工呢，他要是不打电话回来，我们也联系不到他。”
“你爸爸最近住院，他都没回来？”赵鹏难以置信。
王艳华的神情更难过了。
“我哥哥他一直不学好，平日里和我爸关系也处不好，很少给家里打电话，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你们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我有个叔叔。”
“嗯，那这样吧，先报警，警察来了后看看怎么处理，然后再和你叔叔商量后续的事情。”
赵鹏站起身，将王艳华顺便也拉起来。
“警察来之前，先不要继续动你爸爸的身体。”
“可是……”
王艳华看着父亲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时间难过的要死，但她虽然平日里坚强，可毕竟是个小姑娘。
这个时候，赵鹏这个平时不熟悉的同学，反而成为最靠得住的人。
“你听我的，等警察来确认没异常，再起来装棺。”
赵鹏一边安慰她，一边掏出手机报警。
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猜测的情况出现，否则这种事情，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收场。
不到最后，他还是相信纶鱼他们做事情有点分寸。
没必要吧！
不就是个小水泥厂嘛，再说现在若是伤人，这不刚好坐实他们的罪责嘛。
这么想起来，或许是真的没有什么阴谋在其中。
黄桥镇这种小地方，派出所也就七八个人。
平日里报警的都是一些小事情，今天听到竟然有人意外离奇死亡，顿时惊得所里的所长和副所长一起来到现场。
随同的还有两个民警。
所长过来看到赵鹏，觉得有点面熟。
仔细想想，才想起之前因为弟弟的事情，赵鹏还到派出所去过两次。
和赵鹏打过招呼后，才知道原来最近在黄桥镇新崛起的商业小能手，原来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不禁仔细看了眼，叹了声长江后浪推前浪！
“刘所，人就在里面。这位姑娘叫王艳华，死亡的正是她的父亲。”
派出所刘所长打量眼王艳华，点点头，又问赵鹏：“你和死者什么关心，你为什么会今天刚好来这个地方？”
赵鹏无奈说道：“这随后我都会告诉您，现在先看看死者吧。是不是属于自然死亡？”
刘所长从来没办理过死亡事，一时间还真忘记了流程。
主要还是乡村的派出所实在太简单。
哪有那么多死亡事件让他们联系工作流程。
让一个民警在外面维持秩序，刘所长带着副所长和另外一个民警进去。
赵鹏不方便进去看，便在外面等着。
他只是想等到一个结果，他不是柯南，对这种案件并没有什么见解。
王艳华一直流着眼泪，就木木地站在他身边。
他看着这个同学，心里想着人生真的很不公平。
有的人，你以为她已经吃尽苦头，而且她还那么努力地生活着，但命运却还是不愿意轻易放过她。
大概二三十分钟，刘所几人出来，面色稍微缓和一些。
“初步判断，应该属于自然死亡。没有外伤，也没有明显的中毒迹象。不过为防止出现误判，我们会请市里的法医专家再次确认。”
既然初步判断是自然死亡，刘所就压力低了很多。
这个小镇子，要出个人命案，那才是真的难办，他们根本没有多少侦查的能力。
平时也没个案子发生，缺乏实战经验。
“那这边……”本来应该王艳华问这种话，但她现在沉浸在悲伤中，只知道低声抽泣，人傻傻呆呆的样子。
“这边暂时先不要动，市里的法医很快就会到。”刘所说道，顿了顿，又道：“趁这个时间，你将你知道的事情先跟我说说。”
109：升米恩
赵鹏略微思考后，暂时没有将水泥厂的事情告诉刘所。
很难确定两者之间有联系。
他只是提到王大刚和外婆一个病房，因此得意相识，然后最近想起来，顺便来看看他身体恢复如何。
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
他详细说了他过来后一只到王艳华回来，两人进了房间后的经过。
因为本就是事实阐述，刘所边听边点头。
他也就是例行问问。
现在他心里基本能判定，王大刚是因为某种病突然死亡。
通过现场基本排查，没有发现有和人争斗的痕迹，甚至都看不到太多人在房间里活动过。
应该没有什么阴谋，不属于他杀范围之内。
“你刚才说，王大刚是得了什么重病？”
“尘肺。”
“尘肺？”刘所有点迷茫，“是一种肺病吗？”
“是的，刘所。”对于刘所不清楚尘肺，赵鹏也不奇怪。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这个年代的人，你要是给他们说肺结核，肺痨，肺癌之类的话题，他们都懂。
但是突然说道尘肺，确实是新名词。
“详细说说。”
既然刘所问了，赵鹏便将尘肺的形成原因，以及症状和严重后果全部告诉了刘所。
因为他前世在化工企业，公司有个能源事业部，专门负责将煤炭制作为特殊的形状。
员工长期处于煤炭粉末的笼罩下，就很容易患上尘肺。
公司的做法是一个员工在同岗位坚决不能做过两年，只要满两年，立刻调换岗位，以免常年累计出尘肺的问题。
很显然，纶鱼的水泥厂根本没有这种措施。
落后的管理模式是一方面，不重视员工的健康，没把员工当人看，只想剥削他们的价值，是另一方面。
刘所听到是与水泥厂的工作环境有关，眉头皱皱，却没有多说什么。
赵鹏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刘所能管的问题。
但是嘛，他眼珠一转，有些问题却是刘所必须管的问题。
“我听说最近因为现场环境的问题，工人们对水泥厂的意见很大，正在闹事呢，希望不要闹出什么大纠纷。”
赵鹏叹息着说。
果然，刘所听到这个信息，立刻表示出关心的神情。
职业安全他不负责，但是治安管理却是他的本职工作。
那个水泥厂好几百人，万一闹出的点纠纷，那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他这个派出所的所长若是处理不当，怕就当到头了。
刘所看着地上趴着的死人。
心里突然有种压力。
总觉得黄桥镇这种向来安静的小地方，突然变得有些不平静，开始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不禁又看看眼前的少年。
如果黄桥镇是个江湖，那这个少年，在其中也是一个不安分的弄潮儿。
几乎是突然就声名鹊起，出现在黄桥镇人们的谈资里。
而他本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的气场。
真是个很难看透的少年。
“水泥厂闹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鹏看着刘所意味深长地眼神，他微微一笑：“刘所，人在社会上混日子，总有一些朋友是不是。再说，那事情也不是小事情，全厂那么多员工，又岂能有不透风的墙？”
刘所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又等了十几分钟，法医到了。
出来后，和派出所初步判断的情况相同，王大刚就属于自然死亡。
原因是因为肺部不适，导致一口气没有上来，家里也没其他人，就这样自己一个人痛苦地死在家中。
王艳华听到这个信息，更是难以接受，哭得差点晕过去。
既然死亡没有什么意外，拍剩下的便是如何处理尸体，就与派出所没有多少关系了。
他们安慰安慰王艳华，自行离去。
到傍晚的时候，王家的叔叔从外面回来，赵鹏配合着将王大刚暂时抬到炕上，然后给王艳华一点钱，聊表心意。
临走前，看着王艳华坐在炕边，看着父亲凄伤的眼神，他也很无奈。
回到住的地方，胡丽还在做作业，他过去和胡丽聊天的时候，眼神里的无奈还没有褪去。
胡丽问他何事，他便简单说了下。
没想到胡丽还认识那个王艳华，顿时也是为她难过。
赵鹏想了想，便让胡丽有空去看看那个姑娘。
他和王大刚萍水相逢，当时还以为能帮他解决一些事情，但现在看起来，即使能让水泥厂彻底变得安全整洁，与王大刚已经没有多少关系。
他能做的，也只有帮王大刚讨回一定的赔偿费用。
事情总是很难将公私分得很开。
他开始只想着借助王大刚的手，将水泥厂搞倒。
从而让纶鱼的实力彻底退出黄桥镇。
可干着干着，就慢慢走到现在的阶段，随着王大刚的突然死亡，他的目的里又增加很多重量。
想到这里，他给律师通了电话。
让他们找王艳华直接对接，以王艳华的名义要求水泥厂进行赔偿。
若是他们不合作，就直接起诉。
既然以前没有这种案例，那就以这件事开始吧。
他来做那只煽动翅膀的蝴蝶。
孙小川进方健办公室前，意气奋发。
姐姐已经给他铺好了路，搞定赵鹏这个大老板，那方健和田成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在孙小川眼里，这些人都是给赵鹏打工的马仔。
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权力。
所以他进来后，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个烟，美美呼出一口烟气，这才对办公桌后面的方健挑挑眉毛：“方总，有什么事嘛，我可忙着呢，没有多少功夫陪你聊天。”
方健看着眼前这个小混混一样的人物，心里也是好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这样子，还想在这里谋划利益，真是小羊羔在老虎面前跳舞。
在和赵鹏接触日久后，方健逐渐理解真正的狠人是什么样子。
心里不管怎么想，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甚至心里想搞一个人，但要被搞的人丝毫感受不到。
所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胜利。
这点方健是领教过的。
他当初还想着和田成联合起来针对赵鹏，幸亏被舅舅拦住了，否则现在自己哪有什么功夫和资格坐在这里。
估计早就不知道滚到个角落。
方健越看孙小川越觉得厌烦，他本来还想逗孙小川玩玩，现在却一点兴趣都没了。
他直接从桌兜里抽出一叠东西，隔着办公桌，扔给孙小川。
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但扔出去的东西还是洒了一地。
孙小川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惊讶地看着方健，又看着满地的单据，纸张，不知道方健这是做什么。
“捡起来看看。”
方健没有什么笑容，语气很冷淡。
孙小川被他的气势震慑，将脚边几个单子拿起来，只看了一眼，顿时浑身一凉。
再继续看下去，越看越怕，汗珠不由渗出额头。
他指着单据，结结巴巴地看着方健：“这……这……你们怎么会有这些的，这些不都……”
“不都被你藏起来了对吧？”方健冷笑道：“孙小川啊孙小川，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就是个彻头彻脑的蠢货。上次我们赵总已经给过你面子，没有让你下不了台。
可你呢，你是不是以为他好欺负？
你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人家赵总能在黄桥镇将生意做这么大，靠的是什么？
人家什么风浪，什么人都见过，就凭你这种小聪明，还想骗过他？
他只是不愿意让他舅舅难过而已，你真以为你那个姐姐，值得人家赵总在意嘛。
好吧，既然你不识好歹，地面上这些证据，足够你踩几年的缝纫机。”
“这……”
孙小川怕极反怒：“你们想搞倒我，没那么容易。这些事情都是经过我姐夫的，要是我出事，我姐夫也逃脱不了责任。
哈哈哈哈，有本事你们就搞我，到时候大家大不了一起死呗。”
方健揉揉眉心，叹息道：“说你是个蠢货，你自己肯定还不承认。都到这个份上，你还想着拉人家给你垫坑。
你用用你脖子上那个东西想想，人家赵总要追究哪些，不追究哪些，取决于他如何定义。你里面牵扯到他舅舅的事情，人家不也不会在意啊。就凭你自己代签，偷签的字，就足够你吃一壶。”
“那都是我姐夫让我签的，与我没关系。”
孙小川还在强词夺理，拼命挣扎。
“哦，是嘛，有什么证据嘛？”
“我姐夫亲口承认，你不信你去问我姐夫。”
“你现在到是记得你姐夫了，但若是被你姐夫知道你冒充他签字，实际上将一半以上的钱财贪污了，以至于廉价买的材料都有问题，他还会站在你立场上嘛？
更何况，即使他确实说过你可以代签字，但法律是看证据的，你签字是真实，他说没说，又有什么可以证明呢？
还有，即使他承认是他让你代签字，可他并没有让你贪污费用，更没让你用差的东西以次充好。所以他只是有视察之责，而你呢，触犯的可不止一个罪责吧？”
“这……”
孙小川哑口无言。
他看这手中的单据，突然眼神一狠，拼命开始撕起来。
既然这些证据可以让自己走向深渊，那就索性撕掉算了。
只要毁掉，就没人能将他怎么样。
房间也不急。
他嘲讽地笑着，等房间撕得差不多，这才从里面又拿出一叠，同样扔过来。
“你慢慢撕，我这里还有很多。不就是纸嘛，你想撕多少，我就复印多少让你一次性撕个够。”
孙小川瘫倒在椅子上，看着方健，半晌没有言语。
“是不是又在想你姐姐？”
房间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来到孙小川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冷冷地说：“依照你如今犯下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你。上次赵总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但是你没有好好珍惜。
怪只能怪你自己吧！”
方健说着，掏出电话，就要报警。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是公司的文员小助理。
她对方健说了些什么，方健再次看了眼孙小川，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
“起来，将地上的东西全部收好带着，我们去见你姐姐。”
“见我姐姐？”孙小川宛如抓住救命稻草。
“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路上你要好好想好见到你姐姐面后做什么，说什么。
如果你表现不能让我满意，那你自己知道，你会有什么结局。
能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孙小川看着方健眼里的狠劲，突然想起曾经听人说过，公司这个方副总，原来其实是道上的人。
和赵鹏还是敌人。
如今他非但在赵鹏手下做事，而且还能收敛道上的习气。
真的很让人不解。
但现在看他眼里的杀气，说明他依然还是曾经那个人。
只是不愿意轻易发作而已。
方健开着一辆桑塔纳。
他现在还没车，这是赵鹏给副食厂配备的车辆，方便日常使用。
十分钟后，两人便来到赵鹏的舅舅家。
因为赵鹏的外婆还在住院，家里只剩下赵鹏的小舅母，孙小美。
方健让孙小川去敲门。
他下车后，倚着车头，点燃一根香烟。
看看周围的环境，再看看面前的院子，他能理解赵鹏为什么让他舅舅去承包项目。
这个家庭，实在是太穷了。
赵鹏现在身价已然不菲，可要是直接给这些人钱，从而改善生活，并不是一件最合适的途径。
升米恩，斗米仇。
人就是这样，往往很多好事开始都还感激，可时间久了会觉得是一种理所当然。
会认为你那么有钱，给我一些不就好了。
“姐，开门，我是小川。”
“开门！”
孙小川很着急，拼命滴砸着大门。
里面很快传来孙小美的声音：“喊什么喊，我走过来不需要时间啊？”
门打开了，孙小美围着个围裙，手里还拿着个锅铲，应该是正在做饭。
她还要继续说孙小川，却发现门口停着一辆车，有个陌生人靠着车头正在抽烟，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小川，这是……”
“姐，你别问了。”
“我怎么就不能问呢，你们来不就是找我吗？你姐夫现在正在干活，也没有在家里，你是知道的。”
孙小川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110：上门
方健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
径直走到孙小美面前。
他一米七八的个头，足足比一米五八的孙小美高一个头。
加上身体本身就健壮，表情又正邪不定，给孙小美很大的压迫感，向来泼辣的她也不忍不住后退几步。
“你是谁，你堵在我们家门口想干嘛啊？”
“你是想进去说话，还是就站在门口这里说？”
方健淡淡地问道。
孙小美看了眼孙小川，发现他的眼神躲闪不定，看起来事情有点麻烦。
微做考虑，她转身让开大门：“进去说话吧，站在门口说话像怎么回事，让别人还以为我孙小美是个招待不起客人的人呢。”
方健意外地看了她眼，笑笑。
也不客气，直接迈步进去。
几人在正房坐下。
方健也不拖延，直接说道：“我就开门见山说吧。我叫方健，是弗可丝食品公司的副总，负责工程建设等工作。也就是说，现在公司各种项目建设都是我负责的，无一例外。”
“换句话说，前些日子，那个墙壁倒塌，让人受伤以及公司受到损失，也都是我要承担的责任。具体来说，因为那个事故发生，导致我要连续三个月只能领取基础的工资，而且我还被赵总狠狠批了一通，今年集团干部的评分，我估计要排到倒数……”
“方总是吧，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们公司的事情，与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关系吧，我就是个老农民，又不管你们公司那些破事。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别给我上眼药。我孙小美是个直性子，不走这这些弯弯道道的小路。”
孙小美并没有被方健的气势吓倒。
她能成为闻名村里的泼妇，盛名之下，必有其成名之道。
她其实心里有点数，毕竟弟弟就坐在面前。
看他鬼鬼祟祟，一脸怯懦的表情，肯定是惹出祸端。
心里也是叹息。
这个弟弟从小就不学好。
好不容易长大了吧，又四处瞎混。
这次说是让自己沾沾光，也过上好日子。
可好日子没等到，接二连三是一堆破事等着她擦屁股。
前些日子就是因为弟弟的要求，她才舔着脸去外甥家替他说话，要知道，那可是第一次去赵家庄。
这几天不到，也不知道又有什么新事情发生。
所以，她是色厉内荏。
表面上还是很硬气，心里却很紧张。
不同于和赵鹏说话，他可以利用自己的男人是赵鹏的舅舅，并且对赵鹏家有恩情做武器，将赵鹏拿捏的死死的。
眼前这个人，他根本不理睬自己，而且看他的神情和举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果然，方健听到孙小美这样说，只是淡淡一笑，将放在旁边的一叠单据丢给孙小美：“你看看，这是你老公的字嘛？”
孙小美拿过来只看了一眼，立刻就认出这是弟弟的字。
签的是自家男人的名字。
她瞬间明白方健要说什么，以及可能发生的事情。
顿时脸色变得很难看。
抬头看了眼弟弟，两人快速对了眼神，她看到弟弟眼中的恐惧和紧张，顿时知道，一切都已经成了事实。
她没有仔细翻看单据，顺手放回桌子上，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心情稳定下来。
“方总，我想你今天来我们家，肯定不是为了直接将事情做绝是吧。我没读过几年数，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既然孙小川将事情做到这份上，那就是我们这边理亏。说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方健全程一直在看孙小美，他发现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人。
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快速想清楚事情原委，还能稳定住心情，又不卑不亢和自己谈起条件。
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人啊。
她在农村里做个家庭主妇，真是有点屈才。
方健在此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赵鹏将这件相当于家事的事情交给自己办。
委实是不好办。
一方面是有恩于自己的舅舅，一方面是强硬泼辣的舅母。
还有个贪得无厌的蛀虫。
舅舅的恩要记得心里，舅母不能过分得罪，蛀虫又要清理出去。
真是需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索性……
就让他这个坏人冲到前面。
还挺贼的。
方健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这种笑意看在孙小美眼里，就更显得诡异，让她摸不清楚方健脑子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看起来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今天来到你的目的。我知道你们和我们赵总是亲戚关系，所以赵总不愿意拿你们怎么样。但是，公司是赵总的公司，管理却是我在管理。
如果我一直做不好事，那赵总追究责任的时候，肯定不会因为我考虑到你们的关系，而对方我放松几分。
所以，既然你们接二连三出现不合规的事情，我自然不能给们再开绿灯。”
“小川，这位方总说的什么意思？”
孙小美看着弟弟的眼睛，发现后者根本不敢看她，闪烁躲闪，证明心里有鬼。
“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帮你算得很清楚。包括材料费用，中间回扣，项目耽搁损失，人员受伤赔偿等等，一共折合人民币70万。”
“你说什么，70万！”
孙小美震惊的睁大眼睛，手都开始哆嗦起来。
“对，就是70万，而且这还是保守的预算。若是详细点，应该还不止这些。你可以问问你的弟弟，他应该心里也很清楚。”
孙小川全程低着脑袋，根本不敢出声。
孙小美简直要气死了！
她是没想到，孙小川真的做出这么严重的事情。
前些日子还跑到自己这里，说是赵鹏不给自己面子，不让他承包工地。
说是想着赚点钱，还能补贴下姐姐家的生活。
现在看起来，这个小畜生，莫说补贴她，就是他自己也要折腾进去。
她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揪着弟弟耳朵狠狠骂一通，可心中忍了又忍，还是强行压抑着心底的怒气，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方总，事情我已经懂了。不过我想您既然今天到我们家，肯定不是准备一棒子把我们打死对吧。这样吧，您先说说的您要求，如果我们能做到，尽量做到。”
方健看着孙小美，笑了笑。
“果然是个明白人。孙先生，你就应该和你姐姐一样，我们就会少去很多麻烦。不至于我还专门要到这里麻烦你姐姐，你啊，就是不懂事。”
孙小川其实和方健年龄差不多，却被方健像说孩子一样嘲讽。
但他根本不敢反驳。
“方总……”
“这样吧，既然你们都是我们赵总的亲戚，那我也不能太过火。我对张先生的手艺和诚信度是保持欣赏的，但是嘛，以后我不希望孙先生再出现在我们公司附近。而且不能掺和任何项目的进出事情。否则……”
方健冷冷笑声：“否则的话，那你们先赔偿我70万的损失，然后我再把孙先生送到公安局去。想必我手中这些证据，应该够他踩几年缝纫机。”
“这样就可以嘛？”
孙小美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她还在想着70万的巨资，就算将她们全家卖了，也换不回这个钱。
只要不赔钱，一切都好商量。
她不禁放松下来，紧绷的身体也轻松很多。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是损失若是一点点都不追回的话，我对公司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我也不跟你们要70万，就给你打个对折，赔偿我们35万，你们看如何？”
“什么！”
孙小美的心又被提起来。
“35万应该不是问题吧，孙先生，你前前后后从工地上赚走的差价，甚至直接以次充好，或者将材料调走，应该落下很多钱。
我只是跟你要回一半，好对公司的股东交代，你不会这点钱都不愿意拿出来吧，那我可有些不开心了。”
孙小美一想也对，这么大的资金，怎么都还剩一些吧。
可孙小川满脸苦涩，很为难地说：“都输干净了，那还有什么闲余的钱剩下来。方总，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方健听到这话，眉头突然皱起来，一脸的怒气，冷喝道：“你说屁呢！你说那么多的钱，被你直接霍霍完了，谁给你的胆子，你是真不怕死？”
“我……”
孙小川看的方健发火，吓得一哆嗦，哪还有胆子去反驳。
“小川，这么多钱，你真的都霍霍完了？”
孙小美难以置信地看着弟弟，心如死灰，全身冰冷，仿佛掉进了冰窖。
那可是大几十万啊！
她和她的男人要辛辛苦苦多久才能赚回来。
可恨这个臭小子，竟然这么不知节制。
完全亏空了。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既然这样，那就不能怪我，我已经仁至义尽。孙先生，就等着法院见吧。”
方健说完，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等，方总，您先不要走，等等！”
孙小美情急之下，急忙拉住方健。
顾不上矜持。
孙家四个女儿，就一个孙小川是男孩子，孙小美是三姐。
几个姐姐从小把个弟弟娇惯的无法无天。
所以，今天这种事情，孙小美下意识还是要替弟弟兜着想办法。
可钱是硬头货，没有钱，你说什么都没用。
她虽然拉住了方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气氛僵持住。
方健倒也不急，也不挣扎，就是静静地站着。
死一般的宁静。
“方总，求求您给指个活路，到底怎么样做，您才能高抬贵手，放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一把。”
“恐怕很难啊。”
“拜托您想想办法，您是大人物，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唉，你要说办法的话，还真有一个，但我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去做。”
“真的，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让我们绝处逢生，我们都愿意。”
孙小美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方健笑笑：“其实很简单，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只是给老板打工，只要我们老板能同意不要你们赔偿，我自然没有意见。
不过，我听说你们平日里可是对我们老板没有多少尊敬，更是仗着张先生曾经帮过老板母亲这个姐姐，一直让老板难堪。老板孝顺舅舅，那是能看出来的，但和你们的关系，我不知道有几分感情。
所以，我说虽然有个办法，但细细想起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如果你们和老板以前关系保持良好，那自然就没什么。可若是将老板平日里排斥在外，甚至对他很不好，现在要去找他，应该很难吧。
毕竟，我们赵总，现在可是身价近千万，跺一跺脚，这黄桥镇都要抖一抖。在黄桥镇这个圈子里，可是很多面上的人物都要给他面子。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少年，而你们是不是真正想过他的转变呢！”
方健说完，离开了张家。
他已经基本按照赵鹏的安排去做了，至于这姐弟两个人会怎么选择，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想想，自家老板也算是仁至义尽，如果这都不算仁义，那世上怕就是没有什么仁义了。
孙小美没有出来送方总。
她还傻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一时间，百感交集。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姐姐，你看他们嚣张的样子，我给你说，你就应该告诉我姐夫，让他好好去跟那个赵鹏说道说道。白眼狼，白帮他们家那么多。”
孙小美看着眼前的弟弟，突然伸手就一巴掌，然后自己也流泪了。
“你这个笨蛋，你还在说你这种话，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跑去找人家麻烦，你难道不知道，今天这个姓方的来我们家，背后是谁指使的嘛，这还要我给你说？”
“姐，你的意思是……”
孙小川本来还要嫌姐姐打自己，但很快就被孙小美的话后的深意所惊，“难道，这个方总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赵鹏派他过来？”
“你以为呢，你是什么东西，能让人家专门上门来说这些事情。之所以他们来，肯定是赵鹏最后给我们一个面子。不，准确说，是给他舅舅一个面子。若是我们继续还不知好歹，他舅舅是情分就用尽了。
到时候，舅舅外甥依然是舅舅外甥，可我算什么，你又算什么，你真的想去监狱里坐几年嘛。
你个畜生，让你不要去赌，你偏不听，你看看现在惹出多大的篓子。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找你姐夫。不，你最好不要到我们家来，听到没有？”
“姐，你不管我了啊？”
孙小美揉揉眉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傻弟弟，心里觉得好累。
怎么会有这么个蠢货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