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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九徒     天下藏局txt下载     天下藏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拼红花

    我和肖胖子来窜货场。

    之前的目的,确实为了捡鎏金娃娃这个天漏。

    但来了之后,发现场内情况远比想象要复杂。

    于是,果断地调整了策略。

    砸挂与赌斗,完全是为了在废裴哥计划的同时,在金陵古董圈打出气势。

    阴差阳错。

    我给了一个人情给徐老,他竟然反手送了我一桩大礼。

    肖胖子见我发愣,赶紧戳我:“苏子,你快上去呀!”

    一旁的陆岑音,俏脸顿时变色了。

    既气又恼的神情再次在她脸上浮现。

    徐老卸下了胡家公子身上的鎏金娃娃,笑呵呵地交给了我:“苏小哥,恭喜结缘。”

    我拿着沉甸甸的金娃娃,回了一句:“多谢徐老!祝胡家公子健康!”

    此结局出乎大家预料。

    现场异常嘈杂。

    我拿着鎏金娃娃,下了场。

    周围人投来无比艳羡的目光。

    一样几十万的东西。

    置换来对金陵文化有代表性的古董。

    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不少人走过来,问我肯不肯割爱。

    我没搭理,转手把东西给了肖胖子。

    肖胖子小心翼翼地将鎏金娃娃放进了那个老旧包袱。

    “走吧!”

    我带着肖胖子,直接出了窜货场。

    到门口之后。

    外面已经天黑了。

    肖胖子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苏子,这下可是真是大发了!明天……不,就今天!咱们去吃饭、去洗浴、去唱歌,去玩从来没玩过!”

    我冷声说道:“别高兴太早,麻烦要来了。”

    走了五六百米远。

    “站住!”

    陆岑音带着疤脸王叔和宋掌柜,站在了我们后面。

    来势汹汹。

    肖胖子见状,虎眉一拧:“干嘛?!”

    陆岑音没理会肖胖子,向我走了过来,冷声说道:“苏尘,我用药师佛与你交换鎏金娃娃。”

    我回道:“不换。”

    陆岑音说道:“行!你开个价,我买!”

    我回道:“不卖。”

    陆岑音闻言,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你以为凭你们能带走鎏金娃娃?!”

    我瞅了瞅已经目露杀意的疤脸王叔,回道:“试试看。”

    宋掌柜赶紧说道:“苏先生,我们大小姐真的是为了你好,你要知道……”

    陆岑音立马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说道:“你有种!我倒看你今天用什么本事将它给带回家!”

    此话一出。

    疤脸王叔踏前一步。

    肖胖子也踏前一步。

    两人剑拔弩张。

    鎏金娃娃对我意义不大,卖谁都是一样卖。

    我可以让给陆岑音,但不是今天。

    因为。

    陆岑音在江湖窜货场置换失败之后,急了。

    她现在用这种趾高气扬的方式逼我让宝。

    我很不爽。

    陆岑音说道:“王叔,暂时还用不着我们。”

    王叔闻言,用手凶狠地擦了一下鼻子,退到了陆岑音的身后。

    我对陆岑音说道:“前方即便有万千红花,我赢下来的,必须要带走!”

    尔后。

    我向肖胖子招手,大踏步往前而去。

    陆岑音的意思。

    我心若明镜。

    旧时古董江湖有一句话:“物挑银,钱挑金,红花挑万物。”

    以物换物,只能换对等价值的东西,好宝人家也不换。

    拿钱去买,倒可以买到大宝贝,但一些绝世重器,钱也买不来。

    这个时候,只有靠拼红花!

    对势在必得的宝物。

    换不成,买不成,那就靠打成!

    这里的打。

    不是说明抢。

    明抢是古惑仔们街头斗殴的做法。

    古董江湖叫做“红花踢宝”,颇有点江湖踢馆的意思,血腥当中又略显雅致。

    正常情况之下,双方提前约定好,各出多少位红花棍郎。

    讲究一个一个上,单独厮杀。

    打赢了,赢面子、赢宝物。

    打输了,丢宝,但不丢人。

    可以改天再打回来,也可以挨打立正。

    倘若你方红花数量少,人家突然来店里踢宝拼红花,即便以一扛十,你也必须上。

    你要真干赢了,那这位红花的身价必然飙升,成为全城古董商抢聘对象。

    在旧社会,毫无法制可言,护宝红花棍郎被干死,屡见不鲜。

    为此,护宝红花棍郎,无论是对闯江湖的走脚商,还是对坐地开店的古董家族,其重要性不言而寓。

    今天。

    我用老江湖规矩砸了人家的挂、赌了人家斗。

    人家用老江湖拼红花规矩来对付你,毫无差错。

    果然。

    我们走了一公里左右,前面是一片废弃工地。

    十几辆摩托车,正亮着车灯,一闪一闪的,在等我们。

    裴哥这是突然出手拼红花踢宝了。

    如果刚才我跟陆岑音换了宝。

    今天就不用拼红花。

    所以,陆岑音说,看我今天用什么本事将宝带回家。

    她知道前面有人在等着。

    肖胖子并不害怕。

    但他只是一位包袱军,虽然懂拼红花的意思,但却不太管这些江湖弯绕。

    “要不要打一个电话给我兄弟?”

    “不用,我们讲规矩。”

    四方斋的一众红花棍郎来了,腰间清一色的短棍。

    为首是一位光头,头上纹了一条小龙,像大蛆一般,蜿蜒到了眼角。

    裴哥并不在场。

    在他的眼里,像我们这种货色,还不配他亲自出场。

    光头将手上烟头给丢了,晃了晃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嘶……你们要觉得还想呼吸新鲜空气,赶紧让宝,省得兄弟们见血。”

    肖胖子将我护在身后,脸色冷峻无比:“给老子滚一边去,爷拳头不长眼!”

    光头闻言,头望着天,面目狰狞地笑了:“这他妈是真不怕死啊……”

    话音未落。

    肖胖子一拳过去。

    光头猝不及防,顿时惨呼一声,眼角飙血,栽倒在地。

    拳头正中他头上那条青龙尾部的位置,血呼啦啦往外狂飙。

    如同像蛆虫来了大姨妈。

    肖胖子突如其来这一拳。

    在这帮红花棍郎眼里,表达了一个意思。

    今天我们不仅要迎战红花踢宝,而且,还打算以两人之力,挑他们十几位红花。

    这对靠武力吃饭的红花棍郎来说,简直奇耻大辱。

    在光头倒地之后,他身边另一个红花棍郎拿着棍子,指着肖胖子的头。

    估计他可能想再次确认一下,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打算仅用两人来挑他们。

    结果。

    肖胖子反手夺过他手中的棍子,一棍子敲下去,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边上有人大喊一声:“好小子!”

    月光之下。

    红色的棍棒疯狂挥舞。

    一群极端愤怒的红花棍郎,凶神恶煞向我们冲来。

    肖胖子抽出自己腰间的红棍,丢给了我。

    我手拎红棍,冷目而视。

    十年餐霜饮雪。

    且看我。

    今日如何化棍为剑。

    剑斩红花!

第三十一章 注目礼

    他们都是久经考验的红花郎棍。

    与王大头、胡三那种货色,有天地的差距。

    论实力。

    我可以挑翻四五个,衣不沾血。

    肖胖子要相对差一些。

    此刻面对十多位武力值爆表红花郎棍群殴。

    唯有置死地而后生。

    我们抡起棍子,呼啸上前。

    一场厮杀。

    在摩托车灯的照耀下。

    光怪陆离。

    惊心动魄。

    甫一接触,我们就直接撂翻了五六个人。

    但红花郎棍是靠武力吃饭的,如果打输,饭碗就彻底砸了。

    尽管他们无比惊诧于我们战力,但他们非常顽强,倒下再起,起来再倒。

    一轮接一轮,无休无止。

    肖胖子喉咙嘶吼着,手中棍棒上下翻飞,拳脚若疾风骤雨。

    我猩红着双眼,几乎一棍一个,将他们给砸倒在地。

    我们身上也挨了好多棍棒。

    头上、脸上、身上全流出血来。

    逐渐……

    我全身布满鲜血,已感觉不到任何疼感,耳朵只听到棍棒呼啸声,人的哀嚎声。

    肖胖子栽倒在地。

    此时的他。

    却像一匹杀疯了的狼,强撑着从地上起身,身躯摇摇晃晃,拿着棍子再朔翻两个,满脸的血,大吼道:“来啊!来干爷啊!”

    肖胖子再度被两位红棍给敲倒。

    那两位红棍脚踩着他,无比愤怒地抡棍狂敲。

    我冲了过去,两脚将他们踹飞,再将一位想再冲上来的郎棍,反手一棍敲翻。

    如此一来。

    所有人开始围着我打。

    他们在疯狂发泄着。

    发泄着心中若惊雷一般的愤怒。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视线开始模糊,拿棍子的手往下滴血,腿脚开始有些站立不住。

    但是。

    我赢下来的,必须要带走。

    除非。

    今天死在这里!

    肖胖子也从地上站起来了。

    我强忍着身躯无限痛苦,承受着疾风骤雨的棍棒,孓然耸立,开始癫狂大笑:“痛快!”

    话音之间。

    我棍棒横扫。

    几声凄厉地惨呼传来。

    又几位红棍倒地。

    多年以后。

    我回忆起这次厮杀的场面,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光头等人,开始目光惊悸,脸上神情露出了恐慌。

    他们受伤很重。

    有几个人害怕了,已经开始往后退。

    势一旦分崩离析。

    无法阻挡。

    肖胖子面目无比狰狞,身子颤颤巍巍,大吼道:“来啊!再上啊!别怂啊!”

    已经没人敢再上前了。

    当我们踏着迟滞的脚步,露出杀意腾腾的目光,一步一步向他们踏进的时候。

    他们在躲,在颤栗着退缩。

    尔后。

    能走的走了。

    不能走的,将红棍给丢在地上。

    丢棍,表示不再打了。

    这是对不怕死的我们,彻底臣服。

    我将棍子塞进了腰间。

    与肖胖子互相搀扶着,往边上走去。

    陆岑音等人一直站在我们后面。

    路过之时。

    陆岑音已经彻底呆了。

    而她身边那位疤脸王叔,眼中竟然露出了钦佩之色。

    那是来自一位江湖老红花棍郎的注目礼。

    我们赢了。

    今天,不管裴哥,还是陆岑音,都不会拿走鎏金娃娃。

    这就是古董江湖与古惑仔们的不同。

    路灯。

    将我们两人的影子,拉扯的虚幻、飘渺。

    七八百米之后。

    肖胖子再也支撑不住,倒了。

    陆岑音的红色轿跑停在了边上:“我送你们去医院。”

    我没理会她,对肖胖子说道:“起来!”

    一分钟之后。

    肖胖子第三次从地上颤颤巍巍起身,扶着我,继续往前走。

    到了主路,我们开始招手打车。

    但由于两人身上全是血,几乎没有出租车司机敢载我们。

    直到后来,我拿出了钱。

    一个胆大的司机,才让我们上了车。

    送肖胖子去医院包扎后。

    我让出租车司机直接送我回到了出租屋。

    旧社会红花棍郎约架,若打死了对方,东家会给一笔丰厚费用,让他远走高飞。

    现在情况,大部分是打残打废。

    报官是可耻的,没人去告。

    即便去告,撑死算斗殴。

    赢的人去蹲狱,蹲不了多久。

    相比丰厚报酬来说,几年牢,人家蹲得起。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利字。

    打赢夺宝,宝值万金,古董商永远不会亏待一位好红花棍郎。

    只要有利,红花棍郎就会前赴后继,抛头颅、洒热血。

    我回到出租屋之后。

    许清正在刷牙。

    她见我浑身伤痕、鲜血淋漓地回来,口中含着泡沫,瞪大了眼睛,无比惊恐。

    “小弟,侬怎么……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到家了。

    我眼前顿时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然栽倒在地。

    等我醒来。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床头柜上有云南白药、纱布、碘伏,还有开了封的退烧药。

    我衣服已经全换了。

    全身干干净净,伤口处全被细心地包扎好了。

    鼻尖还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许清双手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醒了,欣喜异常,赶紧将汤放在了床头柜上。

    “你醒了?你昨天可真吓死我了,全身是血,发着高烧,还说胡话。”

    我问道:“说胡话?”

    许清点了点头:“侬岗‘九儿姐,你看到了吗,我没输!’,反反复复讲了一晚上……这个九儿姐是谁啊,是不是你女朋友?”

    我有些不好意思,回道:“不是,她是我姐姐。”

    许清很诧异,问道:“你还有姐姐?她在哪儿咧?”

    我回道:“不知道。”

    许清可能以为我不大想说,也不再问了。

    她满脸愤懑又关切地说道:“你怎么会伤这么重?谁打的你,是不是胡三?!要是胡三,姐马上去借高利贷雇人,和这个王八犊子拼了!他妈的!港比养子!”

    我心中顿时一暖,回道:“许姐,不是胡三,他还没这个本事。”

    许清闻言,问道:“那是谁?我跟你说小弟,你不要害怕,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姐也是烂命一条,大不了变成一钵烂土。你说出来,姐一定陪你把这仇给报了!”

    我回道:“就是……约架,打了就结束,没秋后算账的道理。”

    许清奇道:“约架?”

    我不知道咋解释,说道:“许姐,那什么……这事你别问了。”

    许清回道:“行,但你有事可不能骗我。”

    我点了点头,问道:“我这衣服,谁换的?”

    许清回道:“我呀!昨晚给你清洗了一遍,你身上血实在太多了,到处都是伤口……噢哟,你怎么还脸红了,咯咯咯。”

    我以为许清叫了医生。

    没想到她竟然是自己动的手。

    关键是。

    我发现自己内裤也给换了。

    笑了一会儿,许清白了我一眼,语调略带娇嗔:“姐见过男人多了,我都不害羞,你害什么羞嘛?”

    我:“……”

    许清瞅着我尴尬样子,身子靠近我,低声地问道:“侬不会还是……处男?”

第三十二章 当给猪吃了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牵扯身上的伤口生疼,顿时呲牙咧嘴的。

    许清见状,不再调戏我了。

    她赶紧端了床头柜上的汤,开始喂我喝。

    我说:“许姐,没那么严重,我自己能行!”

    许清非常无语地白了我一眼,说道:“姐姐照顾弟弟,怎么啦?!”

    我从来没听过这种暖心的话语。

    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情绪,只得不吭声。

    许清非常温柔,勺子舀好汤之后,先轻轻吹一吹,然后喂到我嘴边。

    汤非常香甜。

    大骨文火熬成,里面还加养血的枸杞、红枣以及提气的党参。

    魔都女人特有的精致做法。

    可我在喝汤的时候,却有些尴尬。

    因为我总要低头。

    可许清的上衣很宽松,她每次都要附身……

    有一些炫目。

    许清非常聪明。

    她瞧出了我的尴尬,反而眼角带一丝调戏的媚笑,非常大方又略带故意地加大了附身的幅度。

    天地万物。

    一物降一物。

    不知道为什么。

    我对许清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

    万幸的是。

    此刻。

    敲门之声响了。

    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陆岑音。

    她手中还提着营养品和药。

    外包装看起来非常高档。

    许清见到陆岑音之后,转头问我:“侬朋友啊?”

    我回道:“算是吧。”

    许清从床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衣物:“那行,你们聊吧。”

    尔后。

    她放下了汤,婷婷袅袅地走出去了。

    陆岑音看着许清出去的样子,秀眉微蹙。

    她把东西放下之后,喃喃地说道:“一身香水味,熏死人了。”

    这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声音非常小。

    外人几乎听不见。

    我问道:“你来干嘛?”

    陆岑音说道:“我来看一下你。不过……看样子你根本不需要,有人照顾得你挺好。”

    似乎略带一丝酸。

    我有点想笑,回道:“谁照顾我,好像跟你关系并不大。”

    陆岑音闻言,大概猜出自己有些失言,回道:“当然跟我没关系。但我却不想你死,因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回道:“我现在身受重伤,动弹不得。按照你们陆家的风格,你现在大可对我再来一次拼红花。”

    陆岑音冷冷地回道:“裴哥不是陆家的。”

    我说道:“他的上司陆小欣是。”

    陆岑音闻言,神情有些激动,回道:“她是她,我是我,请你不要将我们混为一谈!”

    我没吭声,冷冷地瞅着她。

    半晌之后,陆岑音说道:“苏尘,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今天带着最大的诚意来找你。昨天你在江湖窜货场,惊天动地砸挂、赌斗、拼红花,现在金陵古董界已经人尽皆知了,你是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按道理,来请你当大司理、大掌柜的,出聘金请你去鉴物的,前来向你买宝的,应该门庭若市才对。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敢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回道:“知道。废弃工地那场拼红花厮杀,让他们彻底明白过来,鎏金娃娃是四方斋势在必得之物,四方斋吃了如此大亏,一定会不死不休。谁要请了我,就是跟四方斋彻底撕破脸皮。谁要请了鎏金娃娃,等同于请回去一枚定时炸弹。”

    陆岑音点了点头:“你本事惊人,也很聪明。”

    我反问道:“表扬完了?”

    陆岑音美眸无比炙热,满脸真诚地说道:“别人不敢要,我敢!人、物,我都想要!还是第一次找你时那句话,你可以随便开条件,我是真心的,你应该看得出来。”

    我想了一想,回道:“鎏金娃娃对我无用,让给谁都是让。你今天的样子,不像昨天那般趾高气昂……”

    陆岑音闻言,俏脸立马闪过一抹惊喜,打断道:“所以你愿意让给我?!”

    我回道:“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要告诉我,你们姐妹俩非要抢鎏金娃娃的原因。”

    陆岑音整个人都怔住了。

    好一会儿之后。

    她说道:“请人让物,好像没有要弄清楚别人想法的规矩吧?”

    我淡淡地回道:“我是赢家,规矩应由我来定。你要质疑,可以直接放弃。”

    陆岑音说道:“你……”

    她爱说不说。

    四方斋已经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抢了它盯的宝,若现在又把它让给影青阁。

    算仇上加仇。

    我不在乎四方斋来寻仇,但我必须要弄清楚她们抢这东西的原因。

    否则,容易被人稀里糊涂当枪使。

    陆岑音咬了一下嘴唇,似乎下了决心,向我解释。

    “我父亲病危,他放下了话,想在临死之前看到四样宝物,其中一样,便是鎏金娃娃。我和小欣两人,如果谁能集齐四样宝物,陆家的产业就交给谁,成为陆家新掌门人。除此之外,四样宝物还可换我父亲身上一样天下至宝。”

    “小欣性格乖张,很不懂事!这些年,她在歧途上越走越远。我没什么权力和金钱欲,但这是陆家百年基业,不能让小欣给毁了,我必须要先抢过来。待小欣长大懂事,我自然会将这些东西全交给她,但现在不是时候。”

    陆岑音在说话之时,眼圈泛红,神情无限黯然。

    我回道:“好,我愿意让,三百万。”

    陆岑音闻言,非常惊讶地看着我:“你……不开高点?”

    我摇了摇头:“没必要。”

    尔后。

    我将鎏金娃娃给了她。

    陆岑音眼神中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这种神情,她还是第一次出现。

    以前她看我之时,顶多是一种英雄对宝刀的偏爱。

    但这次,却是女人对男人的欣赏。

    陆小欣将鎏金娃娃收了,从包里拿出来一张支票,刷刷开票、签上名字,将支票递给了我。

    一气呵成。

    我接过支票,放在了身上。

    陆岑音咬了咬嘴唇:“另外一件事,你开多少年薪?”

    我笑道:“我只答应让宝,但没答应让人。”

    陆岑音奇道:“为什么?”

    我说道:“因为你没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我第一次就回复了,你陪我一晚,我就跟你。”

    陆岑音闻言,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俏脸绯红一片:“你可真无耻!”

    她转身出门。

    到了门口之后,她还气乎乎地将带来的营养品和药给提走了。

    可还不到一分钟,陆岑音又将营养品和药拿了回来,放在了门边,还撂下一句话:“就当给猪吃了!”

第三十三章 天涯沦落人

    陆岑音走后。

    许清进了房间。

    她疑惑地问道:“她……是不是陆家大小姐?”

    我点了点头:“是。”

    许清闻言,满脸惊诧:“还真是啊!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之前在电视鉴宝栏目看过她。噢呦……她走得时候还眼圈红、脸红咧,委屈巴巴一副小女人样,小弟你可真有本事!”

    眼圈红是因为陆岑音讲了自家姐妹内斗之事。

    脸红是我气了她。

    但这些都没法跟许清解释。

    我说道:“许姐,我把你的伯奇铜鸟牌出手了,三百万。”

    许清闻言,笑了笑,压根不信。

    她收拾床头柜上的汤,叫我别闹。

    我把支票给了她。

    许清看了一眼,回道:“胡三那个港比养子,以前经常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小弟,你是好孩子,可不能像他一样!东西丢了也好、换了也罢,姐都说了给你,不在乎的呀。”

    我都无语了。

    “这样吧……我拿伯奇鸟牌的时候已经说了,换了钱之后,你来决定分配。你把这张支票拿去,抽空去银行取出来,再决定怎么办。”

    许清见我说的认真,有些犹疑,将支票给收了起来,笑道:“好,我买菜时去看看你是不是在骗我。”

    现在。

    整个金陵古董界都知道我砸了裴哥挂、斗赢了他十几条红花棍郎之事。

    在我和肖胖子养伤期间,他大概率不会来动我们。

    如果他连这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基本上也就告别古董圈了。

    但裴哥一定在憋大招。

    置我们于死地那种。

    无论如何。

    这几天我和肖胖子都可以安心修养。

    我体质很好,恢复快。

    到了晚上,就可以自如行动了。

    打了一个电话给肖胖子,他也恢复挺快。

    许清这几天因为照顾我,没做任何生意。

    可能因为没收入,有时她白天接到电话,也会出去。

    但她每次走的时候,有点背着我,估计怕我看不起她。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没拿支票去银行兑换。

    或许她可能压根就不信。

    傍晚时分。

    我正坐在床上调息。

    许清却急匆匆地跑回来了,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香汗。

    我问道:“怎么了?”

    许清问道:“支票是真的?!”

    我回道:“从来没假过。”

    许清顿时懵了。

    半晌之后。

    她说道:“小弟,你告诉我,这不是做梦。”

    我说道:“不是做梦。”

    许清瞠目结舌。

    尔后。

    她竟然拿出了自己的随身小包,拉开了拉链,将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倒了出来,把包往地上狠狠一甩,颤声说道:“我不干了!我真的不干了!”

    包里的东西,口红、丝袜、美瞳、套……

    许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激动的情绪。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走,嘴巴一边喃喃地说:“我要回家,告诉我爸,不行,不能告诉他,他会全拿走……我想买好多东西,好多好多……”

    到最后。

    她竟然蹲在了地上,捂住脸,呜呜地哭了。

    哭了好久。

    等情绪缓过来之后,她起身抹了抹脸颊上的泪,对我说道:“我去买菜,今晚我们大庆祝!不对!我们去饭店吃,吃最好的。哎呀,你看我在想什么呢,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利索,不能走太远……你在家等我哈!”

    说完,她撒丫子咚咚咚跑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许清拎着一袋子菜,满头香汗地回来了。

    她对我说道:“你等一等哈,姐很快的。”

    尔后。

    她嘴里哼唱着旧魔都的年代小调,在厨房里洗菜、切菜,开始忙活起来。

    我瞅着她的背影。

    在想。

    这会不会是一种家的感觉?

    其实,九儿姐厨艺非常好,但她从做饭,也不让我做饭,基本都是带我在外面吃。

    她说我们的手,摸千年传承、捏世间万金,不干这种糙活、粗活。

    许清心情大好,边忙活边跟我说话。

    “小弟,你说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善事,能遇见你呢?”

    “古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却文武双全。噢呦……不了解你的人以为你是高攀,但其实是陆家大小姐眼光好,攀了你噢。”

    “侬不是还有位一直跟着你的朋友伐?叫他过来吃饭呀,我们三个人的大好事,要一起分享才对嘛!姐做菜很快的。”

    “……”

    许清讲得有道理。

    这种场合,绝对不能少了肖胖子。

    我打电话给他,问他能不能动,能动就一起来出租屋庆祝。

    肖胖子闻言,笑道:“苏子,你这讲啥屁话!我即便是爬,今天也要爬过来喝个一醉方休!”

    半个小时之后,肖胖子已经到了。

    他手里还有绑带,挂在脖子上。

    我将他向许清介绍。

    许清瞅着肖岚,说道:“肖岚,你们耍在一起,为什么你这么胖,我家小弟咋这么瘦呢?是不是你吃独食了?”

    肖胖子回道:“许姐你这儿说哪儿话呢!我现在跟着苏子吃饭,他吃肉,我有喝汤就行。”

    许清闻言,格格笑道:“噢呦,汤更有营养咧,难怪难怪。你们坐哈,我很快就好。”

    肖胖子不清楚我和许清的关系,低声问我:“苏子,你把这魔都女人办了?还我家我家的,挺特么腻乎啊。”

    我回道:“闭上你臭嘴吧!”

    很快。

    我们刚把餐桌给支愣收拾好,饭菜就上桌了。

    卤牛肉、桂花肘、盐水鸭、蜜糖藕、金陵双臭以及几碟时蔬,还有两瓶酒。

    肖胖子一见,顿时双眼放光,拿手就去掐。

    许清拍了一下他的手,白他一眼:“侬个饿死鬼相,用筷子啊!”

    肖胖子笑道:“姐,就你这厨艺,赶得上国宴楼的顶级大厨了,实在太香,我受不了!”

    我们端起了酒杯。

    第一杯酒,大家竟然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说啥。

    就我们三人来讲。

    在金陵这种地方,其实都属于社会底层人物。

    一起吃饭,倒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即视感。

    肖胖子说道:“干脆啥也别说,干了!”

    三人一饮而尽。

    肖胖子和许清倒一见如故,互相聊得开心,喝酒也喝得爽快。

    到最后,肖胖子喝痛快了,干脆把胳膊上的绑带给卸了。

    我因为向来很少喝酒,光享受可口饭菜了,对他们说话,有一茬没一茬地答应着。

    喝到后面,许清醉意频显,眼中泛着泪花:“我不知道怎么分钱,但这钱是两位弟弟拿命赚来的。姐拿四十万,剩下的你们分了,行不行?”

    我和肖胖子顿时面面相觑。

    伯奇鸟牌是母猪。

    没有母猪,再好的饲料和猪倌,都养不出猪仔来。

    肖胖子问道:“姐,你怎么只拿四十万?”

第三十四章 姐的床大一点

    许清将杯中酒给喝了,长叹了一口气。

    “不怕你们笑话,在老家我还有一位酒鬼老爸,他烂赌成性,一输钱就打人。有一次,把我打得躺床上半个月起不来,还有一次,他将我头摁水桶,差点淹死我。我怕被他打死,就跑出来了。可来金陵后,我没文凭没技术,只能干这行。”

    “姐起初也赚了一些钱,这房子是我租的。房东人在外地,二千块一个月,当时还租得起。但后来遇上了胡三这个港比养子,他骗了我,还拍了我照片,从我身上抢钱,如果不从,他就会把照片寄到我老家去,我惹不起他……”

    “后来我实在租不起了,才想到招合租。因为我身上钱全被胡三抢光,没钱寄给老爸,他便空手套白狼去赌,还出老千,结果被人打成了瘸子,一点劳动能力都没得了。而且,他最近还得了肝硬化腹水。”

    “医生说,他没得救了,可能一年时间存活,只能吃药缓解痛苦。我在老家雇了位保姆照顾他,每月工资一千五,加上生活和买药,四千块。我天天赚钱,但还是不够。我现在想寄二十万回去,让他好过一点,自己拿二十万去做点小生意。”

    许清在讲这事之时。

    眼眶红的,噙着泪珠。

    但嘴角却一直微微往上翘,笑着。

    这是一种对命运的不甘与委屈。

    以及。

    内心深处的不服与倔强。

    我们听完,非常不是滋味。

    肖胖子说道:“姐,这可不行,你拿大头,我们拿小!”

    我也是这个意见。

    许清赚钱不容易。

    她拿那一点钱,很快就会消耗光。

    我打心底不愿她再做这种事。

    可许清却说,钱不是她赚的,是我们拿命换回来的,她如果拿大头,会良心不安。

    一晚上纠结没结果。

    到最后。

    许清干脆说道:“要不,我们每人拿三十万,剩下的钱买房子好伐?”

    这方案,我们还没想过。

    许清说:“这栋房子的房东,他儿子在哈尔滨,不会再回来了,早问我要不要买。我没钱,也没所谓的。但你们两个,可还没成家咧。到时彩礼、五金、婚礼开销……噢呦,可不得了。”

    “到那个时候,用钱不要太多哦。我估计房子一定会涨价,你们谁先结婚,咱把这栋房子给卖了,即便三分之一,也可以起一笔大作用。”

    女人。

    对房子的敏感。

    与男人完全不在一个维度。

    现在回想起来。

    许清当时的决定,是多么英明。

    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表示同意,让许清去办。

    当天晚上。

    肖胖子烂醉如泥,澡也没洗,躺在我的床上睡,呼噜声震天响。

    许清洗完澡之后,穿着一套清凉无比的睡衣。

    她先进了自己房间。

    一会儿之后。

    她走了出来,在房间门口婷婷袅袅地站着。

    “许姐,怎么了?”

    我不敢直视她那副蜜桃般诱人的身材。

    许清脸上有些红晕,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决心地轻声问道:“你们这样睡得伐舒服吧?”

    “啊?”

    许清转身指了指她的房间:“姐的床大一点……”

    我忙罢手道:“不用不用,我可以将就。”

    许清闻言,白了我一眼,撩了下未干透的头发,神情带着丝娇嗔:“侬真是小戆度。”

    尔后,她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空留下一股香味。

    这话我听懂了。

    你真是个傻子。

    傻子不傻子的……

    我现在要洗个冷水澡!

    到第二天,我们身上的伤基本都好了。

    肖胖子取了钱,去乡下看肖伯。

    许清忙着跟房东联系买房的事。

    我披了一件衣服出门,打算去买几身衣服穿。

    在踏出院子的那一刹那。

    我预感到有人会来找我。

    日子太过平静,是不正常的。

    果然。

    还没走出一百米。

    一辆轿车停在了我面前。

    车上驾驶位下来一位棱角分明,显得正气十足之人。

    他礼节性地伸出了手,问道:“请问是苏先生吧?”

    我问道:“你是?”

    他回道:“我姓崔,我们老板有请。”

    我看了看他,点点头,上了车。

    在上车之前,崔先生主动替我拉开了后座车门,并将手放在车窗沿上,以防止我撞头。

    车一直往郊区开。

    他驾驶技术非常稳当。

    车内气氛有一些沉闷。

    一会儿之后。

    崔先生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我,问道:“苏先生怎么不问一下谁请你?”

    我回道:“徐老。”

    崔先生闻言,脸色有一些吃惊,但转瞬即逝,问道:“为什么?”

    我回道:“这是一辆红旗车,属官方或者半官方专用。你手中拇指、掌心部位有厚厚缚茧,左眼比右眼微小一些,这是长期握枪瞄准形成的后遗症,属退伍军人出身。车一直往金大方向行驶,证明请我之人在金大。”

    “车型、用人以及办公地点,符合身份的,只有徐老。”

    崔先生听完,回道:“佩服!”

    四十分钟左右,车已经驶进了金大。

    穿过教学区后,一直往教职工居住区开。

    来到一栋两层小楼的面前,车稳稳地停下了。

    崔先生依旧先下车,以标准的挡窗姿势给我开车门。

    这是一栋具有浓浓民国风的建筑。

    青砖、灰瓦、爬墙虎。

    典雅中透着苍劲。

    崔先生直接带我到了二楼,先敲了一敲门,说道:“老板,客人到。”

    改革开放以来,称呼教授或导师为老板,在高校属普遍现象。

    屋内传来了脚步声。

    徐老亲自开了门。

    他见到我之后,满面红光,转头对崔先生埋怨道:“哎呀,小崔你可真是!苏先生这么重要的客人,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下,我好到门口迎接。”

    崔先生闻言,立马退后了两步,微一鞠躬:“对不起老板,刚才苏先生在车内休息,所以……”

    我之前确实在闭目养神。

    徐老没再说什么,让崔先生先下去了。

    尔后。

    他笑着对我说道:“苏先生,请进请进!”

    我进了房间之后,回道:“徐老不必客气,叫我小苏就好。”

    徐老一边泡茶,一边说道:“那咱从此就约定一下,你也不要叫我徐老,直接叫我老徐。”

    我回道:“我是晚辈,不敢妄称。”

    徐老闻言,呵呵笑了:“也行,我就充一下大!来,小苏,请喝茶。”

    我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徐老问道:“茶怎么样?”

    我回道:“明前新茶,产自徽州山脉,品相一般,口感微涩,上不得重要台面。但自带一股天然炒茶浓香,属老茶夫独爱,喜欢之人如获至宝。我对茶无特别奢好,谈不上喜恶。”

    徐老闻言,脸上欣赏之色尽显:“小苏品茶,像鉴宝一样,稳、准、狠,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回道:“过奖。不过,徐老今天接我来,不会仅仅为了品茶吧?”

    徐老喝了一口茶,说道:“当然不是!”

    话音毕。

    徐老从位置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襟,面色无比肃穆。

    他双手握拳,放在后背,低头垂目,半弯着膝盖,往后大退了两步,就要以这种古怪的姿势向我鞠躬。

    我一见,顿时大惊失色。

第三十五章 灵官拜退

    我赶忙跨前两步,将徐老给扶了起来,不让他鞠躬。

    这种姿势。

    在古玩江湖,叫做“灵官拜退”。

    前面曾说过,鉴宝其实靠身体在吃饭。

    讲究五官、手脚、心来感受、品鉴宝物。

    老辈鉴宝大师傅认为,身上器官都具有灵气,也叫灵官。

    修鉴宝技艺,就是不断强化身体各部位灵气。

    刚才徐老双手握拳放后背,低头垂目,膝盖弯曲,倒退两步向我鞠躬,这姿态表示,在我面前,徐老已将身上所有灵官给藏了起来,心服口服,愿意俯首称臣。

    这在旧古玩江湖是一种大礼!

    往往只在祭拜祖师或者觐见德高望重老前辈之时,才会行“灵官拜退”礼。

    我顿时惊讶不已。

    徐老是国内古董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却因为在窜货场一次打眼,敢抛弃自身所有尊严和荣誉,向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行此大礼。

    这是一种气度!

    老派江湖鉴宝大师风范,着实让人钦佩。

    我说道:“徐老,你若行此大礼,便是将我赶出古玩行当。”

    尔后,我冲徐老回鞠一躬

    徐老闻言,摇头道:“非也!我老了,古玩江湖,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江湖窜货场上,你技艺绝伦、杀伐果断又大气从容,徐某内心之惊颤,无以复加。”

    “回来之后,我反思良久,觉得务必请你过来,当面致谢和认错,方不失为人师一场。”

    致谢是因为我给他圆了场。

    认错是徐老觉得自己当时没当众承认打眼,良心不安。

    我让徐老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徐老大可不必如此。陶响球一事,我学艺之时,曾亲眼见过,方才能辨认出来,并不代表我眼力多准。再者,徐老如果当众承认打眼,才愧为人师。”

    徐老满脸讶异,皱眉问道:“何出此言?”

    我回道:“徐老弟子满天下,跟着你吃饭的人太多了。你若当众承认打眼,自己倒可享清白一生之殊荣,但却等于砸了众弟子饭碗,他们是无辜的。换一个层面来说,你又何尝不是为了一己之虚名,毁人前途,枉为人师呢?”

    徐老闻言,神情一震,说道:“小苏你……”

    我没吭声。

    江湖,血腥厮杀是对仇人。

    但对能成为朋友之人,需要人情世故。

    徐老显得有些激动,说道:“你小小年纪,却能有如此见识,简直人中龙凤,他日必一飞冲天!小徐,我徐忠茂愿与你做忘年交,若要用得上,甘当成为你蹬马之鞍,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回道:“高攀徐老了!”

    徐老闻言,非常高兴,给我倒了一杯茶:“茶盟!”

    我与他碰了一下。

    两人一饮而尽。

    还是那句话,菩萨众人抬,神仙锣开道。

    我要成神、要报仇,需要强大人脉。

    徐老是国内古董界翘楚,品行高洁、知识渊博,人脉丰富。

    无论与他为师为友,都是人生一大快事。

    在彻底与四方斋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我若不想屈尊于陆岑音,要保障自身安全,徐老一定是好选择。

    更关键是。

    这是朋友之间帮衬。

    而非陆岑音提出来那种大金主与鉴师之间的上下级关系。

    徐老说道:“小苏,今天我请你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我回道:“不必客气,请讲。”

    徐老说道:“我认识一位好朋友,是个打锣的。他最近弄到了一样宝贝,想请我去鉴定,但我马上有一趟航班去京都出差,实在走不开。这事儿又比较急,今天要出结果。所以,我想让你去帮个忙。”

    “鉴定费我也交待了,这个请放心。关键是,小苏你既然从事了这行,多位朋友多条路,去认识一下他也是好的。不知道你是否能明白我的意思?”

    打锣的,就是混社会的。

    类似称呼有很多。

    比如,川蜀等地也叫袍哥。

    我心中顿时了然。

    徐老再送了我一份礼。

    在江湖窜货场,我单枪匹马砸挂、赌斗、拼红花。

    恨不得对我吃骨啖肉的,除了四方斋,还有思源拍卖行。

    徐老所谓他有一趟航班飞京都。

    或许是真。

    但他在古董界的朋友,哪怕是学生,随便拎出一个来,名头都比我响上万倍,何必专程叫崔先生来接我,让我帮忙?

    江湖窜货场一战。

    人脉成果,今日已出!

    我说道:“明白!日后徐老有什么用得上的,尽管招呼。”

    徐老微笑着点了点头:“后生可畏!我今天暂不留你,叫小崔送你过去。等我从京都回来,咱们再好好畅聊。”

    我起身与徐老作别。

    徐老送我到了门下。

    上了车之后,崔先生将车从金大驶出。

    崔先生话神情很冷,话非常少。

    但来到了夫子庙附近时,崔先生问:“苏先生需不需要先吃点东西?”

    眼见临近中午,肚子确实饿了。

    我回答好。

    两人找了一家附近比较出名的鸭血粉丝店。

    点上一份鸭血粉丝、一碟鸭肝、两份卤爪。

    正吃东西呢。

    我却感觉到了一些异常。

    这家店客人比较多。

    老板来不及送餐,打好粉丝之后,让客人自己去柜台端。

    但有一位长得像瘦猴模样的人,他端完粉丝,吃两口,又去柜台加豆泡,再吃两口,又去柜台加鸭血。而且,每次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瘦猴眼睛都要几不可察地瞄上我一眼。

    这人眼睛稍带斗鸡。

    我注意到他食指、中指,纤细像两根长竹筷,指甲非常之长。

    这是小偷。

    我没作声。

    只要瘦猴敢动手。

    我给他上一堂课。

    可转念一想。

    好像不大对。

    小偷一般偷钱包、手机。

    但瘦猴瞄的,却是我衬衫口袋里那枚袁大头。

    这枚袁大头是假的。

    小时候我干“拖裤党”之时,丛哥给我骗钱用。

    后来我一直带在身上,作为不能忘却的纪念。

    普通袁大头并不值多少钱,几百、几千块不等。

    但有一些稀品,诸如开口贝、英文签字、O记、粗发、甘肃字样等版本,却值不少钱。

    我口袋这枚赝品,正是书写有“甘肃”字样的版本。

    两千年左右,若属真品,值十几万(后来因为袁大头被炒热,带“甘肃”字样版本袁大头价值飙升百万)。

    我原本穿着一件外套。

    但因店内有些热,将外套脱了,挂在凳子上,恰好里面衬衫有些透白。

    从外面来看,假袁大头上面“甘肃”两个字,非常明显。

    这小偷还懂宝?

    可当他第三次去加鸭肝的时候,我恍然大悟。

    瘦猴身上一股泥腥味。

    他是一位盗墓贼!

第三十六章 胜天半子

    盗墓贼也叫土夫子。

    因常年钻地下墓穴,身上土腥味天然带一股尸气。

    土夫子虽然不是专业鉴宝师,但他们天天盗墓掘坟,对袁大头这种简单古玩,哪种值钱,他们门清儿。

    偷完死人。

    现在准备偷活人了?

    我假装不知,埋头吃东西。

    瘦猴从柜台拿完鸭肝,朝我们这边走,嘴里说道:“让一让,让一让。”

    在经过我身边之时。

    瘦猴突然脚一歪,假意碰到了旁边的人。

    “啪啦”一声响。

    一份鸭肝摔落在地。

    他嘴里一声“哎呦”,整个人往我身上靠来。

    乘着混乱。

    瘦猴那对若竹筷一般的手指,迅疾钳向了我衬衫口袋。

    我不着急。

    准备等他将假袁大头从口袋夹出来之时,将他手给掐住,来一个人、脏俱获。

    当然。

    时机要准,下手要快。

    我也很想考验一下自己眼力和应变能力。

    可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瘦猴的手突然被人给死死卡住。

    抬眼一看,竟然是崔先生。

    崔先生目光无比凌厉,速度疾快,另一只手猛地一翻,将桌面上那碗鸭血粉丝,连汤带粉丝,全盖在了瘦猴的头上。

    瘦猴被烫得一声惨呼,头上全是粉丝。

    但瘦猴也不是吃素的,为迫使崔先生松手,他迅疾探出两根竹筷一样长的手指,猛地去掐崔先生的脖子。

    崔先生见状,转手格挡,脚蹙然一踹。

    “哎呦卧槽!”

    惨叫之声过后。

    瘦猴竟然被硬生生给踹了出去。

    他身躯借着地板上鸭血粉丝汤油,滑出了好几米。

    我有些发懵。

    之前。

    我曾判断出崔先生为退伍军人出身,能在苏老身边做事,猜想过他身手应该不凡。

    但这几下,属实出乎我意料。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对手。

    但肖胖子肯定不会是他对手。

    崔先生神情冷峻:“偷东西也不看门口有没有站门神!”

    瘦猴虽然被踹,但他反应极快,说道:“你怕是神经病吧?哪只狗眼看到我偷东西了?!”

    “刚才你手伸进我朋友口袋做什么?!”崔先生厉声问道。

    瘦猴一听,反而发怒:“捉奸成双,抓贼逮脏!你个大傻逼血口喷人,还打我,老子今天跟你没完!”

    尔后,瘦猴也不从地上起身,竟然迅疾地爬了过来。

    那身姿。

    像极了一只疯蹿的大老鼠。

    这让我想起在吃阴席之时厨子钻地洞的场景。

    瘦猴一把扯住了崔先生的裤脚,大声嚷道:“来人啊,快帮我报警啊……这神经病打人,没有五千块钱,今天别想跑了啊……”

    这一下。

    鸭血粉丝店热闹了。

    食客都不清楚刚才情况,他们只看到崔先生突然动手打瘦猴。

    瘦猴痛哭流涕,头顶着鸭血粉丝,嘴角流出一丝血,演技又高超,看起来确实能博人同情。

    看热闹不嫌事大。

    大家七嘴八舌。

    总体意思,如果真偷了,搜身之后报警,如果没偷,打了人该赔得陪。

    老板也从后厨急匆匆走出来,问道:“有证据没有?”

    崔先生刚才出手稍微快了一点,大概也没料到瘦猴会如此无耻,反而倒打一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过,我瞅见崔先生眼中抹过一丝令人恐惧的寒光。

    证据肯定没有。

    事情已不可开交。

    我蹲在了瘦猴边上,问道:“兄弟,你既扒墙又散土的,真想去铁匠铺走一遭?”

    这是江湖春典。

    扒墙指小偷,专门扒墙根偷东西。散土指盗墓贼,因为掘坟之后有坟内青土刨出来,为杜绝后患,盗墓贼会将土运走,到各个地方散掉。铁匠铺指公门,旧时大牢镣铐、刀、虎头铡都由铁做成。

    我点了瘦猴土夫子的真实身份。

    表示若真报警,可不是今天偷东西这么简单。

    他肯定不敢去。

    屁股糊了屎的人,是不敢脱裤子给人看的。

    果然。

    瘦猴闻言,神情顿时一愣,他立马停止了纠缠,问道:“天南地北闹八荒,杵哪儿门子?”

    天南地北闹八荒指江湖八门,金、皮、挂、彩、平、团、调、柳。

    杵门子是问入哪行发财。

    我附在他耳边,厉声说道:“挖绝户杵的,你再敢问一句试试?!”

    挖绝户杵是指无论你从事哪门,老子都敢让你倒灶绝户。

    敢讲这话的,一般两种身份,公门人、玩黑的。

    但公门人不可能讲这种话,我意思就是哥们玩黑的,再特么啰嗦整死你。

    九儿姐不仅带我下过墓,八门也都耍过一遭。

    江湖上那些黑话,我背得比谁都熟。

    瘦猴闻言,神情陡变,从地上迅疾起身,拍了拍屁股:“算我今天遭瞎,哥几个回见!”

    我以为这句“回见”之后,不会与他再见面。

    事实证明。

    瘦猴与我缘分还挺深。

    瘦猴走后,崔先生表情依旧那么冷峻,说道:“不好意思苏先生,本想保护你,反倒让你来解围。”

    我罢了罢手。

    对这位崔先生,我始终有一点看不透的感觉。

    结了账之后。

    我们上车,继续往前开。

    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到了郊区一座农庄。

    保安看了一下车牌,向崔先生询问是哪儿来的客人。

    崔先生没说话,拿出一张VIP卡,给他看了一下。

    保安当即放行。

    农庄里面栽满了花草、果树。

    车往里面开,来到一家装修非常别致的农家三层小院,停在门前车库。

    车库不大,够停二十辆车左右。

    里面却全是清一色的豪车。

    下车之后,崔先生依旧向小院门口保安出示了一下卡。

    尔后。

    他带着我往地下室走。

    穿过几扇门,竟然来到了诺大的地下室。

    里面有几十个人,男女皆有,乌烟瘴气的。

    右手边有一个换码台。

    打眼扫了一遍。

    麻将、扑克、骰子、压宝几个大门类都有。

    玩法也多样,推锅、打七、爬山、斗地主……

    崔先生跟边上一位保镖耳语了几句。

    地下室比较嘈杂,但我还是听到了他说话内容:“通报一下萍姐,徐老推人来了。”

    女人?

    先入为主。

    之前我以为徐老给我介绍打锣人会是男人。

    这一点倒出乎意料。

    几分钟之后。

    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过来了。

    她穿一套很显身材黑色皮衣,胸前两坨都快要蹦出来,嘴角叼着一根女士细烟,后面跟着位五大三粗的男人,给她拎包。

    来到我们跟前之后,她问崔先生:“徐老呢?”

    崔先生回道:“去京都了。”

    萍姐又问:“他推的人呢?”

    崔先生指了一下我。

    萍姐转头,打量了我几眼,将嘴里的烟头给甩了,眉头顿时一皱:“艹!崔先生,徐老这是什么意思?上面的人请他来鉴一项重宝,他不来也就罢了。要推人,他好歹也亲自来一趟。我马萍尊重他,但也不能什么货色都往我这儿推吧!这他妈是他刚收的学生?!”

    萍姐开口这几句脏话。

    大姐大风范尽显。

    崔先生神情依旧古井无波,回道:“徐老原话,此人胜天半子。”

第三十七章 投名状

    我心头微微一跳。

    没料到。

    徐老对我的评价会这么高。

    我不知道徐老和马萍到底什么关系。

    所谓推人。

    专门指给你介绍一个比较厉害的角色,你可以将他收归囊下为己所用,也可作为朋友关系,互相帮衬、交往。

    从马萍刚才讲话来看。

    一位能够凌驾于徐老、马萍两人之上的人,本来请徐老过来鉴定一项重宝。

    徐老自己没有来,还顺水推舟将我推了过来。

    徐老此举的目的非常明显。

    他意图让我通过展示自己鉴宝本事来折服马萍,与她搭上线。

    老江湖做事。

    地道而沉稳。

    马萍听了崔先生的话,神情有些许变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问道:“攻哪项的?”

    我回道:“都略懂。”

    古玩行当四大项,字画、陶瓷、玉石、杂项。

    一般人都只会攻其中一大项,甚至,攻大项中的某一类。有些人,穷其一生,尚无法钻透一大项中某小项。

    比如,玩杂项的,他专门玩漆器,对于其它杂项,知道但不能说特别精通。

    所以,当别人问他攻哪一项之时,会略谦逊地说“略懂漆器”。

    如果回答“略懂杂项”,那就已经算大家了。

    你要说四大项“都略懂”。

    要么脑子进水。

    要么本事真可逆天。

    我两种都不属于。

    完全属于一种自信。

    这种自信。

    不是对自己能力自信,而是来自于金陵垃圾同行的衬托。

    尤其在江湖窜货场一战之后。

    我发现,金陵古董大店,四方斋、影青阁、抱古轩等,不过尔尔。

    当然。

    徐老的真正实力如何,尚未探底。

    我赢他。

    稍微带一丝运气成分。

    但不管怎么说,我要是鉴定不出来,金陵古董界,几乎会全军覆没。

    所以我敢在马萍面前讲这句话。

    此话一出。

    马萍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尔后,她骂了一句:“艹!这算是小母牛玩倒立,牛逼冲天了?!”

    我:“……”

    马萍见我没吭声,反而变得对我绕有兴趣,又问道:“你这是准备入局?”

    入局,就是让马萍收归囊下,开始跟着她混。

    九儿姐要是知道我过来打锣。

    她一定会废了我。

    还是尸骨无存那种。

    马萍这种人,顶破天也就交一下朋友,为我所用。

    我回道:“入局没兴趣,来交朋友。”

    马萍闻言,突然格格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胸前两坨不断地颤动。

    笑完了之后,马萍说道:“口气不小啊!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尔后。

    她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把场子给准备一下。”

    讲完这句话。

    马萍又叼了一根烟,重新回到座位上去打麻将。

    崔先生见状,对我报以抱歉的微笑。

    我无所谓。

    在你没有展示真正硬实力之前,马萍这种态度,已经算给了徐老面子,非常客气了。

    我有些无聊。

    环顾了一下这个场子。

    像这种地下赌坊,我还是第一次来,难免感到好奇。

    我发现他们玩得非常大。

    牌出骰掷之间。

    几万块钱一两分钟就已经没了。

    但赌博这种纯粹玩钱的活动,引不起我任何兴趣。

    我喜欢玩人。

    十几分钟之后。

    马萍玩完了一圈麻将,接了个电话,起身便朝我们走了过来。

    到了我们跟前。

    马萍招了招手,说道:“跟我上来吧!”

    一行人开始往上走。

    三层小楼,竟然还有电梯。

    电梯到了第三层。

    马萍开始带着我们走楼梯,往楼顶上露台而去。

    崔先生却停下了脚步,说道:“苏先生,我在这里等,有事您叫我。”

    我点了点头,继续跟着马萍上了楼顶大露台。

    上去之后。

    我太阳穴微跳。

    大露台上面,搭了遮阳顶棚。

    露台两侧,站了十来位保镖,他们齐声鞠躬说道:“萍姐好!”

    在露台正中间的位置。

    摆放了两口大锅。

    大锅里面是烧红了的炭火。

    炭火里面还摆放了五六把倒刺着的钢刀。

    钢刀锋,此刻已经被烧得通红。

    关键是。

    两口大锅的正上方,还分别悬空吊着一个人。

    这两个人浑身伤痕,身上的衣服全被扒光,只剩下一条四角大裤衩子。

    他们的手被绳子捆束在一起。

    拴手的绳子往上十几公分,各拴着一尊瓷瓶,绳子绕过瓷瓶颈脖子上,再往上延伸二十几公分,拴在了上面一根粗铁杆上。

    两尊瓷瓶。

    外形、花色、做工。

    一模一样。

    有保镖已经给马萍端了椅子。

    马萍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手里夹着女士细烟,说道:“既然你今天来交朋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生意很多,古董圈的生意也很大,但我不经常抛头露面,所以你们很少人知道我。”

    “这两个人,都是包袱军。时运不济,他们行骗,骗到了我头上。我找人把他们请来喝了几杯茶,诺,他们现在就成了这副死样子。”

    “两人头顶上方吊着的瓷瓶,一件是真、一件是假,我想看一下你的本事。怎么看呢?你站在十米远的距离,辨别出两件瓷瓶真假。出了结论之后,边上台子有工具,你都可以使用,把假的那件,过去用工具给毁了,咱们这朋友也就交成了。”

    “两人当中,头顶上瓷瓶为真、没掉下火锅的那位,今天也就算活下来了。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可以转头就走。本来按规矩,你要留下一点东西,可你是徐老推来的,这规矩也就免了。”

    我转头看了一下边上的台子。

    台子上摆放着三样东西。

    猎枪、斧头、锤子。

    马萍的意思,让我看出两尊一模一样瓷瓶真假,并用那三样强力工具,把瓷瓶给毁掉。

    距离十米远辨瓷瓶真假,考我眼力。

    瓷瓶一毁,他们必然会掉下那个大火锅,非死即成重伤,瞧我狠劲。

    包袱军因为骗她,导致这样的下场,我与她交朋友,若有欺骗,暗示也是同样下场,看我抗压。

    残忍而粗暴!

    我冷冷问道:“朋友之间,有来有往。你可以考我,但我若成了,你怎么说?”

    马萍闻言,哈哈笑了。

    她吐了一口烟圈:“艹!有点意思!你要成了,我马萍向来说一不二,你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点了点头,问道:“行。台上的东西,都能用吗?”

    马萍冷哼一声,回道:“艹!可真啰嗦,尽管用!”

    这三样东西。

    无论用哪样,都能在一瞬间毁了瓷瓶。

    必然会弄死弄残一个人。

    马萍颇有点让我递上投名状意思。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踏前了两步,说道:“萍姐,别眨眼。”

第三十八章 穿堂洞

    摆工具的是一张六七十年代旧木台子。

    可能是临时摆场的时候,刚从仓库搬上来,上面不仅有灰尘,还有不少沙砾。

    作为一名找漏、砸挂、摆局行家。

    我肯定不会听从马萍摆布。

    马萍要我用旧木台子上三样东西。

    我偏不用。

    被吊着的两位包袱军,眼睛死死地瞅着我,目光中充满了绝望。

    他们心里无比清楚地知道。

    两人当中。

    今天必然要挂掉一个。

    而我。

    则是那位送葬人。

    我缓缓地捡起了旧木台子上面如同豆子一般大小的石头。

    马萍见状,顿时满脸布满了不可思议。

    尔后。

    她神色恢复,冷脸说道:“艹!这尼玛有点意思了!行,看一下你到底有多牛逼!”

    我甚至都没走到十米划线的地方。

    反而。

    身子倒退了几步。

    凝神静气,聚力于腕。

    对准他们头上两尊瓷瓶,手往前迅疾一弹。

    “咔嚓、咔嚓”两声响动。

    两尊瓷瓶的肚子,各出现了一道弹孔一般的小洞。

    穿堂洞!

    两粒石子贯穿瓷瓶而过,带着余势,飘向了远方,落在地上。

    跳跃、舞动。

    没错。

    两尊瓷瓶全都是赝品!

    马萍给我设了一个死局。

    她根本没想放过两位包袱军中任何一个。

    出的考题。

    明显带着戏虐、鄙夷。

    怀技就是怀雷。

    活着才是王者。

    死了一钵烂土。

    九儿姐教我擒拿格斗杀人技。

    之前血战裴哥手下红花棍郎,只算擒拿格斗术,这才是真正的杀人技!

    第一次用上了。

    甚至。

    我可以眼睛蒙上黑布。

    耳朵听着风吹绳子的响动之声,用石子去射中瓷瓶。但是,如果这样,就无法保证能穿孔而出,顶多只是砸中或砸烂而已。

    有人会问。

    旧木台子上不是有猎枪吗,你是不是不会用枪?

    我会用枪。

    但猎枪里面罐装的,一般都是散弹火药。

    这种枪靠后座力进行推射,将散弹给打出,依靠散弹四散射开,来伤害猎物。

    如此一来。

    瓷瓶必然会四散而裂。

    两位包袱军也会掉进下面埋有火红倒刺钢刀的大火锅里。

    马萍怎么对付他们。

    我管不着。

    但让他们作为工具人成为投名状。

    我做不到。

    瓷瓶穿透小孔。

    足可以保证。

    在毁坏了瓷瓶的同时,他们不会因此而掉落。

    生而为人。

    可以狠,但必须善良。

    两者并不矛盾。

    两位包袱军见状,彻底懵逼了。

    尔后。

    他们顿时大喜过望。

    “萍姐,我们错了!求你说话算话,放过我们!”

    “对!萍姐,这位小哥完成了你的考题,请萍姐履行约定,求你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众保镖,此刻全微张着嘴巴,神情布满了诧异。

    而马萍。

    她夹烟的手,烟屁股已经快要烧到手指了,尚不自知。

    半晌之后。

    马萍竟然面露喜色,大骂了一句:“艹!”

    她一把将烟头给丢了,从座椅上迅疾起身,转头对保镖说:“这两个家伙简直踩到了狗屎运,放了他们!”

    尔后。

    马萍快步走了过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主动向我伸出了手,热情地问道:“兄弟尊姓大名?”

    我回道:“苏尘。”

    马萍无比高兴地说道:“徐老简直……这可不得行啊,我改天一定要重谢徐老!兄弟,那件大宝物咱先不鉴定了,能认识你比什么都高兴,赏脸先吃一餐饭?”

    我看了一下时间,回道:“饭不吃了,我们干正事鉴宝吧,等下我还要忙。”

    先替徐老完成任务。

    主要原因是。

    我从来没跟马萍这种人打过交道。

    在饭桌上,不知道怎么交流。

    马萍闻言,神情顿时愣了一下,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苏兄弟办事不拖泥带水,敞亮!那行,你先跟我来!”

    我跟着马萍,坐了另外一台电梯,只下了一层楼。

    这层楼竟然与之前我们上来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

    一堵墙面前。

    马萍先拍了两下墙。

    墙体竟然“吧嗒”一声,翻出来一个小盖子。

    盖子里面,内嵌了指纹锁。

    马萍手指摁了一下指纹。

    锁开了。

    原本完整的一扇墙。

    此刻却发出了“咔嚓嚓”的响动之声,隐藏式的墙体移门打开了。

    什么大宝这么珍贵?

    马萍带我进了屋子。

    我见到里面竟然有一个人。

    这人见到萍姐进来,神情显得非常惊奇,用蹩脚的汉语说道:“萍女士,这位就是你说的徐忠茂先生吗?怎么会这么年轻!”

    从口音判断。

    樱花国人?!

    马萍回道:“坂田先生,今天徐老没来,但介绍了一个人,今天由他来掌眼。”

    坂田听到马萍说这话,满脸不可思议,说道:“怎么可以这样?用你们的话来说,这叫王八翻身当锅盖!你们这是在糊弄我吗?我要给你们上面的人打电话,这是不对的!”

    马萍闻言,神情显得相当烦躁:“坂田先生,你要打电话现在就打!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位苏兄弟的本事并不比徐忠茂差!你要是不想鉴定,那就等几天徐老回来再说。不过我告诉你,他已经去京都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

    尔后。

    马萍坐在了沙发上,叼起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

    我耳朵很尖。

    听到马萍用极低的声音骂了一句:“去尼麻痹的小鬼子!”

    当然。

    她用的是金陵方言。

    我心里一下对马萍有了好感。

    坂田听到徐老赶不回来,表情有一些生气,但又显得无可奈。

    一会儿之后,他走过来,对我鞠一躬:“辛苦了苏桑!”

    我说道:“我时间有限,东西拿出来吧。”

    坂田从办公桌下面拿出来一个密码箱,抬头看了看我们。

    我见到马萍转过了头。

    他这是怕我们知道密码。

    棒槌做法。

    我听一遍声音,就能记住细微差别。

    出门若默记两遍,只要密码箱到我手上,基本上能打开。

    但我还是转过了头。

    密码箱打开。

    坂田说道:“苏桑,请上眼。”

    他竟然还知道我们古董圈内的行话,看来是一位不好糊弄的主。

    我走过去,见到了密码箱里面的东西。

    一把宝剑!

    我瞅见剑匣子上面的一首诗,有一点愣神。

第三十九章 驭王剑

    剑鞘上面,刻着几行金丝小字。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擒尽妖邪归地网,收藏奸宄落天罗。东南西北敦皇极,日月星辰奏凯歌。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如何。”

    我从密码箱子里面拿起了剑。

    坂田见状,神情显得非常紧张,生怕我摔掉。

    我瞅见坂田那副样子,心中没来由地有些不舒服。

    干脆“哐啷”一声,拔出了剑。

    剑身龙吟。

    微微颤抖。

    我还特意舞动了几下剑花。

    挥舞之下。

    剑体寒光逼人,一股萧杀之气传来。

    似乎眼前万千军民汹涌而来,敲鼓吹号,厮杀攻城之声震天撼地。

    这是一种触感。

    心灵上与宝物意念互通。

    坂田大概从来没见过鉴宝师竟然像玩杂耍一般舞动重宝,顿时脸色蜡白,惊道:“苏桑……”

    我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停止挥剑动作。

    剑横执胸前。

    我开始仔细地观摩。

    剑鞘上刻诗,鞘体暗中泛光,隐缀龙胆纹,入手沉浑之感,属上好金丝楠木制成。

    剑身雕龙,龙雕有四爪,状态无比威武,龙头呈咆哮吟剑尖之姿。

    整把剑,材料、工艺均属晚清时锻造典型特征。

    更关键是。

    剑柄上面,有模糊四个字“禾”、“乃”、“X”、“王”。

    第三个字因为磨损的太厉害,已经完全认不清了。

    我将剑身插入剑鞘,说道:“天王洪秀全佩剑。”

    坂田一听,神情显得既欣喜又疑惑:“苏桑,你为何这样说?”

    我转头看了看马萍。

    之所以要看一下马萍。

    盖因我已将鉴定结论说出,但坂田却硬要我进行解释。

    马萍说道:“苏兄弟,你往细了说。”

    此话一出。

    我明白了。

    在此之前。

    他们肯定大概也判断出这是洪秀全佩剑。

    否则。

    这里不会用这么严密的安保措施。

    但他们却始终无法用相关证据来锁定这把剑,所以才请苏老过来掌眼。

    这在鉴宝行当,叫做“掀红盖头”。

    旧时结婚,不到洞房那天,新郎看不到新娘样子。

    等于说。

    我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姓甚名谁、家在何处、芳龄几何,她也确定要嫁给我。

    但是,红纱未揭开,她最重要的容貌,并不知道。

    今天其实就是叫我来掀红盖头,给他们最强有力佐证。

    我解释道:“剑鞘那首诗,洪秀全所作《咏剑诗》,想必坂田先生此前也查过资料。”

    “龙乃华夏吉祥物,帝王象征,但龙皆五爪。此剑身上龙却只有四爪,独在太平天国时期出现。因太平天国四大天王,属洪秀全手下开国功臣。洪秀全是龙,四爪代表四大天王,故叫‘驭王剑’。他早期无论佩剑、龙袍都是四爪龙,后因内讧,才改回五爪龙。”

    “剑柄上第三个磨掉的是‘人’字。秀全两字是由禾、乃、人、王四字组成。洪秀全是广东人,禾粤语同我音,字形像尔,寓意无论是自我称呼,还是别人称呼,他皆属人王。洪秀全非常喜欢这几字,常刻在随身携带物件上。”

    马萍听完,赞叹不已。

    她讲话直爽:“苏兄弟,胜天半子一词,用在你身上,简直太合适了!”

    坂田先是目瞪口呆。

    随即。

    他神情欣喜万分,冲我深深地鞠一躬:“太感谢了!”

    这小鬼子虽然很有礼貌。

    但我却觉得很烦他。

    因为。

    看到这货样子。

    我总想起电视剧里面那些杀千刀的丑陋嘴脸。

    马萍问道:“坂田先生,还要不要请人过来?”

    坂田回道:“不用了!苏先生的鉴词,非常完美!”

    马萍说道:“那行!礼拜三晚上九点,我带人送你上金陵码头,上面交给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你到了码头之后,一切事情,与我无关。”

    不知道为什么。

    马萍讲后面这句话时,声音比较大,生怕我们听不见似的。

    坂田又向马萍鞠躬:“有劳了。”

    马萍带着我出门。

    那扇隐藏墙门关上之后。

    马萍丝毫不再忌讳我,骂了一句:“去尼麻痹的小鬼子!”

    坐着那古怪电梯,再次回到楼顶。

    两个包袱军已经被放了。

    马萍问道:“苏兄弟,真的不留吃饭?”

    我回道:“不了,来日方长。”

    马萍也非常爽快,回道:“行!咱互相留个电话号码,有事尽管CALL我。我马萍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从不差事。”

    我点了点头:“再会。”

    马萍送我下楼。

    崔先生见到马萍亲自送我下楼,神情略显讶异。

    但他修养极好,没有多一句嘴,跟着我们下去。

    马萍一直非常恭敬地送我到了车边。

    而且。

    我发现。

    自打我露出身手,报出名字之后。

    马萍在我面前,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艹”。

    改口头禅了?

    并不是。

    西装革履。

    礼貌素质。

    永远只会出现在有利益交换的场合。

    上了车之后,我对崔先生说道:“烦请回复徐老,今天鉴定之事已了。”

    崔先生专心地开着车,回答简洁明了:“明白。”

    崔先生送我回了出租屋,与我作别。

    回去之后。

    我见到许清正在等我。

    满满一桌子菜,但是没动。

    她有些打瞌睡。

    我说道:“许姐。”

    许清从瞌睡中清醒,说道:“你总算回来了!”

    我指着桌子上的菜,问道:“干嘛不先吃?”

    许清说道:“我等你啊,你天天在外面吃饭怎么行?今后我不做那事了,就给你做饭。”

    我回道:“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不用一直等。”

    许清闻言,秀眉微皱:“小弟,你是干大事的,出去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我不敢打电话给你。”

    我说道:“那吃饭吧。”

    许清给我盛好了饭。

    我确实饿了。

    而且,许清的厨艺,实在比外面馆子店好太多。

    我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许清手撑着脸,微笑着看着我。

    我被她瞅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我吃相很难看?”

    许清说:“你真像我弟弟。”

    我:“……”

    她有些分裂。

    像她弟弟,她还三番五次勾引我。

    许清见我不吭声,“噗呲”一笑,转身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第四十章 贼惦记

    我一看,竟然是一份购房合同。

    合同金额两百万。

    购房人的名字是苏尘、肖岚、许清。

    各占三分之一产权。

    许清居然这么快就把这事给办好了!

    许清说道:“我在电话里跟房东一说,房东开心坏了,他赶昨天的飞机,从哈尔滨飞到了金陵,还带好了协议。他本来说要卖两百二十万,我杀价杀到两百万,高一分钱我都不买。”

    “噢呦……房东当时脸都绿了,说我实在太狠了。不过,最终他还是同意了!这两天他会待在金陵,等我们把字给签了,到房管局过户去。我厉不厉害?”

    我说道:“厉害。”

    许清笑着说道:“我们之前呢,一人分了三十万,现在买房子用了两百万,还剩下十万块钱。这十万块,怎么处理?”

    我回道:“你去买衣服、买化妆品、买好吃的,都行。”

    许清闻言,嘴巴一翘:“我再占你们便宜就是乌龟王八蛋了!姐三十万都用不完,还是你们两人拿去用吧。”

    我想了一想。

    我和肖胖子赚钱比她容易多了。

    许清现在没事做。

    何不用十万块钱来做一点小生意?

    我说道:“姐,你厨艺这么好,要不……开一个小饭店吧,我们回来也有饭吃。”

    许清一听,顿时愣住了。

    她想了一想,回道:“对呀!这样我又省得闲来无聊,你们两个或者你们朋友来,也有落脚吃饭的地方。如果我攒了钱,可以把房子股份退出来了呀。”

    我笑道:“退出来也要给你钱。”

    许清说:“万一我要是厨艺惊艳整个金陵,还会看上那一点小钱?小弟你真的太聪明了!”

    事情敲定了之后。

    许清吃完饭,马上就开始风风火火地去看门脸和打探行情了。

    我发现一个问题。

    有的时候。

    穷,并不代表没能力。

    很多能力强的人,往往欠缺启动资金。

    或者说,受到了家庭或其它束缚。

    许姐就属于这种人的典型。

    一旦给她机会或解开束缚。

    她往往会创造出惊人的能量。

    下午的时候,肖胖子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告诉了我一件事。

    王大头跑了。

    我想了一想,说道:“正常。那天我们拼红花,你墨镜已经摘了。裴哥虽然不在场,但他手下那帮红花棍郎,肯定说出了你的样子。之前王大头骗他,已经将你们父子赶出了金陵。那王八犊子发现受骗,肯定要去找王大头晦气。王大头不跑,就是等死。”

    肖胖子问道:“这狗日的怎么不来找我们呢,老子可等着他。”

    我回道:“光一腔孤勇没用。你暂时在乡下待两天,看好肖伯,先别回来。”

    肖胖子问道:“苏子,那你呢?”

    我说道:“我暂时没事。”

    这个信心。

    其实来自陆岑音。

    从在江湖窜货场我和她窃窃私语,到她一直在后面盯着我们拼红花,以及最后她接手鎏金娃娃。

    从陆小欣和裴哥视角来看,我肯定是陆岑音的人。

    在没彻底摸清我底数之前,他们不会贸然下手。

    再则。

    东风吹,战鼓擂。

    白的、黑的、浑的。

    我觉得现在都可以跟他们掰一拜手腕。

    当天晚上。

    许清因为跑了一天的市场,比较累,没顾得勾引我就早早睡了。

    睡到后半夜。

    许清突然跑到了我床上。

    她身子像小野猫,一下钻进了被子。

    更过份的是。

    她还速度飞快地抱紧了我,并用被子猛地把我们的头给蒙上了。

    许清可是穿着真丝睡衣!

    那触感简直……

    我顿时热血冲脑!

    突然袭击。

    跟我玩这个?!

    我刚想说话。

    许清却用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

    不对!

    她浑身在不断地颤栗。

    这种颤栗。

    应该不是因为抱我太激动而形成的。

    毕竟。

    她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

    许清在害怕。

    我低声问道:“怎么了?”

    许清颤声回道:“小弟……有鬼,真的有鬼,好可怕……”

    四九年之后。

    鬼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许清在黑暗中无比恐惧的样子,却不像是假的。

    我将被子蒙住她的头,自己悄悄将头探出了被窝。

    灯并没有开。

    耳朵果然听到了细微的响动声。

    “吧嗒、吧嗒……”

    像卫生间轻微落水的声音。

    也像有人踮脚走路的微动。

    这不是鬼。

    有人来了。

    这是一栋两层加盖琉璃瓦的小楼。

    格局比较老式。

    一楼是一个厅子,下面有两个房间,一个用来装杂物,一个是厨房。

    我和许清住在二楼,房间门对着门,中间隔着一间不大的公共休息厅。

    房东在两层楼的窗户上,都装了防盗窗。

    而且。

    大门背面用老式拴锁,一根大粗铁方块,横穿两扇门那种。

    这种锁,哪怕再好开锁技术都没用。

    要从大门进,根本不可能。

    割防盗窗也不存在。

    我睡觉时警惕性很高。

    割窗的响动,逃不过我耳朵。

    除非。

    这人是从楼顶琉璃瓦矮小的老虎窗爬进来。

    但那老虎窗太小,顶多只能进三四岁的小孩。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他又是谁?

    莫非裴哥派人来偷鎏金娃娃?

    转念一想。

    四方斋不会干这事。

    我已将鎏金娃娃转给了陆岑音,四方斋肯定一清二楚。

    我瞅见了门边的影子。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悄悄拿起了床头柜边上的水杯盖。

    影子完全不动。

    这人在试探。

    试探我们有没有睡着。

    许清几乎整个人贴在了我身上。

    她身躯不断颤抖,但却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我半闭着眼睛,没空感受许清身子的柔媚,冷冷地盯着房门口。

    慢慢的。

    他进来了。

    脚步声音非常微小。

    如同柳絮飘落。

    几不可察。

    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此人戴着一个黑色面罩,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但这对眼睛,让人印象非常深刻。

    有一个词叫做“贼亮”。

    形容的就是这种眼睛。

    我衣服挂在了电视柜边的竖杆衣架之上。

    贼在摸我的衣服。

    并不是普通小贼那样漫无目的乱摸。

    他有着非常明确的目标。

    我心中顿时一阵冷笑。

    虽然他戴着黑色面罩。

    但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气味几乎一样。

    鸭血粉丝店那位小偷身上传过来的那种土腥味。

    瘦猴土夫子

    他还挺惦记我的!

第四十一章 绝不拉稀摆带

    土夫子贼心不死。

    他在摸我衣服口袋里的那枚假袁大头。

    仔细想想也对。

    如此悄无声息地摸进来,还能做到不让我发现,普通小贼根本没这个本事。

    这个土夫子手段非常之高明。

    后来。

    我曾问过许清。

    为什么连我都没发现这个土夫子,她怎么能够发现。

    许清告诉我。

    她半夜起来去卫生间。

    上完厕所之后,突然听到楼顶上有响动,觉得非常奇怪。

    她站在楼梯边上,往上瞄了一眼。

    竟然发现有一只像狸猫一样黑乎乎的东西,正从老虎窗里钻进来。

    许清当时彻底吓坏了。

    她以为有鬼,立马钻到了我床上。

    我不担心土夫子会逃走。

    依旧像在鸭血粉丝店一样,等待着最佳出手时机。

    土夫子摸到了我那件衬衫,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假袁大头。

    他还转头瞄了床上一眼。

    我半闭着眼。

    他根本不知道我其实已经醒了。

    这货还比较嚣张。

    他拿着袁大头,在嘴里咬了一下。

    尔后,还用一根手指弹了一弹。

    袁大头发出轻微叮铃之声。

    土夫子确认无误之后,转身出门,身形像极了一只黑暗中的狸猫。

    我手中的水杯盖突然出手了!

    盖子划破黑暗,猛地敲在了土夫子拿假袁大头的那只手上。

    “哎呦”一声惨呼。

    “叮当”一声响动。

    袁大头掉落在了地上。

    土夫子撒丫子就向三楼跑去。

    许清顿时吓得惊叫一声,从床上窜了起来。

    “待着别动!”我说道。

    我迅速从床上起身,披起了外套,捡起地上那枚假袁大头。

    也不往楼上追他。

    直接下楼。

    我打开一楼大门、开院子门,乘着夜色,往外面跑去。

    土夫子之所以不选择从一楼逃跑,因为一楼不仅要开大门后面方铁柄横锁,而且外面还有个院子,院门铁栅栏也上了锁。他开锁会严重耽误时间,若翻铁栅栏而出,又担心被我给逮住。

    他选择从楼顶琉璃瓦老虎窗出去,可以翻出屋顶,下到边上院墙,沿着院墙一路奔逃。

    正常人第一反应,会往楼上追,但上楼之后,根本无法爬出老虎窗,只能眼睁睁看他溜出老虎窗逃走,耽误抓他的最佳时机。

    这是绝顶聪明反追踪手法。

    危急时刻,这位土夫子利用了自身最大优势:缩骨功。

    当真是小看了他。

    可惜。

    我不属于他判断的那一类正常人!

    根据推测,我们房子院墙往外延申,与临街的老围墙相交,形成T字形结构。

    不管是院墙还是临街老围墙,有十几米高。

    土夫子此前之所以能够不通过院门、大门进入我们的房子,一定是从临街老围墙一个豁口爬上去,再一路沿围墙走到我们房顶的老虎窗前,翻窗而进。

    在没有追踪压力的情况之下。

    土夫子一定会原路返回,从临界老围墙豁口爬下,再顺街道跑路。

    我很快就跑到了两百米远临街老围墙豁口之处。

    果然。

    豁口处有一根虎爪绳。

    我将虎爪绳给卸了,躲在了边上一颗大树后面。

    十来秒之后。

    我听到了气喘吁吁的声音。

    土夫子已经按原路返回到豁口来了。

    当他来到豁口边上的时候,见到绳子不见,彻底懵逼了。

    “干!哪个傻逼!”

    瘦猴大骂了一句。

    但他脚下并没停留,立马顺着临街老围墙,往前面继续狂奔。

    借着老围墙边上茂密树木的遮挡,我也猫着身,往前面奔去。

    临街树木全是阔叶林,叶子无比茂密。

    瘦猴人在十多米高的墙上,不仅看不见我,而且,他速度还没我快。

    我已经提前到围墙的尽头之处。

    这是一条小巷口。

    比沿街围墙稍微矮一些,大概八九米。

    我背靠拐角处,等着他。

    这个瘦猴。

    我在鸭血粉丝店算比较客气地放他一马之后,竟然还敢来偷东西。

    一来,证明这家伙的胆子极大。二来,我今天坐着崔先生的车,去了马萍庄园,他竟然还有本事跟着,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要么他跟踪手段高超的吓人,我根本发现不了。

    要么他是别人派过来的,早就盯上了我,知道我住在哪里。

    不管基于哪种原因。

    我今天必须搞定他!

    一旦让他走了,可能就给自己埋了一颗定时炸弹。

    十几秒之后。

    瘦猴来了。

    他先瞄了一眼墙体高度。

    忽然之间!

    瘦猴两根长长的手指甲猛地插在了墙体之上。

    尔后。

    他竟然让两根手指受力,整个人从墙上垂了下来。

    嘴巴一声低喝,脚步几个快蹬,跳到了地上。

    这一套手法。

    让我震惊不已。

    这虽然是老墙体,里面有一些小孔隙,但单纯靠两根手指承受整个人的力量,还闲庭信步地翻下来,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瘦猴翻下来之后,背靠在墙上喘气。

    我捏着那枚假袁大头,慢慢地探出手,放在他眼前晃。

    瘦猴见状,整个人都傻了。

    他转眼一瞅见是我,大骂了一声:“干!”

    瘦猴转身就跑。

    我猛地跨前,一掰他肩膀。

    瘦猴竟然哧溜一下,整个人一矮身,外套被我扯下,但他人已逃脱,往前疯跑。

    好一招金蝉脱壳!

    按他那速度,追肯定追不上。

    我猛一抬脚。

    脚下踢起一块飞石。

    飞石迅疾击中瘦猴后背。

    瘦猴“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我猛地冲了过去,抬拳就打。

    哪知道。

    这货在地上还能像泥鳅一样挪动,他往边上一滑,脱离我控制,反手将锋利无比的指甲向我的喉咙刺来。

    好本事!

    我侧身让过,猛然退后。

    乘此机会。

    瘦猴拿出一瓶像喷雾剂一样的东西,朝我狂喷。

    无奈之下。

    我只得再次狂退了两步,避免中毒。

    瘦猴见摆脱了我,往前疯跑了十几米。

    可这是一条死巷子!

    我正准备瓮中捉鳖。

    让我无比震惊一幕出现。

    瘦猴整个人突然像壁虎一样,速度飞快地开始爬墙!

    我立马抽出之前拿到的老虎爪,朝他猛地一甩,勾住他腿部之后,往下一扯。

    “卧槽!”

    瘦猴被我从墙上硬生生拽下来,倒在了地上。

    他身上那支喷雾剂也滚落好几米远。

    我狂扯老虎爪,将瘦猴呼啦啦往身边狂拉,待拉近之后,手往上凶狠一抖,借力把他身子给扯了起来,手迅疾地掐住了他的喉结。

    “好汉,我服了!”

    瘦猴憋着嗓子说道。

    我猛地掀开了他的面罩,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瘦猴被我掐得面目扭曲,涨红了脸,无比艰难地回道:“认栽……要杀要剐随便……盗门汉子,绝不拉稀摆带!”

    拉稀摆带是川语。

    原话是“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意思是栽了就服,随你怎么摆弄,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后来经常被混江湖的人引用。

    倒像一条汉子!

    我放开了他。

    瘦猴捂住了脖子,不断地咳嗽。

    等他咳好了,我厉声问道:“为什么盯着我不放?”

第四十二章 言而无信

    瘦猴闻言,露出满脸吃了屎的表情,说道:“咳咳……偷东西而已啦,哪儿那么多狗屁原因。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今天没啥好说的!老规矩,你来吧!”

    江湖八门。

    如此讲规矩的盗门中人不多了。

    以前老盗门中人,盗术不精被抓,如果人家不放过,剁手斩脚挖眼,绝不认怂不求饶不招供。若能做到这几点,哪怕是残了废了,同伴会认为这是一条血汉子,一直养他到死。

    看来。

    瘦猴仅仅是偷东西。

    我回道:“你走吧,今后别再来烦我就行。”

    瘦猴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是……兄弟,你这样直接把我给整不会了!合着你是在羞辱我呗?”

    我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

    让他走,这货竟然觉得我在羞辱他。

    我说道:“没那意思。你身手一流、气概很好,我也没什么损失,跟你耗着没意思。”

    说完,我将老虎爪还给了他。

    瘦猴接过了老虎爪,整个人愣在原地。

    我转身往回走。

    瘦猴却说道:“等一下!”

    我回过头,看着他。

    瘦猴向我竖起了大拇指:“够意思!我叫卞五,江湖人称‘钻地猴’,高攀交个朋友。今天你敬我一尺,日后我还你一丈!但凡兄弟要用得上卞五,你说话,不差事!”

    我倒真想结识一些盗门的朋友。

    卞五是一条讲规矩血汉子。

    我回道:“苏尘。咱互相留个手机号吧。”

    一摸身上,发现放外套的手机已经不见了。

    卞五见状,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干习惯了。”

    说完,他直接从兜里掏出了我的手机、钱包、钥匙。

    除了我手里一直在捏着的那枚假袁大头,身上其它有用的东西,竟然在刚才短短打斗过程中,全被卞五给薅光了。

    我无语到了极致。

    卞五并非盗术不精。

    而是他几次很不凑巧,碰到了我这个鼻子极灵,能闻着味,又非常敏感的人。

    我接过那些东西,与他互留了手机号。

    卞五说道:“苏兄弟,你是哥们出道以来第一次失误,佩服!”

    我回道:“我运气好而已,你也是第一个跟踪了我一天,我却没有任何反应的人。”

    卞五闻言,哈哈大笑:“彼此彼此!我之所以今晚再次来,全因为白天折翅之后,觉得很没面子,钱不钱无所谓,主要是心里不服,想再闯一次英雄关。”

    我回道:“那枚袁大头是假的,但我不能给你。你要是喜欢,改天我送你几枚真的。”

    卞五爽快地回道:“好!改天我们一起喝酒!我已经欠了你两次大人情,还是那句话,有事你说话!”

    尔后。

    卞五冲我一抱拳,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回到房子。

    发现许清身上披了一件外套,站在门口,双手反复捋着胳膊,正焦急万分地等我。

    许清说道:“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报警了!”

    我问道:“你不信我本事啊?”

    许清闻言,白我一眼:“信啊,但你本事再大也对付不了鬼啊。”

    我说道:“许姐,那不是鬼,是一个小偷,被我给赶跑了。”

    许清非常诧异,喃喃地说道:“小偷?不可能啊,小偷怎么能钻进那么小的窗子……”

    我没再说话,直接回了房间。

    一会儿之后,许清上来了。

    她站在我房间门口,一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

    我问道:“咋了?”

    许清说道:“小弟,我真的有点害怕,不敢一个人睡。今晚……我睡你房间行不?姐可以向你保证,绝不调戏你!”

    她神情非常认真,都快要举手发誓了。

    看来她是真的害怕了。

    我回道:“行吧。”

    许清闻言,开心坏了。

    她立马将门给关了,站在屋子里,对我呵呵傻笑。

    我被她笑得有点发毛,指着床说:“你今晚睡床,我睡凳子。”

    许清问道:“凳子怎么睡?”

    我将几张凳子给拼了起来,拿了个枕头,仰靠在了凳子上。

    别说凳子了。

    以前九儿姐为了练我胆子,还让我睡棺材,里面有一具刚下葬不久的尸体。

    许清见状,非常无语:“你真是个胆小鬼!”

    说完,她关了灯,钻进了被窝。

    我不是胆小鬼。

    许清那风姿绰约的身材,无比魅惑的长相。

    如果我跟她睡在一个被窝,不出点啥事,我简直禽兽不如。

    不过。

    房间有一个女人在睡,空气闻起来香香甜甜的,确实比较舒服。

    十几分钟之后,许清从被窝里抬起头,看了看我,柔媚地问道:“小弟,你睡了吗?”

    我没吭声。

    她又重新睡了回去,但在被窝里面辗转反侧,似乎睡不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

    许清开始说话不算话了。

    我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许清发来信息:“你别装睡了,不想跟我说话,我们发信息聊会儿天呀。”

    我回道:“聊什么?”

    “随便哦,我就是睡不着,侬晓得吧?”

    “知道。”

    “你知道个啥?”

    “那你说。”

    “我真说了?”

    “嗯。”

    “姐……想要了。”

    我一见信息,血腾地一下往上涌,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在那么一刹那。

    我非常想翻身上床。

    但我内心始终有一个念头。

    不应该和许清发生男女之间的关系。

    尽管许清一直在主动,但如果我应了,我总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她。

    一个强者。

    欺负一位无比信赖、倾心依附你的弱者。

    这个念头非常荒谬。

    但它却一直根植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我回道:“你言而无信。”

    许清见到信息,气得用脚微跺了一下床,回信息:“删信息吧,胆小鬼!”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

    楼下大门突然传来“砰砰砰”声音。

    我和许清都被吵醒。

    许清睡眼惺忪:“谁呀?”

    我摇了摇头,起床掀开了窗帘。

    昨晚回来的时候,我忘记关院门了。

    陆岑音在院子里,边上停着那辆红色轿跑。

    她朝着我房间的窗户望来。

    要命的是。

    许清这个马大哈,她此刻也凑了过来,站在我身边,与我一起往下看。

    陆岑音看到我们两人都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在同一个房间,她脸竟然立马泛红,转过身去,假装没有看到。

    我很无奈。

    只得去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下了楼。

    来到了陆岑音边上,她神情显得很不爽,说道:“你好像乐不思蜀啊!”

    我回道:“我说自己什么也没干,你信吗?”

    陆岑音回道:“你当我是傻子呢?”

    我说:“行,我干了一晚上。”

    陆岑音闻言,显得很恼怒:“关我什么事!”

    我问道:“你来这里,应该还有其它事吧?”

    陆岑音说道:“当然有事,你跟我上车,十万火急的事!”

    这是我第一次坐上她的红色轿跑。

    车里面有淡淡的清香,和她身上味道一样。

    车头还摆放了几只会摇头的海绵宝宝。

    没想到。

    表面看起来风姿飒爽、杀伐果断的陆家大小姐,竟然还有如此小女人的一面。

    她带我来到了一家茶庄,直接进了包厢。

    包厢门口,站着疤脸王叔。

    这次王叔见到我,虽然已经没了前几次的仇恨,但眼神依旧冷漠。

    一进入包厢。

    陆岑音问道:“你昨天去找马萍干什么?!”

第四十三章 交叉勾芡

    一听到这话。

    我顿时沉脸了:“你跟踪我?”

    陆岑音回道:“你的本事,我跟踪不了你,但我自然有渠道会知道。”

    我想了一下。

    迄今为止。

    除了瘦猴卞五,好像还真的没人跟踪我成功过。

    那天去马萍处。

    卞五、崔先生……

    难道其中有她的人?

    好像都不大可能。

    我冷声问道:“你派了下眼子在马萍那里?”

    陆岑音闻言,俏脸有些紧张,低声道:“你小点声!马萍不属于真正古董界的人,她势力庞大,什么生意都敢做,杀人不眨眼,人称‘金陵马三娘’。她还根本不讲规矩,要惹毛了她,死无全尸,你最好少跟她接触!”

    我寻思前面几句倒是真的。

    但马萍不见得会不讲规矩。

    至少。

    在我判断出两尊瓷器是假的之后,马萍信守承诺,把那两个包袱军给放了。

    我说道:“你既然知道马萍不好惹,还敢派人去?”

    陆岑音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我一个问题:“小欣已经查出来砸阴席的人是你,加上你在窜货场对四方斋所展现赶尽杀绝的手段,她现在双目泣血,恨不得马上除掉你。但这几天却一直风平浪静,裴哥也不敢来找你,你知道为什么吧?”

    我回道:“因为你?”

    陆岑音说道:“我只是其中之一。在小欣的眼中,你身份太扑朔迷离了。你与公家、苏老、马萍、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现在根本摸不准,所以小欣一直按兵不动。”

    水已经彻底浑了。

    这是我想要的。

    配合公家砸阴席、窜货场给苏老台阶下、将鎏金娃娃让予陆岑音、与马萍交往。

    无论哪一项。

    都能让四方斋投鼠忌器。

    马萍?!

    我脑子突然一闪:“陆小欣也派了下眼子在马萍那里?”

    陆岑音樱唇抿了一口茶,美眸清冷,回道:“对!”

    我顿时心中哑然。

    “你们又在盯宝,这宝物是你们父亲病床上想见到的四样宝物之一。”

    陆岑音闻言,神情显得非常急切。

    “你去了马萍那里,一定见到了,对吗?!”

    这小妞脑瓜子非常聪明。

    我要是顺着她的话,肯定把什么老底都给掏出来了。

    我回道:“你别老想来套我。你今天既然找了我,干脆就实诚一点,打开天窗说亮话。”

    陆岑音闻言,咬了咬嘴唇,说道:“好!那是一把驭王剑,确实是我父亲想要的四样宝物之一。驭王剑历经辗转流离,到了一位上层人物的手中。因此人身份原因,他捂了好久,一直不敢出手。但没想到,前段时间,他竟然将剑卖给了坂田。”

    “坂田拿到了驭王剑之后,欣喜若狂。他要带剑回国,一要确认驭王剑的真伪,二要保证驭王剑运走时的安全。于是,卖剑之人找到徐老来‘掀红盖头’,找到马萍来护宝。”

    “而无论是徐老和马萍,他们对卖剑之人的要求,都有着无法抗拒的理由。不知道你明白我意思没有?”

    我再不明白就是傻子。

    这位卖剑人。

    身份地位完全凌驾于徐老、马萍之上。

    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

    难怪徐老会借故去京都开会。

    也难怪马萍显得对坂田那么烦躁。

    按照文物法,文物是不能私自出卖给外国人。

    驭王剑可是金陵标志性的文物。

    若流失。

    无疑是一项重大国宝损失。

    从徐老、马萍态度来看,他们均很反感此事。

    我问道:“你们想夺下来?”

    陆岑音非常坦率,点头回道:“小欣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驭王剑是金陵重宝,即便不是父亲想要,我一定不能让它离开金陵,否则这是金陵古董圈的奇耻大辱!”

    我对陆岑音认识又多了一层。

    半晌之后。

    我问道:“那你知道坂田什么时候走吗?”

    陆岑音回道:“礼拜三晚上九点,金陵码头。”

    我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那天马萍跟坂田说的那句话。

    “礼拜三晚上九点,我带人送你上金陵码头,上面交给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你到了码头之后,一切事情,与我无关。”

    按道理,这事本来应该很机密。

    但马萍当时却特意加了重音,好像生怕我不知道。

    我再问道:“你实话告诉我,坂田离开的消息,谁透露给你的?”

    陆岑音闻言,倒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手指写了一个字。

    “徐”。

    我心中顿时一惊,指了指桌上的字,问道:“他知道陆家打算干这一票?”

    陆岑音点了点头。

    我恍然大悟。

    这个老狐狸!

    玩一剑双雕!

    一来,徐老文人清高,他不肯过去为坂田鉴宝,特意做顺水人情,让我去展示手段,并借机让我结识马萍。二来,他不想让驭王剑流失海外,故意将坂田离开的准确时间透露给了陆家。

    而马萍。

    这位号称“金陵马三娘”的人。

    她在密室讲得那句重话,是不是故意表明,她只管送坂田到码头,到了码头之后一切不管?莫非她希望借我之口,告诉外面金陵古董圈想夺宝之人,只要不让她为难,她也不会让夺宝人为难?

    如果是这样。

    马三娘挺仗义!

    交叉勾芡的局面。

    我问道:“那你在担心什么?”

    陆小欣回道:“担心马萍!即使我和小欣加起来,都没有硬碰硬对抗她的实力,更不用说现在我们各自为战。你的本事,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需要你帮我!”

    我不置可否:“你下眼子肯定看到我和马萍称兄道弟,不担心我已入伙马萍?”

    陆小欣闻言,神情顿时一愣,斩钉截铁地回道:“不可能!”

    我问道:“为什么?”

    陆小欣白了我一眼:“就你那臭脾气,连我都……”

    说到这里,陆小欣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我笑道:“告诉你一件事吧,马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任务是将坂田送到金陵码头,之后发生什么,她不会再管。你最佳动手时间,应该是坂田到了金陵码头之后。”

    陆小欣惊道:“准确吗?”

    我点了点头。

    陆小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激动,喃喃地说道:“这消息实在太重要了……”

    尔后。

    她又重新坐下来,美眸充斥热忱:“苏尘,我现在力量很薄弱,需要你帮我!无论多少价钱,你随便提,只要我出得起。”

    我没吭声。

    陆岑音见状,似乎想到了什么,俏脸顿时变得愠恼:“难道你还想我陪你睡一觉?!”

    我瞅着她气得有点微颤的胸脯,实话实说:“嗯。”

    陆岑音一听,气得不行,鄙夷地说道:“我不要你帮!”

    她拎起了包,转身就走。

    我抓住她的手,淡淡地说道:“你听我说完。”

    陆岑音用劲想甩开我的手,大声呵斥道:“你放开我……有什么好说的。”

    我回道:“这次不要你钱,也不要你陪我,我帮你。”

    陆岑音闻言,停止了挣扎,美眸瞪得老大:“为什么?”

    我将桌上的茶一口喝完,茶杯重重地放下,冷声说道:“因为我看坂田很不爽!”

第四十四章 大缺点

    盗亦有道。

    更何况我。

    国内古董江湖厮杀拼斗。

    这是我们自己定的规矩、玩的游戏。

    可别人要来搅局,除了一巴掌锤翻他,别无选择。

    以前肖胖子干包袱军,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拉洋片”。

    所谓“拉洋片”,也叫做“拉洋骗”。

    装成古董商人,搞到古董赝品,联系上那些觊觎华夏古玩的洋人,骗他们是元青花、西周青铜器、王羲之书法……

    干成一票之后,立马跑路。

    在骗钱的同时,也算出一口恶气。

    上世纪华夏国贫民弱,不少国之重宝被这帮洋人给弄走,至今流落未归。但凡有良知的古董人,心中无不愤懑。

    陆岑音秀眉一挑,露出难以描述的神色。

    半晌之后。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没看错人。”

    我放开了她,回道:“但事先说明,我们这次是合作,并不是跟你。你若要让我跟你,条件依然……”

    陆岑音闻言,羞得俏脸通红,大恼道:“好了,你别再说了!”

    我:“……”

    当调戏成了一种习惯。

    根本停不下来。

    就好像。

    许清调戏我。

    陆岑音重新坐了下来,白了我一眼:“怪物!”

    我问道:“谁怪物?”

    陆岑音说道:“你怪物!你知道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吗?”

    我问道:“什么形象?”

    陆岑音回道:“破赌串摊,你就是一个有本事的小混子。砸阴席,你是公家人。江湖窜货场,你是疯子。废弃工地拼红花,你算一条汉子。在出租里,你就是……就是不挑食的猪!”

    我有些生气了:“你不要乱说话,许清是我朋友!”

    大概陆岑音见到我很不高兴,没再继续讲了。

    我说道:“唠点正事,你之前打算怎么动手?”

    陆岑音闻言,解释道:“坂田准备礼拜三晚上从马萍庄园出发前往金陵码头,码头上肯定有人在接应他。坂田上船之后,船开往魔都,再到樱花国。”

    “接应坂田的人,大概率是樱花国人,如果闹出点事来的话,会比较大。所以要动手,在坂田没到金陵码头之前最为合适。我原本打算,在坂田前往金陵码头的路上,采取‘点地炮’方式,夺了他的东西。”

    “不过,这样很容易暴露,一旦暴露,肯定会跟马萍硬碰硬接触,所以我想请你帮忙。但今天你透露这个消息之后,肯定要改变方案,具体怎么办,我还没想到。”

    “点地炮”,就是派人跟持宝人故意发生冲突,乘现场混乱之际,下手夺宝。

    旧社会,办法就比较多了。

    派送葬队伍拦车的,假扮村民设卡收保护费的、挖坑弄陷阱的,甚至,还有晚上装神弄鬼的,不一而足。

    历史上最著名的点地炮夺宝。

    《水浒传》里智取生辰纲!

    吴用设计卖毒酒,将生辰纲一众宝贝全给夺了。

    陆岑音确实是难得一员女将。

    这种方式她竟然敢想。

    我说道:“马萍是打锣的,你点地炮点得再隐秘,她也一定会查出来。”

    “即便你真的点地炮夺了宝,上面交待马萍的任务没完成,不仅她要找你麻烦,那位卖宝的大神,也要找你麻烦,陆家今后别想安生了。”

    陆岑音闻言,秀眉紧蹙,问道:“那怎么办?”

    我回道:“我估计,卖宝大神对坂田的安全承诺,仅仅只到金陵码头。既然要干,屁股一定要擦干净。我们不仅要规避马萍,还要规避那位卖宝大神。最佳时机,应该是坂田到了码头,樱花国人接应了坂田之后。”

    陆岑音问道:“你有什么好想法没有?”

    我想了一想,问道:“你妹妹陆小欣打算怎么做?”

    陆岑音闻言,顿时神情黯然:“本来这个时候,我和小欣应该联合起来。我曾经试探过她,但她视我为水火,我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我回道:“你容我想想吧。”

    我们一起出了门。

    疤脸王叔一直在门口站岗。

    三人出门之后,陆岑音想去开车。

    正在此时。

    一位留着杀马特发型的小年青,骑着摩托车飙车,速度非常快。

    他根本没有看到陆岑音,要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我迅疾伸手,立马回扯陆岑音。

    陆岑音娇呼一声,被我给用力扯倒在后面。

    我寻思那辆红色轿跑肯定是要被摩托车撞废了。

    谁知道。

    耳听“咔嚓”一声巨响

    随后一句惨呼声传来。

    转头一瞅。

    疤脸王叔几乎与我同时出手。

    不过,他竟然一脚踹翻了摩托车。

    杀马特小年青倒在地上,满头满脸全是血。

    我惊诧不已。

    一来,震惊于疤脸王叔的武力值。难怪那天江湖窜货场,陆岑音就带了他一位红花棍郎,疤脸王叔竟然如此厉害。二来,我第一反应是去扯陆岑音,避免她不受伤害,但疤脸王叔的第一反应,却是将伤害陆岑音之人直接踹翻,不怕人家死。

    真尼玛狠!

    这就是我与一位护宝老红花棍郎的不同。

    在没受到伤害之前,我会选择防御。

    一旦受到伤害,才会反击搏杀。

    但疤脸王叔不一样,他第一选择是直接将有威胁之人扼杀在摇篮。

    杀马特青年根本起不来身,在地上痛苦哀嚎。

    陆岑音赶紧跑过去,问他有没有什么事。

    杀马特青年说不了太多话,只是一个劲地骂“傻逼”、“卧槽尼玛”之类的脏话。

    能骂人,代表问题不算太大。

    疤脸王叔看了看我。

    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不过。

    这种挑衅,没有鄙视的意味。

    完全是一种想与高手决一雌雄的欲望展示。

    我没理会他。

    陆岑音说道:“王叔你太冲动了,赶紧送人家去医院检查,咱们该赔多少就赔多少。”

    王叔回道:“知道了,大小姐。”

    上了陆岑音的车之后。

    我说道:“王叔身手很不错。”

    陆岑音闻言,神情有些讶异,反问道:“你也有服别人的时候?”

    我回道:“不是服,陈述一个事实。”

    陆岑音浅笑道:“那天你拼完红花,王叔跟我说,你身手一流,可惜有个大缺点。”

    对来自高手的点评,我也感兴趣,问道:“是吗?”

    陆岑音回道:“王叔说你的缺点在于,不肯下死手。他说你在拼红花之时,其实完全可以废人,这也符合老江湖拼红花的规矩,但你整场却没废一个,导致一场战斗拖延了不少时间。”

    我:“……”

    陆岑音又轻叹了一口气:“王叔是练八级拳的,从他祖上开始,就是陆家的护宝红花,一直对我忠心耿耿。可惜,王叔有时比较冲动。”

    八级拳、咏春拳。

    传统武术当中唯二可以上擂台进行自由搏击的拳术。

    至少我这样认为。

    到了出租屋,我下车之后。

    陆岑音打开了车窗,递了一样东西出来:“藏红花油,你手臂的伤还有些淤青。”

    我接过东西,看了看牌子,还是崇拜大象那个国家生产的,问道:“这么好的东西,竟然给猪擦?”

    陆岑音俏脸顿时绯红,伸手就想抢回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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