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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身登青云梯     这位天师是妖怪txt下载     这位天师是妖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醒木一方口一张

    雍州城门口处,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之人,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入了城内。

    他这身打扮,似乎是畏惧冬日里酷寒的风,尤其是他的脸,更是直接埋入了厚厚的围巾之中。

    可实际上,他不过是害怕被人认出自己。

    此人正是张惟。

    眼下他回到城内,没有急着第一时间回棺材铺,而是先去往了城中酒楼。

    待到酒楼门口的小厮将马匹领去,张惟走入门内,选择了一楼大堂的一处角落落座,随意点了些饭食,打算在这里探听探听如今城内的风声。

    想来,自己出城了这么些时日,有关自己的讨论应该会少不少。

    “啪!”

    醒木一响,酒楼一层大堂中心,一张木桌后,一位说书人一身长衫,一摇折扇,这便说起了故事来:

    “书接前文。上回咱们说道,这明和道长不畏奇险,毅然决然地进入胡府之中,要捉拿那千年厉鬼。也便是在此时,他和胡夫人,也就是当今胡家主母,结下了缘……”

    张惟刚刚坐下,位子还未坐热,猛然跳了起来。

    他这一动作,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感受着其余人的目光,他讪讪地摆了摆手,又默默地坐回了座位上。

    这是什么意思呢?

    书都说上了?!

    张惟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自己离开这么些日子,热度非但不减不说,反倒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只是……这千年厉鬼又是怎么回事?

    这为了艺术表现力,也着实是太夸张了。

    张惟轻轻地呼了口气,微微扯下了遮住大半面容的围巾,拿起一杯温茶,轻轻啜了一口,稳了稳心神,打算再听一听具体的情况。

    “……须知道,那厉鬼可是看上了胡员外一世行善的功德,想要占据他的身体来还魂,从而功力大增!明和道长正气凛然,碰上这等事情岂能容它嚣张肆虐?只不过,这千年厉鬼,又岂是这般好应对的?”

    张惟一怔,确实没想到,自己如今在这说书人的口中,似乎还是挺正面光辉的形象?

    酒楼里安静了下来,就连二楼围栏后的食客们,此时也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说书人的故事,他们见着说书人讲到这里有意停顿,便纷纷吆喝着催促了起来。

    说书人见众人的好奇已然被调动,满意地接着往下讲道:

    “诸位可是有所不知,这千年厉鬼,厉害至极!明和道长同之苦战了三天三夜,那是杀得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明!诸位可能要问了,这等大事,为何城中却无人察觉有此打斗?这是因为啊,明和道长乃是神魂离体而出,进入到了胡员外的识海之内,同那厉鬼拼斗的……”

    张惟一时间听得有些啧啧称奇,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牛皮。

    “……最终,明和道长自然是取得了惨胜,只可惜,为了驱赶这鬼物,以胡员外肉身为战场,实在是对胡员外的损伤太大了些,这也直接导致了后来,胡员外的离世……”

    说到这里,说书人语调低沉,神情叹惋。

    便是在场的主人,也都轻叹着连连摇头。

    “诸位爷要是听得尽兴,还请有钱的捧个钱场……”

    故事讲到这里,说书人停下了下来,酒楼里开始有小厮捧着木盘四处走动,收取赏钱。

    说实话,张惟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演绎成了今日的情况,这背后没有在暗地里发生些什么,他是不相信的。

    不过,他还是听得很爽的,毕竟当初自己灰溜溜地出城而去时,民众们可都是骂声一片,而如今反倒是有了美名了。

    若是可能的话,说不定这便是自己修行十方受命诀,凝练香火的契机。

    所以,他很是大方地给路过的小厮,丢下了……一颗铜板。

    这也不能怪他太小气,如今他身上实在也没有余钱了,出城的时候无论是制作符箓还是其余的准备,都是笔不小的花费,他的兜里现在也就只剩下了十来两银子,还得留着应急用。

    “多谢多谢!咱们接着说!”说书人见今日的收成明显比平时好了不少,面色红润地向着四周抱了抱拳,感谢道。

    果然,还是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大众们最是喜闻乐见。

    “……胡员外得知大限将至,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当今的胡家主母。须明白,那千年厉鬼只是暂时被明和道长打跑,还是会再回来的!而且,这鬼物经此一败,必然怀恨在心,再度归来之时,便是要灭整个胡府满门!

    “所以,在胡员外离世之前,他亲手握着明和道长的手,苦苦恳求道长以后多多照看胡家。那场面,当真是让人垂泪连连……”

    张惟抬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沉默地盯着看了半天。

    “……再后来,发生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了,胡家主母遵从了胡员外遗愿,将明和道长聘请为了胡府的供奉,至于这段日子,被大家津津乐道的,主母亲自牵起了明和道长的手,实则那是胡主母在怀念胡员外!毕竟当初,胡员外乃是紧紧握着明和道长的那只手,将整个胡家的将来,托付给了他……”

    张惟听得当真是无比佩服,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居然都能洗。

    见着说书人说完退场,他没有犹豫,直接跟在了他的身后。

    很明显,这是有人在帮着自己洗白,虽然未必能够让所有人都相信,但只要以后城内之人谈论起时,不是一边倒地唾骂自己,那便是最大的成功了。

    一路尾随,张惟跟着说书人来到了后院,见到四周无人,他直接身形一晃,来到了说书人的面前,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你……你想干什么?”说书人一惊。

    “你这些故事,是谁告诉你的?”张惟问道。

    “你问这个……”

    张惟没等对方说完,直接拉下了遮盖住自己面容的围巾。

    “明和道长!是您啊!这个……”

    说书人赶忙朝着四下里望了望,见到无人注意这边,才凑到了张惟耳边,低声说道:

    “这都是主母大人吩咐小的这般说的……您要是不满意,咱们还能再改……”

第七十七章 财源广进

    得知是胡霜儿在背地里安排的这一切,张惟一时间有些沉默。

    说书人看着张惟不出声,还以为是对方不满意,赶忙说道:

    “明和道长,您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没事儿,您有要求直接提,这些东西都好说,小的还能现场给您改编,直到改到您满意为止……”

    “你这服务倒是挺周到的。”张惟忍不住说道。

    “那是自然……主母毕竟给了小的不少银两,既然收了钱,那就得办成事。”说书人很是认真地说道。

    “我……我挺满意的,你就照着现在的说吧……”张惟的回应略显有气无力。

    “好咧!”说书人感到很受鼓舞,觉得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当事人的认可。

    “道长啊,小的这里还有后续的,包您满意!待到这几部书都说完,您指定能成为这城里有名的英雄!”他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张惟愣了愣,问道:“你……你还有什么内容?”

    “小的听说,您前些日子出城救下了一众行商,当时您身边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娇俏姑娘,这不就是最好的风流名士的故事吗?神仙侠侣快意恩仇……”

    “停停停!这个……这个还是算了吧。”

    ……

    ……

    张惟没有再在酒楼里多呆,牵着马,慢慢地朝杀人巷走去。

    不得不说,眼下自己在城内的处境,比之前确确实实要好了不少,至少不会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只不过,他有些想不明白,这狐狸到底抱着什么心思,才会选择帮着洗白自己?

    不对,自己本来便是被她冤枉的,而且这也算不上是洗白,一切不过是变得越来越扯淡而已。

    但是毫无疑问,她的行为确确实实有一点点自相矛盾的意味,毕竟她先前有意让大众误解,如今却是主动消除在公众里的影响。

    他突然有些感慨,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自己名声的好坏,不过是在那只狐狸的一念之间。

    甩了甩头,他不愿再多琢磨,这狐狸的想法自己要是能想得明白,那也不至于被她搞得像现在这般被动了。

    正午刚过,他走回了杀人巷。

    冬日里,正数这会儿的阳光最为温暖,此刻在巷子口,几名老爷子正仰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一派闲适。

    很显然,他们正是这巷子内的居民。

    见着这一幕,张惟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出城之前,住在巷子内的人,还都因为闹鬼的传闻,平日里不敢开门,更不要提出门晒太阳了。

    看来,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变化有些大啊。

    张惟牵着马,踏入了杀人巷里。

    巷子里竟然人流不少。待到他一路回到了自家的“福寿堂”棺材铺,更是发现,这些人都是来铺子里购置物件的。

    哪怕当下的时间,正是多数人小憩的时候,可铺子内的生意仍旧很是红火,门面内外还有不少人正排着队买东西。

    这毕竟是家棺材铺,这般大的客流量,不得不说让张惟相当惊讶。

    “道长!您回来啦!”

    正在忙活的老和尚偶然间一抬头,见到了门外牵马而立的张惟,有些惊喜地喊道。

    听到他这一嗓子,店铺里的客人都一同转过头,好奇地望向了张惟。

    场间顿时议论纷纷:

    “这便是明和道长?”

    “听说他们家的纸钱纸人啥的,烧到地府里格外好用,就是因为道长和大师施加了大功德……前些天,老李他娘还托梦给他,点名要这家的纸钱呢……”

    “你们听说了吗?前些日子明和道长又在城外降服了一只妖魔,救下了一队行商!而且,听说道长还是和一位女子一同出游的,只不过,如今为何不见那女子……”

    “明和道长是真性情啊!我猜那随行的女子肯定也不一般,没想到道长除了和胡府主母有故事,竟然还……当真是风流潇洒!”

    张惟一时间头皮发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城的那点事儿,根本不用说书的编成故事宣传,合着如今已经在城内散播开了。

    早知道,当初就提醒那些行商别多嘴了。

    “你先忙着。”张惟冲老和尚说道,随即赶忙回到了后院。

    ……

    ……

    傍晚时分,棺材铺关上门后,张惟和老和尚坐在前屋门面房内,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讨论着什么。

    其实,棺材铺在关门之时,还有不少人排着队,没能买到这里的香烛纸钱等物。老和尚也只能叫他们先回去,明早早些过来。由此,也可见生意的火爆。

    至于为何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关门,这里头也是有禁忌的,毕竟开棺材铺是不怎么吉利的生意,所以都讲究在日落之前收工,以防止游魂野鬼混入其内。

    “也就是说,如今生意这般好,都是因为她?!”张惟握着筷子,用力地夹着一块青菜,一时停在了半空。

    “没错啊!这都得靠胡夫人的宣传,毕竟胡员外出丧,用的便是咱们家的东西。说起来,胡夫人当真是蕙质兰心呐!道长啊,没想到您不声不响的,直接就给人家拿下了呀。高,实在是高!”

    老和尚一脸敬佩的神情。

    张惟不愿意再提关于那只狐狸的事儿,转头问起了别的:“咱巷子里,我看如今不少邻居也都敢出门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嗨,自打胡夫人将您的光辉事迹宣扬到了整个雍州城,老衲也就来了个顺水推舟,把您给这巷子驱鬼的事,实话实说了出去。”

    老和尚说着,得意地捋了捋白须。

    这长须,是他这些日子才慢慢蓄起来的。还真别说,有了这胡子之后,他更像是得道高僧了。

    张惟突然有些怅然,自己当初为了出名,有意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了那些行商,结果换来的却是些“风流”名声。

    而胡霜儿跟老和尚,反倒是在城内帮自己博得了不错的声望。

    难道说,自己在自我运营上,确实没什么天赋?

    果然啊,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道长,您既然回来了,不去胡府探望探望?”老和尚试探着问道。

    “再说,再说。”

    张惟闷头吃起了白饭,并不就菜。

    ……

    ……

    第二日,棺材铺的生意仍旧很好。早上还未开门,便有不少人排队等待。

    现在已经进入了腊月,不少人家,已经开始置办年货。这也是铺子这些天生意红火的原因,毕竟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需要祭祖。

    张惟也早早地起了床,不过,他并未去帮老和尚料理生意,而是吃过早饭后,直接出门离去。

    今天乃是腊月初三,他要去城内的周记布庄看一眼。

    因为,初三这天,是当初的木珠三人,同某位邪修约定的交货日期。

第七十八章 周记布庄

    天气晴朗,这几日,倒都是冬日里颇罕见的晴天。

    张惟仍旧裹得严严实实,不露脸地走在街上,一路前往周记布庄。

    先前,他也搜集过有关于这家店铺的消息,此店乃是整个雍州城内最大的布店,其老板,不单单在雍州地界上开有分店,更在陈国西部的其余州郡,也设有店铺。

    该家店,在生意上往来同其他地往来十分密切,商队出城入城自然也是常态,确实很适合邪修暗中驻扎,藏匿以及转移。

    没过多久,张惟便来到了周记布庄之前。

    店铺开在了城内的商市里,本就人流繁多的街道旁,店门口更是门庭若市。

    如今正值腊月,家家户户只要还过得去的,怎么也得置办两身新衣裳,以迎接新年的到来,因此,布店的生意倒是极好。

    张惟见着那人山人海的店门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就算想挤都难以挤进去,只得老老实实地排队。

    自家的棺材铺虽说生意也不错,可要是同这家店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一边排着队,他一边注意着店门口红纸上的宣传语,同时听着四周同样在排队之人的闲聊,倒是明白了为何今日这般热闹。

    原来,这家店每逢每月初三,都会上架新到货物和处理往先的布匹,而且店里布的质量也比城内其余店家好不少,这才导致不少客人都认准了这家铺子购买。

    张惟微微点了点头,今天果然有上新,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三种不同颜色的布匹。

    当初,邪修和木珠那三人,约定的交货时间的暗号,便是三种不同颜色的布匹上架。

    排了许久的队,张惟终于进到了店内,屋内的空间相当宽阔,更是有一道道样布自房梁垂落,有若帘幕。

    一眼望去,各色各样的布匹繁多,种类齐全,花纹色彩皆是上等。

    他打量了片刻,也不得不感叹,这店的实力当真是出众。

    找到小厮,他问起了今日店铺新到的货物。

    “这位客官,您请随我来。”

    小厮在前领着,将张惟带到了店内的一处。

    “今日新到的布匹样品,都在这边了,客官您看看,喜欢哪一样?”

    张惟只是一搭眼,心头便是一动,这柜台之上的布,虽然各自的花纹有所相同,可其底色,拢共就只有三种!

    “今天便只有这三种颜色的布么?”

    张惟不动声色,轻声问道。

    “是的,客官。您要是不喜欢这颜色,咱们店里还有其他的,要不您再看看?”

    张惟略一思索,然后笑了笑,说道:“那便再看看。”

    小厮在前方领着,张惟看似无意地随口问道:“这也快过年了,最近生意很是不错吧?”

    小厮倒是热情,也跟着聊了起来:“是啊,这逢年过节的,我们这铺子生意都要好上不少,实在是承蒙各位客官抬爱。”

    “如今这般多人来买,会不会直接卖断货呢?”张惟有意将话题,扯到了供货上。

    他猜测,既然那邪修以每月初三新上货架的布匹颜色为暗号,可能是因为他需要随着商队,在这几日内出城入城。

    若是他固定就留在雍州城内,虽然也能这般选择暗号来碰头,可他更可能的,是已经找到了木珠三人且拿到了货,而不是选定时间后,再来交接货物。

    “那肯定不能够!我们周记布庄,供货那可是有名的及时,若是一地的店铺出现货品短缺的情况,咱们周边其余城镇,当天便会给这边运货。客官您放心买,少货的情况,肯定是不会出现的!”

    张惟暗道果然如此,通过这布店商队在不同城池里转移,的确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方法。

    就是不知道,是那邪修盯上了这周记布庄,从而渗透了进去,还是这布庄干脆就是那邪修开的。

    张惟突然在一样布匹前站定,细细打量了一番后,说道:“这样式,我看着便很不错。”

    小厮见状一喜,赶忙问道:“客官真是好眼光!这布那可真是没得说,又漂亮又结实耐用,您需要多少?”

    “很多。”

    ……

    ……

    张惟清楚,这个邪修,既然能够操控布庄新上架的货品,那自然不会是店里的底层,应该是有一定权力的。

    所以,他打算和这家店管事的人对话一下,以寻找那隐藏的邪修。

    其实,这要是木珠在的话,让她直接来便可,那邪修认得她,直接就可以将其勾出来。

    不过眼下她已经逃掉了,也只能靠着自己亲自上阵了。

    说起来逃跑的木珠,他一直有种感觉,这个女强盗,可能是被暮秋故意放跑的。毕竟在当时,暮秋明明有很多办法能够防止她逃掉,可这骷髅却一样都没选用。

    只是这些东西,也只能是猜测,那具骷髅可不会将自己的意图实话实说。

    张惟被小厮带进了一处雅间,奉了茶。

    小厮听到他要货的量,知道自己拿不定主意,这便跑去通知掌柜了。

    当然,为了取信于人,张惟也是直接给对方亮了亮自己兜里的银票的。

    如今棺材铺生意红火,倒是又有了不少积蓄,他今早出门特意带了些出来。

    张惟喝着茶,没等多久,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便走进了屋内。

    “这位贵客,有礼了。”

    年轻男子面容俊朗,几步便走到了张惟对面坐下。

    “您就是掌柜的?”张惟问道。

    对方略一摇头,微笑着自我介绍了起来。

    张惟听得明白,原来对方是这铺子大老板的女婿,是这几日随着运货队伍,刚刚来到的雍州城。

    “在下周海,咱们商量便是,我能做主。”对方温文尔雅地说道。

    张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还有一桩更大的买卖,你应该也会感兴趣。”

    若是他没猜错,自己这是直接碰上正主了。

    不过,他没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邪修的气息,想来对方也是有所手段遮蔽,否则刚一进城,就得被司天署的人发现。

    “哦?”周海一挑眉,“那可要请您详细说一说了。”

    张惟凑近对方的耳畔,轻声说道:“你,收不收骨头?”

第七十九章 大街上

    周海一脸平静,望着张惟说道:“这位客官,您这是何意?”

    “咱们实话实说得了。”张惟看向了对方的眼睛,“是木珠派我来的,他们如今碰上了些麻烦,暂时脱身不开。”

    周海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看来这位客官,你不是来做生意的,而是想找点乐子消遣消遣。在下还有事儿,不多奉陪了。”

    说着,他站起了身,向着门外走去。

    张惟仍旧坐在座位上,神情平静地喝着茶,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

    周海走到门口,却一时间没有推门而去。

    “骸骨在哪?”

    室内一片安静,却有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到了张惟的耳中。

    周海终于没能沉住气,选择了传音入密。

    张惟站起身,说道:“东西在我这儿,你跟我去取吧。你的货目标太大,拿到手后,你最好尽快离开。”

    他和对方说的货物,当然是如今已经跑到了养尸地地宫内的暮秋。

    “好。”周海转过身,看向张惟,“你等一下。”

    说完,他便出门离开。

    未过多久,他又重新回到了屋内。

    “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咱们现在出发。”周海说道。

    ……

    ……

    张惟跟在周海的身后,一路来到了布庄后门,门外,正有一架马车停留。

    “你进车厢里,我来驾车。”周海说道。

    张惟点了点头,主动坐进了车厢。

    待到马车缓缓行动,离开了布庄,张惟便开始给对方指路。

    他所指的方向,正是出城的方向。

    他只能选择离开城池后再动手,因为在城内就开打的话,变数实在太大。

    毕竟,司天署前些日子才刚刚去到了南边的乱葬岗,他们这群人若是一时半会儿的还未离开,收到雍州城里有邪修的消息后,必然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到时候,自己想脱身也会变得极为麻烦。

    所以,唯有出城,才能让自己放开手脚。

    “他们出了什么事儿?”周海一边驾驶马车,一边低沉地问道。

    “事情有所暴露,司天署的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他们只得先行藏匿,短时间内不敢现身。”张惟在车厢内说道。

    “真是一帮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老子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他们三个。”周海恶狠狠地低语着。

    与此同时,车厢前方的帘布,被张惟拉开了一小道缝隙,他这会儿正偷偷盯着周海的背影,看个不停。

    这个邪修……做成炼尸应该会很好用吧?

    张惟盯着他的后背,十分心动。

    他在回城的路上,已然初步学习了部分炼尸之法,如今正愁没主材料练手。

    “司天署……”周海低声重复着,“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张惟的视线仍未转移,轻轻说道:“这种事儿谁能说得清楚?那帮人比狗鼻子还灵,要是能知道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发现的,咱们现在还需要这般小心?我又何必将货物藏在城外?”

    “是啊……这群朝廷的狗,确实很让人厌烦。”周海轻声回应道。

    他突然又说道:“不过……我现在觉得,你比他们还讨厌。”

    话音未落,数道银丝突然自车厢内的四面八方激射而出,猛然冲向了张惟!

    “轰!”

    对方骤然发难,张惟面对偷袭,飞身而起,整个车厢骤然炸碎!

    此时正在大街上,四周还有不少的凡人百姓。

    路人们见到车厢突然炸裂,惊叫着四散而逃。

    马鸣声不断,原先驮车的马,更是被惊得乱窜,逃离了此地。

    张惟没想到,对方竟是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谎话。

    他更未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这般大胆,在城内就敢直接动手!

    周海身形晃动,已然站在了不远处的道路中心。

    他看着张惟,冷笑一声,喝道:“看来,木珠那三个废物,就是被你杀的了。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如此,你便纳命来吧!!”

    他手中法诀一掐,大量银丝自衣衫下飞出,猛然间飞掠到半空,冲向了张惟!

    一道神行符反手贴在身上,张惟速度暴涨,开始辗转腾挪,躲避着对方的攻击。

    瞅准空隙,他一道凝滞符直接从袖中飞出,飘向周海!

    这凝滞符,乃是暮秋所教的真一道里的一种符箓。

    乱葬岗一行后,暮秋收获极大,当初二人约定的,教给张惟真一道符箓之法,她自然是说到做到。

    真一道符法,包含了不少十分精妙的符箓,最最重要的是,张惟所学的,是暮秋经过改良的可以用妖力来书写的符箓,并且威力丝毫不弱于原符!

    周海见对方飞出一道符箓,二话不说,身形一动,直接离开了原地,躲避掉了那道符。

    只不过,那凝滞符虽然没有命中周海,可在飞到他先前的位置后,却猛然间一亮,一片莹白光芒瞬间笼罩了方圆半丈的范围!

    这片地域,尽数陷入了凝滞符的影响里,只要对方敢踏入其内,身法动作的速度,乃至体内法力的流转,都会受到极大影响,变得阻滞不畅!

    张惟一面躲避着银丝的攻击,一面甩出道道凝滞符,虽然这些符箓都未能直接命中周海,可道道莹白的光芒,在场中却是愈来愈多!

    周海不敢直接踏入凝滞符里,能够活动的范围愈来愈小,而张惟则不同,他施放的符箓,自己进入其间丝毫不受影响,能够拉扯的范围比对方要大了许多。

    而且,当身后追击的银丝进入凝滞符的范围内时,其速度也有了明显放缓,这使得张惟更是从容不迫!

    不过,就算眼下占据优势,张惟仍旧很是着急,这般直接在城内斗法的行为,必将彻底激怒司天署。

    现在,城内出现的情况,必然已经传递了出去,司天署只怕已经在路上赶着了。

    若是再拖下去,等到司天署的人来到,只怕自己也得跟着倒大霉。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敢直接大肆使用妖力对敌,毕竟要是回头让司天署发现,此地还有妖气残余,那只怕是整个雍州城都会被翻个底朝天,自己想躲也不容易。

    周海本想自己先手偷袭,速战速决后迅速逃离,这等事他做了也不是头一回了,却没成想,这次却陷入了持久战里。

    他同样明白眼下已经是刻不容缓,索性不再躲避,而是直接站定,手上法印飞快结起,一道道黑紫条纹,浮现在了他的身体上。

    他面色发狠,闷吼出声:“冥蛛!”

第八十章 全城戒严

    “冥蛛!”

    随着一声低吼,周海身后的衣衫撕裂,两臂两腿,同时浮现而出!

    此刻,他乃是四只手臂、四条腿,正形如一个人形蜘蛛!

    他直接匍匐到地面上,高速冲向了张惟!

    其速度异常快,凝滞符的减速地带,仅仅只能对其造成少量的影响,片刻后,他便冲到了近前!

    道道劲风呼啸而来,张惟面色凝重,身形一晃,躲过身后银丝的剿杀,随即双手一合,一张定身符迎头甩向了周海!

    这定身符,同样是真一道符法之一,效果便是能够片刻定住对方的身形,用得好了能够起到奇效。不过,画这种符箓也需要消耗颇大。

    周海身影一闪,竟然直接失去了踪迹!

    眨眼间,他直接来到了张惟的背后,八肢猛然切向张惟!

    不过,他却没有料到,另一张定身符,竟自张惟脚下瞬间飞出,直接砸向了他!

    却是张惟先前留有暗招!

    这次,对方速度极猛,已然来不及躲闪,直直地被定身符砸了个准!

    就是先前张惟扔出的另一张定身符,也飘飞回来,贴在了周海满是黑紫色条纹的额头之上!

    周海的身形陡然一僵,张惟略略侧身,便躲开了对方的冲击。

    与此同时,一直追杀张惟的银丝,也无力地落到了地上。

    张惟不敢多耽搁,转眼祭出了两张破魔符。

    这破魔符,同出真一道法,是当初云锦山设计的、专门用来针对邪修的符箓。

    “嗖——”

    破魔符发出一阵破空之声,直接穿向了周海,可就在此时,周海身上的两道定身符,竟然瞬间燃烧了起来!

    他选择了强行逆转修为,破解这定身之符!

    瞬息间,两道定身符便化作了飞灰,周海重新恢复了行动!

    只不过,此时破魔符已然离得他非常之近!

    “轰!”

    可惜的是,仅有一道破魔符炸在了周海的身上,另一道符箓,则被他强行躲了过去!

    口中咳出一大口紫黑的鲜血,身上更是被炸裂得血肉模糊,可他却并未倒下。

    在这一息,他身后多生出来的四肢,刹那化作了同样颜色的血水,其速度随着四肢的消解,骤然暴涨!

    无穷无尽的银丝,突然自他身上钻了出来,形成了一道幕墙,猛然冲向了张惟!

    与此同时,周海极为怨毒地剐了张惟一眼,不敢再多停留,而是趁着张惟被银丝幕墙纠缠之际,直接飞离地面,朝着城外的方向远遁而去!

    待到处理掉那些银色蛛丝,场间已然没了周海的身影。

    张惟同样不敢多呆,迅速逃离了现场。

    ……

    ……

    他第一时间回到了棺材铺。

    他很清楚,司天署很快便要开始在城内巡查了。

    毫无疑问,今日若是他尽情施展妖力,再配合上符箓之法,想要斩杀这邪修,并不是难事。

    只不过,为了防止事态更为严重,他并不敢这么行动。

    毕竟,这次打斗必然会引起司天署的注意,若是对方侦查现场留下的气息,发现除了邪修还有妖类,那说不准会直接引起司天署高层的注意。

    这也是因为,邪修在城内突然不管不顾地爆发战斗之事,已经不是头一回发生了,司天署对于这种事情,可以说是见怪不怪,就算是重视,程度也有限。

    因此,张惟只能用符箓对敌,毕竟经过暮秋改良后的符箓,虽然能够用妖气制作,却在使用后不会遗留下妖气。

    张惟坐在书房内,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很明显,这个周海,应该是第一时间便逃往了城外,而且,对方被自己一张破魔符命中,伤势绝对不轻。

    就算他要逃,应该也没办法逃得太远。

    在城外,他一个邪修是说什么也不敢走官道的,而且还不得不躲避着司天署的追查,所以他只能哪里荒僻就往哪里跑。

    张惟面色一时迟疑起来,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直接追出城去。

    只是片刻,他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毕竟,不久后,城外只怕也会被司天署大肆搜索,自己这会儿出去,实在太不明智了些。

    张惟摇了摇头,站起身。

    “这个邪修,是依仗着周记布庄的商队进城的,那会不会……他还有别人接应?”

    一边踱步,他一边自语着。

    无疑,周海和布庄的牵扯很深,周记布庄内很有可能还残留有关于周海的线索。

    思考片刻,他决定再度出门,要去布庄再好好打探打探。

    ……

    ……

    张惟乔装打扮,重新潜回了周记布庄之外。

    此时,雍州城外的大街上已然戒严,官府的捕快尽数出动,面色严峻地维持着秩序。

    路上,不时有几个身着缁衣的司天署执事,匆匆地赶过。

    张惟没想到,这群人来得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快上一些。

    不过,现在正雍州城内,一般人等已然不允许随意行走,他只能躲避着视线翻墙越户地绕了一大圈,才来到周记布庄的附近。

    躲在墙角的阴影里,张惟注视着远方布庄大门口,只见此地已被官府的人围了起来,明显是在重点管控。

    相比原先热闹的场面,此刻已是显得冷清了不少,客人们都已经被官府驱走并看押了起来。

    布庄之内,更是缁衣身影不断。

    张惟在远处看得清楚,一时不敢上前,害怕被布庄内的执事们,感受到自己身为修行者的气息。

    眼下这般情况,自然是没有办法再进入其内打探消息了。

    他又细细地打量了片刻,只好转头离去。

    再度回到棺材铺不久,便有不少捕快来到了店门口。

    正在等待购买东西的客人,同样被尽数驱赶,整个雍州城此刻已经彻底动了起来,整座城池,都会进入一段管制极为严格的时期。

    “哎呦!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衲的生意啊!”

    被盘问审查过后,老和尚望着被强行关闭的店门,一时间哀嚎到了极点。

    张惟幸亏是回来得及时,在对方盘问之际也在场,这才没有出大问题。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先在棺材铺里呆两天避避风头了,那周海一时半会的自己怕是没法再去追杀了。

第八十一章 再探

    转眼之间,城内已经戒严了五日。

    雍州城被重点盯视,诸多司天署的缁衣执事,这些日子一直驻扎在城池内,未曾离开。

    这些天里,张惟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棺材铺内,没有再出门。日常的采办,都是老和尚在忙活。

    这一日,张惟正呆在前屋内。

    正门被推开,老和尚走了进来,提溜着不少青菜,满脸兴奋地看着张惟说道:“道长啊!有好消息!”

    正在喝茶的张惟,放下茶杯问道:“怎么说,戒严解除了?”

    “不是这个,这玩意儿谁知道还得过多久……是别的!”

    张惟略感疑惑,说道:“除了这之外,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老和尚走到张惟的身畔,随手将青菜放到桌子上,满脸兴奋地坐下,说道:“道长,您又出名啦!”

    张惟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些日子一直呆在铺子里,啥都没干,怎会出名?”

    “您不知道,现在城内啊,已经传开了那天发生的事儿了,据说是一位道行极为高深的道人突然出现,同那邪修斗法,硬生生凭借着一手惊天动地的符法,将那邪人杀退了去!”

    说到这,老和尚满脸神秘地凑了过来:“只不过,这些天里,不论官府的人怎么找,都没能寻到那位高人。这找不到不要紧,可您猜怎么着?如今城内可都盛传,是您暗地里打败的邪修,那道人啊,就是您!”

    张惟心头一紧,问道:“这……又是谁在胡说八道?”

    他可是将这事儿捂得紧紧的,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尽管这事儿曝光出去会让他更有名气,可他必然也会面临着司天署的追查,这不是他想见到的。

    老和尚连连摇头,一脸的不赞同:“怎么能说是胡说八道?!这叫合理推测。您想啊,道长,这城内有威名的道士,而且又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不就只有您一位嘛?”

    “那我这不成给人背黑锅了。”张惟忍不住嘴角微抽。

    他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流言蜚语也能猜对真相。

    可他不想承认。

    与此同时,他有些担心,司天署的人会不会因为这些谣言,真来找自己。

    真要那样的话,乐子可就大了。

    “这怎么就是背黑锅呢?这可是好事儿啊道长!别人想有这等运气,那都未必能碰得上。反正那真打赢的人如今也不知道身在何方,咱们不妨就先承着这份名声,说什么也对铺子以后的生意有好处不是……”

    老和尚搓了搓手,满脸的欣喜。

    突然间,他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道长啊,出事儿那日,你好像也出门来着吧?”老和尚神情变得狐疑,看向了张惟。

    “是啊,随便出去走了走。”张惟心头一跳。

    难道老和尚如今变得这般聪明了?

    “那……你是干啥去了?”老和尚认真地看着张惟问道。

    “处理了点私事儿。”张惟摆摆手,“你赶紧去把菜收拾了吧,别放桌子上碍事儿了。”

    老和尚丝毫不理会张惟转移话题的说辞,而是怔在了原地。

    过了少顷,他面露斟酌,开口道:“道长呐……”

    张惟大感不妙,心说难道真让他猜到了自己当初的行踪,发现了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

    虽然张惟明白,老和尚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随意乱说出去,可这等事情,终归是知道的人愈少愈好。

    “你是不是……”老和尚又迟疑地说着。

    “什么?”张惟端起茶,借着轻轻啜饮的功夫,已经开始思索起搪塞对方的话语来。

    “你是不是……去见胡夫人了?”

    老和尚语气肯定,面露原来如此的神情。

    “咳咳……”张惟被茶水呛了一下。

    迟疑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说道:“被你发现了。记得保密。”

    老和尚露出一个暧昧的神情:“老衲明白,大家都是男人嘛~老衲先去准备晚饭啦。”

    说完,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青菜,脚步轻快地去了后院。

    ……

    ……

    又过了两日,城内的戒严总算解除。

    张惟听到消息,司天署最终还是未找到那邪修。

    而且,他们也没有来找自己询问情况。看来,城内的谣言他们还是不信的。

    见到那群缁衣执事大都离去,只剩下少量几人还留在城内,张惟忍不住松了口气。

    既然风头已经过去,他便要开始继续调查此事了。

    今日傍晚时分,张惟改换面容,将早已准备好的一身缁衣换上,从后院翻墙离开。

    这是他一开始便计划好的,只要等司天署对此事的注意力减弱,他便假扮成执事的模样,去周记布庄探查情况。

    这样的话,他将会省事儿不少,能很方便地了解布店里具体的情况,而且还能得知当初司天署的一些调查方向。

    毕竟普通人能见到司天署执事的次数极少,可以识破自己身份的人终归不多。

    就算真被发现,他也不害怕,只要现在穿着这身缁衣的时候,不要被留守在城内的正牌执事碰到,那便没有大问题。

    同时,他一路专挑僻静无人的地方走,以防被人发现行踪。

    这样一来,就算之后事情败露,也没大事儿。反正该探听的消息都探听到了,司天署想要查到自己身上也不容易。

    他再度来到了周记布庄的大门口,堂而皇之地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门口旁的小厮,见着张惟后一惊,立刻弯腰跑了过来。

    “官……官爷!您快请进!”

    大堂内,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听到门口附近的声音后,也赶忙迎了过去。

    掌柜的说道:“官爷!这……您们都来问了这么些回了,我们真是知道的全说了啊!”

    他面庞上本就带着的愁苦,此刻又更深沉了三分。

    “司天署办事,你们只需听候差遣便是,哪来这么多的废话?”张惟声音冷淡,尽力模仿着骄横的司天署执事。

    “是是是……小的多嘴,小的多嘴!大人您息怒,息怒……”

    掌柜的赶忙低头弯腰地道歉着。

    “我问你答,有什么说什么,明白吗?”张惟语气冷厉。

    “明白,明白!小的一定实话实说,不敢有分毫隐瞒!”

    “首先是,你们当初……”

    张惟甫一开口,却被一道女声打断。

    “慢着。你……真的是司天署的执事大人么?”

第八十二章 周家小姐

    张惟闻声转过头,见到了不远处,一位身着华裳的年轻女子,正缓缓地走过来。

    此女虽说相貌有些普通,可其仪态却十分从容,自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

    “你这是何意?”张惟面无表情地问道。

    女子走到张惟的身畔,定定地看着他的衣衫,一时间没有回应。

    一旁的小厮和掌柜的,见到这女子后,赶忙后退几步,低头不语。

    “妾身是怀疑……你不是真正的司天署之人。”

    张惟暗道一声不好,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这才刚刚来,便被人发现了端倪。

    他心有疑惑,司天署那鼻孔朝天的模样,自己这也模仿得够像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眼下来不及细想,他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心虚的样子,而是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地说道:“你又是何人?凭你也敢质疑司天署中人?”

    掌柜的这时候凑近了几步,低声说道:“大人……这位是我们东家的千金小姐。”

    “你们口中的邪修……正是妾身的夫君。”

    周家小姐神情平静,突然开口说道。

    “你身上的金线,有些问题。”她抬起手,指向了张惟缁衣上的一处。

    “司天署执事大人们的衣衫上,用的都是真正的金线。而你的……”

    她没有说下去。

    张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里出了岔子。

    毕竟,这缁衣也就用这一回,真用金线来装饰衣服,虽然确实逼真,但是也实在太浪费了些,他是说什么也舍不得的。

    本以为,他选用了些类似的黄色布线,处理处理在外观上也看不出什么差别,可惜还是出了大问题。

    “呵,无稽之谈。”张惟依然嘴硬着说道。

    “妾身自幼便生活在布庄里,对各色衣物的制式不敢说精通,却还是有所了解的。除了这金线有问题外,你这身缁衣袖口领口的样式,也和当初来到布庄的执事大人们所穿的,有些微的不同。”

    周家小姐看着张惟的眼睛,不急不忙地解释着。

    这一下子,便是旁边的小厮和掌柜的面色也不对了,他们此刻看向张惟的目光里,充满了怀疑。

    “我们要报官!你要是真的司天署执事大人,那到时候我们给你道歉,要是假的……”

    掌柜的主动站到了张惟的身前,语气里充满了不善,哪里还有先前低三下四的模样。

    “很好!此事本官记下了!本官还有要事在身,等回头再来找你们算账!”张惟说完,灰溜溜地跑出了大门。

    掌柜的这下明白,对方是真假扮的了,当下也是气极,低低咒骂了两句,扭头问道:“小姐,要不要派人追上此人?我这便去报官!敢骗咱们!真是……”

    “算了吧。”

    周家小姐转过身,重新走回了大堂深处。

    掌柜的望着她的背影一愣,猜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

    ……

    傍晚时分。

    张惟回到了棺材铺,此时坐在书房里,身上的衣物也已换下。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缁衣,翻来覆去地看了起来。

    “这女的是什么心理素质?碰上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司天署官差,居然还敢打量打量看看哪里不对?”

    他略感烦恼,不断地自语着。

    “不过……对方既然是周记布庄老板的闺女,有这个胆子也实属正常。毕竟周记布庄的生意还是太大了些,她从小的见识肯定也不一般的,倒有可能不像很多普通人一样害怕这些官差……”

    扔下手里的缁衣,他这回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因为省钱出了这等纰漏。

    “可我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不太对劲。嗯……他的丈夫……就是周海么?”

    张惟心里一动,这周家小姐,看来很有查查她的必要。

    夜幕降临,前屋内,张惟和老和尚一同吃着晚饭。

    “周家布庄的小姐?”

    老和尚听张惟打听此人的消息,顿时夹菜的动作一停,怔在了原地。

    “你各路消息了解得多,听说过此人么?”

    张惟放下筷子,认真地问道。

    “这……”老和尚神情显出一丝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倒是有听说过一些……”

    “是什么?说来听听。”张惟眼睛一亮。

    老和尚见着张惟这般心急火燎的模样,欲言又止。

    “别磨蹭。”张惟催促着。

    “道长啊……老衲能问问,你为何要打听她的事儿吗?”老和尚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惟端起粥,喝了一口,说道:“有点要紧事儿。”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知道的,她毕竟是那逃掉的邪修的妻子。”

    老和尚的脸皱成一团,叹了口气,说道:“道长啊,您还知道这事儿呢……”

    张惟一怔,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您可不能对胡夫人始乱终弃啊,胡夫人对咱们,那可真是非常不错!不谈别的,就说这铺子的生意……”

    “你这儿都哪跟哪?!”张惟放下粥碗,神色不满,“问你什么你说什么便是,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老和尚犹豫了许久,又叹了口气,说道:“那……老衲就说一说。她呐,是咱们这附近的数座城里,有名的知书懂礼的大家闺秀。”

    张惟想了想,说道:“这样么……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她……”

    “这些都是上面那些权贵圈子里的事儿了,咱们平头老百姓知道的毕竟是少。老衲也是一次去做法事,才偶尔听说的。据传,周家小姐的母亲,是京城中某位大官的女儿,这才有了周记布庄这般大的生意。不过这些说法到底属不属实,老衲也不清楚了……”

    老和尚说到这儿,看了眼沉思的张惟,还是苦口婆心地劝告了起来:“道长啊……虽说这周家小姐的身世很不错,可终归也没比胡夫人强多少……而且咱们说,这男女之间啊,还是感情最重要,尤其是忠诚……”

    “说得好。吃完记得收拾了。”

    张惟实在没办法跟老和尚解释,站起身离开了前屋。

    老和尚目送张惟离去后,端起一旁的酒盅一口闷下,被辣得伸了伸舌头,忍不住感慨了起来:“胡夫人是寡妇,这周家小姐如今丈夫跑了,也是跟寡妇差不多……想不到,道长竟然好这一口……”

第八十三章 用情至深

    第二日一早,张惟换了身行头,出门直奔商市里的周记布庄而去。

    如今,商市再度恢复了往昔的热闹繁华。

    离得过年愈来愈近了,这市场上贩卖的货物,多了不少炮竹、楹联之类的东西,已经是愈来愈有年味了。

    与热闹的集市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周记布庄冷冷清清的店门口。

    邪修是布庄老板的女婿,此事已经在之前官府禁严调查之时,宣扬得城内人尽皆知了。

    所以,就算城内的戒严解除,布庄的生意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极大影响,如今可谓是惨淡至极。

    张惟来到了布庄附近,走到了附近不远的一家面摊处,要了碗阳春面,一边吃,一边监视起了布庄门口。

    劲道的面条飘香,他打算先吃过早饭,再进店探看一番。

    同时,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自己当真是没干别的,天天就往这布店跑了。

    张惟最近,也在考虑邪修逃到了什么地方去。

    现在,仍旧没有传来邪修落网的消息。

    对方虽说出了城,可终究是身受重伤,按理来说不太可能逃到现在。

    但是,眼下仍旧没有此人的消息,那这背后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张惟向热气腾腾的面里倒了点辣椒末,继续吃了起来。

    他怀疑,这邪修的背后,必然有同伙。

    毕竟,司天署的追查可是不遗余力的,对方想要躲过这等天罗地网的话,只依靠自己,似乎是不太可能。

    唯有同伙帮着他躲避追杀,才能让他这么长时间都不被发现。

    若一切真的如自己所料,那这周记布庄里应该有某些线索才是。

    可能这些线索已经被司天署发现了去,不过,张惟还是想追查追查看看。

    他还是很希望将这邪修做成炼尸的,不然再找其他修行者当做材料,也很不容易。

    吃完了面,张惟刚要站起身结账,却发现布店门口里走出了一个人。

    周家小姐一身白色棉裙,此时站在大门正中的门槛上,面带惆怅地遥遥地望向了远方。

    张惟看着这一幕,感到有些意外。

    这是余情未了,仍旧怀念那邪修夫婿?

    他又细细地观望了一番,轻轻摇了摇头。

    他倒是知道,作为大家闺秀,是要有不少礼节需要遵守的。这其中之一,便是“立不中门”。也就是说,人在站的时候,是不能站在门口的。

    这是因为,如此举动,除了会挡了别人的路,更重要的是有碍观瞻。特别对贵族小姐来说,这样显得相当不端庄。

    待到周家小姐退回屋内,张惟才走向了周记布庄的门口。今日,他打算以客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去再探一探。

    刚刚走入门内,他便发现周家小姐坐在远处的柜台后面。

    看这模样,竟然是打算亲自上阵打理生意。

    小厮见到难得来的客人,连忙在前领路,张惟一边跟着小厮随意看着,一边暗中偷瞄向柜台。

    这一打量,他却发现了些问题。

    这女子虽然仪态不凡,可有时候,其动作实在是有些不雅观。

    她现在穿着的是长裙,但偶尔间,她的坐姿着实会让人有一丝丝的尴尬。

    虽然柜台附近无人,她的动作也仅仅偶有便立即改变,可这一切还是落入了张惟的眼里。

    眼见着她伸手轻轻挠头的模样,张惟忍不住心想,看来,这个大小姐在现实中,和传闻里的样子有些出入啊。

    老和尚曾经说她出了名的知书懂礼。知不知书,张惟不清楚,可这懂礼一说,分明有些问题。

    由眼下的情形,可以明显地发现,她是很不适应这种端着坐的姿势的,否则也不会下意识地改回自己觉得舒服的坐姿后,再强制自己变回来。

    或许,所谓的“知书懂礼”,也不过是对外界的说法而已。

    观察得差不多了,张惟不打算多留,而是走到了小厮的身旁,往对方的手里塞了两银子。

    他打算直接收买此人,从对方的口中询问一些情况。

    若不是假扮司天署执事失败,张惟真的不想花钱办这事儿。

    “我有点问题,希望你能帮我解答一下。”张惟瞅准机会,悄声说道。

    小厮攥着手里的银子,捏了捏,那坚硬的质地让他心头一跳。

    没多久可就要过年了,他们这些在布店里忙活的人,也是需要钱过年的。

    可如今,布店摊上了这么大的事儿,生意更是为此大受影响,他们的工钱自然也难以按时拿到。

    这位小厮最近这些天正在为此发愁,正所谓年关难过,这回可真是让自己碰上了。

    可现在,自己的情况应该会改善很多。

    他握着已经被他捂温的银子,下定了决心。

    “一炷香之后,东街墙下。”

    小厮满脸谨慎,看着张惟低声说道。

    随即,他带着张惟继续在店内游逛,仿佛无事发生。

    张惟倒是没想到,这人这般上道,自己本来还打算再多说点好话,甚至再多掏点银子的,没想到省事儿了不少。

    没多停留,张惟离开了布庄,提前来到了指定的地点。

    时间到后,小厮果然低着头快步走了过来。

    好在这附近人流不多,更是没谁注意他们。

    “客官,您想知道什么,赶紧问,咱们时间不多,一会儿我就得交班了。”小厮小心地注视着四周,压低声音开口。

    张惟早就想好了要问的问题,此刻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们的小姐,是什么时候来到雍州城的?”

    “她是和……是和周海那邪修,一同进的城。”小厮没有犹豫,直接说道。

    “那当初司天署来的时候,问她话了没有?”

    小厮答道:“当然问了,不过小姐她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司天署的人当然不相信,反复来确认了好些次,只是最后仍旧一无所获。嗯……我觉着啊,小姐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张惟点了点头,又问道:“现在铺子里的生意,是她在主管?她为何仍旧留在雍州城?”

    “是她在管。”小厮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留在雍州城里,当然是因为还惦念着周海……哪怕那人是邪修,小姐仍旧对他用情至深。甚至,还不惜顶撞过司天署的大人们……”

第八十四章 封锁

    张惟听完后,沉默了良久。

    “布店里的布局,你具体和我说一下。”他再度开口道。

    “这……”小厮面显犹豫。

    “我没恶意。”张惟见对方心有顾虑,随口说道,“那钱……”

    “好,我说!”小厮一咬牙,回应道。

    待到小厮讲述完,张惟又沉思了起来。

    “客……官?您要是没问的了,小的就先回去了?”小厮见张惟这般模样,忍不住小心地问道。

    张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道:“哦……没事儿了,你先回去吧。”

    “那今日的事儿……”

    “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

    ……

    张惟回到棺材铺后,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画了好些张符箓。

    夜渐深了,老和尚关锁上了前屋的正门,打着哈欠正要回房睡觉之际,张惟却来到了前屋内。

    “道长……你这是……要出去?”老和尚见到张惟一身长衫齐整,有些愕然地问道。

    “我今晚有些事情,你先休息吧。”张惟说完,不等老和尚回应,直接打开门,走入了夜色里。

    老和尚扶着门框,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可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看来道长还是要一意孤行,弃胡夫人于不顾……

    这大半夜的,都和周家小姐幽会上了!!

    可是……道长这进度实在也太快了吧?!

    “这才几天啊……都发展到这等程度了?”老和尚一时间忍不住啧啧称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在这些事儿上,老衲要不要……向道长取取经呢?”

    老和尚一时陷入了纠结。

    ……

    ……

    老和尚没有猜错张惟的去向,张惟的确是趁着夜色赶往了周记布庄。

    若是不出他所料,这应该是他年前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城内夜间寒气深重,不远处偶尔传来阵阵打更声,在寂寥的夜里,远远回荡。

    周记布庄早已关门,张惟此刻来到附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翻墙,进了布店的后院。

    按照小厮今日里白天的描述,他直接来到了周家小姐所住的房门外。

    屋内灯光隐隐,一声惊叫突然从房内传来:

    “什么人?!”

    张惟压根没有掩饰,大大方方地走到了房门口,敲响了屋门:“有些事儿,我想同你谈一谈。”

    屋内的周家小姐,听到这声音,已然知道了房门外是何人:“你是……那日的假司天署执事?你还敢再来?!来人……”

    就在她正要高声喊人之际,张惟突然说道:“你喊吧,司天署之人可仍旧在城内。保不齐你这一嗓子,也会吸引起他们的目光。就算没引起他们的注意,只要你敢喊,我也会帮你引来他们的。”

    “呵,吸引司天署大人们的目光又有何妨?该害怕的应该是你这蟊贼吧?!”周家小姐的声音,显得很是愤怒。

    “那你倒是喊。”张惟神情十分平静,似乎很笃定,对方绝对不敢做出这等事儿。

    “别跟我装了,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同你谈,事关周海。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眼下的形势。”他再度说道。

    屋内沉默了许久。

    “吱……”

    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一身白色棉裙的周家小姐,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的张惟。

    张惟没有多说,直接迈步,走入了屋内。

    房间里布置得简洁雅致,墙上的书画,木柜上的瓷瓶,既考究典雅,又十分名贵。

    一股淡淡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

    待到周家小姐将门关闭后,两人在木桌旁坐定。

    “你知道了什么?”周家小姐冷声问道。

    张惟倒是不急,平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的面容虽然看上去有些普通,可一股雍容的气质却是无法掩饰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家小姐半夜里被陌生男子这般盯视,显得很是羞怒,若不是对方提到了自己的丈夫,她是绝对不会做出开门放进此人这等疯狂事儿的。

    她抬起手,挠了挠头顶,似乎是有些痒。

    张惟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最近这些日子,天天端着架子装大家闺秀,也很辛苦吧?”

    “你若是只想说这些废话,那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周家小姐的面色变得十分冷漠。

    张惟点了点头,也不打算再多废话,而是直接问道:

    “你知道周海的踪迹吧?”

    周家小姐冷笑了起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都进来了,你还不动手吗?”

    张惟再度没头没尾地问道。

    与此同时,一道细细的银色蛛丝,不知何时攀到了他的背上,此刻被他背过手,随意地捏住,而后拿到身前,亮给了周家小姐。

    周家小姐面色大变。

    张惟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我一直以为,周海他是逃到了城外后,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才躲过了司天署的追查。可后来,我发现我猜错了……”

    将那银色蛛丝扔到周家小姐面前的桌上,他继续说道:“周海其实根本就没出过城,他还在这周记布庄之内。”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也只有灯下黑,周海才有可能在重伤的情况下,逃脱司天署的追捕。因为留在城内的话,他只需要躲,而无需消耗大量体力去逃。

    “原来……那天就是你……”

    周家小姐狠狠地盯着张惟,认出了对方正是当日阻击周海的道士。

    “是我。”张惟很是坦然,“现在,你没得选,主动权在我而不在你。”

    周家小姐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是真的不怕我跟夫婿联手,让你今夜没法活着走出房门啊。”

    说着,她的裙下出现了一道道银色的蛛丝,那些蛛丝沿着地面迅速蔓延向了张惟。

    “你和你的……夫婿吗?”张惟重复道,同时,他一掐法诀,整片房屋居然随之一颤,道道火红的光芒,骤然间浮现在了屋内的四面八方!

    却是张惟在先前,便在屋外贴满了破魔符。今天他画了一整日的符,就是为此刻做的准备!

    红光照耀下,地面上的蛛丝如白雪遇骄阳,迅速消融无踪。

    周家小姐猛然站起,连着后退数步,却发现房门窗户都已被符箓封印,无处可逃。

    她又抬起手,挠了下头顶。

    “你为什么总是挠头呢?是因为这张人皮穿起来不舒服么?”张惟见着对方的动作,问道。

    周家小姐的动作,骤然僵硬。

    “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周海。”张惟坐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的周家小姐,轻声说道,“找你可真是太费功夫了。”

第八十五章 披着人皮的残忍

    周家小姐望着张惟,面上没有分毫的表情。

    “怎么,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见对方这般反应,张惟出声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周家小姐的嗓音,突然变成了低沉的男声,那正是周海的声线。

    “嘶啦——”

    随着一声剥裂的声响,周家小姐从头颅之上裂开了一道缝隙,随即一个人影,自其内拨开人皮,钻了出来。

    正是周海!

    他赤着身,身上缠绕着道道纱布。

    他的面色,仍旧十分苍白,重伤仍未痊愈。

    “我以为,我伪装得够好了。”他看着张惟的双眼,低低说道。

    “确实不错,我一开始也被你骗过去了。”

    张惟点头,表示赞同。

    与此同时,他随手一挥,整室的红光顿时隐没。

    他又说道:“不过,你终归还是出了些纰漏。”

    “哦?具体有哪些?说来听听。”

    尽管周海很清楚,那些符箓仍旧存在,一触即发下,依然会要了自己的命。可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危险,而是颇好奇地询问起来。

    张惟也不急,此刻谈性上来了,有问必答:“最开始让我怀疑的,是我假冒司天署执事的时候,你第一时间便识破了我的身份。”

    他指了指木桌对面的座椅,示意对方坐下,同时继续说道:“当时,你出声问询我的身份的时候,可是距离我还有一定距离的。你是后来走到了我的身前,才开始观察我身上的缁衣的。不过,你后来发现我有异常的理由,却是我衣服上的问题。”

    周海慢慢地走到了桌畔坐下,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么……”

    “没错。很明显,你当初识破了我的身份,并非是因为发现了我身上衣物的问题。因为衣物上如此细小的差异,你不靠近是不太可能看得清的,而你又是我在进门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我的异常,那时候你还未曾靠近我,这只能说明,你是从其他角度察觉了问题。”

    “难道,我就不能眼神好一些,从大老远处便能看清?”周海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你若真是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具备这等视力?所以不论如何,我都更愿意相信,你其实并不是个普通人,你是从我身上的气息,判断出了我并非司天署之人。而从这个角度,我又推断出,你一定对司天署中人十分了解。”

    张惟解释道。

    “有道理。”周海思索片刻,说道。

    张惟接着说道:“若是你对司天署十分了解,那么大概率是有两种可能,要么,你和司天署关系密切,甚至就是司天署中人;要么,你是司天署的死对头,不得不去大量了解这个机构,也就是说,你应该是个邪修。毕竟,最了解你的,往往都是你的对手。”

    “有理有据。所以,你便怀疑我是周海了?”周海默然片刻,拿起了桌上的茶壶,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水。

    张惟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当时只是觉得,你可能是周海的邪修同伙。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很是不适应作为绣阁千金的些许礼仪,这便有些可疑了,一个自幼生长在大户人家里的宝贝闺女,有多大可能像你这般不守规矩?”

    这方世界的世道,普通人对于女子的各类规范和约束,还是极为看重的。

    他紧接着说道:“还有便是,这大家闺秀亲自看管生意,着实是太奇怪了些。就算你要亲自管着雍州城里的生意,好像也没必要亲自留在门面的柜台后。且不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等习俗,就是这天天地抛头露面,也着实不像凡人家的女子。”

    周海苦笑了一声,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确实很不熟悉。没想到,倒是被你发现了。”

    “因此,我想了想,这周家小姐,应该已经不是本人了。若是你将她带入伙,也培养成了个邪修的话,那她怎么也不可能连从小一直恪守的各类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所以说,这假扮的周家小姐,一直呆在布店的门面里,其动机便很有待商榷了。”

    周海认真地听着,同时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了面前的张惟。

    “谢谢。”张惟很礼貌地接过茶,很礼貌地说道。

    不过,他并未喝下,而是直接放在了桌面上。

    “你觉得……我的动机是什么?”周海问道。

    “等人接应。”张惟说道,“你想打入像周记布庄这般大的店铺内部,只靠你一人的话,难度还是太高了。应该有其余人等协助你才是。”

    周海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地说道:“你确实……很聪明。”

    张惟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地面上垮成一团的人皮,问道:“这是……真正的周家小姐的人皮?”

    “没错。”周海点了点头,“是用真正的她,祭炼出来的。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修行的功法,是将蛛妖的力量化入己身。当初,我便是直接将蛛毒,注入了她的体内,将她腔子里的东西都化作了水儿,只留下了这张完好的皮。”

    周海说着,神情略带得意,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手法,更满意自己的作品。

    张惟没有说话,视线离开了地上的人皮。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周海看向张惟,忍不住问道。

    张惟摇了摇头。

    “不会这样觉得吗?一般人,就算是修行者,也都会对这等事儿看不过眼。”对于对方的反应,周海感到有些惊奇。

    “我只是没将你当人看。”张惟回应道。

    若是人残害人,那残忍的说法是正常的。但若是像虎豹之类的野兽残害人,那大概会感觉,这只不过是这些动物的天性。

    周海明白了张惟的意思,说道:“你要是这般说,也有道理。像我们走上这条道的,确实从某些意义上来讲,不能再算作人了。”

    张惟对这话深表不赞同,他也是个妖怪,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将自己当人看。

    说到底,还是看你想不想做人。

    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一番和谐有如老友叙旧的闲聊过后,张惟站起了身,说道:“该上路了。”

第八十六章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周海点了点头,很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你想要怎么做?直接杀了我?还是上报给司天署?”周海看向张惟,问道。

    他很清楚,自己今夜是绝对逃不掉了。所以,这也是为何,他会从一开始,便如此平静地同张惟聊天。

    既然活不了,那不如坦然面对。

    张惟也是头一次碰见,在临死前选择完全不挣扎的人。

    他突然好奇,问道:“你反正都快要死了,难道就不想再尝试尝试?万一能活下去呢?”

    周海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然后说道:“不可能的。你也知道,我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更何况,你已经将这房子给彻底封锁了,我便是再怎么折腾,也毫无机会。还是算了吧,我也累了。”

    说到这儿,他苦笑了起来:“我很想知道,咱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并非是司天署之人,为何一定得对我赶尽杀绝?”

    对方这从容赴死的态度,让张惟感到有些满意,毕竟他会省事儿很多,所以他也乐意同对方多聊两句:

    “说到底,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类邪修。”

    “就这么简单?”周海问道。

    “就这么简单。”张惟语气十分确定。

    当然,他希望将对方炼制成为炼尸,以及看看能否搜刮到其他宝贝的心思,是肯定不会同对方说的。

    “但是你现在杀了我,难道就不怕引起司天署的注意?你也明白的,这里终归是城内,司天署的人也没有完全撤走。”

    张惟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亲自给周海斟满一杯冷掉的茶,说道:“我也担心这个,所以特别注意了一下。这房子的四周,我专门布置了许多匿息符,就是用来遮蔽气息,防止这里的动静被司天署发现的。”

    这匿息符,也是出自真一道符法。不得不说,符法的类型之多,适用范围之广,确实是非常好用的道家法门之一。

    “这茶已经凉了。有点可惜。凑合喝吧。”张惟亲自端起茶盏,递给了对方。

    这是,一盏真正的送别茶。

    周海默然片刻,接过张惟递过来的茶,没再多说什么,仰头喝下。

    茶水下腹,他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阵“嗬嗬”声,不断从他的嗓子里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头。

    蓦然间,他的七窍都流出了黑色的血。

    “咚!”

    他向后一仰,从座位上跌落,摔在了地上,彻底气绝身亡。

    张惟站起身,走到他的尸首旁,蹲下身,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

    刚刚他亲自递上的茶水里,其实被他放入了破魔符的符灰,所以,这既是一盏茶,又是一道符水。

    正是因为这水中同样蕴藏有破魔符之力,所以周海才会在饮下之后,暴毙而亡。

    此时,一道淡淡的魂影,自周海的尸首上离体而起。

    张惟等的便是这道魂魄,当下也不犹豫,直接将黑金袈裟一甩,将魂魄收了进去。

    紧接着,他又将黑金袈裟一抛,直接盖住了周海的尸身。

    他打算先暂时不管这具尸首,等到自己离去之时,再将其带走,以做成炼尸。

    他站起身,今夜的事情算是彻底解决完了,接下来,就是搜查一下这布店里,看看能否找到周海遗留的物品了。

    张惟先在当前的屋子里寻觅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在一个花盆内部,找到了一个木盒。

    张惟将其打开,盒子内,敛满了细白的粉末,还有几块不算完整的骨块。

    这是一盒骨灰。

    而随着他开启了木盒,一道魂魄仿佛脱离了封印,骤然间飞了出来。

    那魂魄,是一个女子的模样,其面貌,正和地上周家小姐的人皮一模一样。

    “你是……真正的周家小姐?”

    张惟一怔,出声问道。

    这道魂魄茫然地四处看了看,没有回应张惟的话语,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便在她的视线即将转移向地面上的人皮时,张惟一惊,暗道不好。

    若是让她见到了自己生前的人皮,只怕她会当场怨气暴涨,直接化为厉鬼。

    不过,她的视线已然看向了那个地方,张惟这会儿已然是来不及了。

    就在他做好了再打一场的准备时,却发现,那魂魄只是怔怔地望着地上的人皮,却没有产生丝毫的怨气。

    “我……原来已经……死了……”

    她喃喃自语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短暂的安静后,张惟轻语。

    “我想起来了……”周家小姐的魂魄神情慢慢不再迷惘,“是您……放出了我?”

    她看向了张惟,一怔后,行了大礼。

    张惟连连摆手,说道:“姑娘,不必如此。害了你的人,已经被我除掉了。”

    说着,他随手一挥,覆盖在周海身上的黑金袈裟飞到了一旁,周海的尸身暴露在了周家小姐的面前。

    她看向了周海的尸首,神情骤然变得悲痛,缓缓地飘到了这尸身旁边。

    低头端详着这具尸体许久后,她突然转过身,对着张惟连磕三个头,说道:“多谢大人为我报此血海深仇!”

    张惟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手臂上法力微吐,将她扶了起来。

    周家小姐的魂魄,神情怅然,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当初……我在城外救下了重伤的他,见他无家可归,于是便带他回府……后来我俩情愫暗生,他也颇得我父亲的欢心……可我没想到……他居然……”

    她又回首望了地上的尸首一眼,转过头,轻声问道:“大人……您说这世人,当真都这般无情无义么……”

    张惟有些理解对方的心情,你对别人抱有善意,别人却未必会对你抱有同样的善意。

    “总归是有好人的。你这不就碰上我了嘛。”

    想了想,张惟认真地说道。

    周家小姐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张惟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她抬起手,轻轻地揾了揾眼旁,却触了个空。

    鬼是没有眼泪的。

    张惟轻叹,说道:“今生既已结束,来世,祝愿你能幸福安乐。”

    他的神情变得十分庄重肃穆:“福生无量天尊。姑娘,入轮回吧。”

第八十七章 遗留物品

    念诵经文声阵阵,房间内现出了一道明亮的白光。

    周家小姐的魂魄,伴随着这道白光,彻底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张惟才停止了念诵。

    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他轻轻说道:“待我回去,会多给你烧过去些钱粮的。”

    这是他第一回超度亡魂,第一次真真正正无比严肃地念诵完往生咒。

    一道细微的白色气息,自虚空中流转而出,缓缓地融入了张惟的体内。

    他眉头一挑:“香火?”

    没想到,超度亡魂,竟然能够直接获得香火。

    想来,应该是被超度的魂魄,有感激之类的情绪形成了念力,最后凝聚到了自己的身上。

    张惟感到有些惊喜。

    虽然这香火的量比较少,但总归是在击杀阴差之外,又有了新的获取香火的途径,实在是意义非凡。

    当然了,这也是自己如今修行了十方受命诀,才能够真正将香火纳入体内,否则的话,就算超度能产生香火,也无法被他收摄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随着他十方受命诀修行得愈发精通,他体内的香火已经能够彻底被锁住,不会再出现散溢的情况了。

    张惟微微感慨,随后继续搜查起房屋来。

    与此同时,他将周家小姐的骨灰盒收了起来,打算回头带走,找机会转交给她的家人们。

    一番寻找,张惟在一面墙上挂着的书画后,发现了一个小隔间。

    将其打开,一股十分明显的妖力,顿时涌现了出来。

    好在四周存在有匿息符,就算这股妖力很是澎湃,也不会引发外界司天署的注意。

    他伸出手,拿出了里面的物品。

    一卷银色的丝线,一个铜罐,还有一册手札。

    张惟一一检查了过去。

    那些丝线,很明显便是先前周海使用的蜘蛛丝。而且,这些东西仍旧有着妖力,倒是上好的材料。

    张惟略略估算了一下,这么多蛛丝,大概有一丈长,分量可以说是相当不少了,用来炼制些什么,也相当够用。

    这些蛛丝,他暂时还未想好干什么用。

    他决定先留待以后再说,哪怕是扔到黑市上卖掉,那这也能换来相当多的银子。

    另外的一个铜罐,足有人头大小,将其打开,里面是充满浓郁妖力的妖血。

    这应该是某只积年蜘蛛精的血液。

    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弥散在了整个房间内。

    一股深深的渴望,突然自张惟的心头升起,他很想直接将整罐血饮尽。

    他感到很是兴奋,不过,他使劲儿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

    这玩意儿可真是太有用了。

    若是自己再碰上什么伤势,也能够通过吞噬这些妖血,来快速恢复,等于是多了一个保障。

    当然了,他也可以现在便吞噬这些血液,那样的话,他便能够借此修“命”,提高自身的体魄。

    只不过,上一次吞噬血液的后果,他还记忆犹新——他化生出的鸦羽,其上的血色可是更深了一分,而这极有可能和红衣女鬼王有关系。

    更何况,最近他又在城外山野旅舍里,得知了鬼王一直都在盯着自己,这更让他不愿轻举妄动。

    “这些血……还是留待我重伤的时候再用吧。”

    张惟决定,轻易不能动这妖血。

    强忍着吞噬的渴望,他盖上了罐盖,拿出两张匿息符,分别贴到了蛛丝上和铜罐上。

    其实,周海作为一名妖修,他的血液张惟也能够吞噬掉以增长修为。

    不过要是那样做的话,且不说红衣女鬼的原因,就是他想要炼尸,也会受到影响。

    一具干尸,怎么也不如囫囵的尸体炼制出来效果好。

    至于黑金袈裟内周海的魂魄,张惟决定留着作为储备口粮。

    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渐渐消散,张惟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眼前,便只剩下最后一样手札了。

    这本手札,略显厚重,里面的书页大都已经泛黄,却是毫无法力波动。

    张惟拿起它翻开,发现其内大都是周海与朋友、亲人之间互通的书信,偶尔夹杂有部分账目。

    他从头翻看到尾,却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

    “不太对……这东西和蛛丝、妖血放到一起,一定有什么古怪……”

    张惟盯着手札,低低自语。

    他又从头翻看了起来,这次,他格外注重书页之间是否存在有夹层,可惜的是,仍旧一无所获。

    他又拿过来蜡烛,冲着火光照着书册,却仍旧毫无发现。

    各种法子换着尝试,折腾了许久,还是没发现异常,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应该啊……”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这周海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极为珍惜这些往来的书信?

    “只不过……一个邪修,怎么可能如此重视这等凡物?除非……”

    张惟心头一动,迅速抓起了桌上的书册。

    先前,他发现这本手札毫无法力波动,便以为这真是普通物件,但周海可是邪修,他珍藏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凡物?

    张惟握着书册的手上,激发出一道法力。

    出乎他意料的是,书册只是如风拂过般一阵翻动,却没有任何特异显出。

    “也不对?!”他错愕出声。

    盯着静静躺在桌面上的手札,张惟思索了片刻,突然一伸手,取下了一旁铜罐上的匿息符。

    他端起铜罐,从其内倒出了一滴妖血,滴在了手札之上。

    随着血液的滴落,一道邪异的气息,骤然自手札上爆发开来!

    那地血迅速融入进了手札里,而后,手札渐渐变得半透明起来,仿若变成了凝结的冰晶,一道道细密的波纹,自其内回荡不断。

    “果然如此……”

    张惟得意地笑了起来。

    既然,自己的法力无法使这手札产生反应,那就索性用和周海同源的妖血一试。

    毕竟,这是周海的手札,想要开启之,说不定必须得有和主人类似的力量来源。

    待到手札上的神异消失,张惟再度捡起它,翻看了起来。

    只是越看里面记录的内容,他的神色便越发凝重。

    “难怪……难怪他藏匿在城内,司天署也一直没能找到他……”

第八十八章 密信

    这本手札,真正隐藏在其内的消息,其实是周海和某一个组织之间的通信。

    这个组织,张惟听说过不止一回,叫做南枫林。

    南枫林很是神秘,它有些像是个帮派、宗门一类,又有些像是专门的杀手组织。

    但是,它其实是完全由邪修组成的,是司天署最为头疼的对手之一。

    无人知道它是由谁组建又由谁领导的,只是偶尔落网的邪修,昭示着存在这样一个专门隐匿在人族城池里的组织。就算是每个被司天署抓走的南枫林成员,也对南枫林的了解极其有限。

    张惟翻动手札的速度愈发缓慢,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每一个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可是个了解南枫林的好机会。

    他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周海,在城内能够一直躲避过司天署的搜查,竟然是有南枫林的其他成员,不断地给他提供司天署行动的消息!

    所以,每逢司天署的人来到后,他才都能及时地藏匿起来,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这背后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可怕了些,这意味着,司天署也已经被南枫林渗透,司天署内部也存在有邪修!

    这个推论,让张惟一时间有些沉默。

    他转过头,看着周海的尸首,才发现原来对方的身上,竟然有着如此多的秘密。

    若是司天署内部,也潜伏着南枫林的邪修,那岂不是意味着,整个陈国境内,这南枫林已然是无孔不入了?!

    毕竟,想要进入司天署,需要经过的各类审查,是极为严格的。不仅仅是对进入者自身的探查,更有十分严格而周密的对其身世的查验。

    而若是南枫林连这一点都能瞒过去,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司天署的话……

    那只能说明,南枫林的实力,只怕比想象之中的还要可怕。

    张惟继续向后翻看着。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周家小姐的骨灰盒,叹了口气,说道:“看来,短时间是没办法还回周家了。”

    根据手札上的信息,周海是作为一枚棋子,被南枫林特意安插进了周记布庄的,所以说,周记布庄很可能已经被南枫林盯上了,成为了一个明面上的掩护。

    这样的话,张惟也不敢保证布庄内部是不是还有其他南枫林的成员,若是贸然将骨灰还回去的话,只怕会将自己暴露在南枫林的视线内。

    因此,他决定暂时先将周家小姐的骨灰,带回棺材铺,等以后再看情况。

    “这……违抗命令?”

    张惟看着手札后续的内容,突然一怔。

    其上,竟然记录有一条周海违背南枫林命令,被惩罚的消息。

    具体的内容,是周海没有按照南枫林的要求,及时处理掉周家小姐,从而引发了高层的不满。

    “削减……修为……”

    张惟盯着那记录着的、对于周海的惩戒,一时间沉默不语。

    不得不说,他在对抗周海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对方没有太强,现在,这一切有了答案。

    原来他是被废掉了一定的修为……

    张惟如今看到这些背后的隐秘,突然有点明白,为何周海会如此平静地接受死亡,而没有丝毫反抗。

    他摇了摇头,继续向下看去。

    “临王?!”

    接下来的内容,让张惟感到十分的震惊,他居然在这书札之上,见到了有关临王的消息!

    当初,在养尸地之时,山贼头目戴大刀回光返照之时,曾经告诉过他,他和他的师父被人追杀,和临王有脱不开的关系,而现在,竟然在书札上见到了关于临王的事儿!

    张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本南枫林之间的密通信件,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多太多。

    原来,周海被安插进周记布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方便流转于各大城池,以组织安排人手,去寻找一个人。

    去寻找当年,临王府的世子。

    临王当年的封地,就是在陈国西部的临州,所以南枫林才会动了心思,在整个西部地区都大肆搜寻。

    准确来说,这位曾经的世子殿下,并不值得南枫林花费这般大的功夫。这群邪修,真正在谋求的,其实是这位世子在当初逃离王府后,所携带的重宝,或者也可能,是唯有他知道重宝埋藏地的消息。

    “当初……临王府被满门抄斩,还是有人逃了出来吗……”

    张惟陷入了沉思。

    他很清楚,就算临王府还有漏网之鱼活在这世上,只怕日子也会极其不好过。

    首先是明面上的,司天署之类的官府机构,一定会不断地追杀他,毕竟,皇帝当年下令杀临王满门,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有人逃脱。

    而这位世子,居然还跟宝贝有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南枫林找上他也可以理解了。

    “可是……为何没见朝廷发布通缉令,缉拿这个世子?”

    张惟轻声自语着。

    片刻后,他便有些明白了过来,只怕是朝廷也很清楚此人和宝贝有关联,所以才刻意封锁的消息。

    否则的话,若是搞得天下人尽皆知,只怕这趟水会变得极其之浑,反倒给了这个世子浑水摸鱼的机会,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让他逃掉。

    同样的道理,南枫林也不愿意将消息透露出去,因为知道的人越少,竞争者自然也会愈少。

    张惟略微甩了甩头,喃喃道:“可这跟我和师父被人追杀,又有什么关系……”

    他忍不住自嘲道:“总不能,我就是那位曾经的世子吧,所以才被人追……杀……”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渐渐怔住。

    这个猜测……似乎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啊!

    当初,自己虽然穿越到了如今的身体内,可是却未曾继承原主的记忆。自己的身世,都是听老师父讲述的。

    若是真如老师父那时候所说,自己是被他从小收养的,那自己穿越之后性情大变,他怎么可能完全意识不到?若是能够意识得到,又怎么会像没事儿人一样,根本不加怀疑,仍旧像原来一样跟自己相处?!

    这实在是太不合理!

    而若是,老师父和自己,并不是自幼相处,而是三年前刚遇到呢?那样的话,老师父便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有性格上的巨大改变。

    一个可怕的猜测,渐渐浮现在了他的内心。

    张惟紧紧地握住了双手。

第八十九章 一个假设

    张惟这般猜测,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若他当真就是那位倒霉的世子殿下,在全家被皇帝下令灭门的前夕,被老师父带着逃出生天,这个说法还真能解释,为何后来会有人隐秘地收买山贼,借助山贼之手来追杀自己。

    而且,若这才是一切的真相,那老师父一直说自己是被他从小收养的,也能够解释得清楚了。

    因为,自己身为临王世子的身份,是绝对不能够被人知晓的。既然是心知肚明的两个人在一起,那便更不可能提起这一切。

    张惟低头望着手札,脑海里思绪纷乱不断。他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后,才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还是不太对……有些矛盾的地方依旧解释不清楚……”

    这其中,一个最大的问题便是自己的先天不足病症。

    这些日子,他没少在暗中打探关于当年临王府的消息,可是却从未听说过临王世子有什么先天隐疾。

    甚至,他听说,当年这位世子在修炼上,也极其有天赋。

    若是自己原先的身份,就是那位世子的话,这实在是个很大的矛盾。毕竟,自己这先天不足,可是给修行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或者也可能……是府里有人为了掩护自己逃离,才有意废掉了自己,造成了先天不足的假象?

    张惟使劲儿地摇了摇头,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再继续猜测下去。

    他回忆起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年,回忆起了跟着老师父的那段生活。

    “师父啊……想不到,你一点都不简单……”

    他喟然长叹。

    原先,他一直以为,自家师父不过是个落魄的道人,师门也是最最衰落的那种。

    可眼下,这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手札已经看完,张惟将其小心地收好。

    待到将房间打扫干净后,他收拾起了所有的物品,来到了周海的尸身旁,手掐法诀,一指点在了尸体的眉心上。

    这正是最简单的控尸之法,能够让这具尸身由自己的操纵而移动。

    周海的尸体仍旧闭着双目,可却缓缓挪动着双手,关节僵硬地撑起了身。

    张惟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周海,回想着兜里的那册手札。

    这些本该在第一时间,便被周海销毁的往来密信,不知为何,却被他有意保留了下来。

    张惟最后,又望了一眼旁边的木制骨灰盒。

    ……

    ……

    离开周记布庄后,正是后半夜。

    趁着漆黑的夜幕,避开了偶尔途径的打更人,张惟回到了棺材铺里。

    今夜的收获,可以说是十分巨大的。

    且不说那些珍贵的物品,就是关于南枫林的诸多信息,便让张惟受用极大。

    待到将周海的尸身藏匿在某件棺材内,其他物品也都妥善藏好后,张惟才回到了屋内睡下。

    还有半月左右的时间,便是春节了,他决定,最近的日子不再多折腾,而是将炼尸好好地制作一下。

    “道长?您回来啦?”

    张惟刚刚躺下,便听到远处床铺上,老和尚的低声询问。

    “还没睡?”张惟回应道。

    “老衲这不是担忧您呢……”

    “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老和尚躺在床铺内,辗转反侧,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说道:“那个……道长啊……今天白天,老衲有件事儿忘记跟你提了……”

    张惟打了个哈欠,说道:“明天再说吧。”

    “这事儿可能……很重要……”老和尚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你说吧,什么事儿?”张惟忙活了大半宿,这会儿也是真的又累又困了,“既然重要,怎么不提前说。”

    老和尚也叹了口气,用极低的声音嘟囔道:“之前本来不重要的,是今晚突然就变得很重要了……”

    他下意识地往被窝里钻了钻,又说道:“那个……道长……胡夫人明天说要来看你……”

    “什么?!”

    一声惊叫,张惟“腾”地一下坐起身来,顿时清醒到睡意全无:“你为什么不早说?!”

    老和尚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低声嗫喏着说道:“老衲寻思着,你们两口子见个面,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而且今天生意也忙,就给忘到脑后了……”

    “谁跟她两口子?!”

    老和尚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以后怕是不会再是两口子了……”

    对于今夜张惟出门幽会周家小姐一事,他还是非常叹惋的。

    “她明天什么时候来?”张惟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直接问道。

    他想明天躲过去,绝对不能和那狐狸碰面。

    “老衲也不清楚,胡夫人也没说……大概,也就是中午下午的吧?”老和尚不确定地说道。

    “赶紧睡觉!”

    ……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张惟便起了床。

    他今晚一共没睡多长时间,这会儿提前早起,也是想保险起见,尽快出门离开,不要和那狐狸相见。

    同老和尚对好了口供,安排好了人不在的借口,张惟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吃,急匆匆地便要开门离去。

    “道长,您早!”

    前屋门外,红芙穿着一身喜庆红色的棉服,领着几名家丁在等候。她本来正极力忍着想打瞌睡的冲动,却被一阵开门声惊动,见着是张惟后,连忙问好。

    同时,她忍不住暗道,夫人果然没有说错,道长竟然真的起得这般早。

    张惟见着门外的那顶软轿,一时间神情僵硬到了极点。

    “早啊……红芙啊,你这是……”他有些艰难地问道。

    “道长,夫人特意吩咐的,要我在这里等着接您!”红芙说道。

    “这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要不你们先回去,就说我一会儿再过去……”张惟认真地说道。

    “不用的,道长。夫人连今晨的早膳都为您准备好了,这才专门派奴婢过来,就等着将您接去,一同用膳呢。”红芙连忙摇头,说道。

    “哎呦……我突然有点不太舒服,可能是昨夜吃坏了肚子,我只怕一会儿还得找郎中去,看来是赶不上和你家夫人一同用饭了……”

    说着,张惟捂着肚子便要退回房内。

    “道长,您等一下!”

    红芙喊道,随即从袖里取出一个布包,翻找出来了一个瓷瓶:“这是上好的治腹泻的药,您快先用了吧。”

    张惟捂着肚子愣在了原地,过了许久,才问道:“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是夫人交给我的。这里还有治其他病的丹药。道长,您看……您还需要别的吗?”

第九十章 一段即将呈现的佳话

    张惟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坐上了前往城东的轿子。

    待到天色将明,他已经坐到了胡府的饭桌上。

    一样样精致的餐点,被下人们依次送了上来,整个房间内都充溢着浓郁的香气。

    不多时,菜便都已上齐。

    只可惜,张惟却丝毫没有食欲,放在桌上的碗筷,碰都未碰。

    片刻后,穿着一身华贵黑色大氅的胡霜儿,慢慢悠悠地踱进了屋内。

    “都下去吧。”

    她屏退了四周的下人后,缓缓坐到了张惟的对面。

    然后,她就面带一丝微笑地、直勾勾地盯着张惟,连眼都也不眨一下。

    过了半晌,张惟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儿?为什么非得把我弄来这儿?”

    “怎么,没事儿人家就不能见见你了嘛?”胡霜儿语气嗔怪,白了张惟一眼。

    语调一转,她又十分欢快地说道:“人家想你了~”

    张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胡霜儿抬手拿起瓷勺,亲自盛了一碗鸡汤,递到了张惟的身前。

    “这酸笋鸡皮汤最是适合开胃了,笋脆里带酸,鸡肉也熬制得入味,你快尝尝看。”

    张惟默默地接过鸡汤,热腾腾的香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周记布庄的事儿,你了解得多不多?”他出声问道。

    “倒是知道一点。”胡霜儿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别光顾着说话,喝一口嘛。”

    张惟没得办法,只好端起碗了吹了吹,饮了一口。

    他眉梢一挑,没想到,这鸡汤的味道倒是出奇的好,有着鸡汤特有的醇香不说,同时还酸得爽口,尝起来极具层次感。

    这大户人家的饭食,确实是有讲究。

    “你提起这件事儿来,难道昨晚你跑去布庄里,有什么收获?”胡霜儿捏起一块豆皮包子,一下子整个放入了嘴里。

    张惟心想,果然啊,城内的这点事儿,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只怕南枫林渗透进了周记布庄一事儿,她也不是一点都不清楚,大概率是嫌麻烦,懒得管而已。

    “是,周记布庄里,我找到了真正的周家小姐的魂魄。那在外面的周家小姐,是假的。”他回应道。

    张惟为了不留下马脚,昨夜还特意将周家小姐的人皮,一并带回了棺材铺里。

    “南枫林?”胡霜儿满足地咽下豆皮包子,又伸手捉了一个,同时随口问道。

    “就是他们做的。”张惟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和对方通个气,“他们进城的目的是想找……”

    “想找临王府世子吧?”胡霜儿嘴里嚼着,含混不清地说道,“当初临王府里最最重要的宝贝,可是至今都没有被人找到,据说是在这位世子的身上呢。”

    张惟没想到,对方的消息竟然这般灵通,什么事儿都清楚。关于临王府世子的情报,这哪怕在南枫林内,也都是保密程度极高的。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吗?”他叹了口气,说道。

    “你最好不要和南枫林牵扯得太多,也不要去寻找临王府世子的下落。这些事儿背后,牵扯的实在不小。”胡霜儿提醒着。

    张惟点了点头。

    “其实呢,人家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要同你商量……”

    胡霜儿吃得已然差不多了,用绸帕轻轻揾了揾嘴角,坐正说道。

    张惟心头一紧,问道:“什么事儿?需要你来和我商量……”

    他可从来不认为这只狐狸有这般好说话。

    “是这样的,胡员外的儿子,快要回雍州了。”胡霜儿说道。

    张惟怔了怔,一会儿便琢磨明白了,这只怕会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儿!

    “他要是知道了你如今成为了胡府的主母,能善罢甘休?”

    “当然不能了。”胡霜儿认真地说道,“这两天,人家在府里的日子可是相当不好过呢,这不少下人啊,可都要欺负到人家这个主母的头上了。”

    张惟闻言一惊,说道:“那这饭里……不会有毒吧?”

    胡霜儿微微一笑,说道:“指不定呢。”

    张惟有所了解,那胡员外的儿子,是当朝的一位大官,此番归来,必然是为其亡父之事儿。

    他一旦回到雍州城的话,不可能听不到有关自己和这狐狸的风言风语,到时候,自己肯定要被对方盯上。

    张惟感到很是头疼,一切明明就是这只狐狸在兴风作浪,自己可是老老实实的啥事儿没干,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扯上自己了呢?

    “那你想商量什么?”他端起碗,又喝了两口鸡汤。

    “当然是琢磨琢磨,咱们如何才能坐稳胡府家主的位子呀。”胡霜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张惟张了张嘴,还是说道:“怎么就成咱们了?你当胡府家主,跟我有何关系?”

    “人家的不就是你的?何必摘得这么干净呢。而且,你说跟你没关系那就没关系?你跑到大街上问问,看有没有人相信你的话。”胡霜儿不以为意地说道。

    张惟深深地吸了口气。

    确实如她所言,就算自己确实是清白的,可胡员外他儿子可不会相信自己清白啊。

    “咱们就非得玩得这么花?就不能让我过两天安稳日子吗……”他忍不住抱怨着。

    胡霜儿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哎呦,这会儿想过安稳日子了?前些天,是谁天不怕地不怕的,连城隍神都不放在眼里?我看你压根就没想着过安稳日子过。”

    张惟面色微窘,端起汤碗抿了抿,随后低声说道:“那个……城隍神来找你了?”

    胡霜儿幽怨地说道:“要不然呢?人家当初费尽了功夫,为了你,总算是将他挡了回去。可现在呢?人家有难了,你反倒开始推三阻四、不情不愿了。呵,这男人呀,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咱们就事论事!上升到男女对立可就没意思了……”张惟赶忙打断了她的话。

    “那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帮人家?”胡霜儿质问着。

    张惟默然,只好默认。

    “这才对嘛!”

    胡霜儿很是开心地给张惟又盛了一满碗鸡汤:“风流道长为解救处境危急的心上人,不惜以身犯险,怒斗凶恶权贵母子……这定然会成为一段流传久远的佳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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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天师是妖怪介绍:
“张天师!王爷请您去祈福禳灾,他要给您专门修一座新天师府!”
“以后再说。贫道四海为家。”
“张天师!皇上请您去炼制仙丹,他要招您做驸马——公主哭喊着非您不嫁!”
“……贫道已看破尘缘。”
“张天师!西北方妖邪魑魅现身,为祸人间,天下人恳求您出手救世!”
“降妖除魔,义不容辞!”
张惟沉声说完后,突然有点心虚:
自己,好像也是个妖怪……这位天师是妖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位天师是妖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位天师是妖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