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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时衣     谋阙txt下载     谋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 借刀杀人 上

    喝!喝!喝!

    千琉岛偌大的校场上,将士们穿着整齐的铠甲,英姿烈烈、威势迫人。

    牧野与风林儿站在璃人山上,这里正是古扬曾经待过的地方,千琉岛的最高处。

    甲胄精良不说,此间战士乃是北链十六岛最精壮力强的人,从前练习搏击招数,现在已在演练阵法,无论在哪里,这都是一支足以让对手畏惧的力量。

    有关这支军队未来的去向,牧野与风林儿的内心是一致的,他们都要回去。

    风林儿仍是一脸愁容,见他叹了一声,“可惜这样一支军队,却不能如臂指使。”

    牧野皱了皱眉,“另外那十五位岛主对自己的人盯得很严,各有各的小算盘,想把这股绳拧起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起初之时,各位岛主不以为然,但随着看到这支军队成形、精装利刃,方才发觉这是一笔丰厚的财产。表面上他们给牧野面子,但为了这支军队,各岛岛主都在千琉岛驻留,各个都是将军。

    牧野也是深深觉得,是该想些办法了,各岛意见不一,一旦生出内乱,恐要坏了这长久储备。

    “林儿可有办法?”

    风林儿眉毛一跳,忽然面露几分厉色,“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牧野双目一炯,“若是大动干戈,稍有纰漏都会酿就大患,况且此事一出,军中必生大乱,我等努力恐会毁于一旦啊。”

    风林儿却道:“古主司走时留下不少强人,他们从不抛头露面,岛上之人对其一无所知。如果动手的是他们,造成大雍杀手前来刺杀的场面,军士们又怎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人身上?况且,只有这十五位岛主殒命,这才是一支军队。”

    牧野沉吟半晌,“但那些古扬的人,你能说得动?”

    “不是说动说不动的问题,是根本就不用多说,那位龙先生对此间形势最是明了,他与古主司心念归一,如何才能把这些人带到大雍,他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三日后。

    璃人山摆起盛宴,不像中金四岛不食海味,北链全无禁忌,大鱼大肉摆满整桌,此宴乃是庆贺“八垒八矛阵”的成形。

    十五位岛主悉数驾临,为了自身安全,隐约也有些攀比,带的人一个比一个多,把璃人山占得水泄不通。

    坐山摆席,四周无遮,牧野暗暗心忧,这等规模的守卫,龙覆雨等人如何得的了手。不过风林儿却是一脸坦然,似乎已经料到这等景象,计划无需更改。

    宴席之上,牧野坐在主桌,酒肉穿肠后,牧野面露几分轻笑,缓缓扫过诸位岛主,“我北链雄兵已起,难道要一味养兵?”

    “当然不可!”一位岛主大喝出来,“中四岛欺我至斯,现在有兵有船,当然要举兵南下灭了那李氏一族!”

    北链这些岛主所知闭塞,心智也简单得很,眼见当下强兵,战船又时时在造,心气立时高昂,至于诸如黑太岁去了何处这些问题,在脑子里根本没有出现过。

    “李家那帮孙子压得我们翻不过身,待我大兵压境,一个个砍他狗头!”立时又有人附和。

    牧野笑道:“此往北不足千里便是丰硕的大雍宝地,金玉无数、万物灵韵,各位岛主可曾想过去那里图一片土地?”

    岂料各大岛主哈哈大笑出来,“牧大岛主,你快拉倒吧,都是水鸟怎么在旱土上活。再者说,那大雍地盘浩瀚,除非我们的船能在人家陆地上跑,不然就凭这点人,根本不够人家吃顿饱的。”

    “没错!牧大岛主,我们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况且我们和李家深仇大恨,哪有空顾及什么大雍?”

    这时,一道尖利之语响了起来,“要我说,是牧大岛主日夜思念故土,想拉我们闯一闯吧!”

    牧野笑道:“北链本就是一体,何来拉上之说?还请各位岛主细思才是。”

    陡然之间,一位岛主站了起来,“牧野!你休想乱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军队,任何决定都需我等同意!”

    另一人道:“这里是北链十六岛,休想将我等蛊惑上陆,你若愿攻中金四岛还可共谋,如若不愿尽早带着你的人离开!”

    牧野笑了笑,这些人真的不是当年可比了,仗着有了各自军队,羽毛都镶了金似的,说起话来也不管不顾。

    “大雍早已盯向我们,不知何时就会有大量的杀手来亡你我之性命,你们一个个竟还坐以待毙。大雍南土是我牧野的土地,岂是陌生之地。”

    有人呵呵站了起来,“莫要危言耸听,大雍的杀手哪里会看得上这一片荒岛?还你的土地,你不过是个流落之人,真是大言不惭!”

    哈哈哈哈!满堂齐笑。

    牧野面目森寒,“这么说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我等既敢赴宴,岂会怕你?”

    牧野看向风林儿的时候,风林儿忽然站了起来,“各位岛主,万事相商便好,莫要动怒莫要动怒。”

    风林儿一出面,效果不俗,一个个站起来的岛主都缓缓坐下。风林儿为各岛练兵,战士们一天一副神采,暗地里传到各位岛主耳中的夸赞之语都快起茧了。对于这位青年,各岛岛主都是颇为敬重。

    四周风平浪静,牧野却狐疑起来,事情已然不能说通,风林儿为何还不动手?

    风林儿起身接连敬酒,各位岛主笑声不绝,连连点头示意。最终,风林儿来到了牧野面前,“牧大岛主,众岛主既然不愿便不要强人所难,中四岛才是我等头上的乌云,不如先驱了再说。”

    牧野皱了皱眉,还是举起酒杯,“那就依了林儿将军。”

    牧野忽然发现,此间斩杀十五岛主未免难度太大,想来是风林儿临时改了计划,便立时遂其而行。牧野忽又有些警惕,这种局面难道不是应该先行料到的吗?

    酒杯一碰,风林儿忽然没能抓稳,只听咔的一声,酒杯落了地。

    这让身在暗处的龙覆雨大惊失色!

    因为这是他与风林儿约定的信号,杯落之地,便是先杀之人!

    ……

第227章 借刀杀人 下

    龙覆雨深知古扬来大雍的经历,风林儿是少数几个可堪交付之人,他之所以放心离去,主要便是有风林儿驻守千琉岛。

    望月楼在此,除了保护风林儿,古扬也曾嘱咐依其意而为,这才使得龙翻云冒着巨大的危险来赴此局。

    但当然杯子落下时,他诧然万端,一切都与自己预想中的不一样。

    所有人都有守卫,惟独牧野没有。

    时空仿佛静止了,牧野看着风林儿,也看到了天地至寒,他终于读懂了那句“不能如臂指使”,更读懂了那笼罩在头顶的乌云。他知晓了自己的结局,也知道了那些岛主的结局,但是太晚了。

    他忽然发现,这个一到夜里就极度沉闷的人,可能就是在无尽的沉闷中想到了今天这个解法,可笑的是自己却还一直在宽慰他。

    嗖嗖嗖!

    轻斧如电光般猝然袭来,牢牢劈在牧野的胸膛,一时间他竟没有倒下,反而更加沉定看着眼前人,“希望当你得到一切的时候,不要觉得我是梦魇,我曾真心待你、我曾真心待你……”

    他有许多法、他有许多念,他为归去铺设许多,终是没能挡住近在眼前的暴风骤雨。

    牧野倒在血泊中,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离开故土才有故土,却不知多少一心要回故土的人身死他乡,愿望也罢、遗憾也罢,回去只有一个理由,回不去却是千万磨难,莫要再讨伐那些离开之人了。

    临终的时刻,牧野看着自己淌出的血,里面并没有照映什么雄烈山河,有的只是他第一次见到凌潇天池般的澄澈目瞳。好在当初铜桌照应着的蓬头垢面,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他怀念起他的蟾儿,回想当初实在是有些莽撞,为了证明没有意义的东西让它与自己一样流落。

    众多黑衣花脸人好似从地缝里钻出,杀人于无形,这等手法各位岛主梦里也是不敢想象。璃人山上立时大乱,牧野没有说谎,大雍杀手真的来了。各大岛主仓皇逃窜,有些被吓得只能被下属驾出去。

    牧野的尸体旁,风林儿的冷厉,再度让龙覆雨骇然。

    “多谢龙先生的配合,杯子落下的那一刻,我以为你会逃避。”

    “原来,你是要杀了牧野。”

    风林儿摇了摇头,“重要的不是杀谁,而是杀了谁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四散逃逸,便是最好的结果?”

    风林儿笑道:“龙先生,你我都知道,摆平这些岛主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归拢这些所主不同的将士。”

    “你该不会告诉我,此举就达成了目的?”龙覆雨冷道。

    “只差最后一步。”风林儿深眯眉目,“大雍杀手来到了千琉岛,这是今夜惟一的话题,各位岛主必会无尽嘱告,所有的将士都将认定这一事实,如果他们的岛主尽皆殒命,所有的矛头都将指向大雍。”

    龙覆雨倒吸一口凉气,此时看来,牧野的死确实比杀了十五位岛主还要有价值,因为这样的手段才会沟通到军心,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让整个军营心念归一。

    “所以,接下来就是龙先生真正发力的时候了。”

    “以现在的守卫,根本做不到。”

    “三日之后,我带全军实练,各位岛主还算信得过我,我离开后你便动手,那些人身边的随从应该不在话下吧?”

    “但经此一事,各岛主不可能穷兵随你,斩杀一人不难,但同时动手……”

    龙覆雨话未说完,风林儿忽然抬手,“这就是龙先生的事情了,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你要知道,这些人为古主司所用才是最终的目的,若是断在你这一环,如何与他解释我恐是帮不上忙了。”

    龙覆雨深望眼前人,只觉得千纱相掩、不识其目。他不得不想,如果一切都按照风林儿的计划,那么这岛上的战力最终归于何属?

    此时来说,如果把十六岛之主比作十六位王,风林儿就是所有岛的“大将军”,一旦各位岛主被大雍杀手谋杀,这位大将军必将成为他们唯一的倚仗,军归一统,龙覆雨不能确定的是,这是否是古扬想要的一统。

    ……

    金穹岛。

    刀巴龙满目得意,一脸的疤痕都跃动起来。

    “大主,海蝠舰不远了,不瞒你说,即便没有海蝠舰,我也没在西渚见过像这样的战力,您打算何时带我们回去啊!”

    “不以四海为家,如何敢称海盗,对你来说还有回不回去?”

    刀巴龙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回不回不要紧,总是觉得大主的伟业在西渚,越想越是迫不及待啊!”

    “你那些打探情报的弟兄到底靠不靠得住,这都多久了,莫说西渚,连个红鲫链的消息都没有。”

    刀巴龙咧了咧嘴,“大主,海盗探听确实慢了点,可关键是准啊,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一定价值连城,您就放心好了。”

    古扬却忽然凝定看着刀巴龙,刀巴龙嘿嘿嘿嘿不知在笑个什么,却是不敢直迎古扬的目光,“你应该是探得了什么,或是早就知道些什么,一直不肯与我说真话。”

    “大主大主,绝非如此。”

    “那不如好好与我说说栖霞岛?”

    刀巴龙强行露出一笑,忽又一脸憎恶侧向一边,“大主,那蛤蟆一直乱叫,你是不是该管管它了。”

    呱呱呱!呱呱呱!

    牧野当初“装死”的这只金蟾,一直叫个不停。

    一想到联合主人给自己演戏,古扬一直没怎么待见它,直接给仍在了笼子里,喊出花来也懒得理它。

    只是今日颇是奇诡,金蟾的声音简直如撕裂一般,那声音越来越急促,直让人无可按捺,古扬上前一看忽然惊目,这蟾儿嘴角满是鲜血。不仅如此,它嘭嘭撞着笼子,不顾一切想要逃脱出去。

    古扬打开笼子,蟾儿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来,它出了宅院一路向北,穷尽所有的力量,不知它要接近什么。

    古扬缓步在后跟着,最终也没能走出多远,古扬一探手,蟾儿一跃而上,它的目中满是乞怜,示意古扬向北再向北。

    万物有灵,所以才有雨花濯客,今时蟾儿的举动让古扬内心沉暗。它那亡命的举动,让人觉得发生了无匹骇然之事,尤其是那乞怜的模样,第一次让古扬觉得它是如此真实。

    北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

第228章 故人不故 上

    同时刺杀十五位岛主,龙覆雨几乎打光了整个望月楼。造成的局面倒是颇为理想,大雍杀手此次夜袭,千琉岛上人人危寒。

    待军士野练归来,各个都成了无主之人,很多人都不知道大雍在哪里,但大雍杀手已然是仇恨的代名词。

    后面的事无需风林儿再主动做什么,军中自然有人推举,奉风林儿为统帅,称“千琉大将军”,十六印入陵,另起“千琉印”。

    龙覆雨连夜来到中金四岛,将详细情况说与古扬。古扬已知牧野被杀,却不曾想整个过程如此“离奇”。

    “楼主,当时形势箭在弦上,实是没想到风林儿要下手的人牧野,属下……”

    古扬摆了摆手,“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可惜了那帮兄弟。”

    龙覆雨面目沉暗,从古扬细微神情中已察觉出怪罪之意。

    “北链的军队迟早是要握在手中,林儿这一动我们反倒省事了,至于牧野,谁也不知道他是受了怎样的蛊惑。”

    龙覆雨面露忧色,“楼主,依我近来的观察,那风林儿……”

    古扬目极庭前,“回去之后,你让老木停止造舰,让古木坊的兄弟把天熙舰渡出口岸。”

    龙覆雨双眉凝成一对勾子,“北有石障,他敢驱舰而走?”

    古扬微微摇头,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了。一时间,情绪有些复杂。

    可就在这夜,风林儿来到船坞工坊,见到了木龙士。

    相比龙覆雨,木龙士的嗅觉要差很多,见这小子雷厉风行,短短时日便夺了兵权,内心佩服得紧。从前以为他只是一代帅才,不曾想玩起手段来也是个可怕的主儿。

    一想到古老七得此臂助,木龙士内心大为舒畅,引着风林儿把船坞工坊转了个遍。

    “木先生,此地有多少舰?”

    “天熙舰有近百艘,这里的人力物力比不得中金四岛,要慢上许多。”

    风林儿点了点头,“不知这一艘天熙舰能载多少战士?”

    “每舰可载一千二百人。”

    风林儿缓缓踱步,低头沉吟着,“可有加快速度之法?”

    木龙士微微摇头,“这很难,除非让古扬派人过来,但中金四岛速度更快,调人过来反而耽误整体进度。”

    风林儿抬手而止,“船舰乃首要大事,为防患未然,不如派些兵过来好生看护,先生以为呢?”

    “自然是好,自然是好。”

    可就在这时,古木坊的一位下属快步走了进来,“先生,有个人自称侠客,说要见您!”

    “侠客?”木龙士大惊,“快让他进来!”

    话说侠客从西渚入海,靠着渔船一路南下,悠悠摸了十几日才终于看见大岛。侠客心知,想找古扬就去有船舰的地方,这一探便来到了船坞工坊。

    故人相逢,一看风林儿也在,侠客更是喜不自胜。

    三人离了船坞工坊,来到木龙士的居所,不及多说什么,侠客便问起古扬。

    “中金四岛?此去要多久?”

    风林儿见侠客一脸急切,不由问道:“侠客此来是何要事?”

    侠客本是缄默,但他忽然想到,眼前这位年轻将军正是三生古坞的人,立时间消去些许防备,南宫家族的卷轴,此物必要交到老七手上。”

    “是何卷轴?”

    “此事关乎烟云夺主,老七已落了先机,此物当有一助!”

    “烟云夺主?可否让林儿一看?”

    侠客毫不犹豫将画轴递给了风林儿,风林儿打开一看立时眉头蹙起,“此物可是出自天穹坞?”

    “正是,乃是南宫家主南宫拓亲自交由我手,林儿,你速遣一艘船,具体等我到了什么中金四岛再说!”

    风林儿沉道:“就算主司有了此物,但石障在前,如何去参与那烟云夺主?”

    “不必担心,石障已有人在破解,最迟三个月南疆便开。况且烟云夺主并非现在,老七得到此物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寻求解法,这才是最重要的。”

    “三月便开?”风林儿眼睛一亮,“侠客、木先生,石障一开便是鏖战,这烟云夺主之时机未免太微妙了吧?”

    “林儿何意?”侠客问道。

    “此为三生古坞之举,林儿当然赞同,但此时不合时宜。北上行兵,一切都在电石火花,全力以对尚且难保胜算,于帅分心更是大忌,主司不应挂怀这什么烟云夺主。”

    当风林儿讲起军事战法这一套时,侠客和木龙士立时听得头大。

    “林儿,此间事大,看与不看也要老七自己决定才是。”

    “事大,又比夺土更大的事吗?如若失了西土,夺了烟云之主又有何益?家族一心家族事、江湖事,惟独不谙江山大事,侠客切莫因小失大啊!”

    侠客猛地站起,“我千里迢迢拼命至此,却被你横加阻拦,岂有这样的道理!”

    “侠客,石障的消息对主司更为重要,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那也要然让我先见到老七才是!”

    木龙士赶忙站起劝道:“侠客,你且莫急,这只是你二人虑事角度不同而已。老七自从来到南屿,一心都在战舰,你很清楚战舰对我等的意义。这卷轴突来势必打乱老七的节奏,林儿所言亦有道理呀。”

    这时,浓烈的烟草味传来,那人一口三团烟,正是久未露面的时长风。

    “侠客,我看也是,此事不应传到老七耳朵里。”

    “你们怎么一个个!”侠客气得把那茶杯一扫,“都在这个岛上,老七身边没人吗!”

    风林儿暗暗瞥了一眼时长风,不知这满身烟油的人缘何此举,“这天下看的是刀枪兵马,烟云夺主未尝不是弱人之计,石障一开,老七当务之急是打赢西土。纵然要告诉他这烟云夺主,也要等一切平息以后。”

    侠客怒道:“你们这就是乱度人心!没有老七的思虑却在此肆意妄为!给我闪开!”锵的一声,青剑半出鞘!

    时长风一步不退,反是双手一抹,拍出暗起来,木龙士反手一掣,拢住也已握在手中。二人一副关门的架子,誓要把侠客留下。

    “反了你们了!”

    “三位、三位!”风林儿急喝出来时,三人已经打做一团。

    ……

第229章 故人不故 下

    早知如此,侠客说什么也要带上黛烟笠。

    好不容易遇到故人,在侠客看来却是遇到了两个混账。

    侠客虽强,但在这一隅之内,以时长风和木龙士的攻势足以让他全力招架。最终见侠客要逃,木龙士一杖击空,竟是唤来了大量古木坊的高手。

    “老子本以为你们都是萧笙竹,最后都他娘的变成了玉良袍!”侠客怒喝出来,“再拦老子要杀人了!”

    嘴上如此,但若见人都能下死手,便不是他侠客了。古木坊是古扬与木龙士最早组建的心腹,更是船舰的第一批班底,怎能说杀便杀。

    时长风和木龙士更是不敢伤及侠客,他们只是将侠客牢牢围死,不给他离开之机。

    最终侠客被关进了“木蒺藜”,这是木龙士特有的一种机关术,其内错综复杂,远比铁壁牢笼还要难闯,况且把侠客关进笼子里这种事他们也不敢做。

    三更天,渡口的大石上,时长风与木龙士沉默良久。

    “木先生今日肯出手,是否与我想到了一起?”

    “我担心的是,你我都不知道老七到底是怎么想的。”

    时长风磕了磕烟枪,“我等已在大海,也有尖船利舰,跨过红鲫链就是西渚,我们心心念念十八年的西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老七再回大雍,那是一团泥淖,会不会再有一个十八年,谁又能说得准!”

    木龙士点头道:“是啊,什么烟云夺主,哪里比得上早回西渚,不能再让老七惦记那里了。”

    不同于其他人,在踏临海上的那一天,二人便以为曾经的时代到来了。那种亲切熟悉,好像一个赌场杀红了眼的赌徒,再进一步就是翻盘的时候。

    可这一路,古扬先是对这北链极为上心,平了之后又借马去打什么栾国,终于回不去大雍时,他又和李家兄弟打成一片,连那西渚的海盗船都能激发他回去的决心。

    对二人来说,这太冗长了,就好明明故乡就在眼前,他非要在山野郊外徘徊个不停,让人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挠一挠痒。

    时长风道:“你整日忙于工坊所见不多,但依我所查,风林儿与老七已是渐行渐远,他以残忍的手段控制了千琉岛的战力,老七对此毫不知情。而这个人,是绝对不会随我们回西渚的。”

    “你欲如何行事?”

    “用你的船,把风林儿送回大雍。”

    “可以幻胆石障退去时,以风林儿现有的兵力,又对当下翎国全无所知,他不会轻易登岸。”

    “不,大雍可不是只有一个翎国。”

    木龙士大惊失色,“你!你要让风林儿叛国?!”

    时长风笑了笑,“当年拒凯旋之师于南疆,你以为风林儿对翎国还有什么情感?他阻拦老七知道烟云夺主,已然是不想让这两股战力合一,在老七面前他永远只能个副手。”

    “可这岂不是增益了栾国?”木龙士瞪大眼睛。

    “老木,对你我来说增益何处又有何妨?风林儿一旦挥师栾国,便没有了老七想要的军队,回大雍短时无望,他才会考虑举舰西渚!”

    “但你要知道,风林儿未必肯去栾国,一旦弄巧成拙要如何收场?”

    时长风微微摇头,“我们所说的,必是他要选的路,因为石障开或不开,回翎国都是一条死路,至于他如何在栾国立足,那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

    “老时,我不同意,这样做太冒险了,老七若是知道这些,后果不堪设想。别的你我可以相商,但用天熙舰送风林儿这样的事,我做不到。”

    “你糊涂啊!”时长风枪杆震石,咔咔敲个不停,“你我过五奔六,再有十八年都是一片白骨,难道要在棺材里看那黑旗摇曳、火石击天?况且再有十八年,那亡我之人尘归尘、土归土,你我要扬沙而唾吗!”

    木龙士喉结一动,“老时,老七自有他的考量,你还是选一条……”

    “考量?十八年了他都在考量些什么!没有战舰时我们可以等,但眼下都有了足以覆灭南屿的力量,他还要考量什么?中金四岛,一去半载毫无音讯,难道只有他有归去的意志,我们这些勠力歃血之人就该一无所知?”

    木龙士沉默下来,思来想去也只有“老七自有打算”这样的说辞,对于眼前激烈的时长风,实在是轻薄了些。

    “老木,你对海事并非一无所知,你且看看当下力量,古扬征战四方时可有这样的实力?”

    木龙士沉道:“即便风林儿带走北链的力量,我等也未必能扭转老七回翎国之心啊!”

    “他的归去计划,一定建立在风林儿为先锋的基础上,一旦风林儿离去,他只能重新布局。而且你要相信,西渚很快会打来,他更没有精力北上,一旦被西渚强舰蚕食力量,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打回去!”

    木龙士深皱眉头,“你怎知西渚的动向?”

    “老木,你莫忘了一个人。”

    “谁?”

    “李四隆。”

    木龙士立时炯目,是啊,以那个无家可归的人对中金四岛的恨,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引西渚利舰而来。

    “老时,这件事太大了,你容我再想想。”

    “老木,此乃最佳时机啊,古扬对此地的知晓全凭望月楼,但此时望月楼损失惨重,龙覆雨又已去了中四岛!”

    巧不巧的,时长风话音刚落,一艘轻舟快速游来,舟上之人居然就是龙覆雨,正欲急见之人就在渡口,龙覆雨立时大喜,“木先生,赶快开舰!”

    “为何开舰?”

    “楼主有令,天熙舰一律离开渡口。”

    时长风和木龙士相望一眼,“为何要离渡?”

    龙覆雨一凝,“此为楼主示下,我亦不好忖度。”

    二人暗暗皱眉,心惊古扬那可怕的嗅觉,船舰离渡便是要将风林儿困在岛上。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一心要回大雍的古扬,一切正如时长风所言。

    木龙士轻声道:“风林儿那边如何而示?”

    时长风面露微喜,“此事交由我,他的选择很快水落石出,你要做的是动员所有的船舰,不只是天熙舰。”

    “可岛上的战士会顺畅而行?”

    “对他们来说,只要往北看,一切都是大雍。”

    木龙士长吁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他一生所做的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

第230章 干一票大的

    金穹岛,翌日的夜里。

    当古扬得知了那个消息,龙覆雨被吓懵了,李三隆、刀巴龙等人更是完全不敢近前,古扬不是要杀人,而是要吃人!

    见他微张着嘴,似是难以呼吸,脸色就像糊了一层黄纸,坚硬的又像生了一层茧。突然他又狂呕不止,吐不出食物,也吐不出鲜血。

    “你怎么了!”夜子清冲了进来,一手拍着古扬的背,一手端着一杯清水。

    此刻的古扬让他害怕,一个人的眼眸怎么可以这样红,那个平常那般自如的他都怎会如此不能收拾自己的表情。

    呼噜!呼噜!古扬的气息仿佛越过千山万壑,发出让人颤栗的声音。

    “你说句话好不好。”

    古扬却只以腥红的双目对着她,让夜子清觉得他看的不是自己,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眼前人疯掉了。但她抿了抿嘴对此毫不挂怀,她对黑暗并不陌生,当年的自己也不缺少这种时候。

    最终古扬也没有说话,在夜子清臂弯睡去,后半夜时,夜子清也倦了,胳膊已经麻得完全没有知觉。她喜欢这种夜里的安然,见不到光便不会被刺痛,可以像两个在海边打渔的人,今天收成不太好,那就别去理会收成。

    头磕着头,秀发拂在古扬的脸上,睡梦中的古扬不时扯上一扯,直让夜子清一宿不得安生。

    掩住了愤怒,仿佛用掉了古扬全部的气力,用自己的船、载着风林儿的人,投奔了敌人的地界。运作这一切的,是与他同来、一心一意的人,这种感觉比背叛还要心痛。

    “大主!大主!”

    刀巴龙急速跑了进来,像从前一样逐一敲门,但今日真是大开了眼界、香消了灵魂,就在这堂前看到了两人。

    看那女子蓬乱的头发,刀巴龙嘿嘿嘿嘿个不停,看到这毫无遮挡的四空之地,立时又“咦呦”的咧起嘴来。

    嘿嘿嘿嘿!刀巴龙一步一弯腰,如有癖好似的在二人身边转了十几圈,这家伙一边嘿笑一边凑上前来,也在此时,突然四道寒光激射而来!

    刀巴龙暴退一步,一个趔趄才站定,古扬和夜子清也是满目诧然,互望之后大瞪一眼赶忙站了起来。

    “以后千万别让我醒来就看到你。”古扬视着刀巴龙的脸,着实太吓人了。

    刀巴龙嘿嘿一笑,“大主,您好了啊!”

    话说昨夜古扬的情形,恐要成为刀巴龙永生难忘的记忆,这个他一直以为山倒海倾都不变色的大主像失了魂一样。

    他很是不解,北链的事虽然突发未测,但对南屿来说未伤根本,这位大主怎的就那般波动,好像失了一切似的。

    “大主,三位岛主邀您过去,这第一艘海蝠舰入水,您不去可是大大的不妥啊!”

    “老实说,你还有多少存货?”

    “什、什么?”刀巴龙似是没有听清。

    “嗯?”

    “没、没了啊!好肉好酒都拿给你了,来南屿前混得惨,真没捞到什么好东西啊大主!”

    “要不我差人去你的舰上搜搜?”

    刀巴龙刀疤乱跳,挠了挠腮帮,挠下一块干痂,舔了一下又吐掉,“不、不用那么麻烦了,大主,吃的喝的真没了,也就剩点西渚的破壳烂甲了,不值什么钱呀!”

    “你去收拾收拾,给我送到千琉岛。”

    刀巴龙皱着疤,嘴巴咧个不停,破壳烂甲俨然是骗不过古扬。

    “这点东西都不舍得,我怎么舍得把海蝠舰的大副给你。”

    立时间,刀巴龙眼睛的亮光让人觉得扎脸,“海、海蝠舰的大副?你不是我大主,你是我老爹啊!”

    “叫什么随你。”

    “那还是大主好了。”嘿嘿嘿嘿!这家伙就跟有癫病似的嘿嘿得颇有节奏。

    一旁的夜子清直想笑,这二人的对话给人一种莫名的喜感。

    “还不去?”

    刀巴龙点头如鼓槌,一边跑出去一边到处乱挠,早把海蝠舰下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真的好了?”夜子清侧目看着古扬。

    “什么好了?”

    “别跟个没事人似的,差点被你吓死。”

    古扬看着她,“姑娘,你每天醒来都这样吗?”

    “哪、哪样?”

    反手抄出一面铜镜,这一看可不得了,夜子清直接双手抱住头,“还不是……”

    随后夜子清突然勇气暴增,忽地抬起头来,“我就这样,你要发表什么吗!”

    “不敢不敢!”

    夜子清用手指梳了梳,“别说我了,眼下这种局面,你要怎么办呢?”

    “我想干票大的。”

    “有多大?”

    “想和你联手一次,你可愿意?”

    “我们,好像一直都在联手吧。”

    古扬笑了笑,“酒没白喝啊,刚刚你也看到了,刀巴龙那里也没好酒了,要不你先回大猷?”

    “你赶我走?”

    “不是不是!”古扬忙道,“联手的话,你需要先回去张罗一下。”

    “那我们多久之后动手?”

    “少则两月,多则三月。”

    “说来说去,你想要干什么呀?”

    “海蝠舰一出,便无畏西渚来犯,我也可以专心北面了,已经很久了,不能再让他们等下去了。”

    夜子清抿了抿嘴,“我想和你一起回去,你们这大海太吓人了,让人难以踏实。”

    古扬刚要开口,夜子清忽然伸出手指抵住,“别说派人的话。”

    古扬移开她的手,“派古扬去,可还行?”

    夜子清咯咯一笑,“开个玩笑啦,你那么严肃做什么,大忙人,我可用不动。”

    “是认真的,我送你回大猷。”

    夜子清愕了一瞬,随后道:“我才不信,你是不是要去看看北链、再看看石障,顺便陪我回去?”

    “哪里都不看,真的是只想送你安然。”

    古扬忽然发觉,假话没人误解,临到真话却需要一遍遍证明。

    夜子清眉目一动,抿了抿嘴,“那究竟要怎样合作?”

    “海路漫漫,不如届时细谈。”

    夜子清点了点头,缓缓起身。

    是日正午,百艘天熙舰出海,古扬送夜子清回大猷。

    就是这这段海途上,他们做出了大雍史上最惊人的一次决定。

    ……

第231章 惊鸿一瞥

    碧蓝的大海,光泛着毛细。

    百舰并行,像一把浩然之剑逐着水波。

    海风拂长发,蓝衣的夜子清像海上的仙子。

    “你与大海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有段时光,我甚至不想回到陆地,在海中与鱼虾生活,好像更有乐趣。”

    “可你现在,是一副标准的旱鸭子模样呢。”

    “你这个观念,我可不喜欢。”话音乍息,忽见古扬坠身入海。

    “喂!”夜子清把着栏杆,焦急下望,她可从未见过这般冲动的古扬。

    不多时,轰隆轰隆,水下声响不绝,刹那之后,水花击空,像绽开的烟火,映在日光下陡然变得五颜六色。

    “嗨!看这!”

    夜子清顺声一望,古扬竟是骑在一条大鱼之上,海水浸过的画穹熠熠生辉,此时方才发觉,那是一件与鳞甲同胎而生的神兵。

    大鱼们三腾四跃,难以计数涌向古扬,百舰之前,是浩烈的“鱼阵”,翻滚之间仿佛世上最大的轮子,牵动着百舰滚滚向前。

    刹那之间,画穹陡然击空,但见大鱼们一只挺动一只,竟然攀向高处的画穹,鱼尾不停扫动,接力似的最终又传到古扬手中。

    古扬笑望夜子清,无数的豚鱼在他背后几乎形成一面墙壁。

    咿——呜——咿——呜——

    豚鱼最发出轻灵悦耳的声响,旋即向上喷出斑斓的水柱,水柱攀到空顶,绽开大片大片的水花,哗哗啦啦打在夜子清的身上。

    夜子清盈盈而笑,她从豚鱼的脸上居然看出笑意,再看长发湿漉、半袒上身的古扬,他就像大猷最强大的兽师。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阿耶骨口中的那个少年,看到了那个二十多年前人尽仰叹的绝世天才。这惊鸿一瞥,永远留在她的记忆中,也更加坚定了让这个属于海洋的人,终有一天回到海洋。

    他更相信,这个男人的惊艳远不止此,她太想看到,那个有朝一日真正“出笼”的他。

    三日后的夜晚,天熙舰终于来到了大猷南岸。

    “要不要我来尽尽地主之谊?”

    “你也说了,我是大忙人。”

    夜子清掠发轻笑,“那就等下次相见咯!”

    “下次再见。”

    古扬目极长远,一抹温热突然抵向嘴唇,等他醒转过来,那一袭靓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

    此时正值大雍年节,今年的雪格外大,就连翎国地界也普遍积起尺余厚。

    一支数百人的马队艰难而行,尽人皆红衣,战马不得奔驰,只能牵马而行。马队的中央是一位目光暗淡的人,他的眼睛如泥淖般深凹迟滞。

    “先生,这雪越来越大,走不动了啊,大伙真的该歇歇了!”

    “废什么话!只有七日,七日之内必须要到圣翎城!给我往前冲!”

    这喝声之人火发火眉火须,胡须生得像刺猬,粗重而锋利。一身红袍,上面的火焰图案随时给人要燃起来的感觉,衬着那深幽的目瞳,让人胆战心惊。

    尤其那拖着的雕龙赤金刀,是北炎绝顶杀手的象征。

    赫然就是当年在大雍极为活跃的——

    “血阎罗”赤流飙。

    可就在这时,远处雪地之上,一袭淡红厚衣之人,扣着一个又大又厚的连帽,冷厉得现在马队之前。

    赤流飙双目一紧,提刀在手,“来者何人?”

    “赤流先生,牧勋不可入翎,还请三思后行。”

    赤流飙冷笑一声,但听此言俨然并不对路,况且他本就不是什么拖沓之人,立时脚踏雪花奔袭而上。

    但这第一触便让赤流飙内心大撼,这是高手中的高手。几招之后,赤流飙更是了解,这等无上攀击之势,赫然是大雍的羿门高手!

    而此人对扶摇剑法的领会是从未见过之强,拆了三十多招,赤流飙已然难继,对方却稳若磐石,但见其势却不像索命之人。

    “你到底是谁?”

    “就在此地,等三春化雪。”

    赤流飙冷道:“你以为我等愿意涉雪跋行,我王之性命岂是你能担待,三春化雪时,一切俱往矣!”

    说时迟那时快,赤流飙话音乍落,刀环震如铃,不由分说再度攻上。也在此时,四面杀手陡然围来,赤流飙大惊失色,本以为是那厚帽人的帮手,不曾想却在瞬间对其展开了围攻。

    接下来的场景,直让赤流飙瞠目,那女子陡然掀飞连帽,露出如筝线般的奇长发丝,暗夜来望,好似蜘蛛成了精。最悍的是她手中的兵刃,那剑颜色渐多,映在雪地上,恍然如霓虹。

    她在左侧寻到一处口子,一剑挑落对方后,身随剑起再刺二人,对方人数越多,她的击杀便越齐整,她的剑术似乎和对方的人数完全没有关系,杀一人如此,杀十人亦如此。

    赤流飙按住不动,他知道那些都是翎国的人,也是这一路上比皑雪更艰难的存在,所以他才不敢反抗。但见此刻,这人恍如天兵,就在他的面前大杀特杀,突然变成了一种从未敢想的运气。

    片刻之后,血阎罗提刀而上,却是站在了那女子的背后,“今日胜,可是明日胜?”

    “今日不胜谈何明日。”

    赤流飙哈哈大笑,刀环陡然震飞,他的这口刀从未有过此刻轻灵。杀戮之中,赤流飙生出一种许久都未有过的快意。

    北炎弱势,亘古未有的弱势,让他和许多北炎人一样对大雍产生了深深的畏惧。

    就像这条雪路,通向翎国却如上香纳贡一般,这路上布满了大雍的杀手,一步走错便是祸端,对方有的是办法把牧勋带到翎国,他所能展示的惟有最快的速度。

    但此时突然就变了心气,这女子像挑战一切的英雄那般,为他展现了真正的其他可能。不等雪花落下,剑已穿喉而过,近百杀手不需一炷香。

    碧洛城北百里,马队在一处避雨亭停了下来,当年暴雨、今时暴雪。

    “姑娘是想拖延?”

    “就在此地,等三春化雪。”

    “那恐是一件举世难度的事情啊!”

    女子却不再说话,自顾拭着剑。

    赤流飙从未见过如此高手,只愿她不是惊鸿一瞥,不然这便不是残局而是死局了。

    “还不知姑娘大名。”

    “羿门,黛雨蓑。”

    ……

第232章 船舰归属

    近来的千琉岛,静得有些怖人。

    时长风和木龙士在等着古扬的狂风暴雨,如何应对都已在提前反复斟酌,甚至,只要古扬到来,他们有很大的把握说服他就此回到西渚。

    怎奈最终来轻风润雨都没等来,古扬就像把这里忘了,成了一片懒得理会的荒地,没有了兵马,这里也确实没有什么价值了。

    古扬这般冷淡,久而久之,木龙士的心气反而变了,登门去问“老七你怎么不发火”?直让盘算许久的计划渐渐搁浅了。

    一个月后,木龙士度日如年,也冷却了当初的热肠。

    因为他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时长风,是百月王的人,他只在乎早日回去,而不在乎怎样回去。而古扬,十八年大雍履历牵扯得太多太多,他要回去,一定是最稳妥的回去。

    把整件事情回顾一遍,如果把它当成一个屏风,那便是左边写着“愚”,右边写着“蠢”。时长风的许多话萦入脑海,木龙士终于反应过来那里面所深藏的蛊惑。

    最不能收场的是,他把那支军队送到了栾国,如果换一个人,所要面对的恐怕就不是古扬的冷漠,而是杀戮了。

    打开木蒺藜,一只钳子一样的大手以迅雷之势锁住了木龙士的脖子,侠客几乎半提着他,一路就向渡口走去。

    只听嘭的一声,侠客把他扔在一艘小舟上,木龙士顺了半天才喘匀了气,“侠客,我不能去!老七会杀了我!”

    侠客双目红赤,“那就死在我的手里!”

    利刃出鞘,剑已划破了木龙士的脖颈,木龙士突然满目泪湿,“我没脸见他,你便给我个痛快吧。”

    侠客咬了咬牙,一脚将木龙士踹翻,奋力荡起桨,“指路!”

    ……

    金穹岛。

    深夜,堂内只有古扬和李三隆。

    在李三隆看来,古扬近来的表现十分奇怪,自从海蝠舰下水,他便不闻不问,那些重要的时刻他也从不露面。很多次,李大隆都备好了场子要与古扬商量那件至为重要的事,却一直没有机会。

    于是乎,李大隆便派李三隆前来探探底,其所念自然就是海蝠舰的归属。

    李三隆也知此事之重,有第一艘海蝠舰,便会后第二艘、第十艘、第一百艘,等它成了规模再去探讨此事,恐就只能针锋相对了,不管怎么归属,一切都需提前说好。

    然而不等李三隆道明来意,古扬已先开了口,“海蝠旗为李氏之物,没有三岛主造诣断不会有今日的海蝠舰。所以,有关海蝠舰,古某丝毫不争,一舰归李家,千舰亦归李家。”

    李三隆瞪大眼睛,心说奇也怪哉,自己可是把表情收拾得近乎完美,怎还被此人直中胸意?

    李三隆乃是敦厚之人,如此利己之言却又让他受之有愧,内心多少有些不自在,“老七,海蝠舰是你我与刀疤脸合力的产物,就此归于我李家,你还是再想想。”

    古扬笑了笑,随后便说出让李三隆惊诧的话,“我要全部的天熙舰。”

    “啊?不可不可!”李三隆连连摆手,眼下天熙舰与海蝠舰的地位非常明朗,天熙舰是军队,海蝠舰是杀手,一旦开战自然是天熙舰的战场,杀手如何冲锋陷阵?

    这一路以来,各大工坊天熙舰与海蝠舰并行,现在天熙舰的规模已达到可怕的两千余艘,毋庸置疑这是护岛的主力。

    “三岛主,古某并非要将天熙舰分出去,只是要一段时间的控制权而已,况且,更强战力的海蝠舰也在急速壮大,不知有何疑虑?”

    “等等等等!”李三隆急忙抬手,心里一阵乱,“你我共御西渚,何为一段时间的控制权?”

    “我想回一趟大雍。”

    不问还好,这一问李三隆内心更乱了,狠狠挠着头发,“那西渚怎么办?莫非这才是你研究海蝠舰的初衷?”

    古扬微微摇头,“西渚有西渚的对策,不如三岛主先与大岛主相商,听听大岛主的看法,古某觉得这些事还是谈开为好,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

    李三隆先是一凝,随后轻笑道:“正是正是。”

    “想想一年多之前,中金四岛还是金橹舰的天下,现今却攀到了死灵九舰的高度,相信三位岛主都看清此间变化。我要全部的天熙舰,应不算什么出格的要求。”

    李三隆速速眨眼,只顾眼前失、不念过往得,人总是被此所趋。

    “我会尽力相商,你且等我消息。”

    就在这时,龙覆雨快步而入,“楼主,木龙士来了。”

    古扬立时眉目一沉,半晌方才开口,“送他回去。”

    “但他被侠客锁住,我等都是无法。”

    “侠客?!”

    堂外,木龙士双膝跪地,侠客以剑抵喉。

    相隔十丈,古扬现身时,侠客的剑缓缓抬了起来。古扬缓步而前,上次见侠客还是军帐里奄奄一息的他。

    “老七。”侠客双目润润,心中本有万语千言,此时多吐一字都觉冗余。古扬也不开口,再见侠客便是一切。

    可就在这时,侠客贴在木龙士的身边跪下。

    木龙士一把将他推开,陡然厉喝,“你干什么!这是我的事!”

    侠客道:“我就是意思一下,你总归是为我温过酒,这一跪,老七还杀你便怨老七,老七不杀你,你要一辈子记得我的恩情。”

    “你这练剑之人,他娘的怎还练过嘴啊!”

    侠客短短一语,忽然消解无数,故人的叙话,总是猝不及防。

    而古扬,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画面,故人在故人面前为故人求情。

    “老七!我木龙士对不起你!此间罪责无以弥补,你发话吧。”

    “逸天府时,发话的都是管家。”古扬道了一句,缓缓转过身去。

    “老七!对不起!对不起啊!”

    木龙士以头抢地,侠客拉着他却怎么也拉不住,脑袋就磕在那生硬的地板上,木龙士满目的血与泪。

    “老木啊,老七真要杀你,岂会等你来到这里。况且你看这月这风,远处的大海面,不就是当年的望月湖吗?你要知道,望月湖畔,老七从不杀人的。”

    ……

第233章 孟三变借兵

    “烟云夺主?”

    古扬细细看过卷轴,其内所述与夜子清所说的老萧之言颇有一些相似,只是此间更为明晓,尤其是“资格”二字牢牢抓住了古扬的眼睛。

    但凡提起资格,总是离不开标准,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才能拥有资格,才是资格本身的意义所在。

    于是这标准便更加重要,究竟什么才是烟云幻宗的标准?

    无论是老萧的话还是这道卷轴,都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大动作,它想要的影响绝非什么江湖大会可以比拟。

    如此看来,这便不可能只是一件三人五人、十人八人的事情,若要形成轰动,必然会是一大批英才名士同时参加的盛事。所以这让古扬不得不怀疑,这资格的含金量。

    “老七,那日南宫拓与黛门主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他们说了什么?”

    “什么当年旧事不误你我两家今时,什么必会为你尽力,仿佛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

    “还有什么?”

    “南宫拓还提到了斑斓四叶斧,说那是直通烟云的凭证,还说烟云必会招来奇人异士同往,决出那真命之人,而且当下的你无一满足,这才火急火燎让我把此轴交于你。”

    古扬皱了皱眉,“侠客,翎国的形势应是非常糟糕了吧。”

    “岂止糟糕,很多人都活不下去了,羿门、东方家族、护国公,连花神谷都被牧遥付之一炬,谷主葬身火海,只留下那可怜的花喜露。”

    “牧遥烧了花神谷?”古扬骤然眯起眼睛。

    “老七,花喜露和齐老日夜研究破解石障之法,为的就是等你回去除掉牧遥!”

    “他们多久可以解障?”

    “三个月,现在来说是两个月。而且根据羿门的情报,牧遥要让牧勋来到翎国,给天下人一个杀太史瑜的名义,老七,你要早做打算才是啊!”

    ……

    这世上能见到东原女王索弥刹真容的,恐怕只有孟三变一人了。

    她戴着极度繁复的头饰,上面扣着两个错开的十字金带,上下很短,但左右极长,正中牵着一颗墨蓝色的宝石。

    金带下延遮住了颧骨,从中抠出一只眼睛的形状,让左眼浮现出来。穿着一身紫袍,臂弯是两个貂尾,她的指甲有一寸多长,涂满了腥红的指彩,成就了一双世上最修长的手掌。

    盯着自己的手掌,是索弥刹的一个习惯,即便此来之人是孟三变,她也不为所动。

    “从前听说了孟先生此生的惟一一次败仗,真是山水轮流、强人辈出啊。”

    “女王说败,那便是败。”

    索弥刹眯眼一笑,“孟先生又来借蛊?当年打楔国也未见您如此,怎么?没了我东原,您还拿不下这大雍了?”

    “行一次蛊,耗元太盛,想来不如派兵更为划算,女王大人以为呢?”

    索弥刹笑道:“你的胃口还真是越来越大,不过我东原的兵看家护院尚可,走马行军只会让你头疼得紧。”

    “东原的兵自有奇用,女王大人距离那辉耀之时只差此举。”

    索弥刹笑出声来,“孟先生蛰伏一年有余,想来是有了周全的对策,在我东原做决定前,不免想知道你要如何做到。”

    孟三变毫不拖沓,反手掣出一面黄帛,随即飞落索弥刹面前,“只要东原派兵,女王大人心心念念的巫蛊秘辛必将呈上。”

    “巫蛊秘辛”是整个东原一直最记挂的东西,也是孟三变能动用东原的关键所在,可当索弥刹看到那黄帛的内容,一时间竟没有搭讪巫蛊秘辛之事,足见此间内容的可怕。

    东原可称六合之一,对这四海走势自然无比挂牵,索弥刹聚敛八部,一生征伐无数,对行兵计略一事乃是行家。从这份计划来看,孟三变的局悍然而深奥,堪称一道“谋定天下”的绝等谋书。

    更骇的是,这黄帛竟有三层,一层冗密、二层明朗、三层大白,无处不在的推演与依据,让人找不出丝毫漏洞。

    除了现在杀掉孟三变,索弥刹完全看不出此间会有什么歧路,面对这样的攻势,别说正值内乱的西土,就算是完备也只有覆亡的份。

    这便相当于,孟三变在给东原一次站队的机会。让这眼下只在名义上的“褐国”,想想自己的未来。

    索弥刹沉吟起来,这眼前人一直就是不世之绝才,明可为兵神、暗可为鬼怪。孟三变亲自出面,更让索弥刹知此举之重。

    这黄帛的手段给人的创击,可比毕达呼那慷慨激昂的感情牌高明多了。

    缓缓放下黄帛,索弥刹沉声开口:“孟先生打算借多少?”

    “三十万寨兵。”

    “三十万?你是要把我东原掏空?”

    “如你所言,山水轮流、强人辈出,不以万全之法,天下失之朝夕,栾国如此,东原亦如此。”

    索弥刹看向寨外,看着今冬怖人的大雪,不得不说,这雪让东原失去了特质。兽皮灯紧紧缩缩,风中都是雪花的味道,让这里变得与天下的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孟先生若能现在予我巫蛊秘辛,此事当可成行。”

    孟三变俨然早已准备好,探手袖中,一本褐色的皮书便出现在索弥刹面前。

    若无黄帛之事,看到这本书的索弥刹,应该会狂笑出来。但此时她明明得到了朝思暮想的东西,心中却坠着一块从未如此沉重的大石。

    三十万寨兵,几乎是东原能拿出的全部战力了,这六合之战,若胜便如孟三变许诺一般,会有一个全然不同的东原。但若败了,下场应该还不如北炎。

    索弥刹缓缓摸出一块褐色的石牌,奇长的指甲在上面缓缓划过,发出哧哧的声音。这一瞬,她又生出几分释然,人在乱世飘摇,一国一土又何尝不是如此,八部之力焉能与大雍抗衡,终归是要做出某个选择。

    石牌击飞,望着孟三变的背影,索弥刹紧紧握住那张黄帛。

    大雍与四境,无处不在躁动,谁是天的主、谁称地的雄,很快就要到了揭晓的时候。

    这一切注定不是朝夕,伴随着无尽的杀戮,大破而大立,但也预示着如盛世大雍般的新时代,即将到来。

    ……

第234章 废墟之上

    废墟上的花神谷,处处都是焦炭的味道,只是战争年代来不及唏嘘。

    寒冬的夜里,冰霜浮在黑炭上,一只手掌攀上了洞窟。

    此人满目黑渍,头发乱蓬,上了洞窟双手不住拽着一根绳索,那窟内之物似是很重,发出嘿呀嘿呀的用力声。

    废了好大的工夫,他才把东西拽了上来,竟是一座棺椁。

    这人拖着棺椁在谷缓慢行走,一直折腾到午夜还是不见停息,不知他要把这棺椁拉到什么地方。肩上手上都是大道的血痕,但他的眼中却冒着诡异的光采,有时甚至嘴角扬起。

    嗷!嗷!嗷!

    午夜临近,骇然的狼啸穿刺而来,不多时,无数幽绿的目瞳像绿色的萤虫向这里围拢过来。而就在这时,这人陡然斜飞棺盖,一股浓炽的虫子烧焦味道如喷射一般散发出来。

    刹那之间,周边再度陷入沉暗,所有的狼瞳都“被熄灭了”,与此同时,狼群发出疯了一般的嘶叫,这个最团结的群体开始相互撕咬搏杀,惨烈到互相肢解的地步。

    昨日重现。

    这人先是呵呵笑着,随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舔着红烈的嘴唇,手掌按住额头,全身抖动不停,声音穿云击星,越到后来越是尖细。

    许久之后,他的情绪终于稳定,月出云层,光染大地,此时方才发现他的身边居然有十二座棺椁!

    他将棺盖一一打开,每一个都对应着不同的气味,无一例外都藏有一个类似于“香囊”的东西,微微一捏,其内储满了粉末。

    他坐在棺盖上,迫不及待将十二个香囊打开,或多或少从里面取出一些粉末,又以不同的顺序将其混合一处。

    惊人的场景慢慢浮现出来,粉末融合之后缓缓升腾起来,漂浮在半空像一面虚化了的壁画,五光十色,映现无穷。

    笑声再度传来,一切都如自己所想,他握着拳头,也握住了古老神秘。

    然而眼角的一睨让他消逝了所有的激动,“壁画”照映之下,一个棺椁内突然现出极度密集的“抓痕!”

    这让人不寒而栗!

    这意味着,这里曾经藏着一个活物,这座棺椁正是当年骨啸打开的那一个,也就是说他绝非一无所得,他带走了一个更重要的东西!

    不等他细思,一只冰凉的手掌,悄无声息拍在自己的后颈上。正值思绪幽怖,雷宇被吓得狂叫一声,疯了似的跳开。

    急忙转身,他看到了一生所见最高大的一个人,极瘦、奇高,穿着黑到发光的衣衫,连着一个极为宽大、遮住了眼的黑帽。

    他没有戴面具,仰视的雷宇却看不清他的面庞,立在那里,像老鹰和小鸡。

    而且,此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极为诡异的味道,乍一嗅很香,如入春天烂漫花田,久之则变得刺鼻,夏天腐烂的臭鱼。

    长袖一扫,棺盖上的香囊消散一空,再见时已被那人握在手中,他的手太大了,简直可以扣住一个人的脑袋。

    “还给我!还给我!”雷宇一边跳着一边大叫,黑衣人只是微微举起,雷宇无论怎么跳都够不着,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是谁!”

    “后生。”

    黑衣人猛然开口,他的声音充满了雄烈,只这二字便如重雷般让人一定,已非声如洪钟可以形容。

    雷宇莫名一滞,他也是一代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但黑衣人给他的直觉此生都未有过,雷宇想象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除非是东方游龙化成了魔鬼。

    “你去架点火。”

    “什、什么?”

    “那我自己来吧。”

    黑衣人把香囊揣起,从地上捡起一些木炭,拿火折将其引亮,很快便燃起熊熊的篝火。

    雷宇看得瞠目结舌,这人是何来由?若是抢劫还生哪门子火?

    “前辈,有话好说,你先把东西还我。”

    黑衣人不理他,竟从黑暗中拖来一具狼尸,颇是娴熟将其剖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多时,肉香弥漫,雷宇都觉得有些饿了。

    刚刚那般紧张,突然又让人松弛起来,况且只要这人不走对自己来说便有机会。

    “补五脏、填精髓,来!”黑衣人抓起一块递给雷宇,随后探手一抹便拿出来一壶酒。

    这酒壶之大差不多能装下十斤酒,黑衣人单手抄起咕咚咕咚喝了十几大口。

    雷宇见酒几乎没有把持,一舔嘴唇,黑衣人立时大笑,把酒壶扔给了他。雷宇抱起痛饮几口,旋即双目大亮,“前辈,这是什么酒?”

    “好酒。”

    雷宇笑了笑,心有不舍又喝了几口,“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黑衣人却道:“多说无益不如来场交易,想要拿回你这初始十二血心,便为我做一件事。”

    雷宇眯了眯眼,如此便道出“十二血心”,足见此人是行家里的行家,这交易之说有些荒唐,不如直说为他做事,眼下的雷宇却也别无选择,“不知前辈所为何事?”

    “一场大火烧了花神谷,但当年开棺四器不可能湮灭其中,你去为我找到四器,我便把这些还给你。”

    可是话到这里,黑衣人突然打开一个香囊,撒出几缕嫣红的粉末,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雷宇猝然站起,“前辈!使不得使不得啊!”

    “每天这个时候,我就在这里等你,你找不到四绝器,我就撒点给你看看颜色,你觉得如何?”

    雷宇大为震诧,忽是觉得这人情绪浑如不受自控一般,刚刚还一副结交的态势,怎么转瞬间就恨不得要把自己逼死?

    “前辈冷静!现今翎国没有人关心四绝器,它们一定还在谷内,我保证!”

    “那就快去找,这样对你我都好。”话音一落,黑衣人再度啃起狼肉来,雷宇战战兢兢,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黑衣人,却发现这人吃起狼肉好生费力,仿佛已经掉光了牙。

    大量的排除之后,还能留在雷宇心中的也只剩下几个人,如此记挂四绝器的一定是古四族的人,包括那从未现过身的南宫家主。

    烟云夺主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看来无数暗处的人都已按捺不住了。

    ……

第235章 喜露破障

    西境,青霄峰。

    花喜露周身有八个药炉,所有药炉处在一个圆轨上,羿门的人在外围转动着药炉,以此减少花喜露的走动。

    她已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脸色白如霜雪,惟一让人觉出精气的只剩下那双坚定的眼睛。蛇皇毒重现,齐老劝到哑也是无用,这个姑娘像是入魔了一样。

    幻胆石障与伏渊地障原理相近,但材料更为苛刻,再加上牧遥的改造,使得破解更为繁杂。然而这个时候,也才发现花喜露这本应是未来谷主之人的强大天赋,她决定自己上手,齐老作为辅助,进展远超齐老所想。

    羿门两千余人也没有一时闲暇,他们需要按照花喜露和药老的指示到处采掘草药,好在羿门不乏医者,才让这一切勉强持续下来。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翻山越峰的羿门与大猷产生了接通,并发生了更为惊奇的事情,在炼药的后半程,大猷全力辅助,甚至派人将药材直接送到青霄峰。

    最后的这半个月,齐老依牧遥手法构筑幻胆石障,只留下花喜露在药炉之间。到后来,她已完全无法撑持,每天都要睡上一个时辰,就在药炉之中的硬地上躺下,她睡去时从不闭眼,无论朝阳与星夜,静默对着苍穹。

    这一幕幕连五福都看不下去,整天叫着“心疼疼”。一边期待着破解之法,另一边人们又有些担心那一刻的到来。

    这夜,悍烈的炉光映着花喜露的面颊,连外围的羿门之人都汗流浃背,正中的花喜露却无汗可流,她不住吞咽着,不时眯起眼睛,嘴唇像蝉翼般微抖不止。

    火光消匿,四空无声,三个月来,青霄峰顶从未有过此刻沉暗,人们不敢上前、不言一言,静静等待着药炉冷却。

    “开。”如此过了足有一个时辰,一声轻微传入众人耳中。

    但见药炉之内,一颗颗如同珍珠般的大丹滚落而下,每一颗都有拳头大小,这便是“吮石丹”。另一侧,齐老小型的幻胆石障也已结好。

    花喜露持着一颗,微颤着身子缓缓向前,将吮石丹滚入石障。

    一息无改、三息无变,一炷香后依然如初,花喜露狠狠咬着嘴唇,松开后遍布齿痕,“我不信。”

    见她快步返身,再度持来两枚吮石丹,滚入之后依旧没有变化。没有言语,只剩双目盈盈,她不让所有人动,自己一趟一趟搬运着。

    齐老目极夜空,发出炽烈的慨叹,解释不了的最好便把它当做天意,但他看着这样的花喜露,心像被慢刀缓割。

    “喜露!该兑现你的话了吧!你给我停下!”

    花喜露不闻不问,可当她再度走来时,齐老狠狠攥住了她的手臂,“该轮到你自己的事了。”

    “我不信。”花喜露还是这三个字。

    “事已至此!”

    “我呸!”

    齐老愣在原地,这哪里还是自己所识得的那个喜露。

    一直到二十多枚吮石丹进入,花喜露双臂抱膝坐在石障前,下巴抵住膝盖,哪里都不管,一心一意盯着石障。

    “喜露,你还好吗?”一袭女子声音传入耳中。

    花喜露却不看她,眼中只有石障,“姨娘。”

    来人正是雨娘花曳影,这样的景象让人寒栗,竟然连她也不会让花喜露注目一分,“喜露,你该想想自己啊。”

    花喜露却冷然一笑,目光睨了一眼姨娘,她还是那般妖娆,可就在她收回目光时,忽然瞥见了花曳影身后之人。

    花喜露立时抿了抿嘴,缓缓抬起目光,“师姐,你也在等这一刻对不对?你是不是对喜露很失望?”

    那人,正是夜子清。

    “喜露,你尽力了,没有谁失望。”

    不明为何,花喜露突然撇起嘴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师姐,你看你,你再看看我,你有仇我也有仇,为何喜露这般下场啊!”

    “傻姑娘,说什么下场啊,我们还有办法。”

    “是我没用,是我不记仇……”

    花喜露热泪滚滚,那寒厉冷冽终究不是她,仇恨把她撑到现今模样,这一瞬又再度被仇恨击垮。

    夜子清上前揽住她,“没错,所有人都在等那一刻,但不意味着你要承受些什么。喜露,听我的话,好好对自己。”

    “师姐,你喜欢说人无穷途,末路都是自缚,今夜也是吗?”

    夜子清微叹一声,“今夜也是,永远都是,不信你看,石障好像稀疏了呢。”

    这话原本只是安慰,但花喜露陡然起身,乍一看立时陷入沉暗,可渐渐她又发现,石障虽然没变,但吮石丹,居然变绿了!

    花喜露双眸大张,不等众人回神,跃步进了石障,拾起一块吮石丹立时瞠目,但见那石丹之上,密密麻麻满是露珠一样的绿色液体。

    这液体正是吸附的幻胆石障,此间石障还能维持,只因这液体无法消匿,若是有办法将其驱除,幻胆石障便会彻底依附在吮石丹上,从而形成一层厚痂,加上吮石丹的效用,必会让石障失去毒性。

    面对毒液,第一时间,她当然想起了——

    大火!

    “先投吮石丹!吸附幻胆石障的毒性,再布烈火之局,将毒性结于吮石丹,不出一日,幻胆石障必然消失!”

    花喜露一边说着,一边大为激动,众人看得惊愕,但也大概明晓了此间要义。

    “师姐!我们能成功!”花喜露出了石障,来到夜子清面前,激动的她忽然一拉绳索,数千颗的吮石丹哗哗啦啦滚落众人面前。

    “三天之前便要将吮石丹投入石障,让其吸附剧毒,随后的工程就看师姐你了,你需要浓烈的火,把其内一切尽可能烧干,届时纵然看到石障也不足为虑,那已失了毒性,只是水雾而已!师姐,此举必成、必成!”

    花喜露已然有些语无伦次,所有人暗吞唾沫看着这个姑娘,她飘飘摇摇、恣意放飞,每个转圜都是不同的笑容。

    “喜露,你没事吧!”

    “成了成了!我成了!”

    花喜露哈哈笑个不停,居然跳动起来,可是跳着跳着,她忽然凝定了。同一时间,大口大口如墨汁一样的东西吐了出来。

    ……

第236章 归来?上

    “大主,你总是这么随意承诺别人事情吗?”

    “你想说什么?”

    “我怎就成了天熙舰的大副?说好的海蝠舰呢?”

    “我都不是海蝠舰的大主,你做哪门子大副。”

    “可咱俩不一定非要在一条船上啊!”

    “那就回去做你的黑鳌舰大主。”

    “不是不是!”刀巴龙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天熙舰既已到手,不如回头再拽它几艘海蝠舰过来,开在最前头,西渚人一看还不跪下叫爹!”

    “真是山口海口都比不了海盗的胃口。”

    “大主谬赞了。”刀巴龙嘿嘿一笑,随后一脸的刀疤紧致下来,“冲锋!刀巴龙的手掌唰得从古扬眼前挥过,刚毅、凝定,透着大军压境的悍然气势。那并拢的两根手指,指向苍茫的海域,荡猎的衣袍仿仿佛把人引向光芒的枭雄,海盗们早已把这个姿势记得刻骨铭心,这是每次出征时他们的大主都会做的一套动作。

    按照“规程”,接下来便是满船乱吼,有什么就举什么也别管说什么,总之动静越大越好,这样他们的大主一路上都会保持很好的心情。

    只是今日连个响屁都没换来,刀巴龙杵在那都快僵了。

    “大主,配、配合一下。”

    古扬懒得理他,迈步上前,不久之后便听到嘭的一声。

    舰队行到午夜,刀巴龙忽然觉得不对,拿出一张地图快步向古扬本来,“大主,我们偏了啊!你看,红鲫链在这里,我们太偏北了,转舵转舵!”

    “我可从来没和你说过要去西渚。”

    “那是要往何处啊!”刀巴龙有些急了。

    “去大猷。”

    “大主!你骗了我!”

    “你的黑鳌舰跟在最后,倒是可以选择开着它们先去西渚。”

    “大主,我爹说这话我都不能听啊!我这回去,人家都不拿我当仇家,拍拍蚊子就给我扁了啊!”

    古扬笑道:“那你就是铁了心要做我这天熙舰的大副了?”

    “比金还铁!”刀巴龙抱拳对着古扬,“不过大主,您打算何时回去,咱这海上帝国大业不能搁置太久啊!”

    “海上帝国?”

    “海上王宫?海上神盗?海上……”

    “可以了可以了。”古扬拍拍他的肩膀,“等有一天,你真的成了海蝠舰的大副再说吧。”

    岂料刀巴龙哧的一笑,“我就知道,你好坏啊!”

    “有时候真想把你喂了鱼啊,出去出去。”

    ……

    这夜,牧遥站在圣翎城的城门上。

    说来有些奇怪,无论曾经的潇国还是现在的翎国,最大的隐患都不在南面,偏偏王都最大的门都是南门。

    他的身后站着三人,都是当今翎国军界的大人物,柱国公青苍沚和封府将军杨麓、戚红珠。

    这三人也代表着翎国王都的三重防御,戚红珠本是主御烟云一线,却在近期调兵至南境,以六十万重甲兵守在幻胆石障的北边。

    迟迟没有找到花喜露和齐老的下落,让牧遥颇是不安,每日都在维系的幻胆石障成了翎国一个巨大的消耗,无论南疆还是雍平道,为保双方无虞花费实在太大。

    牧遥自己也知道,幻胆石障并非长久之计,一年尚可,三年五年十年之后,那将把翎国拖入泥潭,成为比四境更危险的隐患。与其到那时猝不及防,不如像一个正常的列国面对天下。

    牧遥有此信心,关键还是当今翎国的实力,将古扬封闭在外的这一年多时间,已经达到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期,翎国有能力与任何势力一战。况且,那归来的古扬纵然再强,船舰也不会变成战车,想要横行西土未免太轻巧了。

    冬日已去,夜尽春寒,牧遥缩了缩袖子,“古扬若归,三位怎么看。”

    “王上,臣以为锁死雍平道为当务之急,古扬必会用大猷做文章,首要破解之地便是雍平道,这道虎狼之师进犯的关口不能有失。至于南疆,古扬纵然骑兵登岸,也休想在短期之内打到王都,以戚将军之御,令其陷入泥沼并非难事。”开口的是青苍沚。

    戚红珠点头道:“王上,臣近日已视察南疆御敌工事,古扬骑兵插翅难逃,无有威胁王都之可能。臣也以为,重兵围堵雍平道口乃是关键,万不能让虎狼之师进犯。”

    杨麓附和道:“王上,有戚将军在南,王畿之地乃为稳妥,更有柱国公禁军雄师护佑,臣请求遣部雍平道,不让一只虎狼踏入我大翎地界。”

    牧遥微微眯眼,随后看向青苍沚,“柱国公以为呢?”

    “臣以为可行,古扬随虎狼而入乃是上策,必会不惜一切突破雍平道。”

    牧遥缓缓望着三人,忽觉那不只是自己的心头大患,这平时自如的三人在这一刻似是比自己还要紧张。要知道,那古扬还未真正打来。

    牧勋还是没有到来,牧遥已不打算再等,墨苏歧已经拟好了一切,无论古扬能不能回来,他都要在这之前除掉太史瑜。

    城门有快马,一蹄尘如烟,就在这时,一个久未露面的人出现在牧遥面前。

    见他下了白马,双膝跪地,“王上,臣有要事禀报!”

    牧遥眼皮一抬,“晏先生?我这位高权重的太保啊,您去了哪里?”

    晏平书颇是紧张急切,“王上,栾国有异动,孟三变即将出兵,请王上回兵烟云一线!”

    牧遥微微一笑,栾国之事他焉能不知晓,出兵必然会出兵,但绝不是眼下。此时看去,这晏平书莽莽撞撞,言辞激烈如有所畏,让人不免觉得这又是古扬的伎俩。这个人可是当年与太史瑜一同平潇之人,太史瑜不倒一切安好,太史瑜都要刑场了,晏平书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再者说了,单凭此人一言,就想调兵烟云一线未免太儿戏了,他晏平书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可缘何一副如此真切的样子?难不成还期待自己信了他不成?

    栾国有栾国的解法,眼下最重要的是南疆与雍平道,回答晏平书的只有刀剑与锁链。

    ……

第237章 归来?下

    轰——隆——

    大量的火石打在石障之中,如流星赶月,瞬间便将石障陷入浓浓火焰。可怕的是,这火石自黄昏一直打到午夜,让整个石障变成深秋的柴草,滚起数丈高的焰火。绿障彻底变成了烟障,燃尽一切。

    黎明之时,奇高的岗楼上,翎国兵士紧张之至,北望是森严的重甲兵,足足四十余万列队在此。南望的景象也极是骇人,黑压压的船舰,自东向西横亘海边,看上去就像一只天地黑矛在缓缓推进。

    那船舰的战鼓不知是何材质,发出铿铿锵锵震击耳膜的骇响,黑色的旌旗三丈见方,上书一个巨大的“古”字,凛冽招摇,充斥着神秘与强悍。

    吼!吼!吼!

    翎国南境军发出整齐的呼喊声,刀剑震甲,搏杀之势亦是汹涌。一边呼喊震动,大军以整齐的步伐向海岸开动。

    凌空而望,电石火花之间,两支大军就要相遇。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一个那般凄寒被迫出走的人,他的归来总要有些仪式,更何况他是那人朝堂上下人皆胆颤之人。但从眼前来看,他的归来并不高明,甚至有些硬闯龙潭的味道。

    岗哨上的战士不断挥动旗帜,向戚红珠传达着岸边之事,黑舰靠岸的刹那,士兵列队,战马齐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万的样子。

    当首一人,黑甲长枪,率队过了已经被消逝的石障。

    戚红珠双目凝定,有些不敢相信此前的景象,那被许多人说成梦魇的存在,竟以这般粗糙的方式踏临翎国。退一步讲,即便他攻陷了眼前工事,距离败亡也只是朝夕之工,这后面为他埋了多少惊喜,戚红珠自己都有些害怕。

    一个人从迷雾中走了出来,单枪匹马。身在白马斋的戚红珠,早就见过古扬,那种神秘与深邃感也早已深入,但此时却心生豁然。别的不说,他们的注押对了,真正要犯境的一定是在雍平道。

    惟一还不能解释的是,这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嗒!嗒!嗒!

    有些轻快的马蹄声缓缓而来,古扬来到与翎国大军只有半里的地方,重盾相佑的戚红珠微微一笑,无论现在的西境打成什么模样,能在此地拿下古扬都是居功至伟的事情。

    可就在冲锋的刹那,戚红珠面目忽沉。

    因为此时迷雾中冲出的不是战马和战士,而是——

    虎狼!

    古扬的手中握着一面黑旗,见他陡然一指,虎狼奔腾,天地无阻!

    所有的翎国军士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猷的虎狼怎么会出现在南疆?它们应该在雍平道鏖战才是啊!

    嗷嗷嗷!

    冲天的嚎叫,再度踏临西土,一切仿佛回到了当年被驭兽族支配的恐惧,虽然一直被利用,但毋庸置疑它们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

    这是一场精密的安排,因为绝不会有人想到,古扬会用天熙舰载满虎狼。当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需要大猷驭兽师的大量准备。

    此间对翎国将士的冲击无比可怕,这些虎狼就像从天而降,咆哮在大地上,立时间便让人失了三分气场。

    更悍的是,从前大猷虎狼只是一路冲杀不断向前,而今日却呈现出可怕的阵地打法。冲阵之后,虎狼开始疯狂撕咬,所过之处尽是尸首。

    戚红珠乃是临阵经验丰富之人,但从未遇过如此的猝不及防,一切只因他们所有人都想错了。

    虎狼拱着向前,摧着翎国军队不断后退,虎狼之后才是战马和军士。

    翎国军队阵脚大乱,很快便退到了第一道防御工事,但虎狼如影随形,根本不给翎国军队喘息之机。

    斥候兵急速回驰,消息很快传到翎国王都,南疆距离圣翎城不足千里,按照这个速度,不出明日便要攻到王都之下。

    但牧遥并未慌乱,他知道这一天迟早都要面对,如果这就自乱阵脚,那也太对不起自己多年的准备。王命极为迅速,牧遥撤去雍平道的杨麓军,先行回援王畿,与此同时,调出一半禁军携重甲战车支援戚红珠。

    此举虽超乎所料,但牧遥知道,虎狼之师后继乏力,这等消耗之下纵然来到王畿,也已是疲敝之师,有王畿护军和禁军在,早晚能将其拖死。

    可就在这一天,翎国东境,准确地说是雍古三关传来急报,一支极众的木甲兵列阵烟云山脉之下。

    那是数十万的东原兵!

    此事对翎国的震惊,丝毫不比虎狼南出弱多少,来的不是栾国,怎么会是东原?

    而在南疆战启的时候,牧遥便遣北境军东进,为的就是防患栾国,而且陶叶这支军队可称翎国真正的主力,百万抵栾。

    面对这样一支大军,东原兵也是不敢妄动,随后他们竟呈书而上,给了牧遥一个完全不曾想过的选择——

    共御大猷!

    这便值得玩味了,要知道大猷吃过最大的一次亏就是拜东原巫蛊所赐,险些让一支虎狼之师覆灭。即便现在,大猷对东原仍有不小的忌惮。

    如果这支东原兵愿意帮忙,那南疆的虎狼便几乎失去了威胁。只是牧遥却知道,事情没有平白无故,这支军队进驻翎国的真正意义让人不得不深入三分去想。他更是知道,这不是东原的意志,而是栾国的臂使。

    事情到后来,牧遥的思虑反而简单了些,做出什么决定取决于他认为哪一方是更大的威胁。

    借刀杀人,再毁了刀,无疑是一个好办法,但要知道那背后是孟三变,这把刀不可轻借。极有可能,这支东原兵就是栾国进犯的先头兵,借着南疆之急顺利进入,后面恐要以此大做文章。

    然而,相比远处的孟三变,牧遥更怕近处古扬,这个人缠了自己太多年,仿佛一直在自己眼前。纵然要付出代价,他也不会让这个人再一次骑在自己头上威慑翎国。

    于是,牧遥决定借助这股力量,无论日后怎样,最起码从当下看,可以以最小的代价解决这支大猷虎狼。

    他反而更愿意事情能变成纯粹的东西大战,不知从何时起,杀古扬已经成了心头的第一要务,仿佛只要这个人永远消失,事情便会一直遵从自己的轨迹。

    ……

第238章 大战起

    有了牧遥的指示,戚红珠大军列向东侧,固守翎国南部最大的城池濯缨城,坚决不予北上,以求大猷和东原兵早日遇上。

    可木甲寨兵仰仗的是东原虫蛊,若说与虎狼近战,那就太想不开了。同样的,大猷虎狼惧怕东原蛊虫,不敢即刻冲阵。

    于是便形成了一种颇是微妙的局面,东原寨兵埋伏濯缨城北,阵前埋下一里多宽的虫蛊,随时等待大猷虎狼踏临。而大猷兽师心知不可能轻易便冲入东原阵中,便在濯缨城南偃息下来。

    从前还是轰轰烈烈的登岸威势,狼烟嚣烈、誓杀王都,但莫名便缓了下来。至于东原寨兵,更是一副“你若不来,跪请老子也不去”的架势,反正有虫蛊在前面挡着,是人是兽无所谓。

    人们这时才发现,一南一北这么一挡,正好把濯缨城——

    夹在了中间。

    虎狼静默、寨兵悠悠,南北不通,就这样过了三天。

    戚红珠不免在想,那日见到的一定不是古扬,只是自己下意识使然,这股大猷战力绝不是主力,真正的古扬在雍平道。

    现在杨麓主防雍平道,自己却鬼使神差得陷入包抄,戚红珠当然不会相信,大猷东原此举无意这样的鬼话。如此下去,一旦雍平道告急,王上便无法调派南境军,从而拖住了翎国的兵力机动。

    比古扬更让人难以放心的是这支东原兵,倒是阻了虎狼对王都的进犯,但显然最终之意不在此。戚红珠想率兵北上,但尝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与这些东原兵根本无法沟通,他们叽里咕噜说着寨语,一本正经与你交流却各说各话。

    是夜戚红珠举兵西进,意图迂回北上,先把大军从这濯缨城抽出来再说。可就在这夜,东原在濯缨城西结蛊,这下事情彻底不对劲了。

    事后来看,古扬是刻意在南疆制造动静,引南境军前来,与东原寨兵一起将其拖住。那么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便出现了,古扬是如何得知东原乃至栾国的动向?要知道连翎国密探都尚未获知栾国的出兵时间。

    然而,戚红珠还不知道,杨麓比他还懵。

    南疆好歹还有点动静,雍平道口却连个狼崽子都没见到,倾王畿之力在此守着,每日都派人戴着面具走入石障,一切静默得令人发狂。

    足足过去七日,杨麓甚至怀疑,古扬根本就没有回来的打算,这只是虚晃一枪。

    奇的是,这一枪正中栾国下怀。

    因为就在第二天,栾国动了。

    栾国天禾三年初春,栾国倾一国之力,总计二百余万大军出烟云山脉,兵分六路出六谷,全面攻击翎国东境。

    当这个消息传来,牧遥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连个古扬的影都没见着,他的翎国大军都被扯得西一块南一块,成了解不了近渴的远水。

    一拳砸在龙椅上,牧遥恨得不是东土伺机而动,而是他又败给了古扬,准确地说是败给了内心对古扬的恐惧。

    “王上,如此形势,不妨听听晏平书的看法。”青苍沚道。

    牧遥这才想到,晏平书就在圣翎城的大牢中。

    回想那夜晏平书在城门下的话,竟如雷霆在耳,他准确料到了孟三变出兵,并让翎国提前布兵烟云。

    昏暗的大牢里,晏平书与太史瑜被关在相邻的牢房,狱卒十二个时辰探听,二人但有分毫交流都会传入牧遥耳中。

    晏平书双手枕臂,叼着一根草棍,靴底正对着门,牧遥一抬目,只觉得那大靴底子拍着自己的脸。

    太史瑜就跟死了一样,身上有着不少鞭打的血迹,蜷缩在漆黑的角落里,头发比铁链还亮。

    “王上到!”

    太史瑜反手挠了挠腰,好像捏到了一个虱子,指甲一扣只听啪的一声。晏平书大靴底子还是那样摆着,眼睛直勾勾地不知在看着什么。

    说来有些讽刺,正是这二人合力打下了翎国江山,现在他们在狱中住着对门。

    “晏平书!”牧遥叱吼一声。

    晏平书这才慢悠悠坐了起来,门口火光盈烈,照得他有点睁不开眼。踉踉跄跄走到门前,不见行礼而是抓了抓头发,草棍移到另一边嘴角,“有事?”

    “你是在和本王置气吗!”

    晏平书咧咧嘴,草棍掉到地上,捡起来又叼上。牧遥深皱眉头,此时晏平书的眼中哪里还有王威,像个街头混混,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好好的一盘棋,纵横十六路,你精准找到了那条死路,牧遥,我这辈子都没这样佩服过一个人。”

    牧遥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毫无底气道了句“大胆”。

    “你就算是用膝盖想事情,也该知道古扬所赖只有战舰,他拿什么抗衡你这二百多万大军,他惟一的路数就是借助栾国,栾国正好可以利用你对古扬的恐惧,一拍即合。”

    牧遥心生诧异,这狱中之人竟比外面的人还要通透,他似乎是一个知晓一切的人。

    “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在问你解法!”

    晏平书却笑了出来,“这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到了寻解法的地步?你的军队还在,苦营多年就算毁了也需要个过程不是?”

    “你以为本王真的不敢杀你!”

    “最好别杀我,而是应该把我放了,对了,还有对面那个死人。”

    牧遥双目一炯。

    “除了我俩,还有毕、毕……对,毕达呼。”

    牧遥笑了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晏平书分毫不避,“你那陶叶不够孟三变看的,解局只有北境,太史瑜当年的护国军,毕达呼所统领的红衣铁骑,才有逼退孟三变的可能,你最好早点做决定,晚了神仙也保不了你这王城。”

    这话从前听来句句都是悖逆之言,但晏平书言辞沉重,牧遥竟沉默下来。

    “对了,赶紧把雍平道的军队撤回来吧,在那堵古扬,连根兽毛都见不着。”

    “你怎知大军撤走之后,不是为古扬开了明路?”

    晏平书斜眼看着牧遥,“孟三变怎样来和怎样走是两件事,如果你是古扬,会愿意见到城门遍布栾王旗?孟三变巴不得古扬兵出雍平道,那样翎国便绝无生机。二人的博弈早已展开,只是你们未察觉到罢了。”

    牧遥心绪沉暗,不见其人却处处都是他,这种比与他大战一场得来惨败还要难受百倍。

    “那你告诉我,他究竟在何处?”

    晏平书先是一滞,随后强出一笑,“猜得不错,他真正登陆之地,是栾国。”

    “又是当年的路数?”

    牧遥走后,对面响起细密的铁链声,太史瑜坐了起来,后又费了不少气力——

    站了起来。

    ……

第239章 洛水歃血

    三日后,正如晏平书所言,一个陶叶确实不够孟三变看的,当年太史瑜与董中燎联手都险些失了王都。

    “十方天地”,御八方而固守、穷两阵而疾行,万兵一体,如可以任意变幻的潮水涌向翎国军队。

    把这些翎军一路赶回圣翎城,显然不是孟三变的目的,他这一路大行包抄之法,处处寻求大战。陶叶穷尽防御之法,但栾军还是以每天百里的速度推进。不仅如此,十方天地祭出两翼,南北相距三百余里,像一只天地大鹰不断回拢双翅,一旦陷入围合,整支大军都要不保。

    陶叶一边退守,一边在南北两翼与栾国展开大战,可这一打更加坏了事。孟三变之攻,天下将帅无有出其右者,南北两翼重创翎军,短短两日,死伤达三十万。

    陶叶只能再度变策,寸步死守,寄希望于戚红珠和杨麓的驰援。他这一慢,南北两翼已渐成围合,形势岌岌可危。

    深夜的北境。

    董中燎见到了太史瑜,清冷得像帐外的旗子,一种极度的沉暗染着他人心绪。太史瑜的脸上、脖颈皆是火痕,从一个雍容之帅变的有些凌厉。

    “晏先生,你狱中所言可还作数?”

    晏平书一语不发。

    “你救我太史瑜一命,有些事情或许知会一下你更为妥当。”

    晏平书还是不说话。

    “我不会去做防御孟三变的事,至于你要如何与牧遥交待,只能抱歉了。”

    “难道瑜将军觉得我还要回去复什么命不成?”

    太史瑜微微凝目,事情虽倾向于自己所测,但他愈发看不懂这个“狂局”。

    晏平书看向帐外,“不论什么决定,我都没有权力约束瑜将军,只希望瑜将军在做决定之前,先等一个人的动向。”

    北炎的军帐里。

    刀架在安和栩的脖子上,“我给你一句话的机会,好好回答你当初所为!”

    “我的王这不是安然回来了吗?”

    毕达呼抖了抖眼睛,“此间是你所为,还是晏平书所为?”

    安和栩却微微摇头,“大王,翎王视我北炎为刀,更将大王软禁,他我双方已无颜面可言,东土栾国亦是如此。我们该走自己的路了,莫要去想栾国还是翎国,走我们认为对的路。”

    “上次南下的惨痛还历历在目,你真的已经谋划好了?”

    安和栩道:“无有谋划,只需做军队该做的事情,这一次,我想我们有盟友。”

    ……

    翌日晨起,洛水之上。

    当年毕达呼屠城,碧洛城已不复存在。那时的洛水,浮尸遍处、腥臭不绝。只是人在走、水在流,不断冲刷的洛水已与当年无异,澄澈清明,消逝了所有不快。

    洛水之南,大军森严而立,“瑜”字“燎”字大旗迎风烈烈。约有半个时辰,北面的遥远山岗上,兵马成一线,若黑剑横起伏地而行。

    北炎铁骑倾斜而下,茫茫大地遍处风声马鸣。

    北炎前来赴盟。

    这一刻,内心最为炽烈的当属晏平书和安和栩了,能走到这一步殊为不易。要知道这脚下之地,正是为这铁骑所屠,而那支护国大军恰恰就是当年洛国的班底。

    促成此举,便是相当于抹去太史瑜的一切从前意念,亦是让毕达呼的内心不再只是“亡国”的阴影。

    洛水浮桥,太史瑜和毕达呼四目相对,面前木桌之上置着两碗马血。二人不发一语,涂马血于口唇,掣双旗而举臂。

    洛水南北,吼声震天,马鸣风萧萧、春寒枯草动,这个仪式有些粗糙,但他们会对这片天地产生极大的影响。

    太史瑜三十万亲兵,北炎三十万铁骑,战有火旗王、瑜将军、燎将军,谋有“狂局”和“隐谲”,这一次南下,是圣翎城北从未遇过的威势。

    翎国的南境军不顾巫蛊之毒的侵杀,全军冲出了濯缨城,与东原寨兵展开持久大战。

    东线告急,牧遥日夜守望北境军和回援的杨麓军。

    与此同时,翎国各大城池举兵入都,足足四十多万,先行抵达王畿之地,与禁军共筑王都防御。

    西土来到有史以来最为汹涌的战争局面,到处都是兵马,圣翎城像一个漩涡的中心,急速吸附着天下军队。

    孟三变不愧是天下独一档的进攻大师,两翼掣出之后,只用了短短三日,便强兵收网,彻底围住了陶叶的军队。二百万栾国重兵何其可怕,一次次的围剿之后,已经打穿了圣翎城东部的防御。

    东原兵拖住南境军,西境军驰援未到,摆在孟三变的面前的,便只剩下翎国的禁军。

    隐忍与激进并存,才是无人能够猜透的孟三变,他所做的攻翎准备细密周详,一如吞楔那般。况且,与那些年他啃下的硬骨头相比,牧遥的道行还差得远。

    王宫灯火通明,牧遥面容迟滞,这一切太快了,苦苦营下的基业怎就这般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王上莫急。”青苍沚劝道,“杨麓军已不足三百里,北境军也在赶来,再加上禁军和地方军的护佑,王都绝然无恙。”

    不明为何,那“北境军”三字忽然有些刺耳,“柱国公,你说我们会不会中了晏平书的计?”

    青苍沚先是一凝,随后笑了出来,“王上,晏平书是老翎王的门生,为了翎国也付出很大心血,怎会有中计之说?”

    可就在这说话之间,青苍沚暗暗咀嚼,突然觉得这些话有些缺乏分量。

    “再者孟三变破东线也是大伤元气,王上尽管放心便是。”

    “柱国公,你说古扬会在哪里呢?我总觉得他不可能在栾国,这样的路数怎么躲得过孟三变?”

    “王上先歇息吧,莫要再胡思乱想。”青苍沚看到,牧遥神色迷离,不复从前的精气神,局面并不至此,不知为何他如此失落。

    “古扬曾说过父王的遗言,说我一不可入朝堂、二不可行杀手,突然想知道,您觉得此间几分真假?”

    青苍沚猛然喝出声来,“那纯粹是古扬编造!不入朝堂如何承续大业!王上,老臣会誓死守住王都,也希望你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言罢,青苍沚挂了挂剑,阔步走出大殿,只留下牧遥一个人发着呆。

    ……

第240章 三份大礼

    是夜,圣翎城西三百里,此地名为小仓山。

    杨麓八十万大军驻扎于此,他的军队一天只歇两个时辰,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足足行了七日,终于快见到圣翎城了。

    圣翎城局势危及,作为一支援兵,他不得不选择休整一夜,以保持军队战力,否则纵然来到圣翎城下,恐也疲敝难堪。

    小仓山圆滑光秃,周遭视野极好,细密的军帐把小仓山扎得满满,主帐便设在山顶。山外四周的岗哨半里一岗,延出十几里,守卫极是细密。

    主帐内,杨麓正与两位军师密谈。

    左军师道:“将军,刚刚得报,陶将军部已几近覆灭,孟三变的栾军也有损失,但并不影响他攻取王都的计划。北境太史瑜和北炎的军队已过翎北六城,不出意外应会在我部之前赶上驰援王都。”

    “太史瑜”三字不由让杨麓的耳朵动了动,眼睛随即眯了一眯,他与齐虎曾是太史瑜麾下的左右副将,乃是太史瑜最得力的助手。

    左军师立觉失言,赶忙又道:“陶将军知难敌孟三变,分兵二十万驰援戚将军部,虽合力逼退了东原寨兵,但损失也是颇大,此时已与柱国公的王畿军会合。”

    “王畿守卫如何?”杨麓问道。

    “不算北境军,戚将军与柱国公有近百万战力,王畿机关陷阱密布,城墙火石烹油为最高战备等级。将军今夜大可安歇,孟三变纵有通天之法也休想短期之内攻陷王都,王畿军与北境军的合力,更有可能这是他的败亡之地!”

    话到这里,那“右军师”深炯眉目,杨麓见状立时被他抓去目光,这二人心思一明一暗,这位右军师总有一些“诡招”。

    “将军,下官倒是有一想法。”

    “但说无妨。”

    “既然北境军驰援,王畿军又牢不可破,不如先让北境军冲阵……”

    这人话未说完,那左军师立时怒出声来,“何来王畿牢不可破!大兵压境,岂能有此臆测!将军,此举万万不可!”

    杨麓看着那右军师,心说此人心思剔透,此间不止家国大事,还想到了他杨麓的“私事”,他是最不愿见太史瑜的人,永生不得见更是奇功一件。

    屋内一时陷入静默,那左军师望见杨麓此种情态方才醒悟几分,急道:“将军,若固步不前,王上那里可是没法交待啊!”

    杨麓哈哈大笑几声,“是啊!你还真是大胆!区区三百里之遥,你让我如何与王上交待?”

    那右军师慌忙跪下,仍有几分坚持,“将军,下官以为此事还有商榷的余地。”

    杨麓笑容不减,得不得力且不说,这定是个“得心”之人。

    可这跪在地上的右军师,忽然之间神色冷峭起来,望着光秃秃的地面,整个人呆住了,“将、将军……”

    “有话直说。”

    这人吞了口唾沫,他看到了一道缝隙,就在他要用手拨开尘土的时候,眼前陡然一动,那竟然是一块木板!

    说来缓慢、那时极快,木板挪向一侧的时候,一把红烈的弯刀直接削掉了右军师的脑袋。

    刹那之间,两个鬼魅一样的人窜了出来,快到令人来不及呼吸,一人斩了左军师,另一人则红刀相抵,直接扼住了杨麓的脖子。

    杨麓一瞬间已经被吓傻,全身冰冷,少半炷香的时间他才回过神来,“你、你们……”

    但见这二人,浓妆艳抹,点淡粉面靥、涂朱红唇脂,眉延至双鬓,尽头处飞环。二人仿佛浓合了天地间所有的色彩,女子着八幅绣裙、凤头鞋,额间花细,妩媚点睛;男子佩鸳鸯带,额间叶细,魅然若女子。

    赫然是,彩龙和锦鱼!

    “你莫要喊,这刀可比你的随从快。”

    “你们想干什么。”

    “你应我一事,我便保你周全。”

    “什、什么事。”

    “你的兵就囤在这里,至于哪天能动,等我的话。”

    杨麓眉头深皱,不知这二人是为何人效力,但能精准算到驻兵此地,对方绝不是一般人物。

    “你们是什么人?”

    “肯定不是北面的人。”

    此言一出,杨麓一阵芒乱,竟猜起来对方是敌是友。

    ……

    杨麓军的停滞,对孟三变来说自然是绝好的消息,这可算是第二份大礼了。

    那人身在暗处,却接连捭阖翎国兵马,更几乎敞开攻翎之门。孟三变一扫从前所有印象,不得不站在更高的角度去审视那人。

    常人博弈也要考虑得失,更别说高手过招了,这接连大礼背后的深意,孟三变也品得透,互相借力之事,就看最终谁的眼界更远了。

    他收到了一封手书,背面是一个硕大的烫金“瑜”字,内容极是简洁,只有六个字。

    明日午时,攻城。

    孟三变鲜见地笑了出来,事情越发有意思了,老六老七结了盟,如果此间的执刀者是太史瑜和毕达呼,那孟三变就更放心了。

    让孟三变有些猝不及防的是,第三份大礼到了,明快而炽烈。

    翌日晨起,翎国苦等的北境军终于抵达,牧遥和青苍沚心有防备,并未让这支大军入城,而是在王畿之地停驻下来等待王命。

    午时刚到,栾军自东面率先侵入王畿,仍旧由戚红珠主防,不过此前的阵地远非之前可比,栾军冲了三波,举步维艰,连三里之地都没能突破。

    可就在这时,王都南畿突生变乱,太史瑜和毕达呼总计六十万兵马与青苍沚的王畿军展开激战!

    无需自外而内的强攻,这支大军早已占据王畿腹地,以其为中心,骇然的冲杀荡溢开来!

    青苍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牧遥的预感居然应验,晏平书竟真的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倒戈一击!

    此地离王畿只有三十余里,稍有差池这股战力便将直奔圣翎城下,不得已,青苍沚只能回收兵力专心应对。

    南边杀成一锅粥,孟三变的压力自然小了太多。倒霉的戚红珠外围被歼,来到内圈还是要面对孟三变的魔爪,没有足够的兵力,过分依靠机关陷阱能放到几何戚红珠的心里完全没有底。

    这个栾国的最强统帅,想来对机关陷阱也不会陌生。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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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阙介绍:
谋士与杀手疯狂生长的乱世,有人御狂局、有人执狂子,笼络杀手、捭阖朝堂。乱世,乱出谋士杀手的盛世。
且看来自西渚千岛,历经逃杀来到大雍的古扬,如何步步执刀、谋猎宫阙!
“如果不能回去,怎对得起当年鲜衣怒马!”谋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