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江琬的黑历史
开荒的事情在晴州热火朝天地展开了。
紧接着,江琬就下令要余松柏在晴州范围内选拔各类人才,组建集贤阁。
与此同时,楚王府内部开始组建良医所、典宝所、工正所。
良医所不必解释,顾名思义就行。
典宝所掌管楚王府府库,主要是管着王府的各类进项库存,也管赏罚。
江琬要用人,就要能够给到属下人足够相当的好处,这个时候典宝所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她只需要定好制度,把控大方向就行,反正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她没那么多精力,也没那么多时间。
工正所则主要负责各项器械的改良与创造。
江琬有心将墨家的工匠技艺再度发展起来,她当初签到还曾签出过木工精通,又有墨家初级机关技法,手上还有各种墨家的精良机关存在。。
比如行云木鸢,比如十八傀儡等等。
有这等条件,如果不用起来,那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工正所的负责人,江琬定下来由孟彦担任。
孟彦是秦夙推荐的,他说:“孟彦师承墨家。”
就这一句话,就足够江琬选他了。
秦夙手下的密咒组织机构庞大,其中各类能人都有,甚至还有已经在大周治下失去传承的墨家传人,不得不说,这可真不愧是前朝魏皇留下的后手组织啊。
百家传承的丧失主要是因为前朝天圣时期的大乱战,而魏皇留下的密咒组织论起传承却比天圣时期还要古老,自然,墨家还有遗留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孟彦自己却很惭愧道:“主脉传承断绝,我等支脉如今也是人才凋零,属下学艺不精,只怕还需王妃多多指点才成。”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江琬的目光却狂热起来。
“王妃,当初您在《相思还魂记》上留下了许多图纸,属下虽然能够依样画葫芦地将里面的东西造出来,但在一些原理上却始终不能理解透彻,请教王妃……”
说着,他竟从袖袋中掏出一叠折好的图纸,然后就要上前询问江琬。
江琬:“……”
说实话,有点尴尬。
不提《相思还魂记》,咱们还能是良好的上下属关系,一提《相思还魂记》……妈也,简直就像是被人翻开了自己的中二黑历史。
江琬都懵了,呆了片刻才终于回想起来,她脱口道:“原来在京城,负责《相思还魂记》推广的,便是你,孟彦是吗?”
对对对,她想起来了。
当初要秦夙帮自己宣扬《相思还魂记》的时候,她就听秦夙说过,这个事情交给了孟彦负责。
秦夙还问过她,能不能让孟彦知晓她就是《相思还魂记》的作者?
至于为什么要告诉孟彦,那是因为孟彦当初一拿到《相思还魂记》原稿,看到里面那些图纸,就激动地跑过来求问秦夙,这本奇书的作者是谁。
秦夙牢记江琬要隐藏身份的本意,当时并没有回答孟彦,是后来询问过江琬,得到同意,才告知了孟彦她的身份。
孟彦早就想与幽篁先生这位“机关大家”探讨交流,碍于幽篁先生其实是女主子,一直都没有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女主子想起他了,还让他负责王府的工正所,他又怎么可能不激动?不赶紧抓住时机?
秦夙坐在江琬身侧,当时就端起了手边桌案上的一个茶杯,用杯盖轻轻磕了一下杯沿。
孟彦这才一个激灵,将激动的神色收起,醒过神来。
工正所成立以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改良农具。
从犁耙到水车,从耧车到秧马等等。
江琬也没有全让他们自由发挥,而是给予了一定引导。
比如犁田的犁,在此之前,大周百姓耕地基本都使用直犁,费时费力不说,直犁翻地的深度也往往不够,无法达到精耕,自然,粮食的生长也就受到限制。
江琬直接提出了曲辕犁的构造方式,虽然没有直接给出图纸,却基本上也将曲辕犁的打造方法讲述清楚了。
曲辕犁构造完备,轻便省事,还能深耕,比起直辕犁来,它的出现可以说是农耕器具划时代的进步。
在华夏,曲辕犁从唐代开始出现,此后一千多年,历经数个时代,它都依旧在耕地农具中占据主导地位。
除了细节上有所改进,整体构造却从未有过变化。
能够被勤劳的华夏人民使用一千多年,可见其先进。
江琬当年上学的时候见过曲辕犁的图纸,但并没有仔细记忆过。毕竟她又不是要做农学家,不可能去死记硬背这种东西。
好在来到这里以后,系统帮她签出了木工精通和墨家初级机关技法。
有了这两项技能加持以后,就算以前只是粗略了解过一些曲辕犁的原理,她也尽可以通过自身的推算,将完整的曲辕犁复原出来。
江琬胸有成竹,指导孟彦和工正所的匠人制造曲辕犁。
当然,也改进和制造其它农具。
除了在农具上面下功夫,江琬也还叫余松柏下令招募经验丰富的农人,组织编撰农书。同时还组建了一个寻物的队伍,叫他们漫山遍野地去寻找各种有价值的植物。
大周朝的粮食品种还是不够丰富,最要紧的是,高产的番薯和玉米没有出现。
如果能够找到这类型高产作物,那对于整个天下百姓而言,都是一件大好事。
江琬也知道,在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玉米和番薯是从海外传入,如果不航海,可能很难找到这两种作物。
但她还是想派人在本土试一试。
毕竟这个世界跟她原来的世界并不一样,这是一个有神异的世界,谁知道这片土地上会生长出什么东西来?
就算找不到玉米和番薯,如果能找到其它高产作物,那也很好。
秦夙与她一起翻看大周舆图,见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南方边界,便问:“琬琬这是想出海吗?”
江琬确实有点想法,但不可能是现在。
她说:“听闻海上有鲛人,有异兽,还有水下皇朝,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海,还真不能随便出。
第五百二十六章 传说中的鲛人旧事
江琬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特别有意思,因为秦夙告诉她:“海中的确有鲛人。”
是的,应该是有鲛人的。
想当初,江琬还曾在某家绣坊签出过鲛绡,这鲛绡有一部分被她做成了衣裳,至今还收藏在她系统空间中呢。
如果这方世界没有鲛人,那系统也不可能签出这种东西来。
她有些遗憾道:“看来除非我们亲自跑一趟,不然随便派人出海的话,那可太危险了。”
鲛人有多强她不知道,但她不能随便派人去冒险,这种不拿手下人性命当命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在没有知己知彼,摸清楚海中实力信息之前,她不会轻易去触碰这个领域。
不急,现在晴州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做呢,路还是一步一步走比较好。
当然,江琬也没忘记问秦夙:“海中有鲛人,数量多吗?你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吗?”
秦夙道:“当年魏皇时期,万邦来朝,鲛人族也曾派人上岸,前来朝拜。”
他讲述了当时的盛况。。
“鲛人进献了鲛绡与珍珠,鲛绡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还华美异常,一经出现便受到了大魏贵族的疯狂追捧。鲛人珍珠可以入药,既能美容养颜,服用者还有几率获得能够看破一切幻术的神眼。”
“此外,鲛人还异常美貌,擅歌舞,能魅惑人心。鲛人族的出现,迷花了大魏人的眼。”
说到这里,秦夙微微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
“人的贪婪没有止境,魏皇末期,大魏组织了一场针对于鲛人族的征战。当时甚至派出了两名造化境高手为主将……”
是的,在魏皇时期,造化境高手虽然也很稀有,但那些名垂史册的名将贤臣,基本上也都能达到造化境。
这在当今是不可想象的,在那时却很正常。
这一点江琬倒也知道,不用秦夙过多解释。
秦夙道:“这场战斗开始得很快,结束得也很突兀。大军入海后,首先海面上歌声四起,战船上的普通战士一听到这歌声,顿时纷纷主动投海,不过须臾,就都溺弊身亡了。”
“窥神境与造化境的高手将领也都纷纷投海,与海中的鲛人展开了激烈战斗。”
“记载中说,鲛人掀起巨浪,淹没了沿海村庄,同时,在水下,他们的战斗力比陆地上强大数倍,甚至是十数倍不止。”
“魏皇大军全军覆没,包括造化境的主将。”
江琬一直安静地听着,等秦夙说完,她仿佛也如同亲见了那惊天一战般,顿时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道:“我在国子监学魏史,竟是未曾见过这一段。”
秦夙道:“在前朝,这一段便是禁忌,后来天圣乱战,许多资料损毁,这些事情自然就失传了。我能知晓,是因为曾经与徐翁在南海边走过,徐翁讲与我听的。”
“他叮嘱我,海中很危险,不要入海。”
这就难怪了,徐翁的真实身份是前朝大将,知道一些前朝秘辛也不奇怪。
不过徐翁知道的也很模糊,所以秦夙讲述起来,有些地方就显得太过简略,像是逻辑不通似的。
就比如说,鲛人那么强大,为什么还要来朝拜魏皇呢?
魏皇派去的军队全军覆没后,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要有后续?后续又是什么呢?
但这些,秦夙也不知道。
江琬就只当故事听听了,反正像这种年代久远的事情,没有必要的话,也无需考证,她只要知道鲛人很强大,海里不能随便去就行了。
接下来,江琬下发了另一道指令:修路。
俗话说得好,要想富,先修路。
晴州一带多山多水,也多的是各种丘陵盆地,羊肠小路。
总之道路复杂,交通闭塞。
许多村寨中的人,一辈子或许都没出过自己的村子,那种穷苦就不必多说了。
江琬下发的各种指令,要想传递到这种偏远村寨中去,往往都十分艰难。
这种偏僻村寨中往往还陋习最多,尤其是对女性的压迫,就属这种消息不畅通的村寨来得最严重。
江琬要修路,于是就又通过工正所弄出了一样东西:水泥!
二月中旬,水泥的效果被真正测试出来的那一刻,以孟彦为首的工正所的人简直都要激动疯了。
孟彦带着凝固的水泥块,欢喜地冲进了思德堂,对着江琬扑通就跪下了。
彼时江琬和秦夙正在召集余松柏等晴州官员议事。
秦夙说是说要把建设晴州的大事主要交给江琬来管,但实际上他也不可能真的就完全不管事。
真要什么都不管的话,那不得把江琬累坏了?
所以大方向上他喜欢听江琬的安排,但在具体执行的时候他的管控能力也是非常之强,也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秦夙说自己除了武功什么都不会,这显然是谦逊之言,是故意自贬,是夫妻间的意趣。
他只是情愿退一步,以江琬为首,自己只做“二领导”罢了。
这里就必须要提一提永熙帝分派的那位王府左长史吕勇了。
左长史,相当于王府的外事大管家。如果将楚王领地看做是一个完整封国的话,左长史甚至位比封国丞相。
只可惜,吕勇这位左长史到了晴州就迅速成为了一条被拿捏得死死的小蛇,别说是立起自己左长史的威风了,就是要见楚王和王妃一面都难。
好不容易借着楚王出关的东风,他终于找机会见到了头上两位主子,一见面,这位识时务的左长史就痛哭流涕地跪了下来。
他真诚无比地表示了归服之意,指天誓地,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发了毒誓,总算是得到了两位主子半眼垂顾。
秦夙允了他正式走到左长史的位子上,江琬则准许他也加入思德堂的议事。
是真归服还是假归服,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总之,就让这位左长史好好上任,先秀一秀他的本事再说其它吧。
要真是人才,还不捣乱,江琬和秦夙都愿意给他一席之地。
孟彦带着水泥块冲入思德堂的时候,吕勇则正在堂上滔滔不绝地说起其他几位藩王的现状呢。
第五百二十七章 蜀王动态
思德堂中,吕勇微微弓着身,谦卑又热烈地说着自己的情报。
“蜀王在巴州开办了一个撷英书社,遍巴州地建造书局,准许读书人入内免费读书,抄书。还设置了一个撷英榜。”
“撷英榜上,会为巴州读书人做排名,榜首英才不但能够获得来自蜀王的大量珍宝嘉奖,还能获得蜀王的举荐信。”
“现在全天下都在传蜀王殿下爱惜人才,广纳谏言,将巴州治理得文风兴盛。许多读书人,即便不是出身巴州,也会想要到巴州去扬一扬文名。”
“若能被录入撷英榜,哪怕不是榜首,只要能够榜上有名,那也是极为风光的。”
“撷英榜还有一个副册,副册上会刊录榜上各位英才的代表文章。不论是治世之文还是经国之策,又或者是其余诗词文赋,只要有精彩之处,都能被录入副册,被天下人传阅。”
说到这里,吕勇面露忧色道:“殿下,王妃,蜀王此举根本就是在收买天下文人之心,委实是用心极深,殿下和王妃务必警惕啊。。”
话音落下,场上却一时无人接话。
大家都在回味吕勇方才说的撷英榜之事。
不得不说,楚王这个举动太妙了。
自古以来,文人爱名。
撷英榜的出现简直就能挠到读书人的心坎上!
为天下文人做一个排名,回头走出去,人家一问来历,这边就有人介绍说,某某某原是撷英榜上之人,那格调,那风度,是不是就上来了?
这榜单,还不得叫文人们都争疯了去?
比晴州武林大会还狠!
毕竟楚王府这边的武林大会只限于晴州武林人士参加,还举办得十分仓促,又没有给武林大会的高手们立个榜,著个书什么的,拿什么跟撷英榜比呢?
比不上啊!
最气人的是,撷英榜和副册的出现看起来只是给文人们多一份榜上记录而已,可排名这种东西一旦被做成书册,那立意就立马又不一样了。
它的传播度,它的影响力,当时就能影响极远。
反正就是很绝,很妙,偏偏这个点子它还看起来很简单!
简单到好像只要有人动动脑子就能想到,可偏偏呢,晴州这边武林大会都召开了,偏偏就没人想到要给武林大会来一个什么英才榜,高手榜之类的东西。
这种棋差一着的感觉,是真叫人不爽啊。
当然,没人敢埋怨说楚王妃想得不够周全,甚至都没人敢在心里这样想。
众人此时的反应基本上都是一致地在心里怨怪起了自己,怪自己怎么没有脑子多转一步。
要是能早给楚王妃提上这么一个建议,那不就立大功了么?
全场静默了片刻后,江琬先开口了。
她说:“吕长史既提出此事,想必心中是已有应对之法了?那请问,该如何警惕,如何应对?”
至于秦夙,秦夙没有说话。
他如今虽然不再受情蛊困扰,可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习性却已经是养成了。
因此即便是参与议事,他一般也极少言语,只在一些需要决断的问题上偶尔答言。
大家现在基本上也都习惯了秦夙的寡言,因此吕勇在悄悄望了望秦夙,发现他确实没有说话的意图之后,就连忙回答江琬道:“回禀王妃,小的愚鲁,只有两个粗苯的法子。”
江琬示意他说。
吕勇便提了提气道:“第一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蜀王既是如此有心之人,咱们这边是不是该多派一些人到巴州去,盯紧了巴州的动向,随时传消息回来?”
“此外,蜀王殿下如此妙招,身边必有顶级谋士。去巴州的人中或可安排几名说客,晓之以情许之以利,将这位高人谋士带回晴州来?”
嚯,釜底抽薪!
这个吕勇脑子还挺好使。
吕勇继续说道:“第二点,咱们王府既然也举办过武林大会,这个武林大会过去的时间又并不久,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趁热安排一个或几个榜单?”
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般露出几分笑道:“武林大会咱们王府是早就举办过的,便是在此时在推出几个相应的榜单,也不算是拾人牙慧吧?”
当然,事实上是不是拾人牙慧吕勇根本就不在意,他也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
只是怕被同场的其他官员攻击说他捡人家的老主意,丢楚王府的脸面,索性就自己先把话说在前头,堵住别人的嘴。
还别说,当他提议说也弄几个榜单的时候,思德堂内果然是有好几人都想反驳他。
结果,他自己就先把话说了,弄得其他几人顿时就一口气赌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好不难受。
这老太监就是阴险,不愧是混宫廷的!
余松柏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老太监莫得意,早晚有你跌足的一天。
才想着呢,忽然见到江琬的视线扫过来,余松柏一个激灵,顿时明白了,哎哟,王妃这是叫他说话呢!
余松柏立刻转动脑筋,飞速揣测江琬的真实意图。
王妃叫他说话,那到底是要他赞同吕勇,还是要他反对吕勇呢?
飞速思量间,又想:本官看这老太监可谓是不顺眼之极,倘若王妃叫我赞同他,那可真是太难受了。
这个念头一转过,却是瞬间灵光大开。
嘿,可不就是么?
他跟吕勇不对付,这个事儿王妃不可能不知道。反正像他们这样凭借自身本事科考出身的官员,必然是看不上宫中这些阉狗的。
王妃既然明白,还叫他说话,那不就是要他反驳吕勇的意思么?
毕竟王妃是主子,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亲自下场跟属下撕起来,那不符合王妃的身份。这个时候,可不就该有个狗……咳,狗腿子上场,揣摩好上意,帮王妃把这些琐事都推平么?
哼,你吕勇想当这个狗腿子,且看我余松柏同不同意!
心念电转间,余松柏表面上却不过是耽误了一瞬间。
他很快想明白一切,立即站出来道:“吕长史此言差矣!”
基调先定好了,余松柏紧接着便侃侃而谈。
第五百二十八章 江琬的原则
说什么紧跟在蜀王身后推出武林大会的榜单不算拾人牙慧,呵,吕长史这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吧?”
余松柏拱了拱手,说道:“凡是此类事,第一个做出的是惊采绝艳,第二个做出的是庸碌无耻,等到第三个,嘿,那就泯然众人啦。”
“咱们楚王府有殿下和王妃这样的主子,那能做这庸碌无耻之事吗?”
“再说了,这读书人的心,那也不是咱们该主动出手去收拢的。”
“蜀王殿下如此高调,说句不好听的,那是宫里有淑妃娘娘给他撑着,朝上也有太常卿为他周全。”
“这种事情,咱们能随便跟着学吗?咱们要是真的跟着学了,你信不信,回头朝上就能有人参咱们楚王殿下一本!”
至于参什么?呵,这种话就不必说透了。
说实话,蜀王现在,那是真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势头之猛简直直追当初的齐王殿下。
而齐王至今下落不明,只怕……谁知道是不是凶多吉少了呢?
反正照余松柏看来,楚王这边是完全不必着急的。
楚王殿下已经是造化境,楚王妃更是高深莫测,有这种功力,这二位便已经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又何必与蜀王那边争一时之气呢?
还土归农已经是犯大忌了,再火急火燎地跟着蜀王那边弄什么榜单,未免显得吃相太难看。
当然,这种话就不太好直说了,反正大概意思他表达出来也就够了。
想必王妃也是这样想的,要不然又怎么暗示他反驳吕勇呢?
余松柏微昂下巴,抬手指向吕勇,一气呵成:“吕长史,本官现如今严重怀疑你居心不良!”
好家伙,大帽子就扣下来了。。
堂上众人顿时纷纷将目光投向吕勇,就连江琬和秦夙都随之看了过来。
吕勇一下子就窜起了冷汗,一边暗恨余松柏,一边暗呼失策。
他连忙膝行一步,扑到江琬和秦夙面前道:“殿下,王妃,小的冤枉啊。殿下与王妃如此神威,小的又岂有不忠心之理?”
说完这一句,他甚至指天发誓:“小的发誓,如有二心,天打雷劈啊!”
这家伙,发誓倒是发得挺顺溜。
江琬其实并不在意吕勇的忠心程度有多高,因为有的时候,忠臣有忠臣的用法,奸臣有奸臣的用法。
反正只要吕勇不捣乱,这家伙暂时还是能够用一用的。
他余松柏也不是个完人啊,他的毛病可不比吕勇少,大家半斤八两,大哥就不说二哥了。
江琬不怕手下人有小心思,人无完人,谁还没个私心呢?
只要能震慑住他们,让他们好好办事,在他们没犯原则错误之前,江琬都能用他们。
秦夙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不过秦夙不喜欢说话,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发表意见。
反正江琬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他只要坐在这里表明立场就行。
如今余松柏将吕勇一通指责,吕勇又哭哭啼啼地表了一番忠心,江琬便终于道:“吕长史起来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与殿下既已接受了你的投诚,自然不会再怀疑你的忠心。”
吕勇好不感动,当下一抹眼泪,连忙叩首道:“王妃慈悲!”
又叩首道:“殿下英明!”
姿态摆得极低,将深宫太监的生存之道表现得淋漓尽致。
总之现在正是需要他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在楚王和楚王妃这等高手面前姿态低一点也不丢人。
等他站稳脚跟以后嘛,余松柏……哼哼。
吕勇趴在地上,眼珠子在众人目光所不能及的位置重重转了转。
江琬放缓声音道:“吕长史忠心可嘉,但总归不似余刺史这般,执政一方,经验丰富。有些地方看不到,倒也不奇怪。”
“倒是本王妃疏忽了,有些地方还不曾与诸位分说明白。请诸位牢记一点,我们晴州要大力发展,但同时,我们晴州又要低调发展。”
“瞒不住的消息可以不瞒,但若是能瞒住的消息则必须要瞒!”
“晴州治下,如今贫弱众多,不是好出风头的时候。”
“发展自身才是要务,不必与其余诸王较劲。与其将力量都消耗在争风出头上,不如埋头发展。一旦争锋,那就是被旁人牵着鼻子走了。”
“望诸位谨记此原则,深刻记住,什么才是我们的根基!”
一番话说出来,不说是语重心长,却也绝对是语意深长。
众人听得清醒无比,顿时连声应诺。
江琬点了点头,又看着吕勇说了一句:“起来!”
这家伙骨头太软了,听他拍马屁,一次两次的还有点顺耳,次数多了却难免油腻。
他要是还赖在地上不起来,江琬能抬脚把他踹出去。
吕勇察言观色多厉害呀,这下可不敢再跪着了,连忙就爬起来。
正好就在这个时候孟彦冲了进来。
孟彦也是思德堂的常客,江琬一向命令守卫不拦他的,他便抱着一块水泥冲到了堂上。
这下好了,不偏不倚地就与吕勇撞了个正着。
“哎哟!”
吕勇险些是要被撞傻了。
当下一个屁股蹲儿就又摔在了地上,一时间只觉得眼冒金星,胸口一阵犯呕,似乎是五脏六腑都在震荡。
“你、你……”
吕勇跌在地上,抬手指着孟彦,恼火得脸面通红。
事实上孟彦却已经是及时收势了,他是窥神境高手,吕勇却不过是见微境,要不是孟彦反应过来收了力道,吕勇就不是摔个屁股蹲儿这么简单了。
他能把小命都给摔没掉!
孟彦激动得整个人都快疯了,脚步顿了顿之后,绕过吕勇就又往前冲。
他是墨家弟子,因此不是特殊场合并不轻易跪拜江琬和秦夙,只是一躬身道:“王妃,这、这水泥……成了!”
孟彦将水泥块高举呈递,目光却仍然落在这块凝固的水泥上,显得痴迷又沉醉道:“太方便了,明明是砂石烧制而成的东西,经过各种配比以后,居然能呈现出堪比石块的硬度。”
他目光闪亮,眼中充斥着无限的希冀与畅想:“此物若是用来修路,比起青石铺路来,又不知是能节省多少人力物力。它还能做出比青石更为平整的效果!”
“若能普及水泥,则天下处处通衢是矣!”
第五百二十九章 基建在晴州
工正所最近出了不少成果。
除了水泥、曲辕犁,还有代耕架。
代耕架可以减轻人力耕地的压力,毕竟不是家家都有牛可以拉犁,在人力耕种的时代,代耕架出现的意义就不必多说了。
此外还有比同时代更先进的水车、耧车等等。
水车能提高灌溉效率,耧车则能够提高播种效率,这些对于当下将要进行的春耕都是很有用处的。
这一系列的工具被研制出来以后,工正所这边就立即下发了制作方法到的匠作司。
匠作司加班加点地赶制,也允许民间力量加入,共同制作。
不过民间的工匠制作这些东西,如果不营利,只是自用的话,随便做,但如果要营利,要拿出去参与买卖,那就必须要向工正所缴纳一定比例的“专利”使用费。
专利这个概念是楚王妃提出的。
当然,江琬当初提出的时候只说自己是从古书上看到过这个概念,觉得“古人”实行专利制度,能极大地保护发明创造者的利益,鼓励发明创作,使人人都能够拥有更饱满的创作热情,等等。。
反正就是,专利的保护很有必要,很值得学习。
众人本来就唯她马首是瞻,没有不听话的,再加上她这样解释,这个专利概念的通行就更加顺畅了。
江琬甚至还要求余松柏在匠作司新增加一个专利监,除了工正所改良创造的这些东西会到专利监来登记专利,其他的民间匠人如果有什么独特的配方或技法需要保护,可以前来申请。
通过检查和认证之后,一旦被录入专利监的专利库,这些东西就是受到晴州本地官方保护的了。
专利监的推行倒是不太起眼,毕竟,现如今晴州境内变革的东西太多了。小小一个专利监,如果不是有利益与此切身相关的人,一般不太会注意到它。
江琬也不着急,专利概念的塑造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她现在的重点也不在这上头。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弄个专利监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方便传播工正所改良创造的那些东西。
这些东西需要传播,但不能是毫无底线地传播。
不营利的话随便你造,但一旦营利,江琬是一定要收取抽成的。
因为只有这样,工正所的创造才能获得回报,陷入一个良性循环。
如此,经过一段时间的加紧制造后,大量的先进农具就从工正所,到匠作司,再到各地工坊,而后分批到达了晴州乡野的各个田间地头。
考虑到最底层的百姓们大多贫苦,根本就买不起这些精工细作的农具,江琬又还想了一个方法。
她让余松柏以官府的名义购买大批农具,然后又打着测试农具效果的名头免费借给贫苦的百姓使用。
当然,只借给贫苦百姓,如果是豪强们的田地,那是必须要豪强们自己购买农具的。
现在晴州的地方豪强个个都服服帖帖,这点小事当然是纷纷听从,没有人会随便闹乱子。
至于像水车这样公用器具,这个属于基础工程,倒不需要百姓们再自己付出什么,都是官府承担修建的。
此外还有修路的问题,这个基本上也都是由官府出面修建。
江琬叫余松柏选人,规划好路线的主次,然后招募当地百姓做工人,让他们以修路代徭役。
大周立国不久,如今的徭役和赋税倒是并不太重,但也并不轻。
百姓们生活本来就苦,再加上一年两次的徭役,这个看起来“不太重”的徭役再压到百姓身上,其实就是给百姓们再添重担。
多少百姓因为这看似“不太重”的层层逼压,最后脊梁压断,性命丧失?
可是徭役又是不能随便减的,这个是基本的国策,皇帝没发话前,你不能说给免掉就全部免掉。
于是江琬就叫余松柏在实施的过程中另外想办法补贴百姓。
怎么补贴呢?
余松柏这一日赶早处理好了各种公务,便在太阳落山前,趁着夕阳的余晖带着心腹和侍卫离了沅陵城。
最近这段时间,他作为“大管家”,对晴州的变革进行了方方面面的触及。
但管了这么久的家,实际上他管得最多的也就是人员的分派,指令的下发。至于说亲身到各地去看一看这些变革,是不是真的给百姓带来了什么实际好处,他却并没有。
不是他懒得动弹,主要还是没时间。
所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集中忙碌之后,这一天余松柏终于抽出空来。
他带着心腹和侍卫共五人,乔装成行商的模样,出城后就选了个方向,往西边村寨集中的一片山岭间走去。
晴州多山,许多村寨都是靠山而建。
余松柏选择往西走,却是因为知道这边正在修一条水泥路。
他想去看看这路修得怎么样了。
走过一程,远远地先是听到一阵吆喝声,好像是修路的民夫在喊号子。
他们喊:“一、二、三,放!”
嘿,一蓬灰尘扬起,一袋又一袋的水泥就被倒入了一个可移动的搅拌池中。
余松柏一行人连忙绕过一道弯,便见到前方好一副热闹景象。
民夫们一个个干劲十足,有人在搅砂浆,有人在运砂浆,还有人拿着工具刮板在细心铺路。
因为水泥不似大青石那般沉重大块,所以民夫们铺起砂浆来速度还很快。
监工们在一旁指挥着,也都很认真仔细。
这些监工都是官府派出,但除了官府派出的监工,楚王府往往还会给这些监工派出两名护卫。
大概是因为有楚王府的护卫在,所以监工们全没有余松柏往常所熟知的那种,趾高气昂的劲儿。
见到余松柏一行人过来,底层的监工并不认识这位刺史大人,就只吆喝了一句道:“哪里来的?这边修路呢,绕边上走知道吗?”
余松柏拱了拱手,笑说:“我们是过路的行商,往河溪洞那边去。官爷们放心,咱们知事呢,不会给官爷们添麻烦。”
口中说着话,他一边暗中打手势,吩咐侍卫们放缓了脚步。
第五百三十章 还好有楚王妃
余松柏装作好奇的样子,带着侍卫们站在一边看了一段民夫们修路。
负责管这一段路的监工就分神瞅了他好几眼。
但或许是因为余松柏等人乔装得十分成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害性;
也或许是因为监工这边有楚王府的护卫军保护,不怕歹人;
又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监工本就见多了似余松柏这般的好奇之人……
总之监工虽然看了余松柏一行人好几眼,却也并没有驱赶他们。
余松柏一行人也只是远远看着,并不凑上前去添乱。
忽忽一段时间过去,太阳更西斜了些,民夫们刚才搅拌好的那些砂浆,再配上各种小石子,已经全部铺平到路上了。
监工就举起手中的铜锣,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他喊:“行了,收工了收工了,今天就到这里。都洗洗手,过来吃饭了。”
这一喊,民夫们可就激动了。
但他们虽然激动,动作却并不混乱争抢。。反而是非常有序地先跑到一边放水桶的地方洗净了手,接着就跑到另一边分饭的地方。
负责分饭的是当地的乡丁,其中还有二十一盟的弟子在管照着。
二十一盟的弟子一般会在衣袖上别着门派的标志,所以余松柏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一个出身四方派。
这名四方派弟子高喊着:“排队排队,人人都有,按规矩来啊!”
民夫们就欢欢喜喜地排着队,其中也有性格比较外向一点的,高声回应道:“知道嘞,这都吃了好几天饭,咱们都懂规矩啦!”
“官爷们慈悲,咱们来修路,一日还管两顿饱饭,咱们哪里还能乱来呢?”
“是,肯定要照规矩来,不给官爷们添乱!”
“……”
民夫们排着队,竟是热情之极地夸起官府这边的人来。
余松柏不声不响地站一边瞧着,觉得他们都是真心的,并没有人勉强自己胡话。
那边分饭的兵丁打开了几个盖桶,嚯,顿时就是一股股热气和食物的香气一齐冒了出来。
三个大盖桶,一桶是可以立筷不倒的稠粥,一桶是暄软蓬松的二合面馒头,还有一桶是带了肥肉片的白菘炒豆角。
肥肉这个东西,虽说余松柏自己不爱吃,但他知道,百姓们一年到头难见荤腥,一般都是将此物视为上好美味的。
从这三个木桶来看,这边的伙食还算是达到了楚王妃当初吩咐的标准。
余松柏暗暗点头。
再看民夫们领取食物。
这一批修路的民夫共有三十几人,而那边装食物的木桶每一个都是又深又粗的,要分配给这三十几人,从分量上来看,显然是非常足够了。
果然,只见一位民夫上前,他手上端着一个大号的粗瓷碗,分食物的兵丁便挥动勺子,满满地给这民夫装足了一大碗粥。
民夫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兵丁又给民夫装了六个大馒头。
民夫还带了个竹筒,兵丁给民夫又装满了一竹筒的白菘炒豆角——当然,是带肥肉的那种。
都装好后,民夫腰间挂着布袋子和竹筒,双手则满足之极地捧着那一大碗稠粥,欢欢喜喜地站到一旁吃去了。
他稀里哗啦地喝着粥,等又有几名同伴领好食物来到他身边,几人就闲聊了起来。
一个说:“老石啊,你这是,今儿晚上又不准备动这馒头和菜了?”
叫老石的乐呵呵道:“嗨,中午已经吃了干的,晚上这顿喝点粥就尽够了,馒头和菜拿回家去给老娘和孩子吃。”
另一个说:“也是啊,其实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中午有大碗的干饭呢,尽够我们饱一天的了。晚上的馒头和菜,肯定要带回去。”
民夫们纷纷应和:“是啊,谁不是带回家去呢?”
也有人感慨:“从楚王府来晴州后,咱们这日子可真是太好过了。如今来做徭役,居然还能领到这么多干粮带回家去,这日子,从前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要知道在从前,他们做徭役的时候,不但要被拉到外乡去做,路途远就不说了,往往一去就得在外整整一月,还要自备干粮。
那日子,真是别说了,就是一个泡在苦水里。
谁不怕徭役?
就怕去上一回就丢半条命!
不,能剩半条命回家的都算是好的,还有多少人,是连半条命都捞不回来呢?
哪里像现在这样,他们白天在外做工,晚上居然还能回家睡觉,还能带上官府发的粮食回去,叫一家子都添添油水,饱个肚子。
一个民夫眼睛里闪起了泪花子,他用手抹掉道:“我爹就没赶上好时候,要能等到今天就好了。”
像如今,村儿里的汉子们都羡慕死了他们这些能来赴徭役的呢。
以前官府说要做徭役了,那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如今他们这边的条件待遇一传出去,村里那些没轮到的人,简直都急疯了。
一个民夫又乐呵起来:“不怕,有了楚王府,咱们往后都能过好日子。不是说辰龙关的妖魔都被王妃娘娘一剑给杀光了么?王妃娘娘说不定就是天上派下来拯救咱们的呢。”
民夫们一边喝粥,一边又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还有喝完一碗粥又再去木桶那边续粥的,分粥的兵丁也不责骂他们,反而是基本上做到了给每个人都添上了两碗粥。
如此,直到三个木桶的东西都被分光。
民夫们也就带着剩余的食物,三五结伴,踏着夕阳的余晖归家了。
“……”
旁边,余松柏看着这些一边讨论一边远去的背影,忽觉心上涌起一股极大的感慨。
胸口发酸,眼眶微热。
百姓的快乐如此简单,只是几个二合面馒头,一些菜而已。这些粗陋的东西如果是放到他们家,那是连府上的下人都不肯随便吃的。
当初楚王妃提出要多给修路的百姓食物,以此变相弥补他们的劳力时,余松柏还曾忧虑说,怕官府粮食不够。
现在想想,当时的他真是混账!
楚王妃还曾问他,记不记得最初为官时的梦想,他那时是怎么想的?
要使百姓冬有暖衣穿,日常能饱足。
这也看起来很简单,可是……他做到了吗?
他做不到,他差得太远了。
还好有楚王妃。
第五百三十一章 巫州来人:这不是我们以为的晴州!
接下来一段时间,晴州就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高速发展期。
为什么说是既平稳又高速呢?
当然是因为晴州的发展确实很快,但一般高速发展会带来的各种混乱,在晴州这里却极少发生。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冰雪的季节过去,晴州人民大多换上了更为轻薄,更为鲜艳的春衫。
这个春天带给整个晴州的感觉就是一个词可以形容:生机勃勃。
便是最穷苦的百姓,在看到那一垄垄经过精细深耕的田地,看着那些土地上迎风招摇的嫩绿幼苗时,疲惫的脸上也不由得都露出了笑容。
这一日,晴州与巫州交界处,车马粼粼地,来了一行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为首的是一名看起来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男子面色微黑,身形精瘦,做苗人打扮,左耳上挂着一个花纹斑斓的细环。
与他同行的众人也都是苗疆装扮,不论男女,皆是衣着鲜艳,其中一名少女更是生得雪肤花貌,极为美丽。。
这名美貌的少女手持一根皮绳,皮绳的另一端竟是牵着一头皮毛光亮的猛虎!
猛虎神态威风,步履从容,即便是被人用绳子牵着走,那种百兽之王的高傲姿态却是本分未损。
少女牵着它,忽然声音低落道:“阿叔,我们当真要将云寅献给楚王妃吗?”
黑面男子声线略干,他低沉道:“各种手段我们都已经用尽了,连大祭司都无能为力。黎珠,你该长大了,九寨主是我们必救的,你也不愿见到你婆婆中毒而亡吧?”
原来这少女,正是当初跟着千丝婆婆在晴州界碑前拦路的黎珠。
千丝婆婆被江琬下了奇毒痴情水,当初江琬还说了,要这些人每隔一月便带上足量物资,到楚王府来换取一次解药。
但实际上巫州的这些人却并没有按时前来,如今距离当初,两个多月都过去了,黎珠一行才终于是带上物资,不甘不愿地来了晴洲。
一行人中,一名少年恨声道:“这些朝廷的人,欺压百姓,不将我们族中老幼当人看。那个楚王妃,还动不动就下那种狠辣的毒药,哼!”
“不论如何,用宝物换取解药也便罢了,但楚王妃如果想要我们臣服,我们却是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顿时就有一道又一道的声音附和:“是,宁死也不答应!”
“要我们臣服,休想!”
“巫州是我们九城十八寨的巫州,关朝廷什么事?”
“……”
一行人个个情绪激昂,言语无忌。
为首的黑面男子并不阻止众人说话,却是悄悄地在暗地里叹了口气。
众人要骂要愤怒,也都由得他们去,反正他们说的都是苗语,又不是汉话,也不怕被晴州这边的人听了去。
但这些人的逆反情绪如此强烈,却又着实令黑面男子头疼。
没办法,整个九城十八寨,又有谁不逆反呢?
就算是跟他们再三强调,到了晴州地界要收敛些,他们口中应是,实际也很难做到。
便是黑面男子自己,其实也是很不甘愿,很不乐意。
但他是头领人物,必须控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避免来晴州一趟,解药没拿到,最后反而又倒惹出一片祸事。
黑面男子便忍了,只将目光向前看去。
耳边还听着些众人的交谈。
“这晴州的百姓也是倒霉,原先日子过得自由自在,偏偏朝廷给他们派了个什么楚王过来,如今也不知是被欺压成什么样了?”
“那也是这些软蛋活该!晴州二十一盟,实力也不差,结果他们就这么轻易地降了楚王府,如今跟狗似的处处听话,活该他们被欺压。”
“只是苦了晴州的百姓,唉!”
几人正交谈着,却忽闻一阵爽朗欢快的歌声从前方传来。
“山歌悠悠哎,把花儿开哎……”
“地里去插秧哦,日子有奔头……”
什么玩意儿?
一行众人纷纷皱眉,他们虽然说着苗语,但其实也都能听懂汉话。要不是同样懂汉语,这一次来晴州,寨子里也不会派出他们了。
此番听着前头的山歌,还是那名苗疆少年嗤笑道:“这些愚夫,倒是挺会自我排遣的。”
一人道:“好了,阿金,人家日子过得苦,唱些山歌怎么就碍着你了?别说了,收拾好情绪,回头去了楚王府,面上再露了形迹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弯路一转,路的两边就现出了大片田地。
田野间,阡陌一道道。
被修得平平整整的田垄中迎风立着一株株嫩绿的禾苗,还有农人在田地间继续插秧。
歌声就是从这些插秧的农人中传出。
农人们一边唱歌一边插秧,一边闲聊。
“里正说,再过几日,就轮到咱们这边修路了,到时候我们家有两个男丁可以轮上去赴徭役,这可真是太好了!”这名农人的语气十分兴奋。
与他离得较近的一名农人一边弯腰插秧,一边羡慕地转头看向他道:“你家男丁多,可见是真好,这回可以轮上两个。不像我家,只有我一个可以去赴徭役。”
阿金:……
他嘴角露出冷笑,乡野农夫果然愚昧,一个破徭役,居然还当成了香饽饽。
这些家伙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农夫还在交谈。
先前那人道:“我家还不算什么,于老大家才叫占便宜呢。原先说他们家七个丫头片子,一窝赔钱货。结果没想到这一下子官府就准咱们买地了,然后他们家一口气就买了十亩地,嗨!”
另一名农夫说:“可不是么,七个丫头片子,老大嫁出去了,老七还没到十岁,可这加起来也有了五个名额。再加上他们自己两口子,头上两老的,还有一个小叔子,居然能买十亩地……”
言语间真是既感慨万分,又羡慕之极。
又说:“不像我家,才能买六亩。”
先前的农夫道:“我家男丁虽多,却才能买五亩地,底下几个小的偏还没长起来,唉!”
阿金:……
怎么这些农夫说话,越发地叫人听不懂了呢?
他带着惊诧看向自己的同伴们,不料同行众人也都在用同样惊诧的目光,互相探看呢。
这晴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晴州人都疯了吗?
第五百三十二章 这也不是我们以为的楚王妃
带着满腹疑惑,从巫州来的一行人便刻意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他们有意流连在路上,继续侧耳去听田间农夫的对话。
听那自称家中买了六亩地农夫道:“我说柱子啊,你家就该赶紧把你那两个弟弟的婚事办了,这可不就又能多两口人,两亩地么?”
“嗐,别说了!”先前那农夫却苦笑起来道,“现如今这媳妇可不好娶啊,人家家里有女儿的都不愿意嫁,这一嫁就得带亩地出去,谁愿意啊!”
“这倒也是,以前闺女最贱,如今闺女倒成了香饽饽。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闺女有买地的名额也就算了,怎么这闺女嫁出去……还必须把名下的地也给带走呢?这是个什么道理?”
是什么道理?
这是楚王妃给小娘子们的嫁妆啊!
提升女性地位,还有什么比这更快的?
给财产,让其拥有一定的经济能力。经济基础影响一切,这效果不就出来了么?
但百姓的思想却不是一时片刻能扭转过来的,因此两名农夫据此也有抱怨。
“唉,闺女出嫁,必须带上她自己的那份田地,照这样一来,谁家还愿意嫁闺女?”
“那不嫁能怎么着?还能在家里养一辈子?”
叫柱子的农夫就道:“所以现在十里八乡的闺女,聘金都在往上涨!以前抱几袋子米说不定就能娶回家一个媳妇,现在,五两银子肯嫁给你,都算是娘家厚道了!”
“……”
又听了一阵,离得远远地在路这边旁听的阿金等人可算是听明白了许多事。
这时,弯腰埋头插秧的两个农人忽一抬眼,嘿,终于见到了从另一边走过来的阿金等人。
一名农人就先惊叫起来:“啊!有老虎!”
叫声撕心裂肺,也顾不上插秧了,拔了腿便只管使尽吃奶的力气跑。
这下好了,埋头在田里认真干活的众农人也都发现了黎珠牵着的猛虎。这可炸开锅了,当下里众人哪还有迟疑的?自然是纷纷奔逃,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这边阿金等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见多了被自己这边猛虎吓到的人,因此并无动容。
黎珠牢牢牵着身边的猛虎,用手在它脊背上顺了顺,安抚它的躁动,确保它不会脱了绳索跑出去胡乱祸害百姓。
然后似有些出神般说道:“楚王妃,不但叫官府赊田卖给百姓,还允许女孩子以自己的名义买地,名下的地,不论出嫁还是和离,都是她自己的……”
说了这一句,黎珠就怔住了。
在巫州,土地也基本上都掌握在地方大势力手中。
不过巫州的山地要比晴州这边更多,所以耕地面积总的更少,土地的利用也更为艰难。
巫州城镇也少,基本上都是村寨聚居,而一些大寨就相当于晴州这边的大城,建造在山林间,可以说是地势险峻,深山藏秘。
于是巫州人就更习惯于靠山吃山,耕地少,他们就依靠打猎采集为生,日子倒也能过下去。
只不过这样一来,能够耕种的田地在巫州就更显得珍贵了。
不说普通的巫州女孩子在出嫁时基本上不可能获得田地为嫁妆,就是她黎珠——她如果不招赘,而是出嫁的话,她大概也不会有田地做陪嫁。
不知怎么,念头转到这里,黎珠忽然就想:楚王府,楚王妃,真的有我们想的那么不好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黎珠到底也只是藏在心底,并没有随意出口。
接下来一行人过黔阳,过明山,过辰溪,又行两三日,终于见到沅陵城远远在望了。
在行走的过程中,他们从乡野走到城镇,又从城镇走过乡野,走了一段又一段路,可以说是见到了晴州的大变化。
晴州处处在修路,还在修建中的那些道路且不说,已经修好并允许通行的那种水泥路,则是让巫州一行人大开了眼界。
这水泥路宽阔又平整,瞧来竟像是用极大一块的灰石铺成的,车马行走在其间,真是什么颠簸都没了,能叫人行进速度大为提升。
黎珠的阿叔,十一寨寨主黎阳先前还说:“这些道路都用如此大块的巨石铺成,光打磨和搬运都不知要费多少工夫,说不定是什么高手动用了秘法帮忙……”
结果转了几条道,他们就碰到了正在用水泥修路的民夫队伍。
然后,他们就亲眼见到了水泥这个东西究竟是怎么从粉末、碎石,而后变成一大块一大块平整道路的。
过程十分神奇,众人简直都看晕了眼。
当然,他们这一行人衣着鲜明,又还牵着一头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路人见了难免害怕。
因此进入晴州境内,在路过第一个城镇黔阳城的时候,黔阳这边就有县令带着官兵过来与众人交涉。
因为听说这猛虎是要献给楚王妃的,黔阳县令便没有阻拦众人,而是单派了一队官兵,叫官兵护送巫州一行人去往沅陵城。
同时,黔阳县令又命人加急送信去往沅陵。
这个时候的江琬正在与秦夙一起琢磨传音纸鹤。
纸鹤传音符是她早期签出来的东西,只是由于法门低端,这纸鹤的局限性非常大。
最要紧的一点是,纸鹤的飞行速度慢,载体脆弱容易被打落,飞行距离往往还不够长,一般最多不能超过十里路。
有了这些缺点,纸鹤传音符就显得鸡肋了,以至于江琬基本上很少使用它。
但纸鹤传音符的优势也很明显,这种“无线”传音技术,在信息流通困难的古代是多么宝贵啊。如果能够保留它的优势,改进它的缺点,那纸鹤传音符简直能够成为神器!
因此江琬最近稍稍得闲,就开始跟这纸鹤传音符死磕上了。
她拥有绝顶的符术悟性,又有明凰真印加持,而秦夙则功成造化,他们两个一起联合研究,江琬不信研究不出成果。
江琬道:“首先要改进的该是纸鹤的材质,要改变其脆弱的特性,是不是可以在纸鹤的身上增添护甲符呢?”
可以吗?
秦夙拈住一只纸鹤,微微沉吟。
第五百三十三章 造化之神秀
秦夙如今已经是造化境,所以他虽然没有江琬的符法悟性,但对于一应规则的理解却更加得心应手。
他拈着手上的纸鹤,道:“琬琬,纸鹤如只是用寻常符纸折叠,终究材质有限,若是再往上叠加护甲符,只怕这符纸承受不住。”
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黄表纸做符,一般也只能画窥神境以下的中低级符篆。如果是能量强度极高的高级符篆,通常就很少再有用纸符来承载的了。
高级的符篆一般都会做成玉符,玉石是绝佳的元气载体,比黄表纸不知强多少倍。
当然,也有用木牌或者石牌制符的,不过能做符篆载体的木头和石头一般也不是凡物,这个种类就很多了,倒也不必逐一赘述。
江琬思索道:“更换材质,不论是换成玉石还是桃木,又或者是其它奇石,它们的承载力倒是上升了,可是……它们都不如符纸轻盈,要想像纸鹤那样飞翔,那可就难了。”
也就是说,要增加强度,就要牺牲轻盈,要保留轻盈,又难免错失强度。这就成了一个两难的死结,十分难以解开。
秦夙道:“若是叠加兽皮到符纸上,不知是否可行?”
兽皮?
江琬听他说话,便侧头,“啊”了一声。。
兽皮不兽皮的不是重点,重点是,秦夙又给江琬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兽皮,兽皮又岂有鲛绡轻盈?”
江琬惊喜起来,她想到了被自己收在系统空间的那些鲛绡。
鲛绡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材质殊异。
抛开它的美观度不说,就说轻盈度,鲛绡清透如薄纱,别说是跟石头木头这些硬重的东西相比了,就是比起最薄的纸片来,鲛绡也还要更加轻盈许多倍。
但它同时又具备有一般木石都难以具备的坚韧性,可以说得上是一种非常完美的材质了。
这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稀有。
江琬这里总量也不多,不过一丈而已,其中一小部分还被她拿出来做了诃子裙裤与荷包。
不过就算只余一半,利用得好的话,只将其裁成半个巴掌大的小符纸,裁个千余片应该也不成问题。
有这种数目,省着点用,也够江琬用一段时间了。
她就连忙从空间中将剩下的那半幅鲛绡取出,颇带几分炫耀般对秦夙说:“阿夙你看,这是鲛绡,用来做符纸应当可行吧?”
秦夙知道江琬宝物多,倒也不奇怪她能拿出鲛绡来。
“好东西!”他伸手抚触到这鲛绡之上,面上露出笑容道,“不必忙着都裁开,先划几小片出来,试试看是否可行。”
这是应该的,江琬很老实地听了。
她便并指做刀,引动真气,从布料的一角裁下了巴掌大的一小块出来。
鲛绡能够抵御一般刀剑的切割,但用上真气裁切的话,还是能切开的。
剩余的鲛绡江琬重新收回系统空间,裁下来的这块鲛绡她则又进行了一次分割。
将巴掌大的小布料再次分成两半,这就是常规的纸鹤传音符符纸大小了。
要先在上面画了符文,然后再折叠成纸鹤,最后开启灵光,这样,一枚普通的纸鹤传音符就能制作完成。
江琬却没有急着动笔,而是看着这轻薄柔软的鲛绡,又有些苦恼道:“鲛绡虽然既有轻薄又有坚韧,但是太软了,好像不便折成纸鹤。”
这也是个问题,秦夙打量片刻道:“我来试试。”
说着,他从自己的兽纹空间中取出一个木桶。
木桶中装的正是当初他们在九江边得到的黑鲶灵血。
那一回他们一共收集了三十桶的黑鲶灵血,江琬后来做主分配,五桶叫秦夙收着,五桶她自己收着,还有十五桶则归入了王府府库当中。
另外五桶她奖励给了云泽道长。
云泽道长也是符术高手,又精于阵法,这些黑鲶灵血在云泽道长手中能发挥大用。
此刻秦夙取出黑鲶灵血,伸指在其上轻轻一点,便吸取了一滴灵血上来。
这灵血虚浮在秦夙食指指尖处,色泽殷红,光润剔透,不像是血液,倒似是一颗红宝石般极具质感。
这些保存黑鲶灵血的木桶上都被云泽道长刻画过存灵符,能够很好地保证灵血的新鲜与灵性。
秦夙抬指轻弹,在他指尖虚浮的那一滴灵血便被弹到了小片的鲛绡之上。
只见他真气一动,随着这一滴灵血的浸入,鲛绡上忽似水波般泛起了一层层清凌凌的光芒。
江琬目光追随,用心感应,觉得鲛绡上纵横的经纬线条似乎是被什么奇异的力量给改动了些许方向。
下一刻,秦夙收回指尖。
只见鲛绡上清光平定,那层层光芒隐去了,这一小块原本清淡如月色的鲛绡上却微微浮起了些许红霞般的色泽。
鲛绡变色了,应该是黑鲶灵血造成的。
但最有意思的是,当江琬伸指拈起鲛绡的时候,她发现,这片被灵血浸润的鲛绡竟不再柔软如纱了。
相反,它挺括了起来,似乎是具备了些许纸张的特性。
江琬惊奇道:“阿夙,这是什么原理?你是怎么做到的?”
凡是江琬问话,秦夙一向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可这一回,他却居然犹豫起来。
倒不是不愿意告诉江琬,而是他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夙沉吟了片刻,又伸手握住了江琬一只手,然后才道:“上回我与你说过,造化境之后可以做到许多原本难以想象的事情。因为我能透过物质的表象,看到元气和规则的走线。”
“鲛绡轻薄柔软,是因其元气存在有特殊纹路。要想改变这些柔软,则必须将其中具备柔软特性的走线拉直了……”
“黑鲶灵血起到的是固定的作用,琬琬,你试试看,用心去感受,看是否能看到?”
说着,一股真气从他手掌传出,通过与江琬交握的掌心,又传递到江琬身上。
唔,或许不该说真气。突破到造化境以后,秦夙的真气已经发生质变了,像这种已经到达造化级别的真气,按照乾坤离恨经上的记载,应该叫做真元才是。
他的真元如一道炽热洪流,一经探入江琬经脉中,瞬间就将她全身真气都点燃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领悟殷墟文书
江琬修炼的是乾坤离恨经坤元篇,与秦夙修炼的乾元篇本来就是一脉相承的。
当双方真气交缠时,江琬立刻再度通过系统,打开了一刻钟的乾坤离恨经悟性时间。
在悟性时间的加持之下,她的明神仿佛是以自身真气为引,以秦夙的真气为桥,再度腾飞了起来。
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比玄妙的状态中,而这一次,比起上一回的模糊不同的是,她真的看到了秦夙方才指点的那些线条!
没有通过望气术,就是用明神去看,她看到了。
那些鲛绡之上,除了实际存在的物质的线条,还有纵横交错的“气”的线条。
更有一种非常玄妙的,规则的线条!
正是因为存在这些线条,鲛绡才能如此轻盈美妙,又如此独具特色。
这些线条……江琬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些线条,似乎很像是是某种文字啊。
对,就是像文字,像是她曾经见过的殷墟文书!
殷墟文书,天地间最古老的文字,相传是上古遗民从天道的运行规律中领悟而来。
所以,殷墟文书后来又被称为天之语。
后世之人研制创造的符篆符文,实际上也正是从殷墟文书中变化而来。。
只因为殷墟文书太过深奥,大部分人都无法领悟它的真义,所以后来的符师才又创造了各种符文。
以笔画复杂的符文,去解构笔画简单的符文。
以走弯路的方式,去达到原本直路可以达到的效果。
这是倒退吗?
或许是吧。
但“道”的事情本来就很难说清楚讲明白。
就比如说,一道涉及方程的奥数题,你如果用高中生的解题方法,可以很轻松的解开——这个就是殷墟文书。
你如果非得用小学生的思维方式的话,这个题则会变得非常复杂困难——这个可以理解为后世的符文篆书。
那你能说小学生的解题方式没有存在必要,是一种倒退吗?
无疑,这不是的。
因为小学生的解题方式才是大多数人领悟数学的基础,你不能让人一开始就绕过小学初中,直奔高中去学习不是吗?
江琬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曾经学过的那些品类繁多的符篆术法在这一刻都成了基础与台阶,曾经辛勤不辍的领悟与练习也终于在此时体现出了它们的价值。
明凰真印在江琬丹田中颤动,江琬悟了。
这一次不是领悟一点点,而是许许多多。
鲛绡上那些自然存在的“气”的纹路,在江琬眼中变成了一个个殷墟文书。
“轻”、“韧”、“卸”,以及秦夙后来用黑鲶灵血在这片鲛绡上添加上来的一个“展”字。
鲛绡能够轻若无物,正是由于这个“轻”字存在。
鲛绡坚韧无比,寻常刀剑难伤,则是由于这个“韧”字。
鲛绡可以水火不侵,则是因为这个“卸”字。
凡有水火,都被自然卸开了,又怎么可能还侵染到它呢?
最后,秦夙写出了那个“展”字。
这却不是因为秦夙也懂得了殷墟文书,而是他领悟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能够触摸到世间各种规则存在,所以自然而然地,他施展出来的真元就自动交织出了十分接近于殷墟文书的痕迹。
这,也是造化境神妙之所在。
江琬心随意动,当下抬起另一只手,伸出指尖也点了一滴黑鲶灵血在指尖,然后弹指一挥。
这一滴灵血便落在了另一片未经改造的鲛绡之上。
同时她真气流转,透指而出,借着这一滴黑鲶灵血就在这片鲛绡上画了起来。
“展”,她写出了这一个殷墟文书。
只见面前的这片鲛绡之上忽然泛起了一层层鱼鳞般的波光,随即,柔软的鲛绡舒展,它的四角支棱了起来,它展开了,变硬了。
太奇妙了!
江琬收回指尖,正要笑一笑,忽见身旁秦夙的脸色陡然一变,他低呼了一声:“琬琬!”
下一刻,一股晕眩袭来,江琬身躯一软,脚下一晃,旁边秦夙的双臂就伸了过来,将她正正好搂住。
秦夙紧紧搂了江琬一下,又连忙将她放开,然后又再度扶住她。
“你脱力了。”秦夙很快判断出来江琬的情况,当下轻轻松口气,连忙就从自己的兽纹空间中取出了一颗星河丹。
江琬这时也回过了神。
一刻钟的悟性时间已经结束,原来她方才的领悟看似用时极短,可实际上却早就用去了好几个一刻钟。
在这个领悟的过程中,她的真气还在不断消耗,等到最后,她学着秦夙去画那一个“展”字的殷墟文书时,她的真气更是以泄洪般的速度在消失。
以至于最后她画成那个“展”字时,她竟然脱力了。
秦夙要江琬服用星河丹,江琬拒绝道:“归元丹就行,星河丹你收好。”
她一共炼制过两炉星河丹,消耗过几回之后,现在秦夙手头也只有一颗星河丹,江琬自己手上也同样只剩一颗星河丹。
这东西太珍贵了,她不想随便浪费。
说完,她自己就翻手从自己的芥子空间中取出一颗归元丹,然后快速吞服了。
秦夙见归元丹果然能够补充好她的消耗,当下便也不勉强。
但他没有收回拿出来的这颗星河丹,而是道:“琬琬,如今我已突破,星河丹对我大约是无用了,你将此丹收回吧。”
看江琬似乎还要说什么,他的声音就格外低柔了下来,道:“琬琬,保护好你自己,我才能放心。”
江琬:……
这家伙犯规!
行吧行吧,秦夙说的也有道理,江琬便收好了这颗星河丹。
心中却思量:我还是需要加紧修炼,不然以如今的功力境界,只怕很难炼制出对阿夙生效的灵丹。
如此,江琬调息好以后,就与秦夙一起将剩余的鲛绡裁了大半。
裁好后,由秦夙动手来改变鲛绡特性,江琬则重新绘制纸鹤传音符。
先画普通的符,再在纸鹤传音符上添加神行符为传音符加速,又添加金甲符为其加固,再演变壶中日月术为幻字符文,为纸鹤传音符增加隐形效果。
如此一来,升级版的传音符就此制成了。
江琬手中捏着一枚小小的纸鹤,不由得与秦夙畅想:“阿夙,若能遍晴州,甚至是遍天下都建立起我们的传音网络……”
那可真是太美妙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楚王殿下的彩虹屁
接下来,江琬与秦夙一起制作纸鹤传音符,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就做好了百来个。
这种东西,不懂原理的话做起来就很慢,可一旦懂得原理,以秦夙造化境的境界,加上江琬在符术方面的特殊加成,那绘制速度就快了。
在这期间,江琬不但将纸鹤传音符都给琢磨透了,本身对规则的理解也在高速增长。
等到半下午的时候,忽然接到消息,说是巫州来人了。
信是从黔阳县那边递过来的。
江琬于是停下制符,与秦夙一同看了来信。
看完,她就笑了。
“巫州那边,居然给我们牵了一头大老虎过来,可真是有意思。”
她当初给千丝婆婆下毒,为的其实并不真的就是他们赎买解药的物资。江琬什么宝物都不缺,还真没必要去贪图这些东西。。
但江琬必须要给出自己的态度,也是为了震慑巫州,所以才在放千丝婆婆离开前,给她下了痴情水。
当然,那个时候秦夙的情蛊未解,江琬其实也还有几分想要通过巫州人了解蛊虫秘密的意思在,也算是为秦夙解蛊之事多开辟一条后路。
不过现在秦夙的蛊毒已经解了,巫州那边的人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秦夙明白她的意思,便道:“你若是喜欢,便将这猛虎留下也无妨,若是嫌烦,不理也罢。”
江琬想了想,道:“我当初是说让巫州那边隔一月来拿一次解药的,结果现在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他们才来,可见对于痴情水的毒,他们也是有所控制缓解的。”
秦夙道:“巫州人用蛊用毒,都有其独到之处,琬琬是感兴趣吗?”
江琬道:“虽是有些感兴趣,可谁叫他们来迟了呢?这些人若是按照约定,在一月之期将到之时来求药,我说不得还能见一见他们。”
“可他们偏偏要拖拖延延的,那我楚王妃不要排面吗?还能是他们想见就见的吗?”
哼哼,那自然是不能随便见的。
江琬微侧头,挑眉,脸上便又露出了带着几分狡黠的笑。
秦夙仿佛便又见到了当初在月色下,丹璧湖边,对着自己轻嗔薄怒,神采飞扬的那个少女。
他便对着江琬一拱手道:“自然,王妃的颜面绝对不能有失,还请王妃下令,看指派哪个去接待这些人为好?”
他这一逗趣,江琬就笑得更欢了。
“楚王殿下的颜面也不能有失呀,你必然也是不能出面的。”
说到这里,江琬顿了顿,语气倒是认真起来:“阿夙,关于巫州,你有什么想法吗?”
现如今,晴州这边已经算得上是服服帖帖了,只要好好治理就成。但巫州其实也同样是秦夙的封地,可那边的事情,楚王府却一丝儿也插不上手。
这对秦夙而言,其实也不是什么有颜面的事情。
当初因为秦夙闭关,晴州这边事情又多,江琬腾不出空来对付巫州,才只得先将其放到一边,暂且不理。
可现在秦夙都出关了,他又突破到造化境,这种情况下,他们想过要直接武力推进巫州,其实也是可以的。
所以江琬才有此一问。
这个问题也是绕不过去的,总不能说因为巫州不服管,他们就真不管巫州了。
那就算秦夙是天下第一高手,只怕也要被天下人耻笑。
天下人不会说秦夙有多宽厚仁慈,只会说他软弱可欺,明明拥有如此优势,却还放任自己的封地由得他人掌管。
卧榻之侧,却有猛虎酣睡,巫州的猛虎,不知是否是有此试探之意?
楚王的威严不能容得如此践踏!
江琬与秦夙对视,两人相互都在对方目光中看到了一份了然和关切。
秦夙替江琬着想,江琬也替秦夙着想。
“琬琬。”秦夙道,“让我猜一猜你最初的计划好吗?”
江琬当初虽然没有精力去管巫州,但对于巫州那边的事情,其实心里也是有一杆称的。
毕竟她原先并不能确定秦夙具体什么事实能够出关,自然心里要有成算。
以秦夙对江琬的了解,这些其实也不必江琬明说,他稍稍一动脑筋自然就能猜到。
两人向来有默契,这个时候还玩猜猜猜,那就是夫妻间的意趣了。
江琬笑起来道:“好呀,那你猜。”
秦夙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若得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真正的高明之道。”
他先拍了自己的王妃一记马屁,道:“若是旁人,或许一怒之下便要攻城了,但我知道,琬琬你一定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的。”
很好,这马屁拍的,简直滤镜比城墙厚。
但是没关系,这里没有别人,被自己男朋友……咳,不,他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反正被自己对象吹彩虹屁,那是完全不必要有心理负担的。
所以江琬不但没有心理负担,还特别灿烂地笑了。
嗐,少年你这么会说话,那就多说点嘛。
秦夙的眼中也像是荡漾着星河的笑纹,他看着江琬,继续道:“巫州百姓之苦,其实比晴州更甚。因为巫州气候湿热,虫蛇众多,瘴气遍地,所以巫州的生存环境远比晴州更差。”
秦夙从实地分析起来。
他看起来不管事,但其实胸有丘壑,并不是真的除了武功其它什么都不会。
他只是有意纵容江琬,同时也是真心觉得,江琬的实际治理能力要强过自己。因此他愿意由得江琬自由发挥,就像他原先说的,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给你兜着。
秦夙道:“许多人都因为巫州人擅蛊,从而觉得巫州神秘又危险,巫州百姓也都十分恐怖,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就像晴州这边因为要抵御辰龙关妖魔入侵,以至于尚武之风大盛。但实际上却也并不是所有晴州人都会武,甚至,会武功的只是少数,大部分老百姓其实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
“巫州亦是如此,能用蛊的只是少数,大多数百姓也只是普通百姓。”
秦夙对巫州原来竟是十分了解。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上兵伐谋,是阳谋
江琬听秦夙详谈巫州。
秦夙道:“巫州多雨,多山,耕地稀少,光只是依靠本土耕种的话,巫州百姓其实很难获得足量的粮食活命。”
“所以除了需要打猎,巫州人往往还需要从周边地界购入粮食。”
听到这里,江琬就没忍住插了一句道:“所以巫州人,还常常需要到晴州这边购入粮食?”
晴州巫州是交界的,巫州人要购粮,自然是晴州这边最方便。
当然,他们也可以去面向其它州县购粮。
比如在巫州更西边的邵州,更南边的浔州。
秦夙道:“是。邵州同样多山地,虽然不似巫州这般瘴气遍布,虫蛇满地,以至于普通百姓出了寨子都生存困难,但粮食产量却也不够多,能堪堪满足本土都算是勉强,很难再大规模往外卖出。”
“浔州更甚,浔州更偏南方,是百夷诸族聚居之地,深受扶南国的影响,甚至比起巫州还要排外。”
说到这里,秦夙竟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当年最为繁盛时期的大魏都未能统一扶南,只能将其划为邦国。浔州地势险恶,人口稀少,民风彪悍,不是王化之地。”
“其实,浔州虽是在大周版图之上,实际上我大周从立国起,却甚至没有派遣过哪怕一个刺史到浔州去。”
所以,浔州虽不曾像扶南一般独立成国,但实际上要将其当做是边界小国来看待也是可以的。
浔州人口也少,也不擅种植,同样不可能为巫州提供粮食。
巫州又怎么同浔州交流呢?
至少巫州人还接受朝廷派遣的刺史,名义上他们还是臣服大周的。浔州完全就是个三不管,大周朝廷因怕丢脸,索性都不派人过来。
当然,主要也是浔州这边物资贫乏,朝廷向来将其视为南蛮之地,因此也懒得费心收服。
总之就是,除了晴州,在周边地带,巫州很难再接触到其它的粮食供给方。
秦夙道:“当初在晴州界碑处,巫州人反而先跑出来,火急火燎地想要阻拦你我,自然也是因为对巫州而言,晴州极为重要。”
“琬琬,你只需治理好晴州,使晴州日渐繁华。巫州百姓能知晓晴州这边的好,却偏偏沾不到晴州发展带来的好处,反而只能眼睁睁看着。”
“尤其是等到粮食收获的时候,巫州百姓再缺粮少食,自然就更要动摇了。”
“两边对比,明明都是楚王府的封地,晴州能够蒸蒸日上,百姓都能有衣穿,有粮吃,巫州那边却只能够凄风苦雨,忍饥挨饿。百姓们又不是傻的,又岂能不生出不平之心?”
“这便是民心,更是阳谋,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首要关键。”
“上兵伐谋,伐的便是民心,是发展,是根基。”
“如果一早就以巫州豪强不服王化为名义发起战争,想必只会激起当地百姓的逆反心理。到那时,即便我们能够在表面上将巫州收服,可实际上要想真正令他们归心,却只会更难。”
“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不是他们的统治者,反而是他们的仇人。”
“再者,战争总是令百姓更为困苦。琬琬,我知晓你的心意,你是必然不愿将百姓卷入战争中,使其更苦的。”
说到这里,秦夙不但是目光温柔地看着江琬,更伸出一只手执起她的手。
每一处微表情,每一个动作,无不述说着一个词:含情脉脉。
真的,说这是最高版本的彩虹屁,那也是半点都不为过啊!
江琬一时间竟不知是该飘飘然一下,以示对秦夙这个超级彩虹屁的敬意,还是实实在在地羞赧一下,老实跟秦夙剖析:自己其实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高瞻远瞩。
真的,她那么厉害,全靠楚王殿下脑补。
秦夙今天要是不这么仔细地讲解巫州与周边各地的形势关系,江琬甚至都不知道原来晴州是巫州的粮仓。
惭愧,她一门心思在晴州搞基建,一时间其实根本就是将巫州给忘了。
当然,也不能说全忘了,最开始她确实也是有规划的。
但她的规划——不说也罢。
其实她就是想着,先用顶级的武力打击巫州那边高层人物的傲气,再用痴情水的毒来消磨他们的锐气,然后用晴州这边的发展,来打击他们的志气……
总之就是跟晴州这边这一套差不多的做法,用威慑法一点点、层层升级式地逼迫巫州豪强势力臣服。
他们要是再不臣服,她就亲自去一趟巫州,挨个儿把他们的首领打一遍!
咳咳,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哪里有秦夙说的那么高端?
惭愧,惭愧……
江琬终于脸泛了红霞,到底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接受这么高端的彩虹屁。
所以,真正会阳谋的是秦夙,不是她呀。
她虽然仗着现代人的眼界在晴州大搞基建,可真要玩阴谋阳谋的话,大概率……可能应该还是玩不过眼前这位吧。
亏他以前还总说自己除了武功什么都不会,江琬现在忽然生起一种感觉:好家伙,这不会是秦夙骗她拼命帮他工作的借口吧?
好啊,阴谋都玩到自己王妃身上来了。
真不愧是皇家出身,科班的!
念头这么一转,江琬看秦夙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
秦夙怔了下,道:“琬琬?”
江琬两颊生晕,到底说了实话,道:“其实我没想那么远,当初是有计划,但当初的计划很粗暴……”
她简单说清楚了自己的计划。
当然,关于秦夙有意骗她工作的这个“阴谋”,她就不说了。
这其实是她内心深处的一种自我调侃,并不真的认为秦夙在对自己施展阴谋。
秦夙对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态度,江琬心里是有数的。她并不觉得自己是被骗了,她十分遵从自己的内心,相信自己的感觉,也相信秦夙的情意。
两人之间经历的所有都做不得假,也值得江琬相信。
当然,万一,万一真要是她“自作多情”……
哼!那她也认栽了,愿赌服输,谁还输不起不成?
第五百三十七章 沅陵百姓的底气
巫州一行进入晴州境内后,又在路上行走了两三天,等到第四天,才算是真正到达了沅陵城。
他们本来也可以再更快一点的,但是因为有黔阳县令派人“护送”,他们的速度反倒是慢了下来。
进入沅陵城后,黔阳县这边的人与沅陵府兵交接,当时阿金错身站在一旁,心中暗藏的不忿却是到达了顶点。
他缩在袖中的一只手便轻轻掐指,却不防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一把就捉住了他的手腕。
阿金心口一跳,转头却见是黎珠。
黎珠附耳传音,目光森严,声音冷厉:“你做什么?”
阿金并没有学会传音之术,只能挣动手腕,用同样愤怒的目光看向黎珠。
黎珠压着声线,继续传音道:“你疯了也别连累咱们整个巫州!再敢胡乱出手,我必叫阿叔逐你出十八寨!”
双方对视,黎珠目光毫不退让。
阿金终究垂下眼睑,口中发出极轻的嘟囔:“行了,紧张成这样,我知道还不行吗?”
他从黎珠手上将手腕挣脱,到底没敢再继续动作。
其实他并没有想要害黔阳县那边诸人的性命,只是想要趁着他们交接放松的这一刻给他们下点能致人精神衰弱,噩梦频发的蛊虫玩玩。
他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用蛊虫杀人,被发现后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但黎珠却连这个都不许他做。
经过这几日的晴州之行,黎珠亲眼见到晴州的各种发展,也亲眼见到了晴州百姓如今格外蓬勃向上的精神状态,更是切身体会了晴州军民对楚王府的崇敬与爱戴。
尤其是提到楚王与楚王妃时,负责“护送”他们的黔阳官兵更是不停在宣扬:“我们殿下功参造化,突破时天降劫雷八十一重,楚王殿下一剑全数击散!”
“我们王妃也是造化境高手,多少年来无人敢动的鬼愁城,被我们王妃以一己之力,在两个时辰内便清理了个干净。”
“据说当时整个沅陵城都获得了元气净化,你们要是有幸进入城中,只消稍稍吸一口气便能明白,如今的沅陵,是修炼圣地呢!真是羡慕能在沅陵城中生活的百姓啊……”
“我们殿下与王妃那就是神仙般的人物,辰龙关的妖魔都怕了咱们王妃的仙威,据说一见她便自动退缩呢!”
“……”
黔阳的官兵将楚王与楚王妃吹得神乎其神,巫州众人是既不愿信,又有些不敢不信,同时,理智上也有些不能相信。
个中矛盾,只怕是在每个人心中都揪成了一团麻花。
此前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巫州那边对于晴州这边的情报其实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们也时刻关注着晴州,所以,楚王妃当初清扫鬼愁城的事,巫州知道。
楚王后来迎接雷劫,一剑破天雷的消息,也传回了巫州。
但是雷劫归雷劫,楚王是不是真的突破到了造化境,这个在巫州那边却一直是有争议的。
毕竟造化境太稀有了,多少年来,整个天下都未曾见到一个真正的造化境,造化境究竟是什么样的,也很少有人能明白。
至于狼巫句突——对了,传闻中狼巫句突也是造化境,但实际上他这个造化境也是存疑的。
况且,乌孙草原离巫州太远了,北边的事情很少能够影响到南方,所以对于那边的许多传闻,巫州这边也是影影绰绰,不敢确信。
总之就是,大家都很纠结,也非常不愿臣服。
因此派出黎珠一行人到晴州来,巫州九城十八寨的高层除了是要为千丝婆婆获取解药,同时也是想要再具体打探一番晴州这边消息的。
楚王到底是不是造化境?楚王妃又究竟是个什么境界?
这些都是巫州那边迫切想要知道的。
现在,黔阳官兵倒是将楚王和楚王妃的境界说得明明白白——都是造化境,巫州这边……就觉得自己打探的是个假消息,反倒是越发不敢信了。
几日间,众人心态几番变化。到如今,因为在信与不信之间纠结徘徊,以至于人人心中都像是装着一团闷火。
这团火焰无处发泄,阿金则最终选择了在城门边对黔阳官兵动手。
一行的领头人黎阳对阿金的举动则是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没有肯定他,但也没有阻止他。
最终反倒是曾经在江琬手下吃过大亏的黎珠出手阻止了。
两人打着眉眼官司,动静倒是极小,但却还是引得前来迎接的沅陵城府兵都尉周良多看了两人几眼。
黎珠心下一凛,微侧身站在了阿金前面,似是不经意般挡住了周良看过来的视线。
周良就又转回视线,与黎阳寒暄完毕,然后客客气气地将巫州一行放入了沅陵城。态度上则是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沅陵城的百姓倒是十分好奇地围观了巫州一行人,尤其对于他们牵来的那头猛虎。
百姓们对其竟然并不显得惧怕,相反,甚至还有胆子大的,露出了蠢蠢欲动的表情,竟谈论说:“这猛虎异常高大,不知这些巫州人将其牵来,是否是要献给王妃当坐骑?”
言下之意,竟是对于猛虎当坐骑这件事表现出了十足的向往。
路边也有谨慎些的,拉扯这胆子大的道:“你做什么?远远瞧着便罢了,还要凑上前去看。这可是凶兽,不怕它凶性大发撕了你?”
那胆大的说:“怕什么,这可是在沅陵城,在咱们殿下与王妃的眼皮子底下,什么凶兽敢不要命了,动咱们沅陵城的百姓?”
巫州一行人:“……”
可见楚王与楚王妃给了沅陵城中百姓多么强大的底气!
恍恍惚惚,简直不知今夕何夕。
接下来还有更令巫州一行人不知今夕何夕的事情发生。
被引到离楚王府不算太远的一处官驿暂歇后,从楚王府那边就来了一名接待巫州众人的内官。
这名内官自称楚王府左长史吕勇。
按说,左长史就相当于半个封地丞相,由他来接待巫州一行人,似乎也不算是怠慢。
而这位左长史也痛快地接收了巫州众人的献礼。
第五百三十八章 收服巫州又一步
吕勇痛快地接收了巫州众人的献礼,包括那头猛虎。
猛虎极为凶悍,素来只受黎珠控制。虽然凶兽不存在什么功力境界的问题,但在巫州那边,这头被称作阿迦的猛虎却唯有窥神境高手才能将其制服。
黎珠之所以能控制阿迦使其听从命令,主要还是因为她曾在家中长辈的帮助下,在阿迦身上种下过自己的兽神蛊。
巫州一带山林极多,巫州人除了与蛊虫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与各种野兽打交道。所以在九城十八寨中,关于兽神蛊的秘法特别多。
兽神蛊能够帮助控制各种野兽,算是一种蛊虫版的驯兽秘法。
因此当吕勇二话不说就徒手来揪这猛虎后脖颈的时候,黎珠心里当时就生起了一股看好戏的想法。
她能看出来,这位王府左长史并不算是什么顶尖高手。
因为当吕勇出现时,不论是从走位、站姿,还是说话的气息来看,他的武功似乎都显得稀松平常。。
黎珠既区别于阿金,更拥有一股对楚王妃的认同与理智,但同时她其实也是矛盾的。
反正,如果这位王府左长史出丑,她肯定喜闻乐见。
然后,黎珠就看到,当吕勇的手揪住了猛虎后脖颈的那一刻,当猛虎阿迦忽地仰头甩尾,愤怒咆哮时,当吕勇受到阿迦巨力冲撞,眼看就要被撞得倒飞倒地的时候——
吕勇身上忽然就弹出了一道蒙蒙金光。
此金光如镜,如钟,从他身上由内而外地放出,片刻间便与猛虎阿迦顶上来的头颅相撞在一起。
砰!
双方相撞明明没有声音,可在场众人却又仿佛同时在耳边听到了一声恐怖的撞响声。
紧接着,阿迦发出一声猛兽的痛吼。
这回则是实质性地有声音了。
因为被那金光一撞之后,阿迦整个身体顿时猛地向后一翻。
砰砰砰!
猛虎巨大的身躯被倒摔在地,然后又接连弹动了几下,最后它四脚朝天,甚至是口鼻处都给摔出了鲜血。
全场寂静,巫州众人呆了。
吕勇也呆了片刻,然后他脸上露出了惊吓的表情。片刻后,他手掌拍在自己胸口,又是一脸后怕道:“哎哟,好险!好在本官有王妃赐下的金甲符……”
他身后,作为他副手的一名太监则一脸愤怒,紧跟着就抬手指向巫州众人,怒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如此未经驯化之野兽竟然也敢当做礼物来献给王妃……”
巫州众人都要说不出话来了,这个时候吕勇竖起一掌,制止了副手太监的愤怒指责。
“行了行了,既是野兽,想来本就野性难驯,倒也不必太过计较,咱们王妃还会怕这种东西不成?”
又见这猛虎口鼻都有鲜血渗出,他便又向身后一人拱手道:“倒是要劳烦云道长来看看,这虎……值不值当献给王妃?”
一名仙风道骨的道人便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手持拂尘,姿态颇为悠闲地轻轻甩动了一下,表情清淡地来到猛虎阿迦身边。
然后他伸手在阿迦口鼻处一拂。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玄机,就这一拂之下,只见阿迦忽地一张口。
紧接着,一道带着五彩色泽的斑斓小点便从阿迦口中飞出,对着这位云道长的脸面直飞而来。
道人手做行云状,轻轻巧巧一拦,就将这斑斓小点捏在手中。
原来,这竟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模样的蛊虫!
道人捏着这只挣扎乱动的蛊虫,和和气气地走到黎珠面前,微笑道:“黎娘子,这蛊虫是你的罢?”
黎珠僵在那里,却是答不出话。
这道人,她曾经见过的,知道他道号云泽,应该也算得上是楚王府中的得力高手。
但这位云泽道长虽然拥有着不错的功力境界,当初在晴州界碑处,他却也是轻易就被千丝婆婆用蛊给制住了。
因此,黎珠对这位云泽道长曾有过轻视。
黎珠怎么也想不到,眼下的云泽竟能拥有随意从兽体身上取出兽神蛊的本事。
这、这要不是对蛊虫的各种奥秘都极为了解之人,怎么可能做到?
而他不但做到了,还做得这么轻描淡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短短两个多月,这个云泽道长,竟像是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般。他是怎么进步到这种程度的?怎么会拥有这种神奇本领的?
这种变化,不仅让黎珠感到惊奇,更让她隐隐从心底里生起了一股难言的恐惧。
还有,吕勇口中那个“金甲符”,同样令黎珠莫名心慌。
金甲符的效果,也同样是强得有些不讲道理,过于恐怖了。
而这还不止。
云泽道长见黎珠不答话,也不恼,他就很自然地将那只蛊虫当着黎珠的面放了……没错,就是放了。
这其实就是黎珠下在猛虎阿迦体内的兽神蛊,云泽道长没有将其毁去,反而是当着黎珠的面将其放开。
黎珠就手忙脚乱地连忙将这蛊虫捞住。
这虽不是她的本命蛊,却也与她精神相连,如果被毁,她也会受到反噬。黎珠当然是不想兽神蛊被毁了。
云泽道长却并不理会她怎么应对这只蛊虫,只又走到猛虎阿迦身边。
只见阿迦的口鼻处还在不停渗血,显然,被吕勇的金甲符反弹,他受到了极大伤害。
云泽道长便伸手从袖袋中取出一枚玉符,而后真气一动,引动玉符。
便只见白莹莹一团光芒从玉符中涌出,飘飘摇摇地落在了阿迦身上。
阿迦又张口,喉间发出了低吼。
紧接着,低吼变成了舒服的咕噜声。
对,没错,就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十分舒适的声音从这头猛虎的喉间传了出来。
巫州众人:“……”
云泽道长微微笑道:“好在有王妃赐下的生字符,你这畜生虽是受了些重伤,倒也不必怕了。来,起来罢。”
说完,他收回手中玉符,又伸手拍了拍猛虎阿迦的头颅。
阿迦口鼻处鲜血止住,紧接着他果然如云泽道长所言,翻动身躯,自己站了起来。
它头颅甩动,沾在毛发上的一些血液便被它四下甩飞。很快,方才还狼狈不已的阿迦,便又变回了原先那威风凛凛的模样。
巫州众人:“……”
无法控制地,齐齐将热切的目光投向了云泽道长袖间。
方才那枚十分神奇的生字符,就是被云泽道长收进了袖袋中。
第五百三十九章 让巫州人都迷恋上生字符
巫州一行人在晴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这且不再详提。
总之,他们此来,虽然没能见到楚王妃,也没能见到那位据说已经是造化境的楚王殿下,但在晴州所经历的一切却仍然令他们不得不感慨万千,心生敬畏。
从晴州本身的变革,到晴州上下,官民一心,无不对楚王与楚王妃敬服万分的那种狂热状态——这种民心所向,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就很让人心惊。
何况,他们还见到不少的晴州“特产”。
比如说,能够瞬间将濒死者救回的生字符,能够连窥神境高手的攻击力量都反弹掉的金甲符,能够让人身轻如燕,使用轻功时效果翻倍的轻字符……
还有,沅陵城中的元气果然格外充沛,格外清新。
楚王妃曾经以一己之力而净化全程邪气,这个传闻,不是假的!
巫州众人被震撼到麻木,到后来就连一直满腹怨气的阿金都自动自觉地收敛了脾气,变得处处小心起来。
巫州一行人在沅陵城内一共逗留了三天,这三天里,吕勇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他们,接收了他们的献礼。
典宝所清点了所有献礼物资,其中除了猛虎阿迦,还有不少产自巫州的特种药材,都算得上是十分珍贵的。
在这方面,巫州那边没敢怠慢,也没敢用不值钱的礼物瞎糊弄。
千丝婆婆的痴情水解药也由吕勇出面,换取了一份给巫州众人。。
临到要告辞离开晴州时,巫州一行人反倒是有些不舍起来。
黎阳作为首领,犹豫了再三,到底还是在临走前将吕勇悄悄拉到一边,然后塞了一颗来自巫州的特殊宝物,避毒珠给他。
吕勇眼珠子一亮,利索地将礼物给收了,然后看向黎阳的眼神就格外亲切起来。
黎阳:“……”
就挺后悔的,之前没能早点拉下脸面来讨好这老太监。
早知道这老太监这么容易讨好……
咳,黎阳压低声音,忍着脸红问:“吕左史,贵府的……符,不知是否可以买卖啊?”
吕勇侧看他,嘿嘿一笑:“黎寨主想要什么符?”
黎阳想要什么符?
呵,那当然是最想要生字符!
黎阳赔笑道:“若能购买,那自然是全凭吕长史做主。”
吕勇就道:“那金甲符、轻字符、力士符、清净符、祛邪符,一样卖你们十张?”
黎阳:“……”
娘的!
他又伸手,悄悄塞了一把金珠子给吕勇,红着脸道:“吕长史,这个、这个……生字符,不知长史可否通融?惭愧,如今我这身边竟只剩下这些许俗物了。”
吕勇又斜眼看了眼这把金珠子,果然是有些嫌弃的模样。
直到黎阳表情都要僵了,他才又带着笑收了这把金珠子,然后叹一声道:“罢了,本来是不该卖的,不过黎寨主是个讲究人啊,小弟……唉,给黎寨主想想办法吧。”
最后,经过小小的又一番折腾和商讨,黎阳终于通过吕勇在王府典宝所购入到了各类符篆共计一百张。
其中金甲符有十五张,生字符有二十张。
虽然吕勇说了,往外卖出的这两种符都不是最高级的,但黎阳倒也不贪心,还很识趣地道:“吕长史费心了,在下明白,明白。”
最高等级的,又怎么可能随便往外卖呢?
等巫州一行人被送出沅陵城,吕勇身边的一名属下才似有些为吕勇抱不平道:“长史,生字符与金甲符如此紧要难得,这巫州的寨主也才给长史这么些好处,委实是太过小气了!”
吕勇哼笑一声,目光在这个下属太监身上转了圈,便吐出四个字:“你懂个屁!”
避毒珠这等宝物都拿出来了,谁能说黎阳小气?
但在吕勇这里,避毒珠其实又不是重点。
重点是,王妃其实早就暗示过他,要他卖符给巫州众人呢!
要不是王妃有命,以吕勇的作风,那要是不在巫州这些人身上刮下好几层皮,又岂能罢休?
现在只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那也都是因为王妃就在上头看着。
照吕勇猜测,王妃如此行事,其用意必然极深。
不说别的,就说巫州这些家伙得了生字符,体会到生字符的神奇与好处,往后……嘿,又怎么可能还能放得下?
这天下间,大概就没人能够抗拒得了生字符的魅力吧。
生字符的确极为有用,这不,京城那边原先跟着江琬学习生字符的那一批人,如今功力长进,已经一个个的地位大涨,在京城算得上是大受追捧了。
这一日,裴卓从宫门而出,却是立在玄武大街上驻足了片刻,才翻身上了自己常常骑乘的那一匹宝马,轻提缰绳,马蹄儿得得的,便带着他不紧不慢地向远走去。
出了玄武大街,转过几道弯,裴卓一时却是有些茫然。
他仿佛竟不知该往哪里去才好。
裴府倒是离这边不远,但他自幼寄养望仙谷,与府中亲人反倒是感情生疏。唯一让他能够让他放下心防的父亲裴玄却常年驻守七星殿,也不大归家。
裴卓便放松了缰绳,任由马儿随便走。
又走一程,忽然旁边追上来一匹马,马上骑士喊了声:“裴兄!”
来人控马上来,与裴卓碰了碰肩膀,却不是高朗又是哪个?
高朗与他同在国子监符术科学习过生字符,与裴卓有着实实在在的同窗之谊。
裴卓见了他,脸上便露出了些微笑容,道:“高兄这是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
高朗一惯是笑嘻嘻的,说道:“方才去了虞国公府上,他们家老夫人说是体虚气短的,请我用生字符为她补补气。嘿,也真是有意思,体虚气短也要用生字符,生字符能治伤,可治不了命啊!”
命是什么?
命就是你寿限到了,补什么都没用了。
这种情况下,生字符还能逆天改命,帮你将寿命都补上来不成?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而虞国公府的老夫人就是这种情况。
八十好几的人了,微微练过一点气而已,还想活多久呢?
高朗这么一吐槽,裴卓转脸看他,却无心斥责他口无遮拦,反而是自己心下微微一沉。
因为他想到了方才经由自己治疗过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