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秦夙:你主母若不欢喜
山道上,一场惊险的截杀与反截杀在光影交错间进行。
双方打得十分激烈,又都十分克制。
待一具具尸身被留下,剩余的黑衣人们终于不堪再继续承受损失,先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刀客打了个呼哨,也不追击,只将刀一收,催促推车的同伴道:“得了,小贼们识趣便也罢了,懒得追击。咱们快走快走!”
灰衣人们便推着独轮车,匆匆觅道,直往山下冲去。
这一批,是什么人?
胜业坊杨太师府,第二进院落,杨太师的小书房内,须发皆白的杨太师以不丁不八的姿势端正站在桌案前。
桌上铺了一张雪白宣纸,杨太师提了一支斗笔,饱蘸浓墨,便似刻画般在纸上写下了一个“静”字。
直到这个字的最后一笔写完,他原本略有些沉重的呼吸终于缓缓平复下来。
“没追到?”寂静的室内,杨太师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出这么一句。
在他对面,一直安静如隐形人一般肃立的一名圆领锦袍男子这才噗地一下跪在地上。
他满脸惭愧道:“调派了各地分堂余下的三十名高手,埋伏了五个日夜,终于等来这一批偷粮之人。可对方武功之高,实在难以应对。”
说着,这人深深地趴下去,额头几乎贴地,痛声道:“是小的无能,不敢再继续损失人手,便叫他们撤了。跗骨散,也追踪无效!”
杨太师有片刻沉默,才缓声道:“此事你早该心中有数才是,天狩总堂被毁,必定是有绝世高手出动。此事且莫再追究,叫分堂的人也都蛰伏起来。”
伏地的锦袍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有一双极为阴鸷的眼,可在杨太师面前,他却乖顺得如一只家犬般,忙忙答应了。
又问:“主子,大公子那边,死讯还要再瞒吗?”
是了,当日在天狩总堂,随着众多死士一起被杀的,还有杨太师的嫡长孙,杨世杰。
死士们死了,那是暗中较量的事,自然悄无声息,不足为外人道。
可杨世杰死了,却不能无声无息就此搁置。
说到杨世杰之死,杨太师终于面露痛色。
他提起笔,扯过又一张宣纸,再次在纸上快速书写了一个“静”字。
最后一笔落下,他忽地将笔甩至一旁,沉声道:“不讣告,不发丧,且用冰镇着,回头再说。”
锦袍男子忙应是。
杨太师又道:“三郎腿伤难愈,你去问清平伯,借几张生字符。国子监的符术科明日将正式开课,你取两颗鹤心丹给四郎送过去,守着他今日吞服了。”
锦袍男子一下抬眼,惊诧地看向杨太师。
鹤心丹!
杨太师摆手,锦袍男子顿时不敢多发表意见,领了命就此告退。
而另一边,运走了天狩总堂粮库粮食的灰衣人们,在刀客的带领下绕过重重山路,最后停留在靠近京西位置的一片山脚下。
这山脚下有一座农庄,庄上的庄头这一日娶儿媳进门,正敞开了做宴席,请庄子上所有农户来吃酒。
如此,庄户们都在庄头家热闹,靠山而建的主家别院那边,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安静起来。
灰衣人们带着粮食融入了这片安静。
他们静悄悄地推车而来,又静悄悄地卸下粮食,再静悄悄地推车离去。
不多时,齐齐消失在茫茫山林间。
别院一角,独余那刀客,转着手中的柳叶刀,来回踱步等待着。
不多时,忽闻一阵极细微的破空声响起,随着这声音,一名脸覆青铜面具的高大男子便踏空而至,拂袖落在了刀客身前。
刀客面露惊喜色,归刀插回腰间刀鞘中,往前一步便叉手行礼道:“游冀见过主公!幸不辱命,粮食全部收取入仓。”
眼看青铜面具人一身冷肃,只如冰崖般,丝毫不给反应。
游冀倒是觍着脸嘿嘿笑,又说:“主公,这下你可该相信小的这诚意了吧?小的这本事,也不差是不是?”
话落,他一手摸到了腰间的刀柄上,口中忽道:“主公若还不信,尽可指点一二。”
话音尚未落呢,他腰间的刀就嗡一声,龙吟般出鞘。
刀光劈落,便似长虹经天。
“水龙吟,拔刀式!”
游冀低喝一声,一股磅礴之力自刀锋处挥洒而出,他瞪大眼睛,却是兴奋地盯着对面的青铜面具人。
却见那人于飒飒刀光中忽而轻描淡写地伸出一只手,那五指似挥琵琶,又如剑指于长河中轻盈跳跃。
只是轻轻一按,一拂。
刀被拂开,嗡——!
又是一声刀鸣。
这一声却不似先前气势昂扬,倒更似败家之犬,仓皇呜吟。
游冀“哎哟”一声,双手握刀接连后退了几步,硬是直退到了那头院墙边上,才勉强止住了退势。
他已是心惊难平,只将眼睛瞪大,又用手背抹去嘴角一丝血。
这厢,一直冷肃不言的秦夙才终于开口,淡淡一声:“爬虫之啸,何来龙吟?”
游冀被打击了,却不低落,反而精神一振,兴奋道:“是,主公如此威能,我等在主公面前,可不就都渺小如爬虫么?”
其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秦夙打击了。
当初刚找到秦夙的时候,他就被秦夙赶过。
要不是他撒泼打滚,趁势又哭又求,又是诉说自己从小坚守秘密和信念的艰辛,又是忙不迭地表忠心,只怕那回就被秦夙给一剑灰灰了呢。
但游冀又颇有几分打不消的不怕死精神,就算明知自己与秦夙功力差距悬殊,他偏偏还就喜欢作死试探。
这回试探完,他倒是心服口服了,一个新的幺蛾子却又从他这里蹦了出来。
他厚着脸皮,笑嘻嘻凑前:“主公,小的功力不济,这委实也有些丢主公的人不是?要不然,主公你指点指点小的吧?主公已是天人化境,即便随口指点小的几句……”
眼看他这马屁拍的就要没完没了,秦夙冷不丁道:“我如今已有家室。”
“什么?”
游冀懵了,主公有家室……这跟他们刚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秦夙道:“你主母若不欢喜,我又岂能还有心思在外指点他人武功?”
游冀:“……”脑子一转,终于反应过来,忙忙喜悦道:“主公,若论讨好女……娘子,小的我在行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小娘子围炉读《孟子》
江琬在秀园的玉字号房中打坐修炼,到下午,她则去了七弦阁上琴艺课。
琴艺课是女学两个班混在一起上的,这种大课,比起分班的小班授课,又更有一番热闹。
值得一提的是,不但甲班的五公主因故请假,没能出现,就是乙班的十公主和她的伴读桑又莲,也请假没来。
少了这两位金枝玉叶,课上的气氛倒更活泼了些。
江琬在七弦阁又签了一回到。
系统:“你在国子监七弦阁签到,获得音律方面悟性加倍,限时十二时辰。”
七弦阁也属于每日都能重置的那种签到点。
除了首次在七弦阁签到的时候,江琬签出了一架古琴“枯桐落霞”,此后再有签到,则每每都是签出限时加倍的悟性。
就很爽,非常爽。
再次以优等生的身份得了夫子夸赞,江琬同时也获得了许多同窗的亲近。
人就是这样,当身边有一个人,只处处比你强出些许,你或许会万般不服气,从而还有可能产生其它种种负面情绪。
但这个人要是不止强你些许,而是样样都十分突出,甚至强你许多,强到你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步,那各种“不服气”的负面情绪反而倒是不太容易来了。
这就是人的慕强心理。
当然,这不是说江琬就成了万人迷,人人都真的十分喜欢她了。
只是说她收获了大多数人的和谐,就连杨云仙,都识趣地不再随便来找她麻烦,这就挺好。
下课后,有几个同窗与江琬闲谈。
庄梦婷说:“琬娘,这《孟子》我实在是读得头疼。明日早课却要背诵,你能帮帮我吗?”
倪玉敏说:“要紧的是释义不大清晰,背诵起来才格外艰难,琬娘,你给我们讲解讲解可好?”
曾经给十公主开过小灶的江琬对此倒是轻车熟路。
她也有心要再试试自己的师者光环,便道:“可以,晚食过后你们到流芳亭等我,我们一起来读《孟子》。”
她这样爽快,立刻引得庄梦婷小小欢呼一声。
等到晚间,真正来流芳亭等江琬的却不止是庄梦婷和倪玉敏,还有高锦瑜和翁秋茹、骆湘等人。
流芳亭就修建在秀园中心位置,距离小娘子们的各个学舍都不远,也方便她们在夜间来回。
江琬坐在流芳亭中,周边围了一圈青春洋溢的小娘子。大家各个手持书卷,或背经义,或谈疑惑,有时候也会跑题,闲聊几句西京八卦。
夜风吹来,虽然十分寒凉,可大家都披着大氅,大氅里头还有人藏着小手炉。
外头是风萧萧,亭中却自有一股热闹。
江琬也格外体会到了一种求学求真的气氛。
虽是跨越千年时空,可来到这个历史完全偏差的大周朝,她却竟然感受到了,曾经在现代社会时都能难感受到的,同窗间共读书的那种快乐。
别说,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孟子》共有十一篇,后来因战乱散失了部分,如今存世的却只有七篇十四卷了。
就这七篇十四卷,加起来也有三万多字。
对于一篇经典著作而言,又或是相比起《论语》、《大学》等,三万多字的《孟子》实在算得上是大长篇。
江琬说:“早课最多一个时辰,其实要想在这个时间内背诵全篇《孟子》,基本上应该是不可能的。”
她这么说,庄梦婷立刻眼前一亮道:“这么说,我们不用背全部了是吗?”
高锦瑜却冷冷道:“即便是抽背,你能知道先生们会抽背哪些部分吗?”
她总是这样冷不丁说话,偏偏还常常都能说得十分到位,噎死个人又叫人不得不承认有理。
这可把庄梦婷打击坏了,她立刻又哭相上脸,嗔起来:“那怎么办嘛,这……明日里那许多人,大家都要上勤思台,我不想背不出来丢人呀!”
高锦瑜道:“谁叫你平时不努力,这临时抱佛脚,却也只能抱得几分是几分啦。”
哎呀呀,简直能气死人。
庄梦婷险些没扑过去揪她,倪玉敏连忙架住她劝。
翁秋茹和骆湘也七嘴八舌地说话,一时亭中莺声呖呖,乱做一团。
江琬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诸位,既不能动心忍性,又何谈增益所不能?”
这是《孟子》中的话!
江琬提出来讲,一下子就将气氛引导回正题了。
接下来,江琬就着重分析了《孟子》中格外重要,格外容易被先生抽背到的一些章节,然后带着小娘子们读起来。
师者光环发动,效果渐渐显露。
光环笼罩下,小娘子们的专注力一点点增强起来,悟性和理解能力似乎也都有所提升。
江琬带她们读书背书,她们的背诵速度也在提高。
而江琬讲解释义,她们则更是能很快领悟。
其中,高锦瑜本来就是学霸,她还颇会深思。
比如,说到孟子提到的有关“大丈夫”的定义时,她道:“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高锦瑜说:“这仅止于大丈夫之理么?我们小娘子既然也读孟子,是否也该遵守?”
庄梦婷苦着脸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这仿佛还能做到,但威武不能屈……这是否有些太为难人了呀?我等弱女子,本就不似鲁男子可比……”
眼看高锦瑜瞪着眼睛,庄梦婷立刻缩了缩头,后头的话却不敢说了。
骆湘见此,扑哧一笑:“哎哟,果然是威武可以屈,梦婷呀梦婷,你这也表演得太活灵活现了些吧?”
庄梦婷:“……”
众人却齐齐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在冬日的风中回荡,便似流转了青春的诗歌,又在寒风的凛冽中剪出一段银铃叮当。
江琬道:“读《孟子》,不仅能知仁善,更应能知气节。都是一般为人,都在国子监读书,他们既能做大丈夫,我们为何就不能做女丈夫?”
好一个女丈夫!
高锦瑜目中有光道:“是呀,既来了国子监读书,我们本就与寻常女子不同了。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做女丈夫呢?”
她看江琬,江琬也看她,两人忽而相视一笑。
第二百二十七章 雨夜中,西北天狼来
流芳亭中的共读摸约持续到了这夜的巳时。
刚好,江琬的师者光环时限也到了。
众人累的累,困的困,精力也不能再集中,便就势散了场。
庄梦婷嘟囔道:“我可从未如此勤奋过,简直比我哥哥还要勤奋。明日若是被抽背,即便有背不出来的地方,先生看在我如此用功的份上,是不是能轻拿轻放呀?”
骆湘吃吃笑道:“你还是快些洗漱好,早点入睡吧。”
“哦,也对。”庄梦婷道,“早点睡,明日才能精力充沛,不至于早课犯困。”
骆湘:“不,我是叫你早些睡,好好做个梦,梦里什么都有!”
庄梦婷:“……”
气死啦!
跺脚怒斥:“骆湘!”
骆湘嘻嘻笑:“你再喊,扰了其他同窗的清梦,不必等明早,今日便会有先生来训你!”
庄梦婷简直要被她气哭了。
高锦瑜不禁点了她一下:“你这个促狭鬼!”
江琬笑道:“我看阿湘是独爱梦娘,否则为何不促狭旁人,偏偏只促狭她一个呢?”
翁秋茹:“噗!”
高锦瑜:“哈哈!”
倪玉敏也掩唇笑。
众人便一齐笑起来,笑声清脆低回,飘散在夜空中。
小娘子们各回了各的号舍,夜很快又更深了。
江琬回房后先洗漱,又换了一套便于夜行的深青色短打胡服,然后坐到桌案前,嘿……画生字符。
她之前画的符大多给了清平伯,一部分给了秦夙,如今所余不多。她就打算再画一些,总之,有空就见缝插针地画,多画些,有备无患。
两个便宜哥哥那边也需要呢。
等到夜色再深些,国子监中的夜巡守卫巡逻频次降低了,她就要起身再跑一趟东市。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要再回一趟清平伯府。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回去呢?
因为江琬发现,系统面板上,“江氏祠堂正殿”这个签到点,终于重置成功了!
在江氏祠堂正殿,江琬曾经签出过“英灵庇佑”,这可是非常好用的一个保命底牌。这个签到点既然重置了,她就不能浪费时间,必须赶紧过去再签一遍。
江琬事先跟秦夙说好了,要他夜间不要再到秀园外来等她,言下之意是,她晚上要好好休息。
可实际上——咳,她就是想偷溜回去,还不想被秦夙跟着。
梆、梆——
二更的梆声响起了,江琬停笔,挥袖将笔墨和桌上的生字符都收入芥子空间。
随即将上回签到得来的人皮面具往脸上一覆,再揽镜一看,只见一个面目普通的黄脸青年便出现在镜中。
她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裳。
胡服本就是男装形制的,倒不违和,就是腰显得太细了些。
于是江琬又在腰上加缠了几圈布条,如此,一个身量中等偏瘦的大众脸青年形象就成了。
至于胸……咳,别急,它就是有些过于懂事,所以长得有点儿慢。
反正目前江琬要女扮男装,都不太需要考虑到胸的问题。
平胸……没有这种烦恼。
但江琬相信,经过各种美容养颜之物的调理,要不了多久,自己会拥有这份烦恼的。
推窗,窗外却有微微的雨意飘洒在空气中。
雨很凉,还夹杂着细碎的冰沙。
江琬回身,取了个乌漆的斗笠戴在头上,随即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
国子监就在玄明山上,玄明山又正好坐落在玄武大街东侧,这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奇妙地界。一山伫立,便仿佛将山中书院与繁华西京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但这两个世界,实际上又是连通的。
不多时,江琬下得山来,便直奔城东偏北方向的胜业坊而去。
西京权贵大多都落府在此,清平伯府也没有例外。
雨中,江琬的身形轻渺如一道云烟,踩踏过湿漉漉的街道,却不留半分痕迹。
她到了见微境,护体真气覆盖周身,虽然不似秦夙那般具备刀枪难入的强大的威能,但要在雨中护住衣裳不湿还是很轻易的。
很快,江琬就穿过一重重巷道,翻墙重回了清平伯府。
这一夜,其实也不独是她,满西京,不知多少人难以入睡,偏要趁夜行动呢。
镐都西郊,距离京城约百里远的地方,有一处一线天般的窄道。这窄道刚好能横穿岐山与松山,因此又被人成为歧路一线天。
歧路一线天常以各种诡怪事件多发而闻名,寻常百姓或者商队就算着急赶路,也往往是宁可绕路而行,也不愿走这歧路一线天。
这个夜间,却有一名少年背着行囊,急色匆匆地冲入了这条颇多传说的诡道。
少年虽然冲得急,脸上也尽是汗水,可他手上却神奇地托着两朵赤红的火焰。两朵火焰都虚空悬浮在他手掌之上,焰光下,照出他的脸,玉白俊俏,别有一番灵气。
一线天中,少年持火开路,口中低诵咒语:“煌煌真火,护我精魂,天地正心,群邪避散……”
咒语未歇,忽然一团幽光从旁侧山壁的暗影间扑击而出。
这团幽光却委实是来得太过迅捷,少年待要持火来挡,却见火光映照下,幽光后方的暗影显露了轮廓。
只见那一团凶影,毛刺如铁针般炸起,后方一道铁尾,直如刚杵。
是什么?
是狼!
那幽光原来正是这恶狼的眼睛。
少年怒喝一声,真火迎上,同时口中吐出一道玉符,似雷霆般往前劈射而去。
恶狼却避也不避,任由火烧雷劈,血盆大口张开,直往少年面门咬去。
眼看自己的手段对这东西居然无效,少年急了,忙喝道:“我乃兴州城城隍庙灵童弟子武清扬,奉命进京,你敢害我,朝廷必不放过你这等野妖!”
恶狼哪里理会?
只是一口咬下,少年勉力向着恶狼口中撒出一把铜钱。
只听咚咚咚,金属碰撞般的声音响起。
恶狼终是咬合。
少年武清扬惨叫一声,仰天就倒,一时气绝。
砰——!
却见武清扬脸上满是鲜血,这恶狼方才那一咬,却是咬得有些奇怪。
它没有咬掉武清扬整个头颅,却是咬掉了他眉心一块血肉。
而就是这种奇怪的咬法,居然还咬得武清扬气绝了。
紧接着,恶狼一伏地,片刻间,竟是化生成了一名浑身光裸的长发男子。
男子沉默着,直直走进了地上少年武清扬的身体中。
没错,他就如一道幻影般,直接走进了武清扬的身体。
片刻后,幻影般的男子消失,恶狼也早就不见了,原本已经死去的武清扬却又仿佛被复活了般。
他抬手抹去脸上血迹,从地上爬起身,然后重新背起行囊,再往京城方向赶路。
同一时间,江琬回到伯府,悄悄潜入了假江氏祠堂正殿。
系统:“发现签到点,江氏祠堂正殿,请问是否签到?”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次签到,江氏祠堂正殿、侧殿、后殿
江琬签到!
系统:“你在江氏祠堂正殿签到,获得获得限时特殊状态,英灵庇佑×1。”
果然还是英灵庇佑,高兴。
江琬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签完到后当然也没忘了给祖宗们磕个头,低声祝祷几句,感谢先祖爱护。
同时,她还如此前祭奠柳无双一般,燃了几张生字符祭祀先祖。
规规矩矩将这一套做完,只见大殿两侧的长明灯火都仿佛更亮了些,这……应该不是错觉!
祖宗果然有灵啊。
江琬又拜了拜,然后向祖宗们说明情况:“先祖在上,后辈江琬夜祀先祖,实乃不得已之举,拜过正殿,我将再拜偏殿、后殿,望先祖指点,是否可行?”
这是要先问问路。
长明灯的灯火幽幽燃烧,火苗不长不灭,亮度却也都不降低。
江琬一喜,笑起来道:“那后辈就去了哦。”
说完话,她小心从正殿侧门而出,往左,进了另一侧的东偏殿。
这边偏殿摆放的是未能进入正殿的一些旁支族人的灵位,虽然都是旁支,但这一个个,生前也必定都有其过人之处,否则这灵位也进不了祠堂偏殿。
江琬同样先祭祀,偏殿中也不出所料,果然亮着一个签到点。
签到!
系统:“你在江氏祠堂东偏殿签到,获得先祖技能,斥候拟声术。”
什么?
一股幽幽的信息流从冥冥中被投入江琬脑海,她脑海中无数技巧快速掠过,片刻间她又好像将这技巧在难以言说的时间罅隙中练习过无数遍。
渐渐地,这个斥候拟声术便被她领悟,掌握。
江琬睁开眼来,跪下来道:“拜谢先祖。”
话出口,却不再是她原本清脆中甚至带着一丝甜意的少女声音,而变成了一道毫无破绽的青年男子声音。
拟声术,其实就是一种声音的控制技巧。
这技巧练到高深处,或许能像传说中的口技般,能以一人之声而作百响,同时演绎风声、雨声、鸡鸣犬吠声、百人高呼声……各种场景,不一而足。
但江琬目前掌握的还只是初级的斥候拟声术,她最多就能模仿个单一的动物鸣叫,又或者是拟人变声。
当然,这种水平已经很够用,很神奇了。
先祖掌握这种技能,明显是做斥候、密探,甚至是奸细之用。
江琬只拿它来变装,已经算得上是大材小用。
拜过了东偏殿的先祖,江琬又往西偏殿而去。
这边偏殿摆放的,则是江氏历代各房各支主母的灵位。
江琬同样先祭拜过,接着签到!
系统:“你在江氏祠堂西偏殿签到,获得特殊气场,主母训诫,限用一次,限时一刻钟。”
这个东西就有意思了。
什么是“主母训诫”呢?
就是江琬在动用这个状态的时候,将特别拥有一种大家宗妇的气场,见人训人,见鬼训鬼,庄重端肃,使人莫不追随,莫敢辩驳。
有点儿像“江湖豪客都俯首”?
唔,或许是有点儿像,但性质又完全不同,可能也没有那样夸张。
这东西的具体效果,江琬其实也有些摸不准,但她不可能为了摸准效果就没事先把它用掉。
总之,先收着吧。
这种特殊状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用呢。
签到完了,江琬又再拜谢。
接着就是后殿了。
后殿供奉的是族谱、祖先记事这类的东西,江琬没有进殿中,因为她发现,穿过中间的天井空隙之后,一个新的签到点就亮在后殿门口。
里边是没有签到点的,在门口签到就行。
这样能签出什么呢?
江琬现在的自由点虽然只剩十几个了,但她也不在这上头小气,很快心中默念:签到!
系统:“你在江氏祠堂后殿签到,获得速记之笔,墨池毫素×1。”
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系统解释:墨池毫素,输入真气,以为笔墨,真气不尽,则墨之不绝也。
也就是说,只要有真气,这支笔就可以不停出墨,让人不停歇地书写下去。
这有什么用?
少了每次蘸墨的麻烦?
可江琬也不缺墨啊。
她有芥子空间,带个墨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因此这笔的作用好像就显得鸡肋了。
但再转念一想,这支笔,如果再配合她之前签出过的“运笔如飞”,要是拿来写小说,嘿,那效果绝了,绝对比在现代用键盘打字还快得多吧?
江琬收了笔,再次拜谢完先祖,一边就离了祠堂。
路过丹璧湖边的演武场时,见演武场上的签到点也亮着小白光,她便又签了一回到。
系统:“你在清平伯的演武场签到,获得功力提升一年。”
演武场上,每次签到都能获得功力提升一年。
只是这个签到点的重置速度也慢,目前为止,江琬也只在这演武场签过三次到。
一年功力,使得江琬一身真气又更厚重了些。
因为不是跳跃式暴涨,所以在控制方面她也还是可以做到运转自如。
岫云术和壶中日月之术的掩盖下,府中护卫更没一个注意到她的到来,也没人发现她来了,又走了。
江琬就此离开伯府,一边还在心中思量。
这又是“运笔如飞”,又是“墨池毫素”,系统真要她在古代写小说?
写什么?写话本子吗?
像她曾经在建州城看到过的那种,穷书生走狗屎运得了富家女的青睐,被供养着读书进学,回头上京考了状元,又被京中权贵千金看中,然后双美并收——
就这样来一段,话本中的世人还要夸赞他有情有义,两不辜负?
呸呸呸!
就这种,看一遍都伤眼睛好嘛。
江琬悄无声息地行走在深夜的街市间,偶尔用望气术远远地查探到邪怪所在,还能冲上去一剑杀了。
同时,她其实也在认真考虑写话本的事情。
有了运笔如飞,又有墨池毫素,不写点什么,好像还真是浪费。
当然,写那种书生得美的话本子,必然是不可能的,那究竟要写什么呢?
翻进东市,江琬远远见得一队巡城甲士走过来,她正要避开,忽然听得甲士们在低声闲聊。
江琬心中微动,一个侧翻绕到这队巡城甲士的后方,同时岫云术和壶中日月之术运起,她便悄悄缀在这些人身后五尺处,听他们闲谈。
第二百二十九章 看话本的那些痴人
夜雨还在细若无声地下着。
江琬缀在后头,听一名巡城甲士抱怨道:“这天儿也太冷了,冷成这样还不下雪,也不知道今年的雪什么时候来?”
他的一名同袍道:“怎么?你还盼下雪?不会是以为下雪了咱们就能休沐吧?”
“嘿,想什么好事呢!”又一人笑,“下雪了咱们也得踩着雪出来巡逻,人家都休了,咱们也没得休!”
甲士中就响起一声叹。
接着是接连几声叹,大家就有点要沉默的迹象。
这个时候忽又有一人道:“这几天保甲日日来街坊点名,上头还说叫咱们也多盯着点。”
“嗨,总是夜巡,就算有换班也累死个人,哪里还有力气盯街坊四邻做什么?”
“还是羽林军好啊,听说他们上头会发放一种生字符。这些小子真是运气好,受什么伤都不必再怕的。一道符下去,哎,立刻又生龙活虎了。”
“真的假的,有那么神?别是吹的吧?”
“谁知道呢,又不给咱们见见真章,真的假的都没咱们的份儿!”
“要说到街坊四邻,我家隔壁有个老头儿,年轻的时候读过点书,做过账房。如今年纪大了闲在家中无事,便每日看话本子,有时候还讲。嗐,惹得我家孩子都常常去听。”
有人就笑了:“好你个二随,有人帮你看孩子还不好?娃娃爱听就让去听个呗,怎么你这语气好像还不乐意?”
那人抱怨道:“问题是,孩子不仅爱听,孩子还学啊!前儿听了一部《古镜传》,说是有一异人,带着古镜斩妖除魔,布阵杀邪。”
一边说着,他一跺脚:“好家伙!回头这孩子就偷了他娘的铜镜,说是个宝贝。还悄悄追着我,说要跟我巡夜杀邪呢!我……”
他气死了:“老子提着脑袋干这巡夜的事,天天恨不得不要见邪怪呢,他倒好,还嘚瑟上了!”
后方的江琬倒捕捉到一个信息,心想:看来这话本子也不全是风花雪月,穷书生娶富千金嘛,原来如今的话本里,还有这种志怪传说。
但转念又想,这本来就是一个有神异的世界,流行志怪传说不也很正常么?
又想到这人说的孩子爱学话本中人行事,江琬脑海中有个念头就渐渐成型了。
一名巡夜甲士笑说:“小娃娃学话本中人行事,那不是寻常得很?”
另一人道:“我家左邻还有个书生,都是及冠的人了,却不肯娶妻,只照着话本中的丽人形象,画了一幅画像挂在家中,说那是自己的妻子呢!谁说也不听。”
“这是什么痴人?他家父母岂不愁死了?”
之前抱怨孩子的甲士倒笑起来:“那跟这个比起来,我家孩子倒还好,骂一骂还知道听呢。”
说着说着,甲士们又说起了各自的家小,也有提老娘老爹的,也有提兄弟姐妹的,总之各家有各家的烦恼,各家有各家的一股人间烟火气。
这些人,身穿甲衣,日夜巡游,看似威武神秘,可实际上他们也只是这天下百姓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员。
他们也是家中尊长的儿孙,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一样有生活的苦乐,有忧愁悲喜。
江琬再随意听了几句,望气术看到另一个方向有邪气一闪而过,便立刻改换方向,一纵身形往那边追去。
巡夜甲士们不乐意碰到邪怪,那正好,今夜她便帮他们将东市的邪怪再清一清咯。
江琬快速杀邪,这一夜共得了三十六个自由点,加上原先还剩余的一些,她如今自由点总数便又回到了五十二个。
虽然有了五十二个自由点,但这个夜晚她却基本上没有再签到。
之前来回签了好些轮,花去的自由点总数达到几百个,她也算是签了好大一批物资在系统空间中。
如今这些物资不说是全部够用了吧——问题是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就把应对此次灾难的物资全部都给准备完全。
江琬就决定,先再攒一些自由点,等自由点过百以后,看是要再兑换一个立方的芥子空间呢,还是仍然用来签到,那就到时候再说。
由于没有再签到,这夜她回去的时候正好刚过子时不久。
相比起从前总是拖到天快亮时才回程,这一次,江琬竟算是回得十分的早了。
回到秀园的学舍后,江琬也没有再折腾着画符或者打坐练功,而是又洗漱了一遍,就老老实实地躺到了床上。
许久没睡个囫囵觉了,再加上她之前也跟秦夙说过今夜要好好休息,江琬就决定,还是按照先前跟秦夙说过的来,今夜好好睡个整觉。
如此,她也不算欺骗秦夙了不是?
咳,这好歹也算是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对象说的话,有些还是要听的。
一夜无话,细雨不知在何时停了。
鸡鸣第三遍时,天还未亮,整个国子监上下,却处处点起了灯火。
卯时到了,卯时三刻要去勤思台上早课,谁还敢不起床?
于是,整座玄明山都仿佛活动了起来。
秀园这边,早有仆从为小娘子们奉来了热水,并送到每个学舍前。
有些小娘子睡得迷迷瞪瞪,就会大加抱怨,怪送水的人来得太早。
有些小娘子性情急躁些,夜里原本就没怎么睡好,便会着急呼喊,问送水的怎么还不送到自己这边来。
当然也有客客气气来迎人的,也有平平淡淡接了水的……
总之各种姿态,一番热闹。
江琬醒得很快,她睡眠质量高,听得外界声响后,只将真气在体内稍稍一转,就立刻神思清明,倒不存在起床难的问题。
江琬不但起床快,梳洗快,她甚至还有功夫在打理好自己后,还优哉游哉地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个热腾腾的羊肉蒸饼,就着醴风玉泉水,一口一口吃掉。
别说,挺好吃。
这羊肉蒸饼是她在国子监膳堂签到得来的,其鲜、香、咸、美,甚至超越膳堂里头最顶级的那几个大师傅的手艺。
羊肉蒸饼吃完,外头响起庄梦婷的呼喊声:“琬娘,你好了吗?要不要一道去勤思台?”
江琬应一声,不慌不忙地又喝了一口醴风玉泉水,漱了漱口,再用真气鼓起一股细风,吹散羊肉香气。
接着轻轻一抬脚,瞬息间便变换身形,到了房门口。
她打开门的一瞬间,庄梦婷的一句“勤思台”,也才刚刚落下话音呢。
由此可见,江琬速度之快。
第二百三十章 国子监:早课诛邪!
国子监的勤思台就坐落在玄明山半山腰处。
下方是九九八十一节长阶,当日国子监初开,众学子便攀爬此长阶,听训诫,拜孔圣,入山门。
那时候,江琬还看到了五方神造的联动。
同时,所有师生也看到了,就在众学子拜孔圣之际,有金光自北而来,携腾龙之象,恢弘当下。
而这一次,又是另一番宏大。
卯时三刻,天空中仍然是黑幕占据多数,只有那最东方,有些许的白意,从微小的一撮细点开始,缓缓向四周漫延。
匆忙奔向勤思台的学生,原本有一些还冠斜帽歪呢,将要登上这阔台时,都不由得放慢脚步,连忙将自身整理好,这才敢正式走入勤思台。
勤思台太大了,其实说是一个广场也不为过。
正中间伫立孔圣雕像,学生们奔上广场,都要先来拜孔圣,然后才在各自师长的引导下,依照各学各班的区域划分,端正跪坐好。
女学也有一个分区,在勤思台的最西侧。
整个国子监,共有一千一百多名学生,其中女学生只有七十九名。
当然,由于此前凤凰庄地动的事情,现今还有几个学生是请假状态,所以,真正来上早课的女学生,其实连七十九个都没有。
不过女学人生数虽少,看似渺小,可在这万绿丛中,她们又分外显眼。
庄梦婷跪坐在江琬身边,有些打哆嗦道:“琬娘,这地又湿又冷,居然连个蒲团都不给我们,这……当真是要我们效仿先贤,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么?”
骆湘也冷,她也打了个寒颤,但她偏还要说:“咦,你居然能顺畅地说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样的话了,看来昨夜的用功没白费呀。”
这个促狭鬼,还来。
庄梦婷白她一眼,哆哆嗦嗦道:“我不但能读能背,我还能冒严寒,修心读书,谁敢说我不用功?”
闲话间,众学子终于是基本都到齐了。
卯时三刻将至,国子监祭酒邱培光居然也亲自登上了勤思台。
他先拜过孔圣,然后转身,面向众学子。
此时有悠悠钟声自后方山高处传出。
咚、咚、咚——
钟声悠扬,犹似长河一端,圣贤醍醐。
原本还处处喧闹的勤思台上,众学子顿时齐齐噤声。
一时只有钟声,余韵悠悠。
钟响过后,祭酒邱培光朗声问:“众学子,可愿为君子否?”
声音沉稳浑厚,大约是因为他提了一股真气在,虽只是一道人声,这道声音却宏大端肃,轻轻松松就响彻了整个勤思台。
甚至给人一种声震整座玄明山的感觉。
遍布的灯火下,玄明山上草木簌簌。
众学子立刻一凛,齐声答道:“愿为君子!”
千人齐声,更是声势浩大。
玄明山上,更多草木随声震动。
邱培光又问:“诸位,君子当如何?”
这个问题,莫名地仍然是有统一答案。
明明事先不曾排练过,在这种氛围下,学生们却依旧齐声回答:“君子当读书!”
山之高,风之遥,隐隐的,此句似有回声。
邱培光继续问:“读书又为何?”
学生们齐答:“读书为明理!”
邱培光朗声一笑:“好!”
他一手负在身后,缓声诵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话落,又问:“诸位,其心可正?其意可诚?”
到这时,玄明山上,草木摇曳,枝桠摆动,都仿佛是在为他的话语相和。
学生们齐声喊:“心正!意诚!”
山间风更起,狂风呼啸过,吹得众人鬓发摇摇,衣袂乱飞。
这风,却吹不散他们意念凝聚的声音,反而将他们的声音传得更远,更广。
一时间,天空中云层都仿佛被震散,一缕天光,从那鱼白之处徐徐倾泻。
原本还在沉睡中的西京镐都,都仿佛被这声音震得惊醒了。
不知有多少西京人,在这声音中睁开了眼睛。
闻听着这读书人的问答,似受洗涤,心驰神往。
邱培光继续道:“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此言既出,一股意气与萧杀更是随声而起。
邱培光紧接着问:“诸位,如有恶邻难诛,你我应当如何?”
众学生齐声答:“舍生而取义者也!杀!”
杀!
杀!
杀杀杀!
无尽回声,从玄明山上传荡而下。在这一刻,真正传遍了整个西京。
西方,一股锐利金气冲天而起,北方,一道玄色水光似龙蛇经天,东方,一股烂漫青气跨空而来,南方,一道炽热火焰似同烈日。
四方神造,再次联动国子监!
这一次,联动的力量不再是润物细无声般的神造镇邪,而是真正的杀机大动。
镐都城中,数不清的阴暗处,或有凄厉惨叫声响起,或有幽幽邪光忽地升腾而出,又在片刻间如同烟云般消散在空气中。
也有血光四溅,有美人突兀地掉了头颅,有男子忽地全身僵白,直接就从活人模样化成了一具干尸,还有老人七窍流出鲜血,有孩童忽地炸开了四肢……
种种诡异惨状,俱都应和在“杀”字声中。
西城门外,一名少年身背行囊,跟在准备进城的百姓队伍之后。
他原本面目俊俏,神情友善,还同排队的百姓搭话呢。
可随着那“杀”字声音的传荡,他忽地就面色大变。
前方的老者待要关心问他,他连忙说一句:“老丈勿怪,人有三急,晚生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是脚下生风,转过后方路旁的一道弯,纵入了路边树林中。
一边奔跑,他的脸上却渐渐生出细密的裂纹,他眼耳口鼻处也一点点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来。
而国子监中,随着这一声声“杀”字回荡,江琬耳边竟也不停冒出系统提示音:
“你在五方神造诛邪中,辅助出力,横扫诸邪,自由点+50。”
“……”
“你在五方神造诛邪中,辅助出力,镇灭小规模邪气点,自由点+10。”
“……自由点+5。”
“自由点+2。”
“自由点+1。”
“+1。”
“+1。”
“+1。”
“……”
江琬:“……”
属实出乎意料。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祭酒,你别急着死!
人在家中坐,自由点从天上来啊!
要问这是个什么滋味,江琬只想回答:爽。
如果要再继续深入追问,江琬也一定要说:太爽了,不要停!
“+1。”
“+1。”
“+1。”
“……”
提示音不停地响起,越到后来,虽然基本上都只是“+1”,但架不住这“+1”,它是真的没停啊。
江琬都忍不住畅想,这还只是蹭着点边儿就能有这种效果,那如果自己是主持仪式的邱培光,此时又该能得到多少个自由点?
算了,不能想,多想容易生妄念,妄念又能致使人心失衡。
而读了这么久的书,难道她真的就只是读书而已吗?
心正、意诚,这一股千年传承而来的气节,难道不也是她所应该拥有的?
江琬心随意动,这一瞬间忽觉体内真气摇动奔腾起来,乾坤离恨经的奥义又一次在心中流淌。
“夫天地蜉蝣,不知春秋,亦争朝夕……”
“天之高若冥冥,地之厚若汤汤……”
“掌控乾坤,方离爱恨……”
所以,究竟什么是乾坤离恨呢?
真的是要艰难争取,逆流而上,逆天而行,去寻那一线超脱,才能达到乾坤离恨的境界吗?
第一次,江琬对自己此前的理解有了怀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不是说天地没有仁爱之心,而是说,天地万物,不论是贵是贱,是珍稀还是普通,在天地“眼中”,都是一般无二,没有任何区别。
既然如此,人在逆境中努力,又怎么能算得上是逆天而行呢?
天意,究竟是什么?
这种深入的思考,使得江琬对自身真气的掌控忽然进入了一种极细微的境界。
虽然说一时之间她还很难明确解答自身的疑惑,但这种深入的思考,已经使得她心间忽起一阵明澈。
此前虽然存在,却一直并不被她察觉的某种迷雾忽然拂散些许。
江琬觉得,自己看到了。
见微,是什么?
是窥见自身,了解自身精微奥秘。
见十二正经,见奇经八脉,见血脉呼吸。
勤思台上,邱培光朗声大笑:“好,杀!”
一个“杀”字,又似洪钟大吕,震得江琬双耳嗡嗡。
众学子同样又一次齐声喊:“杀!”
系统最后提示:“你在五方神造诛邪中,辅助出力,镇压镐都西市邪气井,获得自由点+100。”
然后,一切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日光从云层破出,从山高之处照耀而下。
勤思台上,孔圣的雕像仿佛有了性灵,他手持书卷,似在微笑。
邱培光站在众学子最前方,负手而立,他的唇角却忽有一股鲜血汩汩流出。
与此同时,其余众学子也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一股震动之力。
初具真气如杨云仙者,只觉得内腑隐痛,而一丁点武艺都没有的庄梦婷就只感觉到头晕目眩。
功力更高的,比如桑允文、裴卓等人,不但感觉到了内腑隐痛,还感觉到经脉鼓胀,气血翻涌。
总之,凡是参与此次早课的,不论学生还是老师,都受到了一股莫名力量的反震。
这种反震被分散开来,各人承受的又有不同。
功力越高者无疑承受越多。
江琬已是见微境,她受到的反震就更大。
当一切声音都消失后,冥冥中的可怕力量传来。
江琬觉得,像是有一把尖刀,劈开了自己的经脉,又有无数细刺,扎入了自己的五脏六腑之中。
这很痛,她的唇角同时也有鲜血渗出。
但她原本正在悟道突破间,此时的反震之力又非常奇妙地与她奔涌的真气产生了汇流。
江琬心有颖悟,立刻借此力量,一举冲击任督二脉之隔阂。
打通任督二脉,贯穿天地之桥,领悟自身奥妙,使真气特性越发明显。
跪坐在江琬身旁的庄梦婷忽然感觉到一股森森寒意从江琬周身传出,她本来被震得晕晕乎乎的,这时却被这寒意刺激得大脑忽然一阵警醒。
“啊——”
满山的寂静终于被庄梦婷一声尖叫打破。
被震得七荤八素的学子们纷纷一抬头,却首先见到立在孔圣像前的祭酒邱培光面如金纸,口吐鲜血的惨状。
跪坐在正中靠前方的裴卓心中一震,脱口而出:“山长!”
他待要抢上前去扶邱培光,却见邱培光一手按在胸口,明明伤势极重的样子,声音却依旧悠长:“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浑厚的诵经声回荡在玄明山上空,似千古一道宏愿,流传至今,经久不休。
邱培光继续道:“五方神造,国子监今不负使命,众多学子,舍死忘我,以浩然正气镇压诸邪,还我西京朗朗乾坤!”
他用一种近乎悲壮的语调,苍茫茫慷慨高歌:“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义之所向,浩气长存!”
“善!”
北方传来声音,裴卓认得,那是他父亲裴玄的声音。
接着,东方也有声音道:“善!”
南方:“善!”
西方:“善!”
一道道声音传扬,再闻此声,众人只觉心神涤荡,方才所受震动渐渐消弭。
众学子也才明白了,为什么突然就要他们来早课。
原来早课不是最终目的,先生们真正的要的,是借此镇压西京诸邪。
再看同在勤思台上,除了祭酒邱培光之外的其余博士助教等人,他们也在方才的祝祷声中,或轻或重地到受到了反噬。
但他们被反噬受的伤却不是那样容易平复的,尤其是祭酒邱培光。
为什么他一再强调舍生取义?
因为作为主持者,在今次镇邪仪式中,他受到的反噬是最重的。
从一开始,他就有着要舍生取义的决心,他也必须有此决心!
如此,阵势方才能成。
而如果说在这场镇压中,一定要有谁牺牲,他也选择了自己牺牲。
这也是,当得知雪灾将至,而狼灾又来的时刻,如此等五方神造,拥有特殊使命之人,首先应有的选择。
不少学子眼睛都红了。
他们当中,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并未被告知五方神造的秘密,他们更不知道钦天监的灾难预言,他们也不知道邱培光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他们知道,京中确实是常有邪怪害人。
他们也能体会到邱培光此刻的悲壮,更为他以身作则,舍生取义的精神所感染。
一名学子已经声有哽咽:“山长……”
又一名学子开始呼喊:“山长!”
眼看大家就要哭作一团,终于反应过来的江琬却陡然在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
如果说这场仪式中,功力越高之人受到的反噬必然越强,那么此刻,在场所有人中,邱培光其实并不是功力最高的。
功力最高的是谁?
是秦夙!
第二百三十二章 勤思台上,抢走秦夙
这是真的猝不及防。
前一刻江琬还在为自己暴涨的自由点而欢喜呢,前一刻她也暗暗为自己的功力突破到见微境中期而欢欣。
更重要的是,她不仅仅是功力增长了,她对道的领悟也更上了一个台阶。
这给她往后的进步提供了更多可能,也使她在此刻对自身真气的掌控更加超越许多同境界之人。
可下一刻,她又忽然发现,有的时候,老天爷喂给你一大块馅饼,很可能,就是因为前方还等着陷阱。
秦夙怎么样了?
江琬侧头,一眼就在太学众学子的前排位置看到了秦夙。
即便不动用望气术,不去看他的特殊气场,江琬如今也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轻松看到他。
秦夙也正跪坐着,腰背挺得笔直,乍一看去,他仍是那个气势凛冽的九皇子,冰山雪崖,生人勿近。
可江琬却能看得出来,他此刻很不对劲。
他双目紧闭着,面具下外露的些许肌肤冷白得几乎具备一种并非生人的质感。
而望气术的视野下,江琬可以看到,他头顶之上冲天长河般的紫色气运此刻已经摇摇欲坠,他一身浩瀚如沧海的气机此时也正在急剧衰弱。
一股浓郁如星云般,黑得发紫的邪意也不知是从何处诞生而起,就扑在他的气运气机之上,不停吞压蚕食他的一切。
国子监今日能够成功镇压镐都诸邪,秦夙功不可没!
邱培光的伤势没有那样严重,最可怕的反噬都被秦夙承受了。
江琬:“……”
卧槽!
一切描述,说来话长。
可实际上只是在瞬息之间,江琬已经立刻纵身而起,片刻就跨越重重人潮的阻隔,扑到了秦夙身边。
她先抬起手,以拈花指点在秦夙心口。
每逢秦夙身体虚弱,这情劫蛊必然也要跳出来捣乱,江琬要想救秦夙,还得先安抚好它。
一股禅意从她身上迸发,宁静舒缓的意蕴于此刻不仅是感染了秦夙心口的情劫蛊,也还感染了旁边许多人。
原本正为邱培光和众位先生伤势而焦急的学子们忽然纷纷宁定了心神,众人便也于此意识到,九皇子……不对劲?
离得比较近的裴卓关切道:“江娘子,九皇子殿下这是……”
他在忘川河边见过秦夙出手,虽不知他的功力具体有多高深,但也知道他是顶尖高手。
裴卓立刻意识到秦夙这是受重伤了,他一时踌躇,竟不知是该先去看邱培光还是先去看秦夙。
但裴卓很快转念,江琬医术可比他高明多了,所以他实在没必要跑过去添乱。
而邱培光……
邱培光这边,他原本都做出了慷慨赴死之状,可谁知……咦?好像虽然伤势很重,但还不至于死?
负手吐血的邱祭酒:“……”
又一口血吐出。
勤思台旁,早被请过来候在一边的两名太医正迈着老而弥坚的步伐,带着几名医官快速向这边冲。
而山顶方向,一人袍袖飞扬,如飞般飘飘扬快速下山来。
她口中同时喝道:“小九!”
是长公主!
长公主方才不在这里,却是因为山顶的醍醐钟需要她亲自敲响。
邱培光如梦初醒,立刻踉跄一步,往前焦急喊道:“九殿下!”
如果这个时候可以放肆说话,他一定是要大声哭喊了。
天老爷啊,九殿下这是怎么了?
下官真没想害他啊!
太乱了,太乱了。
乱糟糟一片声音,江琬虽然勉强宁定了心神在施展拈花指,但这一次的情况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还要更加严重。
同样离秦夙不远的六皇子和八皇子也终于反应过来,六皇子先急喊一声:“九弟!”
八皇子也跟着焦急道:“九弟!”
六皇子道:“江家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太医,太医怎么还不快些过来?”
太医也在着急地跑着,并不敢怠慢啊。
奈何两位太医虽也修习了些真气,却并不是高手,他们更不擅长轻功,勤思台又大,在这紧急时刻,要他们瞬间奔至,还真有些困难。
六皇子起身,似要伸手来推江琬。
江琬终于不堪忍受这乱七八糟的场面,忽然另一只手臂伸过,揽住秦夙就站起身来。
她的右手还点在秦夙心口,左手从他腰间环过。
由于秦夙比她高大许多,她只能就着这个略有些别扭的姿势让秦夙半靠在自己身上,然后足尖一点,身形展动,就向着长公主来时的方向提纵而去。
然后,就出现了这一幕。
江琬她……她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揽着秦夙跑掉了!
一个女学生,伯府出身的小娘子,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大庭广众的,抢了当朝九皇子殿下就跑?
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是在干什么?
众人都惊呆了。
庄梦婷扭头目送江琬离去的身姿,顿生无限景仰。
“琬娘,是我错了,我从前果然不该跟你提我哥哥,他……他确实不配。”
江琬揽着秦夙往山顶方向飞纵,正面迎上了长公主。
她立即开口说:“师父,我能救阿夙,给我一个安静的地方!”
长公主道:“你上去,玄明堂中无人扰你。”
江琬应:“是!”
一句多余废话也无,揽着秦夙就与长公主交错而过。
她的轻功来自于秦夙所传授的踏波行,乃是天下第一等的轻功。她如今功力又高了,飞纵起来,那速度简直如流行追月般。
不过片刻,江琬就带着秦夙消失在众人面前。
余下勤思台上的众人,面色各异,确实一般地鸦雀无声。
禁宫,紫宸殿偏殿书房中。
永熙帝站在窗边,鲁敬侍立在他身旁。
方才那一声声读书声,一声声“杀”字音,不但震响了西京四野,也震得皇宫中都清晰可闻。
如今杀声歇去,阳光破云而出,永熙帝面上却现出凝重之色。
他一声叹道:“可惜了邱培光!经此之后,朕必加恤邱家。”
话音刚落,鲁敬忽然耳廓微动。
他忙躬身向永熙帝请示。
永熙帝点点头,鲁敬便退到门外,听一名小太监传话。
片刻后,鲁敬回来,垂首躬身道:“陛下,邱祭酒伤势虽重,但钟、刘两位太医都表示能治。”
永熙帝一愣,随即喜道:“大善啊!”
正要再说什么,鲁敬不敢耽误,又连忙道:“陛下,九皇子殿下也在国子监,早课时,他重伤了!”
永熙帝:“……”
第二百三十三章 出人意料,心惊肉跳
国子监,玄明堂。
江琬直接将秦夙带到正殿后方一间小室中。
玄明堂中其实还有几个长公主的侍从女官在,但果然没人来拦江琬和秦夙。
小室中,秦夙被放在一张长榻上,他自己却挣扎着盘坐起来,勉力睁开双目,然后将脸上面具摘下。
江琬一只手与他右手相握,另一只手则又一次点在他心口。
拈花指,抚汝魔念,见汝灵台。
虽然这一次确实要比往常更吃力些,但江琬不但功力更深了,同时她对道的领悟也更深了。
最重要的是,拈花指非常神奇,它是独立于武道真气体系之外的另一种奇异术法。
很难说清楚它的力量来源,又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种“意”的力量。
所以,它也更注重意境的领悟。
灵台渺渺,红尘悄悄,生灵一世,岂不闻终归寂静?
在神魂与意志的较量中,这一次还是江琬胜了。
系统:“你成功安抚异品灵蛊情劫,获得自由点+5。”
情蛊的躁动被安抚了下来,但这还不够。
这一次秦夙受到的反噬太大了,要知道,即便是借助五方神造之力,又有千余弟子组成的阵势相分担,作为主阵人的邱培光还是在一开始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甚至不止是邱培光,国子监中许多境界高些的先生,都有了舍生取义,赴死之心。
结果呢,最后一个人都没死!
换句话说,秦夙一个人承受了这许多人原先准备承受的大难。
纵然他功力高绝,此时也八脉俱伤,体内真气乱做一团,甚至脏腑衰竭,气机难继。
那么这个时候应该要怎么救他?
用生字符?
用灵云丹?
不,这些效力都不够。
但好在江琬还有一个终极保命底牌,灵泉水。
她没有犹豫,拈花指结束后,她反手掌心向上,一只精巧的小玉瓶就突然出现在她掌心中,玉瓶中装的正是灵泉水。
江琬打开瓶塞,就要给秦夙喂服灵泉水。
不料瓶口刚凑过来,本来还在极度虚弱状态的秦夙忽然一侧头。
他声音极低道:“琬娘,是那个东西吗?”
对了,他曾经服用过灵泉水的。
在凤凰庄地底世界时,他曾经为了对抗情蛊,自刺心脏,那一次就是江琬用灵泉水救了他。
秦夙当时虽然有些意识模糊,过后他也没问过江琬当时的具体情形,但这不代表秦夙心中对此就全无认知。
他其实有所猜测,所以后来才根本不问。
因为他知道,能救他性命的,一定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秦夙不想去问江琬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不愿意窥探她如此重大的秘密根脚。
如果有一天,江琬自愿与他说,他会欣然倾听,否则他绝不主动探问。
而这一刻,生死关头,江琬又拿出了那只仿佛蕴含无尽生命气息的玉瓶,对此,秦夙却终于不得不正面问出口来了。
这一问,是什么意思呢?
江琬懂。
秦夙这是舍不得用掉珍贵的灵泉水,他居然还想要节约此物。
他怎么会这么傻呢?
或许,也只有从小就生活在最冰冷深渊中的人,才会如此珍惜任何一丝光亮。
江琬又急又气,又想哭又想笑,最终却也只能无奈化作一嗔:“是那个东西,你别躲呀,我还多得是呢!”
眼看秦夙眼中似还有不信之意,他甚至紧紧抿着唇。如此一来,江琬就算将玉瓶凑过来,也不能将灵泉水喂到他口中去。
江琬恼火了:“你怎么这么傻呀,救命的东西不喝,你是打算随便撑着,然后撑不下去了就自己去死,回头让我……守寡吗?我不守寡的,转天我就找人嫁了!”
话一出口,江琬又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舌头。
啊呸呸呸!
气死了,守什么鬼的寡?
她跟秦夙根本就还没结婚好吗?
哎,也不对。重点是,她根本就不可能让秦夙死好吗?
秦夙:“呵……”
他原本略有些黯淡的目中陡然爆发一阵精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这一瞬间,他竟然自己抬起了手。
然后,他一把抢过江琬手中玉瓶,张口就喝。
江琬:呵呵……
灵泉水入腹,立即开始飞速修复起秦夙体内乱做一团的经脉来。
破损的脏腑如逢甘霖,断裂的经脉重新连接,一股生机绵绵而发。
……
秦夙本身的力量也终于接续而上。
他自身境界之高,已经到达天人极境的边缘,有此灵泉水为助力,他很快就夺回了对自身的掌控,开始运转真气,抵抗那无形中邪气的入侵。
玉瓶被他又塞回江琬掌心中,江琬入手却觉得有些不对——秦夙居然没有一口气将整瓶灵泉水都喝光,他只喝了大约三分之二那么多。
小小的玉瓶拇指大小,总共也只能装入大约十毫升量的灵泉水,就这,秦夙居然还不肯喝光。
江琬想要催他继续喝完剩余的灵泉水,可眼见秦夙已经打坐入定,再要打断他的话,却是不成了。
高手入定,如果被随意打断,是很容易引起真气逆乱,导致走火入魔的。
江琬简直都要被气笑了,能怎么办呢?
她只好收起来剩下的灵泉水,站在一旁帮秦夙护法。
神秘山崖这个签到点的重置时间未定,江琬短时间内确实也无法再获取更多的灵泉水了。
秦夙非要剩下这么一点,她便开始考虑,这点灵泉水,如果用作炼丹的话,是不是能比直接喝更划得来呢?
早在之前,江琬其实就有过用灵泉水炼丹的想法,只是因为灵泉水本身的效果已经足够神奇,她怕自己拿来炼丹反而将这宝物给炼废了,就没舍得这么干。
如今呢,反正只剩下小半瓶,不如试试?
以秦夙的身体素质,再加上他此次伤势委实太过严重,这灵泉水虽然已经起了很大的作用,但只是大半瓶的量,要使他痊愈却还是有些不足。
所以他此时才需要自己运功,加紧调理。
江琬也怕他调理不过来,留下暗伤或是其它什么后遗症。
或者,等他这次入定醒来后,再叫他将剩下的灵泉水喝完?
正思量间,江琬忽然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种莫名的心惊突兀袭上心头,江琬几乎是下意识地,忙将望气术打开,向门外一看。
透过房门的遮掩,她都能看到,那外间溢出来的,十数道气运的光。
其中最显眼的一道,煌煌如大日横空,金光耀目,威严雄浑。
是永熙帝!
永熙帝居然亲自来了,还就在这房门外!
第二百三十四章 陛下,将九殿下许给我吧
永熙帝的气运,是帝王的气运,十分突出,江琬再没有认不出来的。
他也修习真气,他的真气境界摸约在见微境后期,比江琬还略高一个小境界。
但作为一代帝王,他的武功境界有多高,那是真的无关紧要。江琬见他出现,此时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不会是来杀秦夙的吧?
毕竟秦夙的身份虽然不曾被公开,但永熙帝自己心知肚明。
如此身份敏感的秦夙,他居然身怀绝顶武功,甚至还高过了窥神境后期的国子监祭酒邱培光,并且,他此前还一直隐瞒境界,这是要做什么?
江琬全身的尖刺都在这一瞬间炸了起来,她险些就要冲过去捞起秦夙就跑了。
但很快她又转过了念头,不说秦夙现在正在入定,动弹不得,就是永熙帝,他就算真的心有杀意,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处置秦夙的。
更何况,这一切还都只是江琬臆想。
她是先入为主,对永熙帝本就怀有十二分的警惕,这才一见他出现,就立刻生出对立情绪。
江琬不停安抚自己:我不应该这样,我要冷静。
秦夙受伤这才多久,永熙帝居然就从宫中赶过来了,换到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可以说是皇帝对他极为重视的表现。
当然,人心本就矛盾复杂,又何况是处在永熙帝这样的位置?
江琬不能用简单的黑与白来界定他。
忽然,外头响起长公主的问询声:“琬娘,你与小九是在里间吗?”
长公主也陪伴在永熙帝身边。
江琬心神稍定,立刻答:“是,弟子正在施救,师父稍等!”
长公主道:“好,我们不扰你。若有需要相助之处,你只管说。”
江琬只应道:“是,弟子明白。”
虽然应了声,但其实江琬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她也做不了什么。
她索性便竖起耳朵,细听外间一切声响。
只听一道略微有些阴柔的声音轻轻道:“陛下,江家小娘子自己一个人能成么,是不是要叫太医进去?”
这是总管太监鲁敬在说话。
永熙帝声音也不大,他道:“皇姐,江家小娘子称你为师父,你收她为直传弟子了?既如此,你应当了解她,她能救小九吗?”
长公主缓声道:“且等片刻,如若实在不成,琬娘会求助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江琬是不是能救秦夙,但她知道江琬跟秦夙之间确实有一份真情在,她相信江琬不会拿秦夙的性命开玩笑。
外头,就又传出几声轻轻的吐息声。
江琬通过望气术,看得出来等候在外的十几个人中,除了有永熙帝,有长公主,有鲁敬,邱祭酒和几名先生,另外六皇子和八皇子这两位皇子也在。
邱祭酒和几名先生的气机都十分虚弱,但看起来短时间内应当性命无忧。
六皇子和八皇子不必说,他们本来功力就一般,受的伤也不重,这时是不影响什么的。
此外还有几个人,江琬就不认得了。但通过气运和气机可以分辨,其中有两人必定是高官武将。
一人气运红中带煞,功力也摸约是在窥神境中期,真气有一个大池塘的量。
还有一人的气运却是红中带灰,这略显得有些奇怪。
但他真气境界之高却直如江海一般,甚至超越徐翁,逼近秦夙了!
这也是特别需要江琬注意的一个绝顶高手。
江琬猜测,这应该是负责贴身守护永熙帝的护卫高手,更甚至,他还是一个太监。所以他的气运才红中带灰,不似外朝高官那般红得纯正。
看这个阵势,就该知道,永熙帝就算关心秦夙,可该有的警惕他也还是半分没少。
就是不知道,这份警惕有几分是针对秦夙的了。
而现如今的大问题是,要怎么降低他对秦夙的警惕呢?
江琬目光又转到秦夙身上,望气术的视野下,忽见秦夙真气在运行通过心脏周边一条经脉时,猛地一散,居然难以为继了。
不是他功力不深厚,而是在与未名邪气的交锋中,消耗太大。
这个时候要给他补充真气,最好是用到江琬之前给过他的灵云丹。
但江琬通过方才的紧急思索,却有了新的想法。
她决定要用苦肉计。
动念间,江琬咬破指尖,取指尖一滴心血,开始凭空绘制起生字符。
这还是她首次取自己的血液来画符,真气涌动,汇入她血液后,功效果然非凡。
生字符形成,顿时一股浓郁生机凝空汇聚,被她快速推入秦夙体内。
当然,这还不够,秦夙的力量缺口太大了。
江琬于是继续画符。
外间庭院处,众人也感觉到了那生机的弥漫,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永熙帝眉眼微动,表情变化倒不明显。六皇子脸上却有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但他也很快低头掩饰好。
长公主微微皱眉,有些忧愁。
两名太医的脸上却是现出期待又向往的神色来。
房中,生机的存在感越来越浓郁了,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一股血腥气存在。
外间的气氛就开始有些凝重,众人不知那血腥气是从何而来,难免有些担心秦夙的情况是不是不好。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永熙帝脸上都微微露出难耐之意时,终于,那房中生机一收。
倒似被巨鲸吸水般,瞬间被吞吸不见。
外间众人似乎还听得江琬轻轻惊呼了一声。
又过片刻,那间小室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在众人的万千期盼中,江琬推门而出。
山风飒飒吹来,推门的小娘子面色苍白,细瘦一把,却是才刚出门就一个踉跄。
长公主上前一步,身形一闪,立刻来到江琬身边,扶住她道:“琬娘,你怎么了?小九他……又如何了?”
江琬对着长公主虚弱地笑了笑,才突然看向永熙帝,先是一惊,做讶然状:“陛下,您亲自来了?”
话声落下,连忙又要行大礼。
她虽然早就通过望气术发现了永熙帝的存在,但这个是不能明言的,所以该做的戏还是要做。
永熙帝忙道:“快平身,不必多礼,告诉朕,小九怎么样了?”
江琬苍白的脸上就飞起两抹红晕,她眼角却又渗出晶莹泪花。
然后,她惭愧又有些委屈地道:“回陛下,九殿下性命已无大碍,只是……只是经脉损伤有些难以痊愈。但是臣女已经尽力了,为救九殿下,臣女舍去一身几乎大半血液!”
这是真的!
苦肉计,就要做到真。
秦夙的经脉损伤也确实还没有痊愈。
江琬又委屈地祈求道:“陛下,为救九殿下,臣女不仅与他同处一室,还……如此损伤元气。往后,可还怎么嫁人?陛下,求您将九殿下许给我吧!”
什么?
众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请他许我白首一心,专情不二
江琬大概是开古今之先河了。
她居然向皇帝请求,让他将他的九皇子许给自己!
注意,不是请求皇帝将她嫁给九皇子,而是请皇帝将九皇子许给她。
语序一颠倒,这意思可就微妙了。
但皇帝能拒绝吗?
人家小娘子才刚刚说了,自己为救九皇子而舍去了一身大半血液,再看她眼下的虚弱模样,还有这一身血腥气,这不像是在说假话呀。
江琬也不大可能说假话,毕竟她救没救回来秦夙,是不是真的失血过多,这都是明显可证的,做不得假。
再说了,她跟秦夙长时间共处一室还被这么多人围观了也是事实。
虽说如今的礼教不算十分森严吧,但有些事情你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说。
永熙帝总不能回一句说:这不重要,反正你们一个伤一个惨,也不可能实质发生点什么,要不这个事儿咱们就当没看见吧……
他也还要脸,不能这么回!
更重要的是,这毕竟是清平伯的女儿,咱得顾忌点重臣的颜面啊。
咱也不能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翻脸就做个刻薄寡恩的皇帝吧?
那不是咱的风格。
可是,江琬叫永熙帝将九皇子许给她呢!
这也不能答应吧?
一时间,永熙帝竟生起了几分有口难言的复杂感觉。
其余众人更险些被江琬这惊世骇俗的话给弄懵了脑袋,委实不是众人不淡定,实在是江琬行事太出人意料了。
谁敢想?
永熙帝张了张口,正思量着该怎么委婉拒绝江琬。
江琬倒又红着脸,自己就结结巴巴地,羞愧道:“啊,陛下,对……对不起!臣女紧张过度,口、口误了。求,求陛下将臣女许给九殿下吧!”
呼——
永熙帝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下顿时一松,一下子竟生出十分庆幸之感。
他连忙道:“好,朕……”
正要说着自己答应了,可脑袋一转,属于帝王的那份疑心却又上来了。
清平伯的女儿嫁给秦九,这份联姻真的是他乐于见到的吗?
这是小儿女自己私心的想法,还是说清平伯其实也有此意?
明明上回,清平伯还拒过自己的提亲呢!
眼看永熙帝话语微顿,江琬连忙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情还请陛下知晓。臣女小时拜山间神灵,曾发过誓,此生若嫁夫郎,必叫他许我白首一心,专情不二。”
永熙帝:“哦?”
众人:“……”
江琬苍白的脸上红霞如烟,她用十分腼腆羞涩的语气说着最大胆的话:“娶我为妻,此生不许有二色的,否则我……我即刻与他和离!”
说话间,她另一手却在身侧捏成了拳。
看那拳头捏得十分用力,就可以想见,如果她的丈夫真的对她不专,那她大概也不可能当真只是与他和离那么简单。
说不得,就要……报以粉拳?
呵呵,这小娘子武功不弱,真要是伸出拳头,那能只是粉拳吗?
铁拳还差不多!
人群中,六皇子悄悄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就十分心虚气短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倒也没人注意他,众人的思维还在震惊中。
江琬又连忙继续说:“当然,九殿下乃天潢贵胄,臣女也不好随意提此无妄要求。陛下……若觉不妥,那臣女大不了不嫁人便是。这个,嫁不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又挺了挺腰,明明是强忍了眼中泪水的模样,偏偏又十分大方豪气:“我阿爹能养得起我,我两个哥哥也必不嫌弃我!”
不得了了,真要到这一天,大概永熙帝是真没脸见清平伯了。
“哈哈哈!”永熙帝大笑起来,“好孩子,是你亏了!朕这个老九啊,自来沉默寡言,不懂得讨小娘子欢心,朕还愁,说这孩子娶媳妇儿难呢。”
说着,他环顾左右,目光中有神采飞扬,俨然是一副帮儿子解决了老大难婚姻问题的老父亲模样,欣慰满脸。
“如今啊,也算是天降的缘分,偏偏老天爷许给他一个如此聪慧灵秀的媳妇儿,就叫他专情不二!”
说着,他又笑了:“琬娘啊,好孩子,你不必害怕,不必担忧。这老九若敢负你,也不必你自己喊屈,朕这个做父亲的,保管先帮你教训他!哈哈哈!”
看他笑得这么开心,其余众人可算是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众人顿时纷纷道喜。
鲁敬先欢喜道:“恭喜陛下喜得佳媳,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偏是天注定,这就是天赐的良缘啊!”
长公主扶着江琬,看着她笑了一下。
也说:“恭喜陛下,如今小九可算是有着落啦。”
其他人都说恭喜,永熙帝高兴地受了,长公主说恭喜,他更是连连点头,说:“还要劳烦皇姐,回头朕拟了圣旨啊,就请你亲自去一趟清平伯府,替朕做媒!哈哈哈!”
永熙帝多久没这样笑过了?
可见他对江琬和秦夙的这桩姻缘,如今是有多满意。
这种转折,总归就是很奇妙。
众人笑说一阵,倒也没忘记还在屋中的秦夙。
永熙帝就带了两名太医向室内走,鲁敬随侍在身边,长公主也一起走进。
至于其他人,除了江琬也一块儿进来了,其他人就都还是留在外头庭院中。
小室不大,不可能说大家都一窝蜂跑进来探病的。
秦夙就躺在小室东侧的一张榻上,面具又重新戴到了他的脸上。
这是江琬帮他戴上的。
在他入定结束之后,其实有过一瞬间的清醒。但还是原先那句话,他之前伤得太重了,大半瓶灵泉水不能使他痊愈。
他后来自己调息疗伤,再加上江琬的生字符做辅助,也还是差些意思。
再到后来,他的经脉基本被疏通,邪气的侵蚀也基本被阻隔住了,但他的真气也陷入枯竭,到此,他再不能支撑,终于自然陷入昏睡。
两名太医上前把脉,神色便都微微一紧。
永熙帝立刻问:“如何?九皇子性命无忧吧?”
钟太医忙道:“是,九皇子殿下性命无忧,请陛下放宽心。江娘子的符篆之术果然十分神妙,老夫佩服!”
永熙帝皱眉问:“那你们刚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百步,你走九十九,我走最后一步
两名太医能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是有些话不太好说,所以想要尽量拖延着,慢慢说罢了。
钟太医微微垂首,大冬天的,他额角却生出了些许细汗。但再怎么拖延,该说的也还是逃不了。
“回禀陛下。”钟太医谨慎道,“九皇子殿下原先伤得极重,依如今遗留的痕迹来看,只怕是脏腑经脉皆受反震,比邱祭酒……或还更严重些。”
这后面一句看似是废话,其实是钟太医在佐证秦夙之前确实一度垂危。
而实际上,这也是钟太医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他继而说道:“江娘子以生机蕴养,接续了九殿下断裂的经脉,又为他修复了大部分的脏腑损伤。但是……有些被邪气侵蚀过的伤,是生机也无法填补的。”
他简单说了几句有关生气与邪气之间的理论,眼看永熙帝皱眉,似有不耐之意,忙又道:“最重要的是,九殿下丹田中真气枯竭,若要再生,只怕十分困难。”
说到这里,钟太医额角细汗汇聚一处,直淌成线,从他脸颊流下。
一直安静着躲在一边的刘太医终于不忍再放他独个一人面对永熙帝的压力,勉强接道:“九皇子殿下功力太高,这天下间,一般的灵物都很难治得了他丹田经脉的损伤。”
总之就是,不是咱们做太医的医术不够高明,实在是人力有时而穷,有些伤,有些病,那就不是凡人能治得了的。
永熙帝终于听懂了,眼看两位太医还要再解释什么,他连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太医们的说话风格真是一如既往,啰嗦得叫人脑仁疼。
他直接问结论:“小九性命无碍,但丹田经脉的伤没法治?”
钟太医道:“是,也不影响旁的什么,只是说……九殿下一身神功,极难恢复到巅峰状态了。”
要知道,九皇子秦夙的功力可是比国子监祭酒邱培光还要高呢!
这是多厉害的高手?
想到这样的高手,从今往后一身功力就要大打折扣,两位太医都忍不住替他心疼。
永熙帝长长呼出一口气,叹一声道:“罢了,也怪不得你们,天意……”
他又看向江琬道:“也要多谢琬娘及时救得小九一命,你放心,你们的婚事,朕一定办好。”
江琬连忙道:“陛下既许了我与九殿下的婚事,那他就是我的人啦……哎哟!”
哎哟哟,她好像又失言了。
江琬忙掩唇,轻咳一声,嘻嘻笑道:“陛下勿怪,晚辈不太会说话。总之自己人,不必谢的。臣女还要多谢陛下赐我夫婿呢!”
她频频“失言”,骨子里分明就是一副野性难驯的模样。
惹得永熙帝一边暗暗叹气,一边又忍不住悄悄用同情的目光瞅向秦夙。
眼看这个儿子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自己却就这么将他的终身给定出去了,好像……是有那么点可怜?
永熙帝终于良心发现般,张口就报出一大串赏赐,叫鲁敬回头就给送到秦夙的含冰殿去。
又吩咐两位太医只管动用最顶尖的好药,务必要尽全力给秦夙做调养。
当然,各种赏赐也没忘了江琬。
尤其是补血的药材,永熙帝叫鲁敬看着拟单子,然后,他很豪爽地说:“送一车给琬娘!”
江琬顿时笑得那个甜,皇宫大内出来的药材,能有不好的吗?
一车药材,更是足够她炼好多丹药了。
这波太值了,哈哈哈!
秦夙毕竟还需要静养,暂时也不便挪动,永熙帝就叫钟太医带两名医官留下来照料秦夙。
另外刘太医还要下去勤思台,继续为国子监其他师生做诊治的。
至于江琬,她失血过多,也需要休养。
长公主便提议,叫她也留在玄明堂,等吃几幅补血的药,缓一缓之后再回秀园去。
长公主还说:“符术科的开设,主要还是得看你。你如今既然身体不便,不如便再缓两日也无妨。”
江琬也不逞强,就说:“师父,我休养两日,今日、明日便不去上课。等后日我再回来,到时候符术科便可以开啦。对了,师父,学生名单是不是可以先给我一份?”
长公主一愣,江琬这意思是,她还要请假回家?
但一转念,长公主又觉得可以理解。
江琬既大量失血伤了元气,又在这一天把自己的婚事给定下了,可不就得回府去跟家里人说说?
就算清平伯公务繁忙,伯夫人也还在家呢。
长公主却不知道江家内部的情况,更料想不到,江琬急着回府,其实是想回府炼丹来着。
在国子监的话,虽然她也可以动用青云鼎悄悄炼丹,但丹气却不好掩饰。
所以,有些麻烦能避免就还是避免的好。
长公主准了江琬的假,又略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去。
国子监今天完成了这么件大事,接下来一些后续还需要她去处理。
永熙帝也早在吩咐过鲁敬和钟太医之后就离开了,他时间宝贵,也不可能在宫外停留太久。
钟太医给秦夙开了个方子,便带着两名医官去了玄明堂的小厨房,他准备亲自给秦夙煎药。
不多时,一应喧闹散去,小室内又只剩下江琬和秦夙两人。
江琬就坐到秦夙榻边,看看他,又看看窗外萧萧风来,一时间竟颇生出几分星移斗转的恍惚感。
真是没想到啊,国子监突然发力镇邪也就罢了,这一切毕竟是早有征兆的。
顺理成章,可以理解。
但江琬跟秦夙的婚事就这样敲定了下来,却着实是奇峰一笔。在这之前,就是江琬自己,也从没想过事情还能这样转折。
在她的设想中,此事只怕是要千难万险呢。
所以说,很多时候,世事变化根本就不可能按照人心的预设来。
人心、世情、恩仇、利益……哪一个不是无时无刻都在变化?
在飞速转变的各种关系中,有的时候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导致前方的万劫不复。
而有的时候押对一次宝,又有可能获得出人意表的绝妙收益。
端看人在关键时刻怎么选择了。
江琬没忍住,抬手轻轻握到秦夙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上,触手间倒只觉得他的手温热无比,而自己的手心却冰凉得不似生人该有。
她在后怕!
是了,她并没有此前唱作俱佳时表现的那样镇定,她其实,也会后怕。
幸运的是,这一次她赌对了。
“阿夙。”江琬低喃,“一百步,前面九十九步,你已经艰难走过了,那这最后的第一百步,何不由我来走?”
也幸好,她走了!
话落,江琬忽然感觉到,手掌中,秦夙的手轻轻动了下。
第二百三十七章 活的刷分工具,秦大佬
江琬的手竟一下子被秦夙的手拉紧了。
长榻上的人豁然睁开眼睛,江琬就感觉到,这一瞬间,自己仿佛跌入了迷世的深潭中,重重波澜卷起星光,要共她沉沦。
她下意识地要挣扎,不料秦夙的手忽然一用力。
江琬猝不及防,便被他拉得合身往下一扑。
秦夙张开双臂将她接住,不等江琬再有反应,忽地又一翻身,他们的姿势便颠倒了。
江琬被他环着躺在榻上,后脑枕着他的一条手臂,鼻翼间闻到的全是他清洌冷肃的气息,可偏偏,他的体温又高得吓人。
这个贴近的姿势,甚至还能使江琬清晰听到他过分剧烈的心跳声。
咚!咚!咚!
每一声都急促有力,像是火山之下,岩浆的翻滚,又仿佛是绝地之中,困兽在踱步。
踱步的困兽绝不是因为悠闲,那只是它在为关键时刻的殊死一搏而做准备罢了。
不对劲,秦夙……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还是江琬首次在他身上感受到如此可怕的危险气息。
就是初次相见,他们尚且陌生时,秦夙也没给过江琬这样可怕的感觉。
他这是怎么了?
江琬的心跳也不由得剧烈起来,她没忍住,有些慌道:“你……阿夙,你这是怎么了?”
谁知,这不问还好,一问,秦夙立刻将脸上面具扯下,俯身就往她嘴唇处凑过来。
江琬:“……”
心脏狂跳,几乎就要跳出了胸腔。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了,眼看着那薄唇就要覆上,忽然间,秦夙一只手紧捏成拳,就在长榻空隙处重重一捶。
砰!
长榻震了震。
终究,他的嘴唇也只擦在江琬嘴角,一触即离。
最后,他直起身,放开江琬。
而这个时候,江琬也清楚看到了,他的眼眶不知在何时,竟通红成了一片。
不,不止是眼眶,他整个眼睛,都充血般红了!
红得……直似是要滴血一般。
而就在他的眼角,一点晶莹反光,那是什么?是泪光吗?
她、她看错了吧……
江琬怔住,一下子,世间万物的所有声音仿佛都在耳边远去。
包括她自己失序的心跳声,屋中二人略显重促的呼吸声,屋外萧萧的风声,以及草木摇动的声音,还有更远处……更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是钟太医他们熬好药回来了?
江琬陡然惊醒,猛地就翻身坐起。
秦夙微侧耳,显然也听到了那几道正在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便抬手一吸,将之前扔到一旁的面具又吸回掌中,然后扣到脸上。
接着,他一拂衣摆,端坐回长榻。
然后呢,挺有意思的是,这整个过程中他虽然一直都是一声不吭,可坐回床榻后,他又紧挨着江琬。
所以,他刚才究竟发的什么疯?
江琬哼笑一声,本想站起来,不与他同坐。
可对上他的视线,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她的腿又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般,偏不肯挪动分毫。
最终,江琬没奈何一叹,还是低声再问了一遍:“你怎么啦?”
秦夙静默了片刻,声音极轻,又极郑重地说了一句:“琬琬,对不起。”
“什么?”
“你为我画生字符,如此损伤自身,我却还同你闹脾气。是我不对,我不该生你的气,我该气自己无用才是。”
说话间,他心口黑气翻滚,眼看情蛊又要发作。
原来,之前江琬滴血为他画生字符,他意识里竟是知道的。
只是当时他状态特殊,虽然心里知道江琬在做损伤自己的行为,也极度渴望挣脱出来阻止江琬,可偏偏那股邪气的余波牵扯着他,竟使他分毫动弹不得。
他最怕当时的自己如果控制不住那股邪气,那邪气再爆发出来扑击江琬,以江琬的功力,却是不可能抵挡住那种程度的邪气的。
如此一来,他只得先对付那股邪气,直至力竭昏倒。
而本来还觉得挺感动的江琬,通过望气术看着秦夙心口黑气的翻滚,一下子又哭笑不得了。
秦夙这真的是,变着法子地送分给她刷吗?
可经过之前的国子监诛邪,一时片刻的,她还真不缺自由点呢。
没办法,拈花指再来一遍。
江琬道:“真觉得自己错了吗?真要有悔过之心,你控制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吗?你的蛊虫又发作了,你感觉不到吗?”
秦夙:“我不痛,琬琬,你痛么?”
江琬:“呵……”
系统:“你成功控制异品灵蛊情劫,获得自由点+5。”
拈花指收,便听外间敲门声起:“江娘子,药熬好了。”
是钟太医他们终于来了,江琬赶紧说:“快请进。”
门是虚掩的,这边江琬才刚说了请进,那边一名医官就推开门。
钟太医端着一个托盘,率先走了进来。
进门走几步,眼看到坐在长榻上的秦夙,钟太医先是一惊,紧接着就是一喜。
“九殿下!您醒了!”钟太医欢喜道,目光瞥到江琬也在长榻上与秦夙并排坐着,他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又脱口道,“恭喜九殿下与江娘子,情意相携,不知婚期定在哪一日?”
秦夙:“……”
什么?
钟太医见两人并排坐着,还只当江琬已经将皇帝允婚的事情说给了秦夙听,而秦夙,显然也是十分乐意的。
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亲亲密密地与江琬并排坐着不是吗?
这人嘛,见了喜事总想要恭喜一下,钟太医继续喜气洋洋道:“九殿下与江娘子真是天作良缘,陛下的赐婚圣旨想必很快就会发放出来,下官在此,先恭喜二位了。”
嗨,多说点喜事,希望接下来跟九皇子说到他伤势的时候,他能再多宽容些。
秦夙:“……”
他没有说话,可眼眶处方才的一片红已经褪去。
然后,他的眼睛里就一点一点,迸发出无穷的光来。
秦夙听懂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可钟太医言下之意,永熙帝已经许了他跟江琬的婚事,这一点就足够冲击一切疑惑,使得这一刻的秦夙一切杂念皆无,心中只余下纯然一片惊喜。
秦夙太高兴了,满溢的欢喜使他有那么一刻大脑近乎一片空白。
只有无穷无尽的喜悦,在胸腔跳动。
后果,情蛊又动了。
江琬:“……”
还来?
服了,这个刷分工具,她真的并不想要!
第二百三十八章 拿起剑,不能爱你,放下剑,不能护你
系统:“你成功控制异品灵蛊情劫,获得自由点+5。”
……
而江琬只想说,有完没完!
她是真的不想秦夙的蛊虫再动了,一日之内连续动这么多次,是什么好事吗?
更何况,才刚刚被她安抚过的蛊虫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再次激发的。如果秦夙只是正常的情绪波动,其实都不会再引动蛊虫。
所以,你一般般地高兴下就好了,用得着兴奋成这样……吗?
收回拈花指后,江琬站起身走到一边,她不再坐在长榻上,而是站到一旁看着秦夙喝药,然后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钟太医端了托盘,将药碗收走,就委婉地跟秦夙说了说他的伤势,并嘱咐他:“一月之内,九殿下最好都不要妄动真气,如此,经过调养,功力或许可恢复三五成。”
秦夙眼中喜悦还未去呢,乍闻钟太医下此结论,目光就微动,有几分沉凝。
钟太医连忙道:“殿下,修复经脉根基,有几味药物非常特殊,下官需得亲自炮制。”
说完,就赶紧跟秦夙告退。
这也是他早就打算好的,先恭喜一回,再赶紧把难题说了,然后立刻告退。
至于安抚九殿下情绪的事情,就还是交给新鲜出炉的未来九皇子妃吧!
在钟太医的设想中,似秦夙这等绝顶高手,一旦得知自身武功被废大半,那情绪的爆发肯定是非常激烈的。
正如英雄断臂,美人白发,拥有过的人才最懂失去的可怕。
武功被废这种事情,大概没有高手能够忍受吧。
钟太医带着两名医官飞速溜了,小室中很快又只留下秦夙与江琬两人。
两人目光相对,秦夙的眼睛有如星潭倒映,万般情绪深藏其中。
喜悦自然还在,可沉重也是难免。
忽然,秦夙轻笑一声:“琬琬,父皇能定下你我婚事,是否也正是因为我武功被废大半?”
没等江琬回答,他又道:“应当便是如此罢,这样看来,我伤这一回,不是坏事,竟是好事。”
江琬本来想告诉秦夙说,自己完全有办法治好他的伤,之所以他现在表现得后遗症这么严重,那都是因为她之前故意没尽全力来着。
可看他这连珠炮似的,竟仿佛有化身话痨的迹象,一时间倒又开不了口了。
或许,让他多说说,把情绪宣泄出来也挺好?
毕竟从前,他可是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寡言冰山呢。
秦夙站起来,走到江琬身旁,握住她的手,然后他静默了片刻,又微颤声说:“只是……有些对不住你。”
“什么?”江琬终于见空反问了两个字。
秦夙道:“我是大周朝最困窘的皇子,一无所有,唯手中之剑而已。”
这也是他从前敢于追求江琬的底气所在。
可是现在,这份底气,他可能就要没有了。
如果折断手中剑,可以使他拥有江琬,那么他绝不会吝啬放下剑来。
可放下剑之后,连剑都没有了的他,又凭什么来爱她?
这不是一个毫无危机的世界,而习惯以武力来解决问题的秦夙,在这一刻甚至对自己生出了几分痛恨与茫然。
可是这段心理变化,秦夙却终究无法表达。他只是心中无尽喜,又有绵绵痛。
他的眼神幽深,又似乎有些湿润。
终究,他道:“但不论如何,琬琬,我不会放手!”
江琬模模糊糊,像是有些懂他。虽然秦夙笔削春秋,话语中颇多未尽之意,但有一个点,江琬是听明白了。
秦夙其实还是很介意自己功力消退的!
江琬心疼他,这个时候就觉得有一分好笑,但九分还是心酸。
不行不行,不能再让他继续黯然神伤下去了,什么发泄情绪啊,发泄个……鬼?
江琬本来被秦夙握着手,正与他相对而立,这时候她忽地就往前一倾身,然后抽出手,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秦夙!
秦夙身躯微微一震,眼中光影明灭。
江琬的声音带着笑响在他耳边:“阿夙,有了我,你还说自己一无所有,这我可不依呀!既然不放手,你又怎么可能一无所有呢?”
秦夙的手本来垂在身侧,这时立刻抽出来,紧紧回抱住她。
不,说“回抱”,这其实还不够准确。
更准确的是,秦夙一展臂,就直接把江琬搂进了怀里了。
他毕竟身量不同,江琬纤细柔软,他却挺拔高大,稍稍一动弹,两人拥抱的姿势立刻就变了。
江琬也不介意,顺势靠进他怀中,微微仰头,往他耳边凑。
秦夙又连忙弯腰,就侧耳听她笑盈盈道:“还有,我特别特别会炼丹呀,你不信我能炼出灵药治好你吗?”
信信信,这可真是太信了。
秦夙下意识脱口道:“我自然信你!”
话出口,他就发现自己当真是相信江琬。这句“信你”不是为应和江琬而说的违心之言,而是从心底里,他确实愿意信她。
但从理智上,他又难免接一句道:“可是,琬琬,如果还是要以你损伤自身为代价来为我医治,那我宁可一直有伤不愈。”
这指的是之前江琬损伤血液为他画生字符的事。
江琬听明白了,连忙道:“不会不会,都说了是炼丹!之前……咳,权宜之计,以后不会啦。”
说到后来,竟莫名地有些心虚。当下就更不敢跟秦夙解释说,之前放血画符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必要的治疗之举了。
她其实就是想跟永熙帝玩苦肉计,只有把自己弄惨点,才好意思跟人家提,要人家的儿子“以身相许”嘛。
再说了,秦夙伤那么重,她要是毫无损伤地就跑出来说自己把人给救回来了,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身怀异宝嘛。
灵泉水这种级别的东西,除了秦夙,江琬还真不敢随便给别人知道。
江琬眼珠子一转,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忙又道:“我要回去炼丹啦,你好生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话落,她游鱼般从秦夙怀中脱身出来,轻轻几步,就旋身到了门边。
然后,江琬伸出纤巧的素手,放在自己唇边一印,又将手掌对着秦夙的方向虚虚按了按,一个飞吻便就此送出。
秦夙从前并不曾见过飞吻,但隐约似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呆在原地。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从所未有的自由点大丰收
江琬离了国子监以后,果然就直接回了清平伯府。
她出玄明堂的时候,女官胜霞派出一队人要送她。这个江琬倒没拒绝,她失血过多,确实有些虚弱,有人护送也好。
当然,江琬也没忘记嘱咐胜霞:“劳烦姑姑多注意注意九殿下,他虽然寡言好静,但也不是不讲道理,不会乱发脾气的。”
瞧这话说的,未来九皇子妃的自觉性很强嘛。
胜霞笑眯眯地应下了,看江琬的眼神中很有几分揶揄。
江琬才不害羞,秦夙就是她的人了,皇帝都许了,她理直气壮得很呢。
与胜霞告别后,她就带着护卫坐着马车,穿街过市,直回伯府。
一路上并无大事,街面上倒是可以见到不少人都在议论方才响彻西京的那一道道宏大声音,也有巡城司的人在清理一些被邪灵附体的人自爆后留下的污迹。
江琬随意看了几眼,但因为身体不太舒服,也没有多留意。
同样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她这一路也基本没有动用望气术,就没有发现,其实就在她的马车后方不远处,同时还缀了两批不同目的的人。
一队人目光冷漠,杀机暗藏。
但因为有胜霞派出的护卫在,江琬乘坐的又是明显具有长公主标记的马车,这队人追踪良久,却终究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出手。
另一队人还要离得更远些,他们的存在也更为隐秘。
像是街上走过的贩夫、叼着草叶子随意游荡的帮闲、卖炊饼的老翁、挎着菜篮子的年轻妇人……他们自然行走,不着痕迹地跟随,当真是分毫破绽也难显。
直到将要接近伯府时,前一队追踪者无奈掉头,又悄悄潜行而去。
而后一队追踪者,其中两名帮闲模样的年轻男子互相一打眼色,却也就此转换路线,竟是追着前一队追踪者,也就这么去了。
这是,追踪者又被追踪。
江琬不知道这些,到了伯府后,她邀请来护送自己的女将们进伯府暂歇。
女将们婉拒了,又有向武出来给众人送上谢礼。这回,众女将倒没有拒绝。
很快,女将们告辞离去。江琬就也回了自己的竹涟水房,然后直接叫向武再送一批补血药材过来。
皇帝承诺说要赏赐的那一车药材还没到呢,江琬当然也不能光等着他。她确实不舒服,就打算先炼些补血的丹药,给自己补补。
而玄明堂中的秦夙,左手从自己右腕上的兽纹间拂过,那兽纹上竟传出一道奇异波动,最后化成一道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主公,贼人胆敢追踪主母,小的已经派人追上去探根底了。主公放心,我游冀出马,再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嘿嘿!”
嘿,这道从头到尾都充满了自夸自得之意的声音,可不就是游冀的么?
江琬不知道这些,她一回到竹涟水房,就径直进了炼丹房。
先是服了几颗由青云鼎炼制的高级养元丹,给自己好好调调元气。
炼化药力之后,向武准备的补血药材也正好送过来了。
江琬收了这些药材在炼丹房中,又吩咐了白露和霜降不许打扰,就将炼丹房房门关上,然后……哈哈,查看系统面板啦!
几颗养元丹已经使她状态回复了些许,她就不急着炼丹了,反而想要先查看系统面板。
毕竟之前接连赚了那么多自由点,她一直也没空查看个具体,憋了这么久,她可是期待得很了。
系统面板展开,自由点:1035。
什么?
江琬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真是1035,她就……
“哈哈哈!”
江琬直接笑出了声。
我的天,居然破千了,破纪录啊!
江琬可真是太高兴了,炼丹房中既无他人,隔音又还不错,她就尽情地笑了一通。
“哈哈哈哈!”
不行了,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稳住稳住,千万稳住,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能就这么被“区区”一千个自由点打破镇定。
要知道,经过这一回的国子监诛邪,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西京邪气的诞生只怕都要奇慢无比。
江琬再要想通过夜巡杀邪来提升自由点,一定时间内只怕都会很难。
所以,就算是有一千个以上的自由点,也还是要珍惜着使用啊!
江琬勉强停住了笑声,可上翘的嘴角却怎么也无法压下。
她打开系统的易栈界面,打算先兑换两个立方的芥子空间。她原有的芥子空间才一个立方而已,用起来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她可早就想升级空间了。
咦,这是什么?
易栈的界面一打开,江琬却发现,原先仅有两个兑换选项的易栈界面中,竟然出现了第三、第四个兑换选项。
第三个选项是:悟性时间。
下面有解释:通过兑换悟性时间,宿主可快速修炼一切技能。
江琬惊喜起来,这个东西,真神啊!
别看她平常签到,好像轻轻松松就可以直接获得各种技能,都不需要怎么修炼。可实际上,有很多技能获得以后也就是个初级状态,要再升级其实是很难的。
江琬日常倒也有修炼,可她毕竟时间有限,再是努力也不可能突破时间的限制,分分钟就突飞猛进。
而如今,有了这个悟性时间,突飞猛进好像不再是梦?
江琬就去看悟性时间的兑换规则,然后……呵呵。
系统解释:十自由点可兑换基础悟性时间一刻钟,视技能等级与性质而定,存在一定加权。
这具体是个什么意思呢?
江琬就先用望气术试了一下,然后发现望气术的加权是基础悟性的一百倍。
也就是说,如果江琬希望通过悟性时间来加强对望气术的领悟修炼,那么修炼一刻钟,她就需要花费一千个自由点!
这是什么暴力数值?
就这,修炼一刻钟的效果还不保证望气术能升级呢。
可怕可怕,练不起,练不起。
江琬立刻就打消了借此修炼望气术的念头,中级望气术已经很够用了,她也不想看穿世人的命运因果,更没兴趣去测算国运。
所以,望气术,她还是自己老老实实慢慢修炼吧。
慢工出细活,也许,到老了的时候,她能把望气术修炼到高级呢?
当然,也有可能什么时候再出个惊喜,她再签到一回,就直接把高级望气术给签出来了……都有可能,谁知道呢?
江琬掠过望气术,再看水火炼丹法。
水火炼丹法的基础加权是十倍!
也就是说,兑换一刻钟的水火炼丹法修炼时间,只需要一百个自由点。
嘿,这可真是直线下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