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次签到神秘山崖
福林寺后山的悬崖,奇险,奇绝。
前方望河奔腾,水声滔滔,天上斜阳余晖悠悠,千姿百态的火烧云旖旎在这水洗般做旧的浅蓝色天幕上,壮美如画。
秦夙从那深窄的地底石阶走出来,瞬间只觉天地开阔。
他立刻轻轻一拉还在后方洞中的江琬,江琬感受到他手上的力度,当即明白他意思,就顺着他的牵引也几步走出。
正所谓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便是如此了。
地底虽有绝境,但他们历经波折,好在终于重见天光。
江琬惊叹一声:“没想到,居然会是这里!”
秦夙语气中则有微微的欣喜之意:“琬琬,你我初遇时,便在此间。”
那时他凌风渡河而来,正是无情无念,最冰冷孤清时,那时她困在崖底,则正经历着此生最初的危机与狼狈。
那时他们彼此审视,而今景物依旧,他们却携了手,情意深藏,依依缠绵。
物是人同,并不给人时移世易的惆怅,反而使得两人相视之间,忽然一股甜意涌上彼此心底。
吃了糖的人,真是越发地想要追逐那份甜。
秦夙胸中情意涌动,心房跳动的声音之大,仿佛都能响到他耳鼓边。
他好像又隐隐感觉到了心脏中蛊虫在蠢动,对,情劫蛊便是如此,以“情”为食。中蛊者但凡七情涌动,就必定要被蛊虫钻心,从而受到心房绞痛,气血衰竭之苦。
但这一次,秦夙却不怕这蛊了。
当他再次感受到蛊虫的异动,立刻便对江琬说:“琬琬,我的蛊虫又动了。”
江琬一转头,也不放开与他相携着的那只手,只是另一只手抬起,做拈花之状,轻轻一点,就点在秦夙心口。
历经几次之后,秦夙当然已经知道,有江琬在身边,自己其实便不必再害怕这蛊虫异动。
因为江琬的拈花指的确是能精准安抚到他心间这只情劫蛊。
他也不必因为种种顾虑就自己强自耐痛,他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江琬,请她相助。
果然,经过先前那一遭,他心口这只蛊本来就受了重创,此时即便再次蠢动,但江琬只是略作安抚,这蛊虫便立即又沉睡蛰伏起来。
秦夙的眼睛此时便仿佛比那天际的火烧云还要更明亮些,江琬安抚住他心间蛊虫,正要收手后撤,秦夙却忽然又抬起另一只手,一下子就碰触到江琬的指尖。
随即,他手掌下落,捉住了她整只手。
从前多少次,面对着点在自己心口的那青葱玉指,他心虽向往,却始终没有勇气抬手来捉。
到这一回,他顺应自己的心思,终于捉住了江琬的手,其间畅快与心绪变化,又着实非言语能形容。
江琬没有抽手,只是眸光潋滟,轻嗔薄怒地看着他。
秦夙握了握她这只手,才又将其放开。另一只左手倒仍然牵着江琬的右手,目光移动,看了看左近的悬崖与前方长河,问道:“琬琬,我们是渡河离去,还是登山走陆路?”
想当初,江琬落在这崖底,全当是入了绝路。上不得山,过不得河。又哪里能想到,而今再临此处,这山这河竟全不成阻碍了。
相比起那地底的惊险,这福林山后崖,无疑就是一条生路!
这就是实力提升带来的变化。
江琬想了想,却说:“从前我在水边偶得柳无双传承,今日来此,我想先去祭拜一番。”
另外,他们虽然是逃出生天了,可江璃等人还在地底等着呢,既已知生路在此,总要想办法回去给大家引路才好。
但说着话,江琬还是先抬脚,沿着左侧的悬崖,往河岸边走。
为什么非要沿左侧悬崖往河岸边走呢?因为左侧那边悬崖,正是江琬曾经签到过的那片神秘山崖。
而今,这个签到点,终于重置成功了!
既然再来此处,又哪有放过的道理?
江琬心中期待万分,说实话,从地底石阶走出来时,她就是暗暗惊喜的。这份惊喜也不仅仅是因为终于从地底走出了,更是因为来到了曾经的福林寺后崖!
前面的签到光点招摇耀目,江琬与秦夙步速又都极快,不过片刻来到了可以签到的位置。
江琬就在心中默念:签到!
这一次,还会签出灵泉水吗?
系统:“你在神秘山崖底签到,获得灵泉水×1。”
果然,还是灵泉水,治百病的灵泉水!
再看系统面板,这个签到点则又变成了:建州福林寺神秘山崖(重置中)。
神秘山崖又一次重置了,虽然重置时间有很长,但毫无疑问,重置完成后,这个签到点还可以再次签到。
灵泉水虽然珍贵稀少,但它不会用过就彻底没有,而是可以继续获得!
十毫升一小瓶的灵泉水出现在系统空间中,江琬用意念绕着转过一圈,随即收回意识,心中满足,脸上则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秦夙见她如此喜悦,只当她是因为有了生路,便也唇角微翘,心下同喜。
过了这个签到点,两人来到河岸边。
这里就是江琬曾经签到过的地方,“国士柳无双的埋骨地”了。
不过这个签到点是不可重置的,所以江琬虽然再来此处,这里却并没有再度生成一个白色的签到光点。
江琬也不遗憾,她的望气术已经解锁中级了,着实不必太过贪心。
柳无双的遗泽确实让她受益非常,她心中对这位前辈高人,也是当真抱有十足的感激。
江琬撮草为香,又从空间中取出一叠黄表纸,还有砚台朱砂,当场画符。
她有储物宝器的事情已经告诉过秦夙,这时候倒是非常方便,不必再费心想着要怎么在他面前掩藏空间了。
当然,江琬不会告诉秦夙,自己的空间其实有两个。其中只有一立方大小的芥子空间是真正可以随意利用的空间,而另一个系统空间则诸多限制。
这种细节说出来只会暴露签到系统,所以江琬是不可能说的。
她在黄表纸上画的是生字符。
到目前为止,她会画的符总有两大类。
一类是祛邪篇的药符,但祛邪药符显然不适合做供奉。至于另一类,便是从殷墟文书中领悟到的生字符了……
好吧,殷墟文书虽然看起来字字都能成符,但很可惜,她目前也就领悟了一个“生”字。
闲话不必多提,江琬画符之后,以真气引燃,当下就拜。
第一百六十六章 柳无双的遗迹
山崖边,望河旁。
柳无双的埋骨地前,江琬燃符,诚心以弟子之礼拜下。
秦夙见她执弟子礼相拜,当下也与她并肩,同样对柳无双恭敬行礼。
并还说:“先生灵前有知,后进晚辈秦夙,与先生弟子江琬情投意合,今日相伴来此,特告知先生。我与琬琬……”
正认认真真拜礼的江琬就:“……”
一下子侧头,好险没惊喝一声“你干嘛”!
她被秦夙这骚操作整懵了,哪里不对?
可没等江琬责问出口,秦夙却已经一口气将话说完:“我与琬琬相携同心,我必珍之爱之重之,请先生认同。”
江琬:“……呵。”
这种见老丈人的语气,真是大可不必……
不是,人家前辈知道咱们俩是哪俩棵葱不?
江琬一下子又是哭笑不得,虽然她常常打着柳无双的旗号,口称得其传承,事实大概也真是得了柳无双的部分传承。但这个传承,好像是作弊得来啊!
咱这个确实得了好处的,认真来拜拜也就算了,你一个莫名其妙自封的“徒弟婿”?咳……
人家柳先生承认吗?你就急着认师公?
江琬心里吐槽,也正打算将秦夙拉开,岂料随着秦夙第三拜,前方那河岸边,水草漉漉之处,竟忽地腾起一团蒙蒙白烟。
白烟之中,却现出一片大雪茫茫的景象。
什么情况?
江琬拉着秦夙,一下子后退一步。
秦夙却又反拉住她,微侧半身挡到她身前。
却见那前方白烟迅速弥漫,片刻间就占据一大片总有五六丈方圆的地界。
白烟腾空,内中现出的雪茫茫景物则渐渐移动,形成一幅没有声音的动态画面。
从高山到荒野,从被大雪压垮的破败房屋,到因为大雪而冻死冻伤的人畜庄稼。
雪色洁净,破败的村庄间偶见人畜尸身,也并不显得直观恐怖。然而越是如此,却越是给人一种空洞洞的荒芜感,不祥的气息,隐隐弥漫。
画面继续移动,又片刻,画面一角现出了高大的城墙。
然后是城市的屋宇,荒凉的街道,冻得哆哆嗦嗦,饿得唇白眼花的百姓,还有无声嚎哭的幼儿,趁乱疯狂的乱民。
是镐都。
这是镐都的景象!
画面中显示,镐都乱了。
身穿蟒袍的青年齐王带着数百亲卫纵马玄武大街,城市屋宇的角落里,邪祟悄悄爬出,趁着雪灾吞噬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生灵。
画面又一转,却露出了边关景象。
西京大雪,北边各大重镇更是早早陷入了寒冬的侵害中。
草原上一片冻土,被逼急了的边疆各部乘着今冬寒意最恐怖的时候,南下扣关了!
画面再转,却见边关大军中,其中有一支格外不同。
那一支的蛮兵,骑乘的却不是边关骏马,而竟是一头头体壮如牛,个头极巨,不输骏马的……狼!
对,就是狼。
这是天狼军,江琬曾经在清平伯讲述家史时,听他仔仔细细描述过的。
那个曾经导致江家一度陷入覆灭边缘的天狼军,天圣四十七年出现过,而后又号称被灭绝了的天狼军,竟再次出现了!
因为画面中还出现过齐王的影像,江琬便没有怀疑这是天圣四十七年的旧景重现。
她后背一阵寒毛直竖,脱口便道:“这是,柳先生的预言吗?”
秦夙紧紧握着她的手,沉声道:“看来是今冬景象。”
为什么这么肯定就是今冬景象?
因为画面中的齐王,他的样貌就与如今一般无二,他身上披着的那件鲜亮的狐皮大氅,前不久秦夙还在国子监时,就从他身上见过!
画面还在继续。
边关的景象又被隐去,白雾中却零零散散现出了一些百姓人家的掠影。
其中,有饿得凿冰的百姓落入水中,反被冻死的场景;也有为一些木炭食物而邻里亲戚之间起争执,最后各自厮打得头破血流,嚎啕大哭的场景。
还有其它许许多多,甚至是易子……而食的恐怖场景!
这场景出现时,秦夙待要伸手来捂江琬的眼睛,那画面却又立刻变了,却现出了巍巍宫墙,高高祭台,苍茫青天之下,永熙帝登坛祭天的身形。
没等江琬和秦夙再看清出永熙帝祭的是什么,白雾中的画面却戛然而止了。
白雾散去,一切无痕。
眼前望河仍未变动,水岸还是那水岸,荒草还是那荒草。
柳无双连坟茔都没有,那片空地上,先前被江琬点燃的生字符,到此时也基本上都燃烧成了灰烬,其中生机逸散,不留踪迹。
一切如常,仿佛他们先前所见,又都不过是一场幻梦。
江琬长长吐出一口气,手一动,却只觉得自己与秦夙双手交握处一片汗湿,竟不知是他的手心先出了汗,还是她的手心先出了汗。
她就想将手抽出来,秦夙偏还紧紧握着不肯松手,只说:“琬琬,柳无双称号辩机先生,预测国运,勘探危机,十言九中。”
江琬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柳无双有多厉害,她这个传承了望气术的人,其实最能知晓。
同时,因为看到了齐王带人纵马玄武大街的场景,她心中却又立刻想起了一个人:江元芷!
柳无双的望气术修炼到最顶级时,的确可以预测国运。
但还有一个人,江元芷,她似乎不需要修炼,也好像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也能预知后事,端地是神奇异常。
像江琬,每每动用一回中级望气术,都只觉得真气耗损难以承受。
如果没有一身功力用做消耗,只怕从前的初级望气术都能吸干她去,更别说中级望气术了。
可是江元芷,她一个没有修炼的普通人,明明也常常动用预知灵觉,却偏偏一副神气完足的模样,关于这一点,江琬是真觉得难以理解。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而当下,江琬想的却是:今年的雪灾,江元芷有预测到吗?如果预测到了,她会做些什么?她的气运与齐王隐隐相连,她会将此事告知齐王吗?
想到这里,江琬心中的危机感再也无法按捺。
她立刻决定,不能再放任江元芷存活下去了!
经此一番,她各方面功力大涨,还学得了数个神妙技法,更有阴阳杀生术,不怕再杀不了江元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狼令蒙蔽天机
江琬心中计算着要杀江元芷,但是关于“杀江元芷这个事儿”具体究竟应该怎么实施,她却并不多想。
不是她不愿做预设,实在是怕计划做得太详细,万一再被江元芷预测到,那就不妙了。
至于求助秦夙……这一点江琬同样是不敢做思量。
倒不是仍然心有隔阂,不愿找秦夙帮忙。而是同样的理由,江琬怕秦夙功力太强,造成的危机感应太剧烈,万一把江元芷提前吓坏了,天知道江元芷会做出什么反应。
当然,如果时机合适,到如今这一步,江琬其实也是不介意出动这位的。
总之呢,这种事情就还得看最后的随机应变。
诸般念头在心间几度翻滚,江琬收了祭拜柳无双的仪式,转而对秦夙道:“柳先生虽留此遗迹,预言了大灾祸,我们出去后却不大好对外明说,这该如何是好呢?”
一边说着,她又往出来时的那个洞口方向走。
秦夙看她往回走,倒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按照秦夙原本的想法,他是并不希望江琬再回去的。好不容易从那诡异的地底逃出生天,自然是有多远走多远,还回去做什么?
至于奈何桥边的其他人,除了一个徐翁,旁人秦夙也通通都不在乎。
他在江琬面前表现得格外体贴,那纯粹是因为打从心底里他就喜欢江琬。如此从心而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方慕少艾的赤诚少年,倒也没什么问题。
相反,有的时候他这种行为特质,甚至还能显出几分纯情可爱来。
这就使得江琬有的时候甚至会忘记,初见时的秦夙其实是一个多么冰冷孤峭的人。
哦,不。初见那一日,秦夙后来还赠送江琬岁寒剑谱呢,所以秦夙在江琬心里,那可一直都是一个“大好人”。
江琬又怎么会想到,秦夙其实根本就半点也不在意地底那些人是死是活呢?
至于徐翁,秦夙原先的打算则是,先把江琬送到山上福林寺中暂歇,或者送她到望河对岸,他再返回去为徐翁引路也不迟。
徐翁这等高手,又不是江璃、苏辉之类初入通幽境的毛头小子,一时半刻的,秦夙还真不怎么担心他。
但既然江琬有意要再回去,秦夙却也不会阻止她。
他便走到江琬身边,又携起她的手。
两人相视一眼,秦夙道:“琬琬,你可知裴玄?”
裴玄!
当今钦天监监正,号称灵目分阴阳,看古今、知兴衰的天下第一玄学大师,裴玄。
他还是前朝阴阳家齐衍的记名弟子,这一点,则是裴玄嫡子裴卓亲口所言,世人虽不知,江琬等同在地底的落难人却都知晓了。
秦夙此时一提裴玄,她立刻有所领悟,便是眼前一亮。
“裴玄,会对此事有所预测吗?”
秦夙道:“裴玄坐镇七星殿,有四象混沌仪观测天下,照理……不可能毫无所察。”
江琬道:“可是京中至今对此未有丝毫风声,是今上有意封锁消息吗?”
秦夙便微沉吟,又道:“倒也不一定,再怎样封锁消息,如要先做准备,有所应对,总该泄露些蛛丝马迹。”
关于这种大灾害,朝廷对下隐瞒是必然的,否则轻泄消息,难免会造成动乱,这必定又给应对灾害增添麻烦。
可对上,尤其是在一些朝廷重臣那里,不可能毫不透露。
而这种事情,只要透露,就要有所运转,只要运转,就不可能了无痕迹。
可实际上,长公主在京郊仍然举办着她惯爱举办的马球会,京中物价稳定,也未有任何势力暗行屯粮之事。
边关将领也未有调动,永熙帝要办长春节,京中世家子弟们还争抢着想要在长乐夜宴上为陛下献艺呢!
秦夙沉声道:“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天狼欲入关,天狼令再现,蒙蔽了天机。”
“天狼令还能蒙蔽天机?”江琬有些惊奇。
她虽然听清平伯提起过当年天狼入关的旧事,但有些细节清平伯还是没有跟她完全说明白的。
相比起土生土长的秦夙,在有些秘辛方面,她当然了解不足。
秦夙语气微微迟缓道:“若有大祭,付出千余童男童女性命为代价,便是有可能的。”
江琬闻此,顿生毛骨悚然之感,她厌恨道:“这些畜生,实在可恶!”
说话间,两人早已沿着石阶通道,又快速回返到放置了魏皇宝藏的石室。
江琬念头转动,继而道:“便是天狼令蒙蔽了天机也不怕,我们既已知晓此事,再去提醒裴监正一回,不怕他还测算不出。”
秦夙道:“便是他还测算不出也不怕,我大不了再多去提醒他几回,总要说得他行动起来。”
说着话,两人忽然又互相一对视,一种默契便共同涌上心头。
回程的路比起先前可要好走多了,石室已经清空,秦夙只需要用同心环再开门就是。
出得石室,越过外间空洞,又过了一重重门,行到原先的火海处。
火海早已消逝,自然也再不能对两人造成阻碍。
过刀山的时候秦夙仍然背起江琬,这回,他心间的蛊虫未再躁动。以他的功力,过此刀山不说是轻而易举,倒也未曾再生波折。
走过刀山,再沿原路,跨过彼岸花海。
中途,江琬也忧心道:“你这蛊毒实在难解,这遍地的彼岸花,竟没有一朵能发挥作用。”
不,它们还是能发挥作用的,只是都是反作用而已!
江琬想起自己空间里的那枚彼岸花花神精魄,这东西还非得“与魂合”,可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江琬却根本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魂”究竟是什么,又要到哪里去找?
秦夙这时反倒看开了些,他道:“琬琬不必为此苦恼,一时寻不到也无碍。我这蛊虫若实在是要发作,大不了……便叫小生再多来求一求琬娘子相助便是。”
说到最后一句,他言语带了笑意,居然调戏了江琬一回!
江琬在他背上一下子汗毛炸起,下意识揪住他耳朵竟是一拧。
秦夙也不呼痛,却反而又低笑一声。
江琬:“……”
连忙放手,又用微凉的手背去贴自己灼烫的脸颊。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忘川岸边的其它签到点
秦夙和江琬一路回返,有时会闲谈几句,更多时候却还是在商量此番大灾该如何应对。
他们却根本不知,奈何桥边的众人其实早便因为先前的地动而纷纷跌落河底,然后竟沿着忘川,游往了望河。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在地底只过了几个时辰,可实际上光是跨越那彼岸花海,他们就用去了大半日。
再到后来,火海边同心环显露旧情,更是忽忽然数个时辰过去。
江琬和秦夙沉浸在当时的奇异往事中,错乱了时间感,对此也毫无所觉。
他们两个还一个功力深厚,虽然未能达到辟谷的境界,可一两日未食,也并不会太感觉到饥饿。
另一个境界突长,又吸取了两块元玉的元气,还吃了一堆养元丹,一时间更是忘了胃部饱足问题。
以至于后来从福林山后崖洞口走出,看到天际斜阳时,他们还以为时间只是从当天的上午过到了下午。
殊不知,早已是一个日夜过去,这都是第二个下午啦!
这么长的时间,早就足够长公主等人游出忘川,游到望河,又从望河游到了外界。
望河的水虽然湍急可怕,但众人互相帮助着,竟也磕磕绊绊游了出来。
徐翁作为这些人中最强的高手,除了救了一回长公主外,后来也还在几个危险的关键时刻帮了几回江璃。
等终于游到望河一侧岸边时,众人竟一个没少!
当然,除了徐翁,其余众人还各自受了些擦伤、碰伤,甚至是轻微的内伤,这也实在是难免。
可在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小命面前,各种的小伤就又都不值一提了。
来到望河岸的那一刻,桑又莲喜极而泣,她趴在河岸边上,眺望向远处仍然高高耸立的长宁山,呜呜着,又哭又笑。
“京郊!我们还在京郊,那是长宁山,我们又回来了!”
桑允文艰难地爬上岸,也不多话,直接就将她也拽上来,然后精疲力竭地往地上一瘫,就不动了。
江璃也艰难爬上岸,却是坐在岸边,一抹脸上的水,忽地悲从中来,哭道:“大哥,琬娘……你们,你们还在吗?”
尤其是江琬,江璃想着想着她,忽然就心痛得无以复加。
又哭:“琬娘,你怎么那么傻,那奈何桥,你居然也敢走……如今,你在哪里?呜呜,琬娘……”
悲伤痛苦间,他哭得狠了,甚至打了个哭嗝。
却闻得远处一阵阵纵马疾蹄之声传来,片刻间,那一阵马蹄声席卷到近前,就有一个洪钟般的声音,猛地呼喝起:“江璃!”
江璃一个哭嗝没打完,被这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声音吓得猛然间又是一连串长嗝——
“咯咯咯咯咯……”
咯个没完,简直比老母鸡附体还生动。
正痛苦无力的众人纷纷侧头看来,被徐翁拉着飞纵上岸的长公主亦是在风桐的搀扶下,立刻转头。
当然,他们看的其实并不是此时正打哭嗝的江璃,而是纵马而来的一行人中,最为首的那一个,清平伯。
是清平伯来了,清平伯带着百来名羽林军,沿河搜寻来了!
一眼看到长公主,清平伯立刻一拉手上的信号烟花,一蓬耀目显眼的红色烟花便在这一刻,猛地窜天而起。
清平伯翻身下马,行礼:“末将江承,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眼中迸射出神光,只将身躯站直,先道:“清平伯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清平伯谢过长公主,先狠狠瞪一眼江璃,然后环顾一周,确认没看到江琬,忽然就目光一转,下一刻,竟是定在杨世英身上。
杨世英先前得了江琬生字符的好处,断掉的双腿这时已经复原。
只是他毕竟重伤初愈,腿脚就比正常情况下要脆弱些。
后来他又经历了险些入魔与被打断入魔这两个矛盾阶段,再游过一段惊险的望河,到这时,他的腿伤处再不能承受,他整个人就席地坐在岸边湿草地上,面色苍白,形容可怜。
清平伯便大步走到他的身边,忽然“嘿”一声道:“你便是杨三郎?”
杨世英有些发着抖,目光转看清平伯道:“晚辈杨世英,见过清平伯。”
清平伯只道:“你家供奉了你与我儿琬娘八字,分明是乱象频出,八字不合,可你们倒还好,居然隐瞒了不说!当真愚蠢之极,既然八字不合,又何必勉强?”
他一脸络腮大胡子,虎目中凶光显露,瞪得杨世英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清平伯又道:“一群蠢蛋,你不怕死,倒是逃出了生天,反而害得我家琬娘至今未有音信。不成不成,这个婚约解除了!”
说完,只又瞪一眼杨世英,然后又大步返回长公主面前。
在他转身时,谁也没注意到,一缕极轻巧隐蔽的气,随着他方才的片刻停留,竟从他脚底透出。
而后,这缕气就无声无息地从地面传输,最后,又落在杨世英本就气机凝滞双腿之上。
岫云术!
这是岫云术。
清平伯岫云术的功力可是自己一朝一夕苦练出来的,如今借此做掩护,悄悄毁坏杨世英腿骨,竟是十分顺畅。
旁边还有长公主和徐翁这等高手,可他们竟然也没有察觉到清平伯的小动作。
彼时的江琬和秦夙还在火海旁看着同心环投射的旧影,正看得入神呢。
清平伯倒不是不担心江琬,只是职责所在,他既寻到了长公主,还需先将长公主送回凤凰庄修养。
至于江琬,当初燃血问灵,作为父亲,他获得了对江琬生死的一种特殊感应。因此他知道,江琬此时虽然去向不明,但好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地底世界却不知昼夜,也不知外界种种。
江琬仍然由秦夙背着,秦夙施展轻功,她则指路,他们终于又一次返回了当初的忘川北岸。
可江琬和秦夙都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却不是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而是未知的空荡。
人呢?
都去了哪里?
江琬惊得一下子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从秦夙背上轻轻跃下,在忘川北岸细走了几步。
然后,她又看到,北岸边一些散乱的尸骨边,还有签到光点在幽幽摇曳。
对了,之前遍地的签到点,她还没来得及签完呢。
江琬就又按捺下对江璃等人的担忧,抿着唇,悄悄滚动了一下咽喉。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缕灵光,颠倒黑白
摇曳在忘川北岸边的签到点还有三个。
江琬和秦夙又查探过一遍四周,也没发现长公主等人有什么留言之类的。
中级望气术再启动,只见奈何桥头有一缕死气,幽幽盘旋,正有着要缓慢消散的趋向。
那是之前秦夙杀死黑袍怪时,黑袍怪死亡而留下的。
至于新增的死气倒是没见到,往好的方向想,至少江璃等人,没有谁当场死在这里。
这时秦夙忽道:“琬琬,岸边有脚印。”
江琬走到河岸近前一看,听秦夙说:“这是徐翁的脚印!”
徐翁的脚印,秦夙当然能清楚分辨。
可是徐翁为什么会在岸边留下这样一个脚印呢?
事实是这样的,当时地动,众人被奇怪的吸力牵引得落河时,唯有徐翁功力最高。
自然也就唯有他,在坠下的那一瞬间,竟还在河岸边留了个深深的脚印。
可这些,秦夙和江琬都不知道。
江琬惊道:“他们是落河了吗?”
秦夙皱眉道:“河底情况诡异难测,徐翁……”
他虽然在很多地方都感情淡漠,但对徐翁还是关心在意的。
江琬立刻转头又动用中级望气术,深深扫视下方奔腾的忘川河。
河中并未见到死气。
当然,普通的地下河水与诡异的邪气河水重叠在同一个空间位置,这下方的忘川河本就十分古怪。
就算当真有人在其中身死,那死气说不得也被邪气冲刷干净了。
这并不能证明说众人就没有落河。
江琬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握紧了,一股悲痛惆怅之意正从心底缓缓涌上,忽然,她眼睛一眨。
她看到了什么?
那下方,表层的普通河水,与内层空间的邪气河水,好像有一瞬间的分割?
对,她没眼花,这两层河水,就是有一瞬间,分割开来了!
虽然很快这两层河水又层叠在一起,但刚才的瞬间分割江琬也看得分明。
她收回中级望气术,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忙道:“阿夙,有没有可能,是先前地动,造成这河水中的危险被震开。所以,他们下了这忘川河,又顺流游到望河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众人不但没有性命之忧,说不得,这个时候也已经逃出生天了呢!
秦夙眉头微展,细思之下,这倒也并非不可能。
否则,这要怎么解释众人踪迹俱无的景象呢?
江琬悄悄吐出一口气,不管是不是这样,眼下他们也暂时只能认为是这样了。
她道:“如果他们是从水道游出,此时也当是在望河沿岸,我们还是再渡过奈何桥,仍然从福林寺的后崖出去,再沿河寻一寻人,说不得便能遇到。”
至于从下面的河中游出,这一点江琬并不考虑。
刚才她只看到两层河流分离了一瞬间,这一瞬间可不够他们游出去的,江琬不想拿自己和秦夙的小命去赌。
只能期望江璃等人运气够好,是顺利游出了。
秦夙也无他法,他更不愿江琬涉险,当下应一声。
心中却是打定主意,出去以后如果还找不到徐翁,那等把江琬送回家后,说不得他还是要再回来寻一寻。
江琬对自己的判断却是更有把握些,此时心中紧绷的情绪微微松懈,便又环顾四周。
三个签到点还在闪烁着白光呢,来都来了,怎么能不签完它们?
江琬于是逐一签到。
系统:“你在前朝名士,墨家墨景行的殒身地签到,获得墨家机关术基础组合技法一篇。”
纷纷扬扬的各种基础机关组合技巧就此投来,江琬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忽然动了动,一时间竟有些手痒。
秦夙道:“琬琬,你怎么了?”
江琬忙说:“此间都是前辈高人,却可叹落得一个殒身异处,连寸土埋骨都无的下场。我想帮他们挖一些阴宅,将他们全数掩埋起来。”
秦夙便道:“这倒不难,琬琬你既有此意,我帮你便是。”
说着,就在江琬身边,略略有空位的一处地方轻轻挥掌,向下一按。
他落掌轻巧,几无声息,一掌按下也不见什么大动静,可被他挥掌按过的地方却立即平稳地凹陷出深深的一个大洞。
多余的土石则一股脑地翻到了四周,因为扬得不高,落地声也都极轻。
只片刻,一个可以埋尸的深坑就形成了。
比起之前裴卓安葬齐衍时,那辛辛苦苦的费力劲儿,秦夙这简直就跟过家家一样简单。
江琬不由得轻轻吐出一口气,转头用不带掩饰的艳羡目光看向秦夙。
秦夙当下微微挺了挺脊背,脸也转过来,眼睛看着江琬,目光清亮有神。
这模样,谁能说这不是动物求偶时,展现雄性魅力的标准姿势呢?
江琬忍着笑,尽力控制表情,对秦夙竖起一个大拇指。
秦夙嘴角便又往上翘了翘,当下从这些尸骸边走过,一个又一个地如法挖坑。
江琬则跟在后头掩埋,并趁机将剩下两个签到点也都签掉。
系统:“你在前朝名士,名家大辩师张颂的殒身地签到,获得一缕灵光,颠倒黑白。”
咦,这个可就有意思了。
系统解释:灵光颠倒黑白,发散时可以短暂获得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特殊效果,发出言语即便荒谬无稽,也可使得在场之人耳闻目睹,无不信服。
后面还有备注:灵光笼罩范围,方圆十丈,灵光发散时长,一刻钟。
看过解释,江琬当下险些没给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太过高兴造成的!
天也,这个效果简直神了。
别看这效果好像没有杀伤力,但就如先前的“江湖豪客都俯首”,用在关键时刻,这却能比拥有直接杀伤力的许多技法还要神妙不知多少倍。
不,这个颠倒黑白,真正的力量是“江湖豪客都俯首”也绝对无可比拟的。
江琬恭敬地为这位大辩师张颂将尸身放置好,然后亲手捧土掩埋,心中却又默默地,惋惜地叹口气。
她除了为这位死得憋屈的大辩师惋惜,也还很惋惜这个签到点不能重置。
这还是头一回,江琬这样贪心呢。
可惜了,这个颠倒黑白大概也就能用上一回。
不像“江湖豪客都俯首”,那是在西市双雄斗场签到所得,回头这个签到点重置成功以后,她还能再去签呢。
第一百七十章 可怕的时间差
江琬心中暗想:“颠倒黑白”可是绝品,一定要用在刀刃上才是!
思量间,她将张颂的尸身埋好,末了又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签到点了。
这次会签出什么呢?
签到!
系统:“你在前朝名士,小说家罗齐云的殒身地签到,获得特殊加持,运笔如飞。”
运笔如飞:你书写的速度将得到极大提高,日书万字将不成问题,一个时辰一万字也或有可能。
这就……
好吧,江琬也高高兴兴受了。
只能说是可惜自己不是个小说家啊,这要是放到现代社会,把这能力发送给那些天天笔耕不辍的网络小说作者,那人家不得瞬间起飞?
要说写字多,谁能比得过这些人呢?
这个“运笔如飞”还跟她之前得到过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相同类,是个特殊被动状态。
也就是说,从获得以后,她就能一直拥有,没有时间限制,也不存在技能打开或关闭这种问题。
这不是技能,并不存在使用方式,它就是一直都在。
就是特别的玄妙!
江琬再次感谢系统开发了自己的想象力,就问问,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是系统整不出来的?
末了,遍地尸骸都被秦夙和江琬规规整整地掩埋好,只余下一具,也就是柳无双妻子的遗骸,江琬没有就地葬下。
她对秦夙说:“师母的遗骸我想再带到上面去,想必柳先生也愿意与发妻同葬。”
秦夙道:“虽不能同死,但能同穴,想必二位前辈泉下重逢,当不寂寞。”
江琬点了点头,回忆起自己望气术升阶时看到的那些画面。
心中便想:柳先生与师母的确是有感情的,只是各自理念不同,最后生离死别。我这样做,应该不算是强行将怨偶凑做堆。他们……应该会高兴吧。
高不高兴,人死之后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地间或许还有英灵在,但这英灵又不是鬼神。
只能说是贤者来这世间走一遭,总能留下一些痕迹。
可再多的痕迹也终归不是他们自身,人死万事皆消,谁又能知道这是不是还有什么意义?
或者,反过来说,这种种举动,安慰活人的成分说不定还更多些呢。
江琬道:“诸位前辈如今都被葬身在此处,他们生前或许有种种矛盾,种种恩怨,而如今长眠地下,却竟然还要互相做邻居,世事当真是难解难料。”
秦夙道:“琬琬,我若长眠地下,身旁只愿有你。”
说着,却不敢多看江琬,只走到一边,将柳无双妻子的尸骸收到自己的兽纹储物空间中。
他虽然知道江琬也有储物宝器,却认为尸骸是污物,不愿这等晦气东西沾染坏了江琬的宝器,所以干脆收到自己空间里。
他们还要再过一遍奈何桥,柳无双妻子的尸骸如果不能放到储物宝器里收着,就很影响他们行动。
江琬看见秦夙冷白肌肤间微微泛起的红意,只是扑哧一笑。
这边都收拾好,秦夙就再将江琬背起来,两人合作,再过奈何桥!
等到他们再次跨越旧路,从福林寺后崖的洞口出来时,却只见天际一片鱼肚白,一点冷光缓缓从那天空漫延,原来又是一夜过去。
之前,他们初次从这洞口出来的时候,天边缀着的是夕阳。
而这一次,他们又一次从这洞口出来,竟迎来了朝阳!
江琬都有点懵了,感觉都要算不清楚这到底是过去了多久。
她便想当然地以为,这是他们坠入地底世界后的第二个早晨。
凤凰庄马球会是在十一月十五日举办,当时是上午,江琬就认为他们第一次从石阶洞口出来时,是十五日的下午。
而此刻,是十六日早晨。
却不知,这其实是十八日的早晨!
彼岸花的存在,将他们对时间的感知都弄得颠倒错乱了。
江琬深吸一口早晨的新鲜空气,叫秦夙将柳无双妻子的尸骸放出来。
她打算先将柳无双妻子埋葬到柳无双埋骨地的旁边。
至于柳无双的尸骨,说实话,江琬并不知道真正在哪里。
她当初也是被系统提示,知晓这边水岸处是“柳无双的埋骨地”,可实际上,柳无双是自己跳崖自杀的。
他坠落在此间,摔了个魂飞冥冥。
当时身后又没跟个收尸人,他自己呢,死都死了,也不可能给自己收尸。
所以,江琬就很怀疑,他只是死在这里,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完整遗骸。
或许他的尸骨早被山间野兽吃得凌乱,河水冲刷时又将泥土翻起,掩埋了些许他的残骸。
所以当初系统才提示说这里是“柳无双的埋骨地”,但谁又知道,他的残骸这时还存在吗?
江琬也不好过多探究这个,总归将柳无双妻子的尸骸葬在旁边,又给他们两位一起供奉了几张生字符,也算是了了一桩事。
她又对秦夙说:“往后,我定要常来祭拜先生与师母。”
当然,趁着神秘山崖的签到点重置,每回过来既能祭拜二位,又能顺便签到,那当然是最妙的。
秦夙立刻说:“我陪你来。”
江琬这次没拒绝,而是唇角扬起一抹笑,脆生生应道:“好。”
接下来,他们就要准备渡河了。
站在水岸边,江琬又想起秦夙的乌篷船。
当下问他:“初见你时,你常乘坐的那艘船,如今在哪里?”
秦夙有些遗憾道:“那船停在京郊的望河岸边,可惜此时须得用它,却偏用不上。”
对,秦夙是轻功高绝,江琬如今也功力大涨,要踏水渡河并非难事。
但他们要还想沿河寻人的话,却最好还是要有一艘船。
毕竟望河的水可不是平静的丹璧湖,踏水太久也很危险。
江琬立刻道:“扎个木筏便是,这很简单。”
为什么简单?
要知道,她可是获取了墨家初级机关术的人,这种简单的木工活,能不会做吗?
眼下就是个动手的好机会,她且手痒着呢。
说话间,她从芥子空间中取了两个竹筒出来,竹筒里灌的是醴风玉泉水,她分了一筒给秦夙。
又取了些之前在国子监膳堂签到得到的芝麻馅小山药团,与秦夙分食。
两人认认真真地吃东西,准备扎木筏沿河寻人,却不知,京中众人更是找他们找疯了。
整个京城,都快翻天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退亲,退亲!
所有人都以为,没有存在感的九皇子,是为永熙帝所不喜的。
九皇子常年戴着面具,京中对此也有所传言。
其中最靠谱的一个,便说了,是因为九皇子生来脸面有损,胎记恐怖,所以被永熙帝视作不祥。
也因此,连带着他的生母,那个无名宫女,即便生育了皇子,都依旧不能得到封号,甚至连一个死后追封都没有!
这是何等厌弃?
所以,众人原本以为,此番凤凰庄虽然发生了大变故,但只要其中最重要的长公主等人能够安然逃生,就算失陷一个九皇子,大概也没什么要紧。
至于同样下落不明的那个……清平伯家的嫡女,那就更不被众人当回事了。
这位可不是土生土长的京中贵女,原是乡下来的,这样一个女儿,出事就出事了,清平伯还能怎么样?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清平伯没有就此“长叹一声”,说一句“可惜”,然后就此罢休,相反还拿出他多年前的疯狂架势,掘地三尺地在找人。
他又口口声声说是杨三郎克了自己的女儿,硬是拿着八字不合这一点,让杨家捏着鼻子退了亲。
杨家还能怎么办?
人家的女儿下落不明,他们家儿郎倒是活生生回来了,这非要说两人八字相谐,那也说不过去啊。
自来退亲,那大多是男方嫌女方有什么问题,然后才会退,像这种被女方打上门来,非说是男方克了人家女儿的,还真是少有。
而这种退亲理由,往往也是最不损女方颜面的一种。
八字不合嘛,天意而已,反正不是江家小娘子有什么问题,怪不到人家小娘子头上。
至于男方,嘿,权贵圈子这两天可没少议论说杨三郎天生命硬,克妻呢。
杨世英由此行情大损,偏偏他还无从辩解。
毕竟,清平伯敢在这节骨眼上喊打喊杀,那是因为他也是苦主,杨家的人却在这场横祸中回来了——反正活着的人永远说不过下落不明的。
就算后来检查到杨世英身上一身伤,且腿还断了,那反正他活着,他就得受着。
杨家都只能缩着头不敢吭声,当然,主要还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清平伯顶起来,怕再戳了永熙帝的肺管子,那就不妙了。
至于为什么说太出头会戳永熙帝的肺管子?
这就得提到另一位出人意料的苦主爹了。
就像大家都觉得清平伯不会在意江琬那样,大家也觉得永熙帝不会在意秦夙。
可谁知,一得到消息说其他人基本上都被找到了,偏偏九皇子生死难测,永熙帝当时就失态地踹翻了身前御案。
紧接着,他连发十道指令,甚至出动了四方神造的力量,命钦天监测算九皇子方位。
羽林军方面,除了有清平伯领着人从凤凰庄天坑下去,挖掘通道,永熙帝又还派出不少大内高手,或从望河入手,或同样深入天坑。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长公主等人被找到,那是十六日上午的事。
十五日上午,凤凰庄地动忽起,那时齐王第一个来到现场,他就派了不少人下天坑去进行搜救。
但当时天坑下全是深水,凡是拖着绳索下去的人,往往不到两刻钟,就尸骨无存,而能被上面的人拉上来的,就只剩绳圈和空荡荡的衣物。
下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却无人能知。
毕竟下去的人没一个能再活着上来,上面的人又不可能凭空推测,气氛便一度十分紧张。
一批批人下去,落得一个个空绳圈上来,又有多少个人经得起这样的消耗?
到得后来,即便齐王再下令,他那些下属亲卫接到命令嘴上不敢不应,实际动作上却也都拖拖拉拉,犹犹豫豫起来。
齐王眼看周围大多都是自己人,当下装模作样地骂几句,竟也不再狠催。
其实,手下人这样消耗,他自己都心疼呢。
他虽然封了王,可毕竟还留在京城没有就藩,明面上能调动的人手都是有数的,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都填了这个无底洞。
如此半敷衍半认真的,到得后来齐王自己都有点想要放弃了。
他暗自思量着,此番虽然未能救得长公主,可是能趁机收获一波京中许多世家的人情,也不算亏。
后来永熙帝派来数位顶尖高手,甚至清平伯都亲自下了天坑。上头的人才知道,原来那下头的水里面竟布满了一种生食人血肉的怪虫。
而通过地下河道的走向推测,又有结论说这水道很可能连通望河。
清平伯才又从天坑下上来,带人沿望河搜寻。
如此,到第二日,长公主等人被寻到。
而后众人又从长公主等人口中得知,原来九皇子和江家小娘子竟胆大到冲击了奈何桥。
永熙帝亲自召见了得以幸免的众人,当然,除了安抚长公主这位长姐,也有急于问消息的缘故在。
最开始提起江琬和秦夙去向的是韶文颖,他道:“江家小娘子与九殿下心怀大义,言说要为我等探路。惭愧,我等竟未来得及阻止,二位就直接上了桥,江家小娘子……”
长公主却立时冷笑一声道:“琬娘轻身功法高绝,又心怀仁义,这才舍死向前。韶文颖,你是要抱怨什么?”
这一句反问可太直接了,立刻堵得韶文颖连说“不敢”。
长公主为什么堵韶文颖的话?她其实是怕韶文颖说出江琬主动跳到秦夙背上,让秦夙背她过桥的话。
当时情况特殊,众人虽觉二人举动有些不妥,可生死面前,细节可以淡化。
而这个时候脱险了,当时被忽略的一些细节可不就又能被拿出来仔细推敲了么?
长公主却太知道语言的刀剑有多可怕了,她岂能由得韶文颖张口就来,在永熙帝面前败坏江琬形象?
说句不好听的,九皇子本可以无事,是江琬主动跳到他背上,要他背负自己过桥,这才使得他如今与江琬一道下落不明。
否则,他要是当时留在岸边,说不得这个时候也与众人一道通过望河逃出来了呢。
长公主其实就怕有人在永熙帝面前抬出这个逻辑,到时候,万一永熙帝还真认为是江琬害死了秦九,这却非长公主所愿见。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以为是在“作死”的江琬和秦夙,实际上却是真的在救他们。
要不是江琬和秦夙渡过奈何桥,在同心环的指引下来到火海,又激发同心环引起第二轮地动,岸边的这些人又怎么可能通过忘川游到望河?
怕不是早在忘川河中被融化成血水了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望河九天上
如此,十一月十六日过去,江琬和秦夙没有下落消息。
十七日过去,二人的踪迹仍未被寻到。
等到十八日一早,除了永熙帝和清平伯还不肯死心,其他不论是奉命继续搜寻的人,还是暗暗旁观的其余京中权贵,其实都悄悄在心里给两人下了个必死的结论了。
凤凰庄下,神秘地宫的事情也在权贵圈中暗暗流传开来。
永熙帝持续派出人手,除了是为搜寻秦夙,其实也有探索地宫的意思。
但经过第二次地动后,地下世界中,原本四通八达的许多水道却又被堵住了。
再来搜寻的这些人,别说是通过长公主等人描述的那条道路去找到江琬和秦夙了,就是要打通这些水道,都十分艰难。
并且,这片地下世界的危险,也不会因为长公主等人逃出来了,就降低分毫。
只能说是,二次地动堵塞道路,反而挽救了许多搜寻人员的性命。
齐王回宫一趟,对密贵妃说:“料想不到父皇居然如此重视老九,好在这小子这回自己找死,倒省了往后我再对付他!”
不料密贵妃却悠悠出神片刻,忽冷笑一声说:“这么多年过去,本宫也料想不到,你父皇的心思原来从没变过。要不是这回……秦九出事,本宫只怕还要被蒙在鼓里。”
齐王皱眉道:“父皇的心思?什么心思?母妃,你说明白一点。”
密贵妃扯下身旁插瓶中的一根梅枝,揪过一片花瓣,揉碎了,又嗤一声:“我当年便瞧出来了,哪里是你父皇不肯给人名分,实际上却是人家死活不肯要呢!”
密贵妃没有说出口的话却是:他的一颗心,全在那个人身上。
这却是她此生最大的心伤,绝不肯与人分享的,更不必说,将这伤痕掰扯开来,放到自己儿子面前晾晒了。
人人都道她是宠冠六宫的密贵妃,就连当年立国时,站错了队的杨家都能被她硬生生拉扯上来,如今成了在整个大周都赫赫扬扬的太师府。
可谁又知晓,这些年一日日扮演着宠妃的角色,实际上她又是怎么心上扎刺,如履薄冰的呢?
齐王不知这些究竟,只是听了密贵妃的话,惊讶道:“母妃说的,莫非是老九的生母?”
密贵妃又扯下一整朵梅花,碾在手中,并将手中梅枝扔到一旁,末了斜坐回窗边的贵妃榻上,恹恹地道:“罢了,都是前尘旧事,不值一提。”
见齐王皱眉,密贵妃倒又笑了。
“秦九颜面有损,只要他的脸一日不好,一日便与大位无缘。更不必说,他此番凶多吉少,多半是回不来了,便是能回来……我的儿,你又何妨兄友弟恭?”
怕什么呢?
还怕他一个废掉的秦九不成?
两人不再谈论秦夙,齐王又对密贵妃道:“母妃,孩儿欲聘清平伯府的元娘为侧妃,此事越快越好,求母妃成全。”
密贵妃眉头一挑,又坐直身体,笑了声。
“一个养女,侧妃而已,待本宫去与你父皇求道旨意,也无不可。只是最好秦九无事,秦九若是有事,你这时候再提纳妃之事,可不就是现成的把柄?”
齐王一怔,恍悟过来这一点,一下子竟不知是要盼着秦夙出事好,还是无事好了。
十八日上午,秦夙与江琬一起,花费了摸约半个时辰,扎好了一个简单又紧实的木筏。
秦夙一身神功,伐木都不用斧子,只是轻拍几掌,一根根木头就砰砰倒下,断口处平整光滑,简直比那斧子砍的都还要不知平滑多少倍。
江琬则拿出自己的初级机关技巧,用墨家真传弟子的水平扎起了木筏。
她手上也没有专业的工具,但她一身功力也颇为不俗,用照雪剑代替其它工具,做起木工也是有模有样。
秦夙奇道:“琬琬你居然会做木工?”
江琬毫不心虚,笑嘻嘻道:“这么简单,我一看就会呀,这有什么办法呢?”
瞧这自夸的小模样儿,怎么那么叫人喜欢呢?
秦夙唇角便也上扬,又轻轻抚过她秀发,然后跟着她一起,学着给她打下手。
木筏扎好,又削了两根长木桨。
粗略给木筏试了试水,秦夙便轻轻一挥掌,将木筏推远了些,然后携着江琬的手,轻功一展,两人就踏过一段水面,轻巧地上了木筏。
望河水浪涛滚滚,木筏置身其中,简直渺小得仿佛顷刻就能覆灭。
秦夙脚下真气就是一动,波涛之中,这木筏就如一支离弦的箭,汇入千流,乘风破浪,又何惧波涛?
江琬站在木筏上,这一次的心情却又与上一回乘船时截然不同。
上回乘船,她心怀忐忑,谨小慎微。小舟行驶时波涛在外,颠簸在内,只把她颠得面青唇白,又哪里能体会到眼下的半分畅快?
而这一次,她都不用刻意施展千斤坠,自然就下盘稳当。
站立在木筏上,迎着一个个高高的浪头,只见水流汤汤,天空长阔。
两岸渺渺,风物飞逝。
见了这样的天地浩大,又哪里还惧怕人间的汲汲营营?
江琬忽然一手轻拍木桨,悠悠便唱起了一首词:“望河九天上,人鬼瞰重关。长风怒卷高浪,飞洒日光寒……”
歌声悠扬,虽不说穿云裂石,却也格外清亮豪迈。
秦夙听得心头微动,当下手一翻,手中竟现出了一支玉笛。
这是魏皇宝藏中的遗留之物,魏皇宝藏中有一部分如鲛珠之类的珍宝,量不算多,却件件精品,这支玉笛自然也是如此。
秦夙将玉笛就到唇边,脚下真气放送,木筏仍然如飞般向着京城的方向行驶,笛声却也在同时乘风而起。
不高不低,潇洒灵动,正与江琬的歌声相和。
江琬口中唱词,却也不忘一路将望气术开启。
当然,这一路开启的是初级望气术。
初级望气术的消耗对如今的江琬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除了用久了还是会让她感觉到眼花不适以外,要长时间使用也并不困难。
如要寻人,初级望气术观人气机从无遗漏,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好用。
她一路扫视,忽见前方一蓬蓬强大气机从水下突出。
噗噗噗——
同一时刻,十数道寒光就从木筏四周突起,猛然向着秦夙袭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逍遥丹逼供刺客
有人暗袭!
寒光迸射,秦夙却岿然不动,自顾吹笛。
只是笛声一转,瞬间从此前的潇洒清越转变为冰冷肃杀。
一道道有如实质的音浪夹杂着锋锐剑气,竟在同时向着四周飞射而去。
夺夺夺!
只听得一阵阵锐器反射,倒飞入肉的声音响起。
随即,潜伏在水中陡然冲上来暗杀的刺客就纷纷发出惨叫,而后鲜血洇开,一具具尸体在波浪中一阵翻滚,片刻又被卷入水底,冲向了不知名处。
绝世高手就是绝世高手,杀起人来竟如此干脆利落。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在他手下连一个照面都走不过,看起来就像是来送人头的。
暗杀?
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江琬通过望气术却看得分明,这些刺客一个个都气机内敛,真气充盈。论真气量,堪堪都达到了小池塘的标准,应该算得上是进入窥神境了。
哦,也不对,更准确的说是,这些应该都是“伪窥神境”。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江琬通过望气术,还看出来,这些刺客体内真气的量虽然都很不低,但在“质”方面却颇为斑驳杂乱。
更为特殊的一点是,他们真气充盈,气血却虚浮。
很明显,他们的功力必然是被强行提升上去的,这种提升应该还付出了损伤身体根基的代价。
也是,世上高手又不是大白菜,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出现大批量的窥神境?
所以,这些都是经过特殊培养的死士!
纵然如此,这些伪窥神境虽然没有真窥神境的根底,可当他们悍不畏死出手一击时,所能造成的杀伤力又往往比许多真窥神境还要恐怖。
因为,他们本就是为杀人而存在的特殊工具。
他们并不是笑话,说到底,也只是因为秦夙太强,才衬得这些死士跟纸糊似的。
实际上,这种级别的死士,这种暗杀规格,绝对是天下罕有,一流顶尖了。
等等,不对!
还有漏网之鱼。
江琬陡然目光一凝,口中道:“阿夙,震位,三尺!”
秦夙之前背着江琬连过了三次奈何桥,早已跟她培养出了极高的默契。这时听她言语,立刻有所感应。
原来就在先前秦夙借笛声杀人的瞬间,有一名刺客却借机沉到了水深处,然后在深水下潜游,又悄悄向着两人乘坐的木筏下方袭来。
这名刺客比先前被秦夙暗杀的那些又还要更强些,如果说那些刺客是小池塘级别的真气量,那这一个,一身真气就足以接近一个小湖泊。
他的敛息技巧也格外高明,先前藏在一众普通刺客间,整个人的气息几乎与流水融为一体,以至于江琬即便是运行着望气术,都没能一眼发现他。
要不是其余刺客死去,他又忽然向着竹筏下游动,气机上有片刻不够圆融,江琬都还不一定能注意到他。
不是望气术不够厉害,而是他的奇妙功法会使得江琬会不自觉忽略他。
但刺客的敛息技巧再高明,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也终归无用了。
江琬喊出声后,秦夙手中玉笛一转,一缕啸音从玉笛孔洞间挥出。
同时,他脚下竹筏一动,让开一个身位。
那潜在水底的刺客都没来得及反击,就被这缕如同实质的笛音击穿胸口。
江琬只又喊了一声:“阿夙,留活口!”
这一批死士的出现,一定有人指使。
秦夙另一手伸出,手掌间一股吸力涌出,就隔空分水,哗啦一声将水底刺客从水下拎出。
砰——!
刺客被掼倒在木筏上。
整个人才被摔得七荤八素,秦夙又立刻挥动玉笛,连点他周身数处大穴,将他定在当下。
刺客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面蒙黑巾,木沉沉的眼睛先扫过秦夙,接着又将目光转到江琬身上,眼神阴冷,像是没有生气的毒蛇。
江琬走过来,从腰间抽出自己的照雪剑。真气一动,软剑绷直,她便用剑尖挑开了这刺客脸上的黑巾。
露出一张放在人堆里就能即刻淹没的脸来,这种毫不显眼的平凡样貌,果然是刺客本色。
像这种刺客,要么被杀,要么自杀,要想通过他们的嘴问出幕后主使,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的。
江琬也没打算直接问,她打算试试自己的新手段。
上回在西市,她除了通过签到得了剧毒雪玉蟾蟾酥之外,也还购入了不少有毒药材。
后来她将这些药材炼制成了各种奇药,之前用在五公主和江元芷身上的内毒散不过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种。
她还有一味逍遥丹,可以使人神智错乱,意志瓦解,用来做审讯,那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江琬手中照雪剑的剑尖又是一转,忽地就弹在刺客腮边。
刺客眼睛一瞪,被迫张口,一颗丹丸霎时被江琬从指尖弹出,射进了他口中。
逍遥丹入口即化,药效峻烈。
这是完全不考虑后遗症的烈性毒药,刺客被迫吞服此丹,不过片刻就眼神散乱,喉间开始发出叽里咕噜的古怪声音。
江琬叫秦夙解开他哑穴,立刻问:“是谁指使你来杀人的?”
刺客呆呆回答:“贵人有令,首领命甲七出动,沿望河搜寻,截杀青铜面具人,九皇子。”
是了,秦夙离开地底世界后,便又将他常用的青铜面具戴在了脸上。
但江琬注意到另一个重点,刺客口称的是“九皇子”。
江琬不是第一次遇到为秦夙而来的刺客,比如上回的丰山一窟鬼,就曾在离风别院埋伏秦夙与徐翁。
不过很显然,丰山一窟鬼的到来,为的就是“江湖恩怨”,他们并不知晓秦夙真实身份。
而眼下这死士却开口就言“九皇子”,那么很明显,指派他们的势力一定是来自朝堂。
江琬又问:“贵人是谁?”
刺客只茫然道:“贵人?贵人就是贵人……”
他也不知道贵人具体身份!
这倒也不奇怪,死士不是部曲,不知道真正主家是谁也很正常,江琬对此早有预料,方才多嘴一问,也不过是不死心,多问一句试试罢了。
江琬继续问:“你们组织的总堂在哪里?”
“总堂,总堂……”刺客喃喃一阵,脸上忽然现出痛苦神情,话语也开始断断续续,“长宁,长宁……山阳之……啊!”
他忽然一阵痛苦嘶喊,胸口原本被秦夙击穿的位置就不停有鲜血喷涌。
瞬息间,他最后一口气息散尽,就此魂断命绝。
但江琬和秦夙也得到了关键信息:长宁!
第一百七十四章 长宁山直捣黄龙
长宁,是哪个长宁?
京郊长宁山吗?
望河上,木筏飞逝。
秦夙挥掌扫落刺客尸身,江琬道:“如果刺客口中的长宁当真是京郊长宁山,那这幕后主使也未免太大胆了些。”
京郊的长宁山,名为长宁山,实际上却是一座绵长的山脉。
从镐都南郊到北郊,纵长将近八百里,在京城西南方向形成了一片半包围的天险关隘。
大周西面,乌孙与胡羌等异国部族如欲入侵京城,必得先过长宁关。
当然,长宁关以外,真正离边关最近的几州中,也还设了数座军事重镇。
大周如今一切平定,四邻慑服,胡蛮诸部只要不入关,长宁山周边倒也还是一派繁华宁静。
西京贵族们还喜欢在长宁山置办别庄呢,倒将周边地价炒得格外高些。
秦夙道:“说不得,便是一个灯下黑了。”
江琬问:“幕后主使会是谁,你有猜测吗?”
秦夙笑一声:“无非便是那几个,能豢养此等死士的,天下也不多,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则更少了。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他没说,但江琬却猜到了。
她就没忍住扑哧一笑:“这些人白忙活了是吗?他们一定不知道,你一身功力竟高到了如此境界。”
秦夙在西京,本就很少现身人前,就算现身,也很少有人去探究他的武功。
以至于秦夙虽有一身神功,在西京众贵族面前,却竟掩藏得分毫不露。
这回,冒出这么多高级别的死士来暗杀他,那幕后之人也真可算得上是超大手笔了。
江琬笑过之后,忽又反应过来道:“不对!”
秦夙只是望着她,目光却仿佛比此时阳光下的望河白浪还要来得明亮璀璨。
他问:“怎么?”
江琬道:“这些刺客居然接到了明确指令,说是要沿望河搜寻你。他们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出现在望河?”
不要说什么,这是因为秦夙从前也喜欢在望河游荡,所以刺客们就直奔了望河而来。
江琬怎么就不信呢?
她又问秦夙:“从前十几年里,你遭受到的暗杀多吗?”
秦夙便抬手碰触到了自己面具的边缘,轻笑道:“我脸生印记,又为父皇所厌弃,自来在朝堂上毫无存在感,谁来暗杀我?”
当然,他为了练这一身神功,自小时开始,是怎样跟随徐翁走遍江河湖海,又是怎样在无尽拼杀中成长的,那就不必对江琬直言了。
江琬道:“从前既然无人暗杀你,为何今日却偏偏来人?来的还都是这等高手?”
这个反问,其实不仅仅是在问秦夙,也是在自我问答。
话一出口,江琬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与秦夙对视一眼,两人目光相触,竟异口同声道:“他们果然脱险了!”
江琬又补充一句:“他们一定也都回去了。”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长公主等人。
长公主等人必定都已经回京了,还有人泄露了秦夙的消息!
当初在奈何桥边,秦夙与徐翁追杀黑袍怪人而来,可是在人前露了武功的。
虽然没有表现出上限在哪里,但他武功非常不俗,却也为当时的众人亲眼所见。
江琬就看着秦夙,语气中泄露了几分感慨道:“阿夙,你藏不住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原本没有野心的秦夙却终究被卷入了这些人的视线。
秦夙只望着江琬,又轻轻携起她的手,缓声道:“不怕。”
他早有两种打算,而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也早在心中有过预测。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他手腕转动,腕间,青灰色的兽纹线条竟仿佛动起来了般,忽然兽口微阖,兽目位置露出无边凶意。
江琬触电般抽回自己的手。
秦夙伸手,仿佛要来捉,但片刻后,他又还是收回了。
他就微微苦笑一声道:“琬琬,是我胸中杀意引动了此物,你不必害怕,它还在我掌控之中。”
江琬耳后就有点红,多想挺起胸膛说一句“谁怕是小狗”。咳……她真不是怕,就是有那么点条件反射而已。
说实话,秦夙手上这东西气息就是挺骇人。她的望气术又有点过分敏感,以至于她的反应也过激了。
不过这么丢人的话江琬是肯定不说的,她忙问:“阿夙,方才刺客说,他们的老巢就在长宁山,你想去长宁山一探究竟吗?”
秦夙微挑眉,长宁山那么大,要怎么一探究竟?
他问:“琬琬可是有妙计?”
“妙计没有。”江琬眨眨眼,笑,“但是我有强大的感应力呀,说不得一眼看去就能分辨出长宁山中是否当真藏着鬼。”
她没有直接说出望气术的功用,但秦夙已经深知她有柳无双传承,对她的某些神奇感应自然深信不疑。
木筏还在向着京城的方向飞速行驶,两人立在木筏上一边说话。
江琬又道:“虽然推测了长公主等人已经回京,但等到了长宁山周边,我总还是要仔细问问才能放心。”
秦夙就道:“琬琬说得有理。”
他其实也担心徐翁。
两人一路闲谈,木筏速度快得直如流星赶月。
兵贵神速,江琬和秦夙就是有意要赶这个时间差。
他们想趁着这边刺客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未传出,去一趟长宁山直捣黄龙。
秦夙既然有此等神功,便是直接对着对方老巢杀过去又如何?
万一那边真有什么他们应对不了的凶险,江琬有望气术,也足以提前示警。
路过建州城码头那边的时候,四周行船上人只见到一叶小小木筏穿梭白浪,瞬息间跨越长距离,就将众多大船甩在身后,一时还都以为是眼花了。
而过路的江琬和秦夙却远远听到了船上人的闲话交谈。
有几艘官船上,居然还有人提起了凤凰庄地动之事。
而有些人的话格外引起江琬和秦夙注意。
“九皇子至今未有消息,陛下着急上火,这两天上朝时,不管逮着谁,但凡有些许小错,那都是一通骂。唉,真叫人……提心吊胆啊。”
“好在长公主至少是平安无事了,否则……”
否则什么?
没人敢继续说下去了。
木筏又行一程,数百里水路转眼飞逝。
前方,长宁山在望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请大佬出手,杀江元芷
秦夙和江琬的确来得太快了。
西京这边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两人乘着木筏,已经到达了京郊,远远就看见了那座蜿蜒入云的高山,长宁山!
望河主流并不直接入京,而是横过建州城,在京城南郊拱起一条大龙,又奔腾着继续往东流去。
但望河的支流曲水是直接穿过京城,又与主流在南郊相汇的。
江琬和秦夙没有将木筏停在京郊码头边,而是在远远地能够看见长宁山的偏僻河段就停了下来。
到这里,两人弃水路而走陆路,直奔长宁山山阳而去。
山阳在哪里?
其实就是山之南,凤凰庄也正好坐落在长宁山南山脚下。
他们还能再路过一回凤凰庄,顺路探听探听消息。
临近凤凰庄时,江琬早将望气术打开了,只见到无数气机交杂在这座断垣处处的别庄中。庄外,整齐肃穆的羽林军成队列守。
饶是江琬如今已经功力大进,乍眼看去,也被凤凰庄中密密麻麻的各种气机弄得眼睛一花。
她连忙收回望气术,有些惊讶道:“凤凰庄中,居然还有这许多人。”
但惊讶一句,她很快又明白过来。
就不说别的,单只是为着凤凰庄下方的那片“神秘地宫”,永熙帝就不可能不派出大量人手前来探索。
而就在方才的一瞥之间,江琬虽然被各种气机晃得眼花,也还是重点注意到了其中格外显眼的几道。
其一是齐王,齐王的气机不够宏大,但他的气运耀目,赤红之间略带金芒,还有隐龙之兆,江琬第一眼就先看到了他!
这道气运的位置也显露了,齐王此刻正停留在马场天坑那边。
第二个叫江琬注意的,则是清平伯。
清平伯气机充盈,气运也如云霞般灿烂,江琬对自己的老爹再没有不熟悉的,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也在马场那边。
此外还有几道,气运一般,可气机却宏大深邃,或如大湖,或如小泊的。这些江琬倒不认识,只料想是皇家派出的高手。
她格外注意到的,却是处在凤凰庄外围屋舍间的一道气运。
这道气运算不得多么宏大,其颜色以浅红为主,也略有些黯淡,但那浅红之间沉浮着的一只玄金色凤凰虚影,却格外醒目。
毫无疑问,这是江元芷的气运!
江元芷还留在凤凰庄,而她气运中振翅欲飞的那只凤凰虚影,却竟然比江琬上一次查探时看到的,还要显得更加凝实一些。
怎么会这样?
她分明已是族谱除名,此前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脸生恶疹。
照这种情况,她的气运只会走低,又怎么可能还往上升?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跟齐王的瓜葛更深了,而齐王,登顶大宝的机会也在增加。
江琬当即领悟到一点:江元芷一定是将她的预知灵觉透露给齐王了,否则他们的气运不会产生这种变化。
江琬一声不吭,立刻拉着秦夙往凤凰庄外围,江元芷所在的地方潜去。
此时正是辰时末刻,日光明亮。但凤凰庄四周遍植高树,以两人功力,借着这些高树要潜进去也是轻而易举的。
两人速度还格外地快,不过片刻就越过重重高墙,接近了江元芷暂住的屋舍。
屋中,原本正在摸索着给自己上药的江元芷忽然手一抖,心中猛然生起一股强烈的警兆。
这种危机感之强烈,甚至比上回身在清平伯府时,被人潜到窗外暗杀的那一刻还要来得使人惊恐。
江元芷心胆俱裂,张嘴欲喊。
而同一时刻,一直闷不吭声的江琬才终于将心中思量已久的一句话传音给秦夙:“阿夙,帮我杀她!”
话音未落,她抬手挥出一道风,撞开了江元芷房间的窗户。
同时,异术壶中日月展开。
心生警兆的江元芷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她几乎是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在喊:“救命!”
就在她所居住的小院四周,齐王派遣了数名高手藏身其间,严密地保护着她。
只要她这一声惊呼喊出,立刻就能有顶尖高手前来相救。
可江元芷没料到的是,她的大声疾呼出口以后,却竟然半点儿也没能产生她预想中的效果。
那一声“救命”,徘徊在她嘴边,没有高声,却反而细如蚊呐。
这就是颠倒乾坤,壶中日月的奇异效果。
江元芷不知这一点,她只是惊恐地瞪大眼睛。
眼睁睁看着,窗外出现了两团模糊的黑白虚影,恍惚,那竟不是两个人,而仿佛是传说中的地狱使者,黑白无常!
这还是壶中日月的幻术效果。
哪怕是江元芷要被杀了,江琬都不愿被她看到自己与秦夙的真面目。
一切说来话长,实则不过瞬息之间,秦夙出手了。
一缕剑气从他指尖射出,流光一刹,杀机降临。
江琬都来不及眨眼,就看到那剑气将将刺到江元芷眉心时,江元芷身上却猛地爆发出一团蒙蒙清光。
是护身宝物!
江元芷身上带有护身宝物。
这护身宝物不能说不厉害,因为这团清光竟阻挡了秦夙的剑气一瞬间。
江元芷甚至都借此时机后退了一步。
但秦夙终究是秦夙,又过片刻,但闻细脆一声,咔……
剑气突破清光,刺中江元芷眉心,穿过她头颅,最后落在她身后屏风之上,留下一点焦痕。
江元芷再没能发出第二声,就此仰天一倒,顶着满脸红斑,咽气身亡。
她死了!
江琬提着的一口气至此轻轻呼出,这一瞬间,甚至就连她自己,都产生了片刻的不真实感。
就这么容易,江元芷真的死了吗?
不,其实也不容易。
如果不是江元芷没有回清平伯府,反而停留在凤凰庄,如果不是秦夙正好在江琬身边,而江琬又临时起意,请秦夙出手帮忙击杀。
以江元芷方才那护身宝物之能,江琬自己出手的话,还真未必就能立刻杀得了她。
江元芷身边的保护力量也非常不弱,江琬通过望气术看到了,那是两名池塘级高手,一名湖泊级高手。
恐怕就是齐王自己身边,都未必有此等保护力量。
而就在江元芷死亡的片刻后,她的身边竟亮起了一个白色的签到光点。
系统:“发现签到点,预知灵觉拥有者江元芷的殒身地,请问是否签到?”
第一百七十六章 瞬间重置的第二个特殊签到点
江琬拉着秦夙,从窗口轻身跃入。
来到殒身的江元芷旁边,江琬立刻就在心中默念:签到!
系统:“你在预知灵觉拥有者江元芷的殒身地签到,获得碎片问天机×1。”
问天机,又见问天机!
当初,就在清平伯府的锦宁堂中,江琬与江元芷初见时,就曾发现一个签到点,那一次江琬签到后,得到的也是一枚“问天机碎片”。
江琬将意识探进系统空间一看,系统提示也仍然是:神秘的问天机碎片,集齐之后或许能知功效。
也不知道这问天机的碎片还有几个,又到底需要收集到多少,才能算是集齐。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江琬便不多做思考。
她将意识从系统空间收回,注意力却立刻又被江元芷身边亮着的第二个签到光点给吸引了。
方才签到完成后,江元芷身边的签到点消失了一个,可片刻后,竟然又出现了第二个。
系统:“发现签到点,预知灵觉拥有者江元芷的殒身地,请问是否签到?”
哦,并不是又出现了第二个签到点,而是刚才那个签到点,又在瞬息间重置了。
江琬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但她没有犹豫,立刻进行第二次签到。
她的自由点还剩下四十一个,目前来说是非常充裕的,完全不用抠抠搜搜地使用。
系统:“你在预知灵觉拥有者江元芷的殒身地签到,获得异宝摩云珠一颗。”
异宝摩云珠:相传诞生于云天之海,持此珠吸收月光精华,每日可渗出云海泉三滴,功能美容养颜,拔毒祛病,消渴止饥,延年益寿。
这是什么神奇东西?
江琬心下一跳,却隐隐有些明白了,江元芷能有如此绝美容颜,又能常常使用预知灵觉却依旧精气完足,说不得大概也正是有这摩云珠相助的功劳。
这摩云珠好像不是一般的了得啊。
那云海泉拔毒祛病的功效,不知与治百病的灵泉水相比起来,又孰强孰弱?
江琬下意识地就又往江元芷脸上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去,只见江元芷脸上虽然仍旧红斑遍布,但比起之前满脸脓包的样子,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了。
江琬自己配的毒,自己心里是有数的。
这个内毒散,事实上连她自己都没有解药。
她也不觉得有谁能轻易配制出内毒散的解药来,总之她既然下毒,也就根本没想过要让江元芷和五公主解除脓疮效果。
可眼下江元芷的脸却在好转,可见这云海泉就算比不上灵泉水立竿见影,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奇异效果,也绝对算得上是一味灵药了。
江元芷这又是预知灵觉,又是摩云珠云海泉的,简直就是女主标配!
当然,再是女主标配,眼下也没有意义了。
死都死了,除非老天爷再给这位“女主”重生的待遇,否则一切皆休。
江琬又轻轻吐出一口气,至此,才终于有了大仇得报的真实感。
她庆幸自己这一次时机赶得巧妙,否则若是放任江元芷继续成长下去,还真说不好她过段时间之后是不是又会得到什么新筹码。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都是屁话。报仇就得趁早,否则你在成长,仇人也在成长,再过十年,鬼知道这仇还能不能报得了。
就算是能报得了,可仇人却多逍遥了十年,凭什么呢?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冥冥中,江琬又感觉到自己身上仿佛有一层枷锁正在剥落。
随着二次签到的结束,江琬体内真气忽然一阵高速流转,她陡然内视,只觉自己体内真气活泼圆融,就在这一刻,竟又纯净了一个度!
她就确定了,是真的有枷锁在剥落。
是因为她帮小原主报仇了吗?
江琬心中正自喜悦,忽听秦夙传音道:“琬琬,你突破了吗?”
什么?
自己真气异动又被秦夙感应到了?
她正要回答,秦夙又道:“快走,只怕有人要察觉到此间变故了。”
江琬心中一凛,立刻应一声,反手却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支竹筷,真气灌入,反手一抛,这竹筷就从江元芷眉心的剑气孔洞中插入。
同一时刻,纸人傀儡又再次从系统空间中潜出,悄无声息地覆到了江元芷身上。
秦夙没有多问江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拉起江琬,轻功一展,闪身就从窗口跃出。
其速度说一声快若闪电也绝不为过,目力差些的人甚至连他的幻影都看不到。
江琬跟着他,飞快离开凤凰庄。
跃出别庄外墙的那一刻,被她留在江元芷房中的纸人傀儡传来傀儡视角。
负责贴身保护江元芷的一名湖泊级高手忽然出现在江元芷房间窗外,他露出一张苍白而略带皱纹的脸,用尖细的声音问:“元娘子,你可还好?”
纸人覆在江元芷身上,早已从地上爬起,又坐回梳妆台前,只是抬袖掩面道:“咦,这窗怎么开了?快快关上,我……我如今这模样,怎好见人?”
江元芷脸上生了恶疮的事情早已传出,她这几天也都躲在房间里,除了太医来看诊的时候,绝不肯见人的。
就连齐王来探望,她也只隔着屏风与齐王说话。
保护她的高手见了她的反应,当下不再怀疑,只当自己方才感应到的奇异波动是种错觉。
事实上,这位也并不在意江元芷。
不过是一个伯府养女,仗着有几分颜色,得了贵人欢心,便金贵得没个底限。
齐王叫他来给江元芷做护卫,他心中还有些不满呢。
只是不敢违背齐王命令,这才不得不屈身在此。
他也自信这天下间无人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人,因此问过一句,便道:“既是如此,元娘子便好生歇着吧。”
说着话,袍袖一拂,将窗关上。
他又藏回了这小院边角的暗影处,毕竟江元芷是齐王的女人,他就算要给她做护卫,也不好太过靠近,总要避点嫌。
凤凰庄外,江琬拉着秦夙停在一片高树旁,略等了片刻,察觉到江元芷那边小院中再无其它动静,便又默默念诵口诀,驱动纸人回归。
这纸人不能离她太远,太远的话就会丧失行动力,也失去幻化效果。
江琬可不想将纸人随意损失掉,当然要在远离前将纸人召回。
纸人离开江元芷的躯体,江元芷便坐在梳妆台前,腰背一弯,伏倒在桌案之上。
像是睡着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签到点泄露秘辛
凤凰庄外,江琬收回纸人。
纸人是隐形的,秦夙似有所觉,目光向着纸人所在的方向一落。
江琬心中微动,有点好奇在秦夙的感应下,纸人是个什么状况,当下问:“阿夙,你能感应到什么吗?”
秦夙道:“有……煞气。”
没错,纸人正是由一缕煞气炼制驱化。
但纸人的隐蔽特性也非常强大,方才负责保护江元芷的那位湖泊级高手就没能感应到纸人的存在。
秦夙能感应到,只能说他功力高深,连带着也神魂强大,自然,感应力也比寻常高手更为突出。
倒也不必将秦夙的感应力当做标准,这个纸人,江琬还是可以继续大胆使用的。
她略有些得意地笑道:“这是我炼制的一件特殊宝贝,潜行探查十分在行,肉眼不能见。”
说话间将纸人收回系统空间。
两人避开人群,选了一条偏僻的小道,来到长宁山下,快速登山。
江琬没有对秦夙说,纸人其实既能隐形也能现形。
这倒不是有意要瞒他,反正除了穿越和签到这两个最大的秘密不能说,其它的,以两人如今的关系,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隐瞒的必要了。
但江琬也还要点面子,毕竟这纸人显形后顶着的可是江元芷的脸,江琬却不大乐意让秦夙看到这一点。
这好像会显得她心思特别诡异似的,就有点尴尬。
秦夙也不深究,他仍然牵住江琬的手,两人很快登上半山。
到这个位置,山上已经开始出现薄雪了。
冷沁沁的白雪渐渐覆盖山路,山风吹来,寒意萧萧。
秦夙忽然道:“琬琬,此处太过寒冷,不如还叫我背你吧。”
江琬瞥他一眼,却见他说话时明明语气平淡,可耳后却悄悄红了。
她心间一下子就涌上一股甜意,却偏偏道:“我的轻功不好吗?哪里用你背?”
说话间身法施展,飞掠在山间雪上,竟半点不留痕迹。
果然是踏雪无痕,轻功绝佳。
秦夙不但没能如愿再背她一回,反而被她挣脱了手,心下顿生遗憾。
他只连忙追至江琬身旁,又携住她的手,一边说:“琬琬,那我们再快些。”
这回江琬没再挣脱他,只被他带着如飞般往山顶登去。
既然是大佬带飞,那还是享受如飞般的速度吧,没必要非得在这个时候逞强,毕竟兵贵神速嘛。
同时,江琬初级望气术运行不停,一路查探山上的气机异动。
山间几乎无人,之前在半山以下的时候,江琬还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的气运气机存在,猜测那是长宁山周边的农人在山上。
长宁山周边,权贵们的别庄多,庄子上的佃户和雇农也多。
凤凰庄的地动事件虽然引得整个西京上层圈子都震动了,可对四周农户反而没什么影响。
天再变,农人们也还得过日子。
但到了半山往上,那却是农人们不敢触及的地界了。
树木越密,青松负雪,山溪成冰。
望气术视野下,倒是随处可见各种野兽存在。有些猛兽气血充盈,有些食草动物气机轻灵,虽然是在皑皑白雪的山上,也总有不冬眠的动物需要出没觅食。
秦夙五感俱都敏锐,每每也不需江琬格外提醒,便能远远避开这些动物。
一路再无声,两人登上了山顶。
先登山,人在山巅,居高临下的视角更方便江琬查找刺客总堂的所在。
只见那山顶雪峰之上,却正正亮着一个白色签到光点。
该来的签到点可算是来了!
系统:“发现签到点,长宁山脉南山之巅,请问是否签到?”
签签签,当然签!
系统:“你在长宁山脉南山之巅签到,获得特殊状态,山间精灵,限时十二时辰。”
山间精灵:获得此状态的你,将拥有与山间草木相类同的气机,通过与草木沟通,更能以草木为触觉,探查此山中方圆百里。
江琬立刻感受了一下,“山间精灵”是直接发送到位的。不像有些加持会先保存在系统空间,等她需要的时候再打开。
既然已经进入状态了,那当然不能浪费时间。
江琬结合望气术,一边默默感应。
视线几度转动,终于,在山阳偏西的方向,她看到了朦朦胧胧一些气机闪动。
是那边,没错了!
江琬心喜,立刻给秦夙指路:“阿夙,去那边。”
她伸手一指,秦夙携她手,身形一展,又向下飞纵。
风声呼呼而过,将将数十呼吸后,两人到达一片狭小的山谷地。
这片小山谷夹藏在两座山峰之间,整体形状呈瘦葫芦形,位处半山往上近百丈的位置。若不是从上往下看,在这山林间还真不好找。
山谷外围竟还潜藏了不少人,但这些人通通气运低浅,气机微弱,比起寻常普通人都还略有些不如。
要不是有山间精灵状态的加持,江琬要单通过望气术找到他们,说不得还要多费许多功夫。
秦夙传音道:“琬娘,这些不是正常人,倒似是尸傀术炼制出来的活死人。铜筋铁骨,力大无穷,只知听从命令,而无正常思维。”
他行走江湖,见识比江琬更广些。
有些特殊的东西,江琬能通过系统知晓,可有些江湖上的常识,她却反而不知道。
秦夙这时给出解说,江琬就默默听着,一边记下来这所谓尸傀的各种特征。
两人也不打算惊动这些尸傀,只敛息潜行。
江琬又再次施展壶中日月之术,扭曲身旁景象,指引秦夙找到山谷东侧一面山洞。
这山洞的洞口被两面石壁正正掩盖,只有从侧面缝隙才能出入。
洞口稍往里边两三尺位置,有两名守卫看守。
这两个,一个是通幽境后期,一个是通幽境巅峰。
就算放眼个庙堂江湖,这种功力其实都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不弱了,可见这个死士组织还真是大手笔。
但江琬如今已是见微境,施展壶中日月,要蒙蔽二人感知还是轻而易举。
她跟秦夙悄无声息地踏入洞中,在没找到这个刺客组织的首脑人物之前,江琬都打算悄悄潜行,不想提早暴露。
越过看守的两人,进入洞中约十来尺深度时,却见前方又一个白色签到点亮了起来。
咦?
却见系统提示:“发现签到点,关西杨氏的死士训练点,天狩长宁总堂,请问是否签到?”
这就……嘿!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关西杨氏的死士训练点
江琬是真没想到,系统会给出这样的惊喜。
她还做好了曲折探索的打算,本以为要找出这批死士的幕后主子,不知要费多少工夫呢。
系统却这样干脆直接,这简直……太爽啦!
签到签到。
系统:“你在关西杨氏的死士训练点,天狩长宁总堂签到,获得残缺的尸傀炼制法半篇。”
残缺的尸傀炼制法!
一个聊胜于无的东西。
而与从前不同的是,从前江琬获得技能,往往是技能直接投射,都不用她翻看或者练习的,这技能就会直接映照到她意识中。
这一次呢,这个尸傀炼制法居然不是直接投射,而是变成了半本残书,出现在系统空间。
就有点奇怪,但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江琬遂将之暂时搁置,只仍与秦夙飞快往山洞深处潜入。
她一边在心中暗思量:关西杨氏,应该就是太师府杨家。
杨家豢养死士这不奇怪,毕竟如今的大世家,哪家不私下里养点人?
江家还养了八百部曲呢,这都是光明正大养的,在如今世家天下的格局下,永熙帝都没法控制这种现象。
但杨家的死士功力水平却高得尤为可怕,他们更似乎还掌握有种种秘术,这就值得人格外警惕了。
却见这一段山洞曲折蜿蜒,长度难计,而每个转折点下,又有数名死士值守。
这些死士的功力或在通幽境初期,或在通幽境中期,虽不及门口那两个,却也都非常难得了。
当然,这些死士境界都有些虚浮,跟之前刺杀秦夙的那些死士一样,都是强行提升的特殊产物,这也值得一提。
又一个转折过后,却见前方终于一亮。
一个宽阔的石厅出现了!
这石厅足有三丈之高,纵横长宽各达二十五六丈。
石厅正中,凹陷着一个装满深褐色液体的水池,水池上方烟气袅袅,内中液体翻滚沸腾。
有近百名死士盘膝坐在这水池边,却是满脸陶醉的模样,仿佛是在吸食着水池中的奇怪烟气。
又一个白色签到点亮了起来。
系统:“发现签到点,天狩长宁总堂天魔灵血池,请问是否签到?”
签啊,当然签。
江琬就突然感觉到,这回潜入到这个死士总堂来,她好像不是来搞破坏的,倒像是……专门来签到的?
哈哈!
系统:“你在天狩长宁总堂天魔灵血池,获得魔灵污血十滴。”
什么鬼?
江琬也没空分心查看了,签完,当即又顺着望气术的指引,对秦夙道:“阿夙,这边。”
她指的是左前方一条岔道。
那边有一道气机格外强大,纵使隔着重重石壁,江琬都能看到,那是一道足可比拟大江大湖的强大气机。
这道气机,比起徐翁,竟仿佛也不弱多少了。
如果说这个死士总堂有首领的话,是这人的可能性必然极大。
而江琬又看到,在这道强大气机的旁边,还有一道气机,只是大脸盆大小的真气量,可这道气机的主人却拥有着深红色的气运!
深红色,往往是身份高贵的代表。
那还用犹豫什么?
当然是赶紧往这边去,这里头一定有惊喜。
秦夙带着江琬施展轻功,落地全然无声。
壶中日月又扭曲了两人身边的景物,秦夙本身收敛气息的本事更不必说,江琬是不必担心他的。
反倒是她的功力还有不足,容易泄露气息。
但好在她不但有岫云术,还有山间精灵的特殊状态。
在这种特殊状态的加持下,她整个人的气息倒不似是人,更似是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小草小树。
由此,两人悄悄走进左前方通道——通道很短,只有十来尺,前方又出现一间石室。
不,那不是一间石室,而是一间连着一间的,一横排石室。
这一横排石室中摆满了足以顶到石室最上方的高高架子,架子上却放置着一只只麻袋。
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石室前方亮着一个白色签到点,可爱的系统又给了提示:“发现签到点,天狩长宁总堂粮库,请问是否签到?”
居然是粮库。
在杨家的死士总堂,居然存在着这样大规模的粮库!
江琬暗惊之余,立刻联想到齐王。
杨家是密贵妃母家,齐王与江元芷深有联系,而江元芷又拥有预知灵觉。
这一切,跟眼下这粮库有关吗?
还是说,这种规模的屯粮,本身只是世家习惯,并没有其他特殊意图?
诸般念头在江琬脑中转过一圈,她一边记在心里,一边暗暗默念:签到!
系统:“你在天狩长宁总堂粮库签到,获得江南沃土今秋新粮一万斤。”
什么?
江琬的心砰砰跳起来。
一万斤粮食,很多吗?
是,如果只是给她自己吃的话,估计能吃上半辈子。
一万斤粮食真的是很多很多了。
可如果联想到柳无双预言的雪灾呢?
一万斤粮食又太少?
但是,这一次的签到却给江琬提供了一个绝妙的思路。
江琬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干什么了,了解这边这段事情后,她就该满京城的寻找粮库去!
去粮库签到,签它个无穷无尽的粮食出来,那还怕什么今冬雪灾?
太高兴了,将之简直都不想理会这边的破事儿了,赶紧回京,签到呀。
秦夙牵着她的手,仿佛隐约感觉到她心绪的浮动,忽然轻轻捏了捏她手心。
江琬立刻警醒,回过神来,却听石室右侧的另一间石室中,传出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一人道:“甲一,过去有三个时辰了吧?甲七怎么还不回归?”
另一个声音道:“公子只管放心,甲七出手,小小一个秦九,绝无幸理。”
先说话的那人叹道:“娘娘如今也太急躁了些,非得在这节骨眼上杀秦九,又何必呢?”
甲一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淡淡道:“秦九无关紧要,今次测试甲七之能,只要能成,从今往后,这天下,娘娘不论想杀谁,都再没有杀不成的了。”
先说话那人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永熙皇帝身边还是有许多高手存在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杀人不过夜
对话还在继续。
甲一道:“天魔灵血池素性特异,吸收血雾而提升境界,虽然不可持久,但隐蔽性极强。甲五修炼的又是媚字法诀,男人见了只有神魂颠倒的,又岂能察觉出来?”
媚字法诀!
顾名思义,这可太能让人产生联想了。
江琬立刻看向秦夙,秦夙脸上又戴回了面具,面容被遮住了。
但江琬对他已经很是熟悉,还是能从他眼神中看出来,他对刚才听到的信息并没有什么反应。
对,就是很平淡,好像那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一些关键信息都不算什么似的。
行吧,瞧瞧人家这淡定劲儿,她也不要大惊小怪了。
江琬收回视线,又听那边被称为“公子”的人叹道:“若非天魔灵血池损伤元寿,便是我,只怕都要忍不住试一试用此物提升功力的感觉了。”
甲一道:“我等修炼,一个境界一个门槛,不知何等艰辛。可借助天魔灵血池,功力提升却是一日千里,连瓶颈都不存在。莫说是公子,便是老夫都有些心动啊。”
“公子”顿了顿,又道:“这童男童女鲜血,已灌足三百六十五日,还要继续灌入吗?这般每日不断,我只怕……收不住口子,再被人察觉。”
甲一只道:“公子何必多虑?这天下间哪一日不曾死人?咱们又不到处掳人滥杀,这些童男童女可都是正正经经采买来的,偶有耗损,那也是天意,谁能管得着?”
旁听的江琬听到这里,却是终于弄明白了。
那个天魔灵血池,虽然具备种种奇特功效,可炼制过程却极为残忍,居然要先灌足三百六十五日的童男童女鲜血!
三百六十五日,那是多少人?多少血?
此后还要每日不断,这简直……说这些人是畜生行径,都侮辱了畜生!
江琬已经暗怒生起,不过见两人对话还在继续,她又强行按捺了立即杀人的冲动。
且再听听,看看是不是还能再获得什么重要信息。
她的右手原本被秦夙左手牵着,这时秦夙牵她的那只手忽然微微用力。
江琬立刻将手一转,又反握住秦夙的手,当下也微微用力。
两只手用力握在一起,仿佛都是在借此控制心中忿怒。
那“公子”道:“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些不安。此法毕竟太伤天和,那帛书上言说,魔灵出世,众生皆殇,不知会否反噬?”
甲一道:“咱们也不大规模应用,只做一个小小的血池,供应天狩一两百人罢了,何至于魔灵出世?”
见“公子”还沉默,甲一又说:“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登顶之路,又岂能不血雨腥风?公子大可不必过于忧虑。”
“公子”道:“你说的是,咱们也并不滥用血池,应当不至于反噬。”
甲一便吹捧道:“公子英明。”
到此,两人基本结束交谈,“公子”表示要告辞离去,又多嘱咐了一句:“秦九死亡,朝堂总归要震动一番。咱们略蛰伏几日,莫要叫人抓住了把柄。”
甲一说:“公子只管放心。”
说着话,甲一与“公子”向外行来。
听着两人脚步声,江琬与秦夙对视一眼,当下领会各自心思。
杀人!
甲一与“公子”刚转过一间石室,才抬步出门,杀机就来了。
秦夙全力出手,一剑刺出,流光一瞬。
这一剑几乎没有任何花哨,强大的力量内蕴其中,只在刹那间,便飞临了迎面而来的甲一眉心。
秦夙是何等高手,这甲一纵然也算得上是天下一等一的强者,可一个有心,一个无心,再加上双方功力也还存在差距,剑来时,甲一竟然连片刻应对都无法做到。
噗——
剑就穿过了他的眉心。
甲一瞪大眼睛,眼神迷茫,直到中剑的那一刻,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他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到底是梦还是真呢?他也没有时间分辨了。
在秦夙强大的真气和剑意压迫下,一切手段都成空幻。
甲一就此仰天一倒,身亡。
这个时候,他身旁的“公子”才堪堪停了停脚步。
他转过头,目中带着惊恐与惶惑,看向身旁的甲一,然后他一张口,就要大喊。
江琬立刻掐诀,引动真气,默默施展壶中日月。
“公子”惊呼声就没能出口。
他被壶中日月蒙蔽了声音和视觉,既发不出声音,又看不到对面江琬和秦夙的存在,身边倚为长城的顶尖高手甲一还在片刻间被刺身亡——
这一刻,“公子”心中的惊慌和恐惧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江琬却连分毫缓冲时间也不给他,立即反手取出自己的霜华剑,紧跟着就一剑刺去。
她的剑意经过刀山的磨练,如今已初具雏形,剑出时杀意凛然,只凭这一股凛然肃杀的剑意,就压得“公子”几乎无法闪躲。
更不必说,目睹了身旁甲一的死亡,“公子”早就失了胆气,只剩惶然。
他的真气总量其实比江琬还略多些,真气境界也是见微境,但江琬功法比他高明,初具雏形的剑意更是一大杀器,此时剑出,意先至,形即来。
“公子”终于在恐惧中潜力爆发,提起一股气强行侧了侧身,这一剑就刺中了他胸膛,却略偏过他心房正中的位置,刺在偏室。
砰!
“公子”受此重创,立刻踉跄一步,坐倒地上。
他嘴边一句话:“什么人?”
声音却极低,受壶中日月的影响,徘徊在唇齿间,简直细不可闻。
江琬并不理他,只暗暗轻舒口气,虽然未能一剑刺杀此人,但留他一口气,用来审问倒也正好。
她就紧跟一步上前,弹出一粒逍遥丹射入此人口中。
逍遥丹入口即化,本就受重创的“公子”立刻眼神一晃,神智模糊起来。
看起来他的意志甚至还不如此前的甲七坚定,甲七被迫服下逍遥丹后,好歹还稍微抵抗了一下呢,这位“公子”却瞬间就神智涣散。
江琬立即问:“你是谁?”
“公子”张口道:“我……我乃太师府嫡长孙,杨世杰,你是谁?”
杨世杰!
果然,这位不但是太师府嫡系,还是嫡系长子。
也正是杨三郎的嫡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