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什么东西
男子弯腰行礼,态度很是恭敬,“长公主殿下安好,黄幽参见殿下。”
夜姝凰轻笑:“原以为本宫此番重生,是得苍天庇佑,没成想,你们一个个都清楚,独独让本宫这个当事人被蒙在鼓里。”
“黄幽,你与本宫说说,你家少主,又在打什么主意?”
黄幽抬头看了一眼夜姝凰,然后又低下头,恭敬道:“这您得亲自去问少主。”
“殿下,少主想见您一面,请您跟黄幽走一趟,不要惹少主生气。”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夜姝凰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挥了过去,丝毫未留情面。
黄幽面容上,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浮现了清晰红肿的五指印,颜色很快转为青紫,触目惊心。
可他连头都未偏一下,站立如松,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他看着夜姝凰,态度坚定:“请殿下不要为难黄幽。”
夜姝凰眸色极冷:“你回去告诉凤魇,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还没有谁能命令我夜姝凰,他凤魇算什么东西!”
“殿下慎言,如今西武珍宝阁里,有近百人在少主手里。若殿下执意如此,黄幽不敢保证少主会做出什么事。”黄幽话里虽然有警告,但语气很平和,隐隐还带了几分劝解。
夜姝凰冷笑:“他想杀就杀,关本宫何事?是他们技不如人,哪怕是死,也该自己受着,这是他们当日进珍宝阁时便该有的觉悟。”
“别说是他们,就算是绿和,本宫的态度也是一样,所以滚回去告诉你主子,他手里的任何人,都不会是本宫的软肋。威胁本宫,让他死了这条心!”
“不过本宫想,他也该知道本宫的性子。他要是敢做这些事,就要做好被本宫报复的准备。”
黄幽沉默了,是的,没有谁比少主更了解长公主殿下的性子。
绝情,心狠,冷静,容不得背叛,眼里揉不得沙子,可也是最护短。
“殿下的话,黄幽会如实转告给少主,黄幽告退。”
说着,黄幽一个纵身,跳出了窗外,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夜姝凰闭上了眼,此刻,心里竟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是宁翌辰不惜动用苗疆秘术让她重生,可为何连和宁翌辰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凤魇都清楚。
难道,关于她的重生,宁翌辰是有什么事没告诉她?
如果是那样的话,要想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只能由她自己去找寻了。
……
梨花巷的一处院落中
黄幽跪地请罪:“属下办事不利,未能请到昭璟殿下。”
“昭璟”是夜姝凰在东陵时的封号。
淡紫色的眼眸里藏着冷冽和魅惑,眼角轻佻,仿若花色,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极致。
一阵微风吹来,男子墨发微微晃荡,更显妖治不羁。
男子微微抬头,轻飘飘地看了眼黄幽,看见黄幽红肿起来的脸庞,竟是笑了。
“怎么?被那小野猫给打了?”
这话,让黄幽不知如何应答,索性,他也就不回答了,算是默认。
“她除了打了你,还说了些什么?”凤魇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黄幽垂眸思索片刻,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完,凤魇低低笑了,他看着手腕处的伤疤,双眼却渐渐变得猩红,他似在喃喃自语:“这么些年了,又死过一次了,怎么脾气还是那么坏呢,怎么这么不肯听话。你说,等这次事情结束,我将你的双翼折去,永远囚禁在我的羽纱境之中,可好?”
黄幽看着似陷入疯魔的凤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心里,也渐渐浮起了担忧。
这一夜,就这么不平静地过去了。
珍宝阁如今空无一人,夜姝凰就把它给关了。
而远在东陵的蓝珍和她联系上了,不日便会带着黑翎卫来西武。
这算是让夜姝凰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
至于北齐太子齐渊和东陵睿王夜长枫,荣清公主夜蓁蓁,他们的脚程很快,已经住进了京城的驿馆。
当天下午,夜姝凰就被皇后叫去了皇宫。
不过几日未见,皇后的脸色当真是憔悴了不少,可她看向夜姝凰时,还是在慈爱地笑着。
这让夜姝凰看着,心里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她不禁在想,原来的长乐公主是真有福气啊。
有父皇母后的真心疼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活的张扬,活的肆意。
同样是嫡公主,同样都是夜姝凰,她们的人生境遇,相差的何其之大。
“母后今日找女儿来,可有什么事?”敛了眼中情绪,夜姝凰笑着坐了下来,问道。
皇后瞪了一眼夜姝凰,有些不悦:“没事就不能见凰儿你来么。”
“你这死丫头也真是狠心,好几日了,都不来看看你母后,非要我来叫你?”
夜姝凰无奈解释道:“哪是女儿不愿意来看母后,是父皇,他跟女儿说,母后最近几日心情不好,尽量不要来打扰母后,所以女儿才没来了。”
“连父皇都被母后您赶出去了,女儿哪里敢来?”
皇后一时无言,停顿了片刻,才又道:“你父皇是你父皇,你是你,母后看谁都心烦,也不能看凰儿你心烦。”
夜姝凰挑眉,母后这意思,是父皇在她心里的地位不如她了?
“女儿知道了。”夜姝凰笑眯眯的。
被人放在心上,无论什么原因,总归是令人高兴的事。
看着自家女儿,皇后的心情才好了不少,这才说了正事:“好了,母后今日叫你过来,确实是有事要说。”
“母后您说。”
“北齐太子,东陵睿王和荣清公主已经到京城了,这事凰儿你知道了吧。”皇后看着夜姝凰,温声道。
夜姝凰点头:“嗯,女儿知道。”
“此番他们来京城,无怪乎有两个目的,一是结盟,二是联姻。而母后要跟凰儿你说的,便是联姻这事。”
夜姝凰蹙眉:“母后,无论是否要联姻,都与女儿无关吧。”
毕竟她都是和离过的公主了,再怎样也轮不到她吧。
皇后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神情严肃起来。
嚣张跋扈如她
“你错了,凰儿。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人会在意你曾和离过。”
“凰儿,你是我西武唯一的嫡公主,单论你的身份,便足矣让很多人起了贪心。”皇后正色道。
可夜姝凰脸上写满了不在意:“母后,你实在是多心了。我既然是西武唯一的嫡公主,就算是去联姻,嫁的也定是皇室中人,无论东陵还是北齐,他们有脸去娶一个嚣张跋扈,不学无术的二婚公主么?”
皇后听着,好一阵沉默,凰儿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然后等反应过来,就是恨铁不成钢地伸手点了一下夜姝凰的额头:“有这样贬低自己的么?这是什么得意的事,你还骄傲起来了?”
“女儿是想要母后放宽心,哪里有贬低自己。”夜姝凰很是无辜地解释:“而且在这世人眼中,女儿不就是那样子的,也没有说错什么。”
皇后皱眉,不悦道:“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我的女儿想做些什么不可以,何须在意他们的眼光?”
呃……
夜姝凰可算是知道原主为何会如此任性大胆,肆意妄为了,感情是被皇后宠的。
就这么无条件偏向宠溺,换成她,说不定比原主还要嚣张。
“话虽如此,但凰儿,你还是要当心。等到了宴请北齐太子和东陵睿王公主的宫宴上时,你不要强出头,可明白了?”皇后还是忍不住嘱咐道。
这次东陵和北齐的人来,她心里总是透着一股不安,她真的是怕凰儿出事,也怕西武帝为了江山社稷,把凰儿送去联姻。
夜姝凰清楚皇后心里的担忧,看似乖巧地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看着乖巧的女儿,皇后很是欣慰:“果然是大了,也懂事了。”
夜姝凰懂事地笑着,可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如何警告一番齐渊了。
……
北齐驿馆
齐渊刚一回驿馆,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当即皱起了眉头,低喝了一声:“怎么回事?”
手底下人连忙请罪,然后压下心底的那几乎快要翻滚出来的反胃,尽量平静着语气说道:“殿下恕罪,今儿个下午,不知道是谁把一个被剥了皮的人扔在了驿馆门口,还未来得及清理干净。”
听到这话,齐渊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人呢,死了没?”
“如今靠着参汤吊着,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卑职觉得,大概是活不成了。”护卫恭敬回答道。
“那不是还没死么,带孤前去看看。”齐渊冷着脸,直接说道。
敢直接就丢在北齐驿馆门口,定就是冲他来的,自然要去瞧瞧。
护卫头皮发麻,那种血淋淋的场景,他这辈子见过一次已经是难受作呕到了极致,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看门的,居然要他受这种罪。
“是。”
内心无论如何抗拒,可面上还是不敢有丝毫不满,很是恭敬道。
一推开门,一股血腥刺鼻的气味就直冲了出来。
“唔……”护卫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又率先看见这个场景,也不顾及什么规矩尊卑了,干呕一声,就跑了出去。
齐渊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护卫,也没怪罪的意思。
他上前几步,看着躺在床上,已经血肉模糊,只有极其轻微喘息声的人,心里隐隐也有点反胃,但能克制住。
齐渊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那人的锁骨处,那里,有一大块完好的肌肤,像是特地留下来的。
而上面,有一个青褐色的刺青,写的是一个“齐”字。
齐渊眯了眯眼,试探性说了句:“安南?”
安南早就陷入了昏迷之中,自然听不清齐渊在说什么。
齐渊垂眸看了片刻,眼神深不见底,然后直接吩咐手底下的人:“这人,已然是活不成了,就不必管了,等咽气了,直接找个地方埋了就行。”
“是。”
回了自己房间,叫来了自己的亲信:“这事,你怎么看?”
迟墨低头思索片刻,随即答道:“属下觉得,是长乐公主从安南口中知道了您的计划,所以故意将人送来警告我们的。”
“这点孤自然也想到了,孤想知道的是,安南为何会暴露?”
根据以往从西武来的情报中,这夜姝凰可是个空有美貌,愚不可及,痴迷低贱庶子的花痴公主。
突然转了性和那个庶子和离也就罢了,安南居然都暴露了,被弄成那个模样,最后还如此嚣张地直接来驿馆挑衅。
“属下暂且也不太明白,或许,是长乐公主在彻查孙柳芸时,安南不慎,自己暴露了出来。”
毕竟,在这事之前,没人把夜姝凰放在眼里过。
“或许如此吧。”齐渊长叹息了一声:“安南轻敌,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这个夜姝凰,别的不说,手段当真是狠辣!”齐渊眸色渐渐冷凝:“希望她不要变成我北齐的心腹大患。”
“她不过区区女子,如何能有如此本事,殿下不必过于担忧。”
齐渊看了一眼迟墨,冷笑:“区区女子?东陵的昭璟长公主也叫夜姝凰,她不是以女儿身被册封过储君了么?她给我北齐带来的麻烦还小?”
幸而东陵内部内讧,小皇帝以叛国罪将夜姝凰直接赐死,不然,实在是个极大的麻烦。
“迟墨,你可别忘了,当初国师预测帝女星降世,预测的可不是东陵的夜姝凰。”
若不是如此,区区一个公主,哪里值得他费心。
……
这一夜,天上的明月格外圆,格外亮。月光从公主府寝殿的窗前散下来,落下一大片霜。
清冷的琴声,凉凉地响起,琴音婉转飘渺,不觉凄凉,直让人沉浸身于幽静空谷之中,自有一股空灵不染尘埃的纯净清澈。
夜姝凰一身浅紫色宫装拂地,修长白皙如玉一般泛着光泽的十指搭上琴弦,从指下流泄出婉转缥缈的琴音。
“人送过去了?”夜姝凰抬眸看了一眼红凝,淡淡问道。
红凝刚踏进寝殿,便瞧见这个画面,微微一怔。
殿下从未穿过如此冷清低调的紫色衣裳,而且,她从不知道,殿下擅长弹琴。
水至清则无鱼
不过她只是稍稍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恭敬道:“是。”
“齐渊有什么反应没有?”
“北齐太子去看了一眼,然后就吩咐手底下的人等安南彻底咽气,就把人给送出去直接埋了。最后北齐太子叫了亲信进了屋子里,商谈了整整一下午。”红凝压下心底的震惊,将自己打探到的,全部都告诉给了夜姝凰,然后就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您就这么直接把人送过去,不是打草惊蛇了么?还是说,您就只是为了警告他一番?”
“北齐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是否打草惊蛇了,也并不是特别重要。”夜姝凰淡声道:“北齐先对本宫露出爪牙,嚣张跋扈如本宫又岂会弃之不理?”
对于自嘲,夜姝凰向来得心应手。
“可是殿下,既然安南的身份已然知晓是北齐派来西武的探子,为何您不直接告诉陛下,让陛下来做主?”红凝不解地问道。
“你以为父皇真不知北齐的野心?”夜姝凰轻笑:“红凝,你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他北齐派了诸多探子来探我西武的底细,难道我西武便只是任人宰割?”
“便是我去告诉了父皇又如何,父皇能为了这个和北齐开战?西武和北齐暗地里针锋相对了这些年,可从未有哪一次拿到明面上说,两国之间,若没有真正开战,面子上的关系总是要维持。而西武,也没必要去做那个出头鸟。”
似想到了什么,夜姝凰嘲讽一笑:“这次,齐渊和夜长枫来西武,多半也是为了联姻而来。本宫倒想要看看,他们会选择谁。”
“这天下平静了太久,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话落,指尖一勾转,琴音开始发生变化,不同于刚才琴音的祥和宁静,琴声变得铿锵刚毅起来,宛若浪花击石,江河入海,震人心弦。
一曲毕,夜姝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眉眼含笑。
“蓝珍姑娘觉得,孤这琴弹的如何,比起以往,是否精进了许多。”
蓝珍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双目瞪大,震惊无比:“殿下你……你……”
“孤怎么了?”夜姝凰站起身,含笑地看着她:“是怎么发现你的?”
蓝珍狂点头,她自认演技极佳,连红凝的心里想法都模仿到了,怎么就被殿下给发现了!
“很简单,红凝她不会问孤这么多问题。”夜姝凰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蓝珍,你的易容术还是未到家啊。”
蓝珍跺了跺脚,很是不服气:“不过半日功夫,属下哪里会把红凝性格什么的调查的那么清楚,殿下莫要在鸡蛋里挑骨头了,属下觉得,属下的易容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而且……”
蓝珍自夸自擂的话还未说完,就一下子停顿在了那里。
和刚从外面回来的红凝,大眼瞪小眼。
红凝有过片刻的呆愣,但立马就反应过来,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剑,剑指蓝珍。
“你是谁!为何易容成我的模样!”
蓝珍不仅不惧,反而还乐呵呵的:“原来你就是红凝啊,久仰久仰,我叫蓝珍。”
红凝面色冷肃,不欲理会蓝珍,她略带担忧地看了一眼夜姝凰:“殿下您……”
夜姝凰笑了笑,解释道:“蓝珍只是在开玩笑,你不必在意。”
说着,便看向蓝珍:“行了,把脸换回来吧,用红凝的脸这样说话,我听着都不习惯。”
“果然啊,变心变得如此之快莫过于殿下。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蓝珍不满地控诉道,可还是一个伸手,将脸上的面皮给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娇俏秀丽的脸。
红凝将剑收到了剑鞘中,看着蓝珍对着自家殿下如此黏熟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一直都是殿下身边的第一人么,怎么如今成了新欢了?
眼前这个叫蓝珍的女子,说话好没道理。
“红凝,可有查到什么么?”夜姝凰不理会蓝珍的抱怨,将目光放在红凝身上。
红凝低头,恭敬道:“确如殿下所料,东陵睿王刚至驿馆,怀王殿下便悄悄派人和他联系上了。究竟所谓何事,属下谨遵殿下吩咐,并未上前打探,以免打草惊蛇。”
蓝珍听着,很是嫌弃地开口道:“夜长枫和夜恒霄蛇鼠一窝,不用猜也知道没憋什么好屁,属下猜测,肯定是和夜蓁蓁那贱人的婚事有关。”
此言一出,红凝略带惊讶地看了一眼蓝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姑娘说话好……好直爽。
夜姝凰从前便是听惯了的,所以也没觉得什么,她注意到了蓝珍话里的重点:“夜长奚是想要夜蓁蓁嫁入西武联姻?”
她原以为是夜长枫来求娶西武公主呢。
“小皇帝本就是疑心病极重的人,昭璟殿下被他赐死之后,便将目光放在了睿王府上,他怎会眼睁睁看着夜长枫迎娶西武公主,壮大睿王府的势力呢?”蓝珍冷笑:“单论夜蓁蓁本人不提,夜长奚他自己一母同胞妹妹都能舍得推出去,当真是薄情寡义。”
“那兰相家的大公子该怎么办?”想起了往事,夜姝凰勾唇,带着几分讽刺:“他和夜蓁蓁不是一向情深似海么,若是夜蓁蓁嫁入西武联姻,那兰轻彦不是要孤苦一生了么?夜蓁蓁也愿意?”
蓝珍翻了个白眼:“殿下,您可别提了。自长公主府倒台后,丞相府立马见风使舵,转而支持小皇帝,可小皇帝虽然薄情寡义,但并不蠢,丞相府就是个墙头草,小皇帝直接以昭璟殿下同谋的罪名把他罢官了,流放了出去。”
“夜蓁蓁本就不是真心喜欢兰轻彦,怎会不愿意?而且属下看着,夜蓁蓁对此番入西武联姻,不仅没有不愿意,她反而还高兴的很呢。”蓝珍越说越气,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
“在东陵,她纵然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可最后嫁的无非就是世家公子。而一旦联姻,她嫁的定然是亲王太子,有机会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她当然乐意。”
不会认错
“既然夜长枫和夜恒霄联系了,想来,是看好了我这皇长兄了。”夜姝凰淡淡笑了,并不是很在意。
她倒是很想看看,这夜恒霄能不能担得他们的期望。
夜姝凰看了一眼一旁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的红凝,静默片刻,随即道:“蓝珍,你赶了多日的路了,现在快去歇息吧,你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
“是。”蓝珍点头,也没有多话,她知道殿下这是特地支开她。
夜姝凰走出寝殿,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红凝,温和道:“红凝你也坐。”
“是。”红凝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夜姝凰的对面。
石桌上,是一整套极为珍贵的紫砂茶具。
红凝看着,有些失神。
这是前几日殿下吩咐人购置的,说是为了安定心神,平心静气。
夜姝凰淡淡一笑,开始了手里的动作。
烹茶,倒茶,涤茶,分茶,她做的行云流水,娴静优雅,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殿下从前对煮茶弹琴这些东西向来不屑,觉得是故作风雅。
可何时,殿下将这些繁琐又枯燥的东西学的如此之好呢。
好像自殿下决意与顾书瑾和离那日,殿下就变了许多。
可这种变化,并不让她讨厌,反而让她多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
难道是……
这个想法让红凝一惊,她下意识抬眸看向夜姝凰,刚巧和她的目光对上,能看清夜姝凰眼眸里的浅浅笑意。
“红凝你看,本宫这茶煮的如何?”
惟兹初成,沫沈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
红凝垂下眼眸,恭敬道:“属下虽不懂茶,但看这色泽,便是极好。”
夜姝凰淡淡一笑:“那你先尝尝。”
不由红凝拒绝的,直接就放到她手上。
红凝只得接过,茶汤烟云弥漫,芳香缭绕不绝,轻抿了一口,茶味却很淡。
“如何?”夜姝凰问。
红凝细细品味片刻,还是道:“属下愚笨,除了茶香,并未品尝出其他味道。”
夜姝凰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论心里是如何怀疑,可总是愿意对她实话实说,也不知该说这丫头忠心可佳呢,还是该说死脑筋。
“你从未接触过这些,品尝不出也是正常。”夜姝凰笑着,然后话锋一转:“红凝,你现在心里可是有了疑惑?本宫何时学了这些?又是何时认识那么多关于东陵的人,以及为何对东陵皇室有着异样的关注?”
红凝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抬头看着夜姝凰的眼睛,一字一顿,极为认真:“属下确实有疑惑,但并不想知道。”
夜姝凰挑眉,有些惊讶,这姑娘不按套路出牌呀。
“为什么?”
红凝笑了,笑容中带了几分豁然:“殿下只会是夜姝凰,西武的长乐公主,属下不会认错。”
夜姝凰蹙眉,倒是有些不懂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红凝忠心的,便只是夜姝凰这个躯壳?里面装着谁,她都不在意?
“殿下,您只需记得,自殿下于冰天雪地里救下属下后,属下便立下誓言,今后无论发生何事,都只会终生效忠殿下您。”
“而至于其他,属下并不在意,也并不想知道。”
夜姝凰沉默良久,然后淡淡笑道:“好,你的话我记下了,我信你。”
红凝的话,她确实不太明白,但她并不打算再深问下去。
她只要记住一点,红凝不会背叛她,这就够了。
这世间的人,又有谁没个秘密?
而她,并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
……
宁翌辰第六次踏进长乐公主府时,可算是见到了夜姝凰的人影。
这几日,每每来公主府,公主府的侍卫不是说阿杳去了皇宫,就是说阿杳有要事出去了,实在没办法来和他见面。
宁翌辰虽然明白阿杳是有要事要做,可还是忍不住失落。
“世子今日来,所谓何事?不会仅仅是想来见我一面的吧?”夜姝凰笑着招呼宁翌辰坐下,好心情地问道。
宁翌辰心里有气,刚想要发作一番,但一见夜姝凰笑颦如花的脸,又忍不住心软了。
“我本就是想来见阿杳你一面的,这几日没见,难道阿杳你一点都没想我么?”
语气中,隐隐透着委屈和埋怨。
夜姝凰受不了宁翌辰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连忙解释道:“你也知道,东陵如今的人来了,我有很多事要忙,自然没空见你。”
宁翌辰蹙起好看的眉头,眼眸里有着心疼:“阿杳,其实有些事,你并不是要亲力亲为的。”
交给他来做,他能做的更彻底一些。
夜姝凰笑着摇了摇头:“不,复仇这回事,我从来都喜欢亲自动手。”
她不怕脏了自己的手,她本就是从地狱里归来,踩着无数人的尸骨重生,她无惧于黑暗,更无畏于血腥。
那些欺她,辱她,有负于她的认,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殿下,顾府传来了消息,顾书瑾怕是快活不成了,他的心腹王福跪在公主府门口,求您去见他最后一面。”
红凝走了进来,先对夜姝凰和宁翌辰行了一礼,然后说道。
宁翌辰一听这话,立马就变了脸色,脸色臭的不行,当即道:“阿杳不去,你直接……”
话未说完,便被夜姝凰打断了,她问:“是顾书瑾的意思?”
红凝点头:“是。”
“行,你去告诉王福,本宫稍后便去一趟顾府。本宫倒想要看看,他想要对本宫说些什么。”夜姝凰只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
莫说是宁翌辰了,连红凝听着夜姝凰这话,都有些惊讶了。
难道,因为顾书瑾快死了,所以殿下就对他心软了?
夜姝凰笑笑:“还愣着做什么?去回话啊。”
“是,属下告退。”红凝回过神,虽然依旧不解,但还是听从了夜姝凰的吩咐。
宁翌辰简直快要被气死了,他虽然清楚阿杳不会对顾书瑾有感情,但就算是心软,他也忍受不了!
“怎么了?生气了?”夜姝凰看着宁翌辰这气呼呼的样子,有些好笑。
宁翌辰不回答,但很明显,他就是生气了。
不必心善
“世人皆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长乐公主和顾书瑾的这段孽缘,也该有个结局。”夜姝凰看向宁翌辰,目光极是认真:“宁翌辰,我之所以去,并非为了顾书瑾,而是为了长乐公主。”
宁翌辰沉默,良久,似乎是明白了夜姝凰的想法,他眼眸里划过一抹心疼不忍,但转瞬即逝。
他轻声回答:“好,不过阿杳,我陪你一起去。”
……
夜姝凰突然来顾府,简直吓坏了顾府的一众人。
顾远道慌慌张张地带着人就在门口迎接,可夜姝凰一个眼神都没给,径直便去了顾书瑾所在的屋子。
等到夜姝凰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顾远道吓得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
若是前段时间,他期望着长乐公主对顾书瑾还有感情,可如今,他是害怕长乐公主对顾书瑾有旧情!
由王福带着,夜姝凰和宁翌辰很快便来了顾书瑾的住所。
一进屋子,便能闻到霉味和潮湿味。
屋子里很小,也很简陋,有些地方甚至还结上了蜘蛛网,想来,这个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而顾书瑾则是躺在狭小的床上,面色发黄,形如枯槁,有气无力,哪里前段时间意气风发的半分模样。
王福一进来,就跪下了,哭着道:“公子,小的把公主带来了,您有话就说吧。”
顾书瑾身子一僵,闭着的眼睛穆然一睁,他吃力地挣扎起身,可还是没有力气,最后在王福地搀扶下才半坐在床上,靠在床头。
他抬眼看向夜姝凰,看着她身边的男子,微微失神。
女子身着红衣,倾城明艳,男子一身白衣,矜贵优雅,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可原本,站在夜姝凰身边的男人该是他才对。
这个念头一出,内心里的那不甘怨恨又再次卷土重来。
可不甘怨恨过后,又是深深地无可奈何和悔不当初。
“公主,可否让章怀世子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说。”顾书瑾的眼睛早已失去光彩,瞳孔里尽是浑浊。
宁翌辰刚想说话,被夜姝凰一个眼神阻止了:“世子,你答应过我不闹的,就先出去一下,稍后再进来。”
“那公主你要小心一点。”宁翌辰冷凉地扫了一眼顾书瑾,不放心道。
“嗯,我知道的。”夜姝凰淡淡一笑。
等到宁翌辰彻底走了,夜姝凰才将目光放在了顾书瑾身上:“你想说什么?”
“公主和章怀世子什么关系?”顾书瑾问道。
夜姝凰神色冷漠:“这与顾三公子无关。若是顾三公子还说这些没用的话,本宫就先告辞了。”
“章怀世子是喜欢公主吧。”顾书瑾扯了扯嘴角。
因为他看见章怀世子看夜姝凰的眼神像极了当初她看他时的模样。
“公主,你如今是对我没有一点喜欢了么?”
夜姝凰淡淡反问:“你觉得呢?”
顾书瑾自嘲一笑:“我这样虚伪自私的人,公主对我死心,也是应该的。”
“这几日,我一直想起与公主曾经的过往,渐渐明白,确实是我亏欠公主良久,我对不起公主。”
顾书瑾看着夜姝凰,目不转睛:“我现在只想问公主一句,若是我当初对公主你好一些,你会不会就不会像如今对我如此绝情?”
夜姝凰正视着顾书瑾的目光,眸色淡漠:“不会。”
就算发生了这么多事,原主或许也不舍得放弃顾书瑾。
可她并不会。
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夜姝凰用如此冷淡的语气说出来,还是让他心里为之一痛。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公主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么。”顾书瑾苦笑。
“本宫无需为了顾及不相关的人而委屈自己。”夜姝凰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
不爱他的人,连多看他一眼,都是嫌弃,如今顾书瑾可算是体会到了。
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他似乎失去了生机,靠在床头,神色极为疲惫。
“顾三公子若是没有其他事要说了,本宫就先走了。”夜姝凰看着满目凄凉的顾书瑾,心里没有一点起伏。
说着,转身离开,刚推开门的一瞬间,顾书瑾突然叫住了夜姝凰,叫了她的名字。
“夜姝凰。”
夜姝凰停住了脚步,但并未回头。
“夜姝凰,你要小心你身边亲近之人,这算是我给你的,唯一一点善意。”
说完这句话后,顾书瑾彻底没有了力气,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
夜姝凰蹙眉,顾书瑾是知道些什么,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可顾书瑾显然也不想说的太多,她也不屑做强人所难的事,只是淡淡说了句:“顾三公子的话,本宫记下了。”
走出屋子。阳光撒在了她身上,夜姝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夜姝凰一推开门,宁翌辰瞬间回头,刚好和她目光对上。
“阿杳。”
夜姝凰放松一笑:“走吧,章怀世子。”
宁翌辰没有再多问,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好。”
两人携手,刚走出顾府的大门,里面便传来了嘈杂喧闹的声音。
顾书瑾死了。
夜姝凰浑身一震,心里似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极悲,极伤,她用手触了触自己的脸庞,竟是有几滴清泪流下。
她竟然是哭了。
为了顾书瑾?
不,这是属于原主留下的意识,她是真的喜欢顾书瑾,情难自抑,甚至影响到了如今的她。
可再如何情深,她都已经消失了,夜姝凰心里的感伤和难过也渐渐退散。
她看向宁翌辰,眼神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迷茫:“宁翌辰,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鸠占鹊巢,为着自己能活下来,生生逼走了旁人。”
“不,阿杳,你不曾亏欠她。”宁翌辰不赞同地摇头。
倒是她,亏欠阿杳良多。
“是她自己死了以后,我才有把办法让你重生到她身上。”
那长乐公主的死,是否和他有关呢?
夜姝凰还想再问,却被宁翌辰一把抱住了。
他拥的很紧,勒得她有点疼,只听到他轻声道:“阿杳,这世间人负你太多,你当真不必心善。”
番外:顾书瑾(一)
顾书瑾长相随了他的阿娘,从小便明眸皓齿,精致可爱,又聪慧机颖,和相貌普通,笨拙木讷的顾家嫡长子顾书文完全不一样。
也因为他的出生,让他的阿娘更加受宠,在这个顾府,可以说,他的阿娘可以和顾夫人,顾家的当家主母在针锋相对的过程中丝毫不落下风。
所以,他的阿娘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他阿娘在他小时候便在他耳边耳提目醒,他虽然是庶子,可无论从哪方面比都不知道强上顾书文多少倍,这顾家应该是由他来继承。
就这么长年累月地说着,他渐渐地就信了,然后就是深信不疑。
他阿娘是个很有本事的女人,她能将父亲哄得服服帖帖,她也教他如何扮乖弄巧,赢得父亲的宠爱,他做的从来都很好,也没让阿娘失望。
在阿娘的教导下,他从小便懂得察言观色,知道怎样才能利益最大化,怎样把顾书文给比下去。
一府的嫡长子在他光环的照耀下竟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而父亲,疼爱他远胜于顾书文,对他给予厚望。
阿娘得意极了,逢人便说,她生了一个极好的儿子。
随着年岁的渐长,他的容貌愈发出色,一袭白衣,一把折扇,温润如玉,风度翩翩,若是不知他的身份,还以为他是哪个世家大族的贵公子。
少年情窦初开,他渐渐对自小寄养在顾府的表妹孙柳芸有了好感,觉得她温柔漂亮,又知书达礼,真是哪哪都好。
他并非不清楚阿娘把孙柳芸养在顾府的原因,是想让孙柳芸去勾引大哥,败坏大哥的名声,然后让他顺理成章地继承顾府家业。
可像孙柳芸那样的女子,小鸟依人又温婉漂亮,就这么直接让给了大哥,他只觉得不甘心。
而且,他确实是有些喜欢孙柳芸的,所以更不想便宜了大哥。
阿娘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因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去世了,他在伤心之余,心里竟有一丝庆幸。
阿娘在世一日,众人先想起的,只会是他的庶子身份而不是他的才华品行。
而且,阿娘死后,便没有人能阻止他和孙柳芸的事了。
他觉得,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开始刻意接近孙柳芸,开始时,孙柳芸还欲情故纵了一番,可没过多久,她就主动和他示好了,他们自然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他以为,他的人生仅仅会如此,会考取功名,会在朝廷里有一席之地,会有娇妻美妾相伴,有孙柳芸这个红颜知己,会继承顾府家业。
直到一次宴会上,他遇见一个人,她改变了他所有的人生,也让他达到了他从未敢想过的尊荣高度。
那是陛下亲姐安定大长公主办下的曲水流觞宴,宴请了京城所有官家的年轻男女。
虽然他只是七品官家的庶子,但也受到了邀请。
为着那日的宴会,他精心准备了许久。
一袭白衣翩翩,温文尔雅,面对众位世家公子,他不卑不亢,礼仪周全,丝毫不阿谀奉承,尽显自傲高洁。
在众位小姐公子表演才艺,场面极是热闹非凡时,他不随波逐流,反而独自去了一棵桃花树下,自顾自弹起了他最擅长的凤求凰。
未出所料的,他成功吸引到了一位身份极是尊贵的贵女。
那位贵女便是天家帝后最宠爱的长乐公主夜姝凰。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是哪里吸引了夜姝凰,让她对他就这么一往情深了。
但毫无疑问,他的目地是达到了,他能利用夜姝凰,得到他想要的所有一切东西。
自小便学会的察言观色,让他和夜姝凰相处几次后便就摸清了她的性子。
他越是对夜姝凰冷淡疏离,冷嘲热讽,她便会越对她纠缠不放,痴缠到底。
她不惜放弃皇室公主的身份也要和善亲王府的小王爷解除婚约,就是能为了和他在一起。
他当时便在想,天家养大的金枝玉叶,也会这么犯贱么。
他在心里鄙夷的同时,也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在这时,孙柳芸的存在,便是有些多余了。
虽然他拿捏了夜姝凰,可他无法确定在她知晓孙柳芸的存在后,会不会勃然大怒,然后断了和他在一起的心思。
可孙柳芸总是体贴懂事的,她不想耽误他的前程,离开了顾府,和他断个干净。
他如何会舍得,当即就找到了她,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外室。
因为夜姝凰的缘故,他的父亲很快得到了升官,陛下赏赐源源不断,彻底成为炙手可热的宠臣。
而他自己,没人再敢看轻他这个庶子,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公子们,一改往日对他的漠视冷淡,对他热络起来,言语中多了许多的恭敬和讨好。
他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可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夜姝凰,他又忍不住怨恨,是夜姝凰逼迫他吃软饭。
加上孙柳芸的温柔体贴,知书达礼,而面对着张扬跋扈的夜姝凰,他对她愈发厌恶轻视。
一次严冬,不知为何,他生了一场重病,几乎药石无医,宫里的太医给他诊脉,都说快活不成了,连他自己都快放弃了,唯有夜姝凰不放弃,衣不解带,没日没夜地照顾他。
后来,夜姝凰听说寒山寺的佛祖最灵,就一步一叩首从山脚拜进寺庙,许是她的诚心打动了佛祖,他竟然奇迹般转好了。
这次事之后,陛下便特地把他宣召进宫,说起了和夜姝凰的赐婚之事。
陛下说,若是他真不愿意,天家也不会怪罪,更不会强求。
可他哪里是不愿意,他非常愿意,这是他一飞冲天的极好机会,只要娶了夜姝凰,他便是京城最上层的人了,而这些,都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可他表现出来的,却是为难和无可奈何。
他跟陛下说,他愿意娶长乐公主。
陛下听着他的回答,很是不满,但最终也还是下了赐婚的旨意。
他和夜姝凰在西武帝后的注视下,正式成为了夫妻。
番外:顾书瑾(二)
最开始时,他就对夜姝凰表现得十分地嫌弃。
大婚之日,他连新房一步也没有踏进,在书房睡了一晚,而夜姝凰于新婚之夜独守空房。
他并不害怕被帝后知晓,因为他知道,夜姝凰会替他隐瞒,她不舍得他被帝后责罚。
事情如他所料想的一样,在第二日进宫参拜帝后时,夜姝凰对于新婚之夜发生的事没有向帝后透露半分。
而他,在帝后面前,他是夜姝凰体贴温和的夫君,外人面前,他则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驸马爷。
夜姝凰在他面前,一向委曲求全,没有丝毫公主威仪,在公主府里,他成了真正的主子,没人敢不听他的。
而他的妹妹顾兰馨,也时常来公主府小住,和他一样,没有把公主府任何人瞧见眼里,包括夜姝凰。
顾兰馨时常在背后悄悄议论,说夜姝凰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和她时,当真像条听话的哈巴狗。
天家皇室,也不过如此。
而他听着,并没有觉得不对,反而玩笑似地敲了敲顾兰馨的头。
夜姝凰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而又有孙柳芸这朵解语花,他的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和夜姝凰大婚没多久,他便得知孙柳芸怀孕了,他从未怀疑过这不是他的孩子,因为他自信,孙柳芸心悦于他,怎会和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他很是高兴,当时便向孙柳芸承诺,一定会娶她过门。
可这一切的转变,便是从此刻开始。
他听了孙柳芸的话,设计捉奸,想要用这个来威胁夜姝凰,以此来让孙柳芸进门。
可事情发生了意外,夜姝凰走错了厢房之后,一改以往的态度,对他极为强硬起来。
尚未等他反应过来,夜姝凰就极其冷漠绝情地把他关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陛下寿诞,他能出来时,在看完孙柳芸母子归来的途中,便又遭遇意外,被人打昏了过去。
不仅错过了陛下寿宴,还被人扒光衣裳扔在了青楼门口,让他颜面尽失。
而再次转醒,便又是接二连三的噩梦。
他不仅被陛下下令杖责,亦被赐了一纸休书,他和夜姝凰就此和离。而他的父亲,因为他养外室和陷害公主的罪名被揭发,被陛下降职,重新成为一个七品官。
还未来得及等他求情,夜姝凰便是不耐烦了,对他没有了丝毫的旧情,在冷漠地告知这对他而言一个个噩梦后,便把他丢回了顾府。
因为被杖责,伤口并未得到及时医治,回去顾府没多久他就发起了高烧。
但整个顾府,自他失势之后,对他避恐不及。而他心里清楚,此刻最怨恨他,最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是他的亲生父亲,自然也不会想要去替他请大夫。
好在,他的同胞妹妹顾兰馨,不顾一切地去求了父亲,父亲最终松口,去让人给他请了大夫。
他知道,他的父亲对他还抱有一丝幻想,而他,则必须要尽快证明自己的价值。
在他心怀忐忑之时,不知要如何和夜姝凰解释时,孙柳芸那边出了事,她和旁人私通的事被采萍揭发出来了,就连孩子也不是他的。
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意外的没有一点生气,反而是放松和势在必得。
他觉得,是老天都在帮他,他可以彻底把所有的事推到孙柳芸身上,他是无辜的。
在经历了这些后,他才终于发现,比起无上的荣耀权势,对孙柳芸的喜欢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那日,他早早都去了公主府,却被侍卫阻拦在了门口,他并未生气,在公主府前弹起了和夜姝凰初见时谈的那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
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
何悟今兮升斯堂。
……
他想,夜姝凰大概是能明白他的心意了吧。
只要她肯回头,他今生定能好好待她。
就在他殷切地期盼下,终于见到了夜姝凰的身影。
他赶紧上前,去恳求她的原谅,去告诉她,只要她肯定自己,自己做什么都行。
他以为夜姝凰松口了,没想到她却是想要自己的命。
她居然说出了要另嫁他人,而他是她的耻辱这番话。
他心里是无比怨恨夜姝凰的绝情冷漠,可他知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不能放弃。
他想和夜姝凰继续纠缠下去,可一个男人的出现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
那个男人便是镇西王府的章怀世子宁翌辰,是真正权贵世家的公子。
自宁翌辰出现在了这里,夜姝凰的眼神便再也没有放在他身上。
父亲被彻底罢官,他被夜姝凰彻底厌弃,重新丢回了顾家。
自此,他的噩梦便开始了。
父亲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了他身上,先是对他动用家法,然后把他赶在了连下人都不如的住所。
他终日里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屋子里的潮湿烦闷,让他的病情愈发严重。
得了父亲的吩咐,他能有一口热汤都变得奢侈。
不过短短几日,他便觉得自己有了油尽灯枯,濒临垂死的感觉了。
不仅是他,他的妹妹重病缠身,也已经病的下不了床了。
在听到府里的下人对他冷嘲热讽时,躺在床上的他,有些东西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体魄虽不强劲,但到底是健康的,而身上的伤,多是皮肉之伤,何故短短几日便虚弱病重至此。
而顾兰馨无病无灾,又因何会突然病重,药石无医。
是陛下动的手啊。
陛下早便对他们兄妹不满,但碍于夜姝凰的面子,不好贸然对他出手。
可如今,夜姝凰对他彻底厌弃,陛下怎会再容忍三番五次对天家不敬的他和顾兰馨。
大概是轻视夜姝凰太久了,让他出现了错觉,天家也不过如此,作为夜姝凰父亲的陛下,其实也并不可怕。
可他也忘了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君王无情,而作为帝女的夜姝凰,一旦不爱了,也同样冰冷无情。
可悲的是他落到如此地步才明白这个道理。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半昏半醒地过了几日,突然有一日,他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
他知晓,他这是回光返照了。
他想见夜姝凰最后一面,所以让王福去公主府去求她。
本以为她会拒绝,可她竟然是来了。
是和宁翌辰一起来了,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何其般配。
他看着,有些刺眼。
他提出要和夜姝凰单独谈谈,宁翌辰不同意,可因为她一个眼神便妥协了。
他向夜姝凰忏悔,道歉,可她表情冷淡,看起来丝毫并不在意。
看着这样的夜姝凰,他在心里不禁在想,这真是曾经爱他爱到痴狂的夜姝凰么?
他最终问了他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若是他当初对她好一些,她会不会就不会如此绝情?
不会。
这是她的回答。
她连安慰都不屑给他。
回答这个问题后,她就要离开。
而他,在夜姝凰即将推门而出时,叫住了她的名字。
夜姝凰停住了脚步。
他在心里想着,若是她肯回头,他便把藏在他心里,谁也不曾知晓的秘密告诉她。
可她并没有回头。
他心里不知是悲伤还是失落,亦或者是庆幸。
他们大概永远都不知晓,夜姝凰纵然对他深情到不能自抑,可到底是天家公主,他哪里来的底气,能如此大胆地冷落羞辱她,没有丝毫的顾及。
这都是有人默认,那人身份极为尊贵,对他这种行为很是满意。
那人虽然隐藏得深,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后来便是愈发确定。
那人,极不愿意夜姝凰过的好。
可到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夜姝凰,你要小心你身边亲近之人,这算是我给你的,唯一一点善意。”
夜姝凰只是冷淡地回应了他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靠在床头,连连苦笑。
他没有告诉夜姝凰那人的名字,而夜姝凰永远不会对那人有警惕防备之心。
他到底是遗传了父亲的自私凉薄,就连那一点善意,都显得那么敷衍。
他想起阿娘曾经跟他说的话,若是我过得不好,旁人也休想安稳,哪怕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如今他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凭什么夜姝凰会有良人相伴,会有大好的人生,而他如此落魄,像蛆虫一般死去。
最后这善意的提醒算是还了夜姝凰曾经对他的情深意重。
他这一生,除了在年幼时救下一个快要被人打死的乞儿,几乎就没做过什么好事。
可他除了在最后几日受了几天罪,基本都是在安然享乐中度过的,也没有过什么不满意的事。
老天不长眼啊,像他这样的人,竟有幸有这样的人生,哪怕早逝,可能也羡煞了许多人。
他的眼神没了焦距,他也没了什么放不下的事了,就这样了吧。
他的眼睛渐渐闭上,手也缓缓垂下。
他啊,就在奈何桥上等着,看看夜姝凰到底能不能躲过灾祸。
他真的希望,他能在奈何桥上尽快见到夜姝凰。
他本就是这般自私到了极点的人。
可要是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不想再做这种人,也不想要这样的人生。
下贱东西
“阿杳,你只要知道,你从来都不亏欠谁的。无论你曾经是谁,你如今是夜姝凰,也只会是西武的长乐公主。”
死都死不干净,还要来影响阿杳,非要形魂俱灭才满意么。
在夜姝凰看不见的地方,宁翌辰眸色渐渐幽暗。
当真是毫无亏欠么?
夜姝凰没有说话了,大概是受了原主的影响,她今天真的很累,很疲惫,不想再想这么多了。
而在宁翌辰面前,她不想再伪装自己,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睁着困倦的眼睛,意识渐渐模糊,她在他耳边轻声道:“世子,背我回公主府吧。”
“好。”
得到的,是宁翌辰温柔缱绻的回应。
夜姝凰睡过去了,而宁翌辰并未如夜姝凰所言背她回去,反而直接抱起了她,往公主府方向去。
宁翌辰望着在自己怀里已经熟睡的姑娘,目光极是温柔和心疼。
这是他想要捧在手心里的姑娘。
她不该是这么多灾多难的。
情不自禁的,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阿杳,其实你真的不必那么辛苦的。
有些人,有些事,便让他来解决。
……
夜深
镇西王府
青玄在宁翌辰身后站着,看着宁翌辰的动作,表情凝重且担忧。
世子如今的身体,当真还能使用苗疆秘术么。
而她怨念极深,世子要想彻底解决掉她,想必又要元气大伤一场了。
宁翌辰却是极为淡漠,他看着桌案上的香缓缓燃尽,然后抬手,催动苗疆异术,一团深绿色的烟雾缓缓升起。
“桀桀桀……”
凄厉的叫喊中混杂着诡异断续的笑声,那声音雌雄莫辨,时隐时现,令人毛骨悚然。
他看着渐渐出现的红色身影,眼神冰冷,似结了一层霜。
“看在阿杳的面子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回你该去的地方。”
“你休想!”怨毒且绝望的声音凄厉响起:“你们害死了我,又害死了顾书瑾,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红衣女子的面容渐渐清晰,只是她仍保留了她死前时七窍流血的惨状。
可仔细辨认下来,便能发现这厉鬼一般的红衣女子,竟与夜姝凰相貌一模一样!
她便是死去的长乐公主夜姝凰!
世人皆道,东陵苗疆是受神灵庇护的一族,却鲜有人知晓,苗疆嫡系一脉,可修习异术,可通神鬼。
“冥顽不灵!”宁翌辰的声音极是冷漠,没有半点温和。
“桀桀桀!”她大笑,表情狰狞,幸灾乐祸:“你为着你的阿杳借我那副躯壳重生,身体早就毁了,还想让我魂飞魄散,痴人说梦!”
“你的躯壳?”宁翌辰扯了扯嘴角,讥讽道:“当了这么些年的长乐公主,你怕是早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下贱东西。”
“你找死!”
戳到了痛处,她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怒火,只想着把眼前的男人撕成碎片。
阵阵黑雾翻涌,冰冷刺骨的煞气朝着宁翌辰袭来。
宁翌辰身形丝毫未动,一道白光突然出现于他手心,朝着她的身影袭去。
伴随着肢体被生生撕碎的诡异声响,一声凄厉惨叫划破长空。
你喜欢么
“啊——”
凄厉的惨叫声过后,那红色身影化作一股股黑雾,然后渐渐消散。
她,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噗嗤”一声,宁翌辰弯下腰,口吐一口鲜血,青玄见状,赶往来扶住了他。
“世子,您实在不该——”
青玄皱眉,到底没有把话说完。
“她已经影响到阿杳了,以后怨念只会越来越重,若不能趁早解决,必是大患。”
宁翌辰面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
“若是阿杳来找我,你就说我有事出去了,千万别让她发现我又受伤了。”
嘱咐完这句,宁翌辰便昏了过去,青玄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
都这种时候了,世子还挂念着长乐公主。
就在青玄扶着宁翌辰往他住的地方走时,一抬眼,身子一僵,停住了脚步。
完了,被逮了个正着。
他战战兢兢地打了个招呼,声音在发颤:“镇镇……西王。”
镇西王表情极为严肃,他瞥了一眼已经昏迷过去的宁翌辰,声音很冷,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带着你家世子随本王来。”
“是。”
这话一出,青玄紧绷的心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镇西王还是关心世子的。
……
七月十五,中元节,百鬼夜行。
可令人恐惧的,从来都不是鬼,而是人。
“殿下,明日便是大朝宴了,您让属下也去嘛,求求您了。”蓝珍正在夜姝凰跟前死缠烂打:“属下保证,绝不会暴露自己,也不会冲动做事。”
夜姝凰的态度很坚定:“不行,你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大朝宴让红凝跟我就行。”
蓝珍哼了一声,很是嫉妒:“红凝,红凝,就知道红凝,殿下您果然是不爱我了,我跟您说……”
话还未说话,忽然风刮起,烛火一闪,夜姝凰眸色一凝,下意识便将蓝珍拉到一边。
随即便是一声厉响。
“啾!”
疾速的箭矢从夜空中划过,钉在了这寝殿的柱子上,而那箭矢下,是一封染血的信和一颗头颅,血淋淋的头颅……
蓝珍吓得面色惨白,身体直直地僵在那里。
若不是殿下及时拉住了她,这箭矢就要射在她的头颅之上。
死也就罢了,还要和那个头颅亲密接触,以那个姿势……
想都不敢想,太恐怖了。
“殿下——”
红凝匆匆赶了进来,一看见这个场景,心跳到了嗓子眼上,可瞧见夜姝凰没事,这才平静了下来。
“殿下,属下方才在外面巡逻,发现两个可疑的身影,正准备去追,那两人便没了踪迹。”红凝禀告道。
夜姝凰点头,微微冷笑,这就按耐不住了么。
她给了蓝珍一个眼神,蓝珍了然,然后大步上前,十分嫌弃地去拔箭矢,可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那箭矢,深深地射进了柱子里。
“真是没用。”红凝看着蓝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拔动那箭矢,冷冷地吐槽了一句。
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夜姝凰淡淡地瞥了一眼红凝,这姑娘,平时话少的可怜,怎么突然吐槽起了蓝珍,看来对蓝珍,是不满意很久了。
蓝珍气坏了,她瞪着红凝,后退了好几步,给她腾位置:“那你来?”
红凝没回答,但走了过去,意思很明显,她来就她来。
本来红凝的表情是很冷漠平静的,可在她连续几次用力,箭矢还是纹丝不动时,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一丝尴尬。
蓝珍这下子开心了,拿着下巴看人:“我没用,红凝姑娘你就有用了?还不是跟我一样废物。”
“你——”红凝被挑衅到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开始见到蓝珍的第一眼时,她就看她不顺眼。
看不惯她懒懒散散,也看不惯她油腔滑调,更看不惯她的厚脸皮。
夜姝凰看着,无奈笑了。
被这两人一打岔,原本有些压抑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行了,别闹了,让我来试试。”夜姝凰上前几步,并没有去用手去拔箭矢,她自己也很嫌弃那血淋淋的头颅。
她施展内力,又是“啾”的一声,箭矢从柱子里飞了出去。
头颅和箭矢分开了,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那信封也掉落下来。
蓝珍眼疾手快将信封捡了起来,交给夜姝凰。
夜姝凰接过,蹙眉,信封上血迹斑斑,可依稀还能看见右下角处画着的紫色曼陀罗花。
花朵妖艳而又诡异,透着一股子邪魅。
她撕开信封,打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凌厉,就像这曼陀罗一般,张牙舞爪。
小凰儿,我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喜欢么?
后天晚上,梨花巷,我等你,你若是不来,那我便亲自来找你。
夜姝凰眸光渐冷,将手中的信放到烛火之下,看着它慢慢燃成灰烬。
此刻,蓝珍也不敢多话了,静静地看着夜姝凰,心里惴惴不安。
夜姝凰看向滚落在地的头颅,长发遮挡住了他的面容,红凝见此,赶紧去把那长发扒拉开。
那人的脸似乎是被刻意清洗过,很干净,是一张很清俊的年轻公子的脸。
但红凝并不认识。
蓝珍在看清容貌时,身子一踉跄,实在是惊住了,说话都不利索了:“殿下,这不是……是……是兰轻彦么,他怎么会……”
虽然对于兰轻彦抛弃殿下,转而投向夜蓁蓁的怀抱后,她对他很是厌恶不满。
但也不得不承认,兰轻彦确实是一位很难得的美男子,当初在东陵不知让多少少女少妇动了芳心。
就这样一个美男子,到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让蓝珍多少有点感慨啊。
“殿下,是幽异宫动的手么?”蓝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是凤魇亲自动的手。”
夜姝凰轻声回答,可心里却是起了疑惑,她和兰轻彦除了有过婚约以外,并无半点关系,他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把他的头颅送过来做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恐吓她一番?
夜姝凰想不清楚缘由,索性也不想了。
她吩咐红凝和蓝珍:“你们两个把这里清理一下,我先去歇息了。”
“殿下,那您后日真要去梨花巷吗?”蓝珍问道。
是否安好
夜姝凰勾唇一笑,眼底尽是清冷凉薄:“去,如何不去呢。”
这些年未见,她倒也很想见见凤魇了,看他这些年,到底长进了多少。
至于梨花巷里
黄幽在问相同的问题:“少主,您觉得昭璟殿下后日会来吗?”
凤魇紫眸里擒着笑意:“会,怎么不会呢,她啊,如今怕是极想见我的。”
“少主,属下有一事不解。”黄幽垂眸,低声问道:“您为何要将兰轻彦杀了,并特地把他头颅和那封信一起送去?兰轻彦的死活,昭璟殿下其实并不在意。”
“你想不明白?”凤魇轻笑:“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就突然想这么做了。那兰轻彦,死的不冤枉。”
大概是因为兰轻彦突然和夜蓁蓁搞到了一起,让夜姝凰丢尽颜面,成为全东陵的笑炳。
这就让他很不舒服了。
夜姝凰和兰轻彦那个婚约,虽不应该存在,可就算要退婚,也该是由夜姝凰来退,那兰轻彦算什么东西。
这世间,唯有他才能欺负夜姝凰,旁人,也配?
所以,兰轻彦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少主,属下倒是觉得,你特地把兰轻彦的头颅送去公主府,是想要告诉昭璟殿下,您替她出气了。”黄幽犹豫片刻,还是将心里的想法给说了:“您其实,还是关心昭璟殿下的。”
这话一出,凤魇的目光瞬间幽暗,他盯着黄幽,似笑非笑:“黄幽,你想说什么?”
黄幽尚未反应过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而身体里似有无数的蛊虫在啃咬他的五脏六腑,只一会儿功夫,黄幽整个衣襟背部已被汗水打湿,额头的汗涔涔而下。
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犹如一条扭曲的蠕虫。
此刻黄幽面目扭曲狰狞,痛苦到了极致,嘴唇早已被他咬破,可他生生地没叫出一声。
恍若过了千万年之久,他体内的蛊虫才渐渐平息。
他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上也没有一点力气,可他不敢在地上躺着,手掌撑在地上,缓缓起身,再重新跪在了凤魇面前。
“黄幽,你越矩了。”凤魇逗弄着锦盒里的蛊虫,很是漫不经心。
黄幽眼眸垂下,恭敬道:“属下该死。”
是该死而不是知罪。
“黄幽,我与夜姝凰如何,由不得你来过问。若有下次,便不是蛊虫发作这么简单了。”
说完这句,凤魇站起身来,掀起珠帘便要离开,可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微微勾唇,看着黄幽,眸色里带了几分冰冷的杀意。
“黄幽,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莫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然我会让你后悔才这世间。”
黄幽身子猛然一战栗,眼底终是出现了一抹恐惧之色。
警告完了不安分的下属,凤魇好心情地离开了。
……
烟雨湾是西武皇宫里风景最好的一处地方,在这里设下宴会,也不算是辱没了自远方而来的贵客。
烟雨湾依湖而建,湖水之中有些许竹筏在其上。或有舞姬在上翩翩起舞,水袖飘扬,美不暇接。或有乐姬弹奏古琴琵琶,琴曲悠扬动听,惹人沉醉。
“都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西武人杰地灵,养出的女儿也如此温婉多情。”齐渊起身,对着上首的帝后遥遥举杯,开口赞道:“本宫在此敬皇帝陛下,皇后殿下一杯。”
西武帝举杯,爽朗一笑:“太子谬赞。”
说罢,和皇后对视一眼,一齐和齐渊饮下了这杯酒。
“太子请坐。”
西武帝摆了摆手:“远来是客,太子无需如此客气。”
“好。”齐渊笑着坐了下来。
似不经意的,他看了一眼夜姝凰的方向,她的座位是紧靠在西武帝下面,此刻,她正在和身边的侍女有说有笑,看起来单纯无害极了。
若不是亲身经历,有谁会相信这样一个女子,手段会是那么狠辣。
齐渊在这边若有所思地想着。
“殿下,方才那个北齐太子朝你这看了一眼呢。”顶着红凝的脸,蓝珍悄咪咪地对夜姝凰说道。
夜姝凰不甚在意,她今日要关注的是东陵那对兄妹:“不必管他。”
她淡淡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到镇西王旁边空了座位,微微蹙眉,宁翌辰怎么没来?
难道是又生病了?
许是夜姝凰往镇西王那个方向看的久了,镇西王察觉到了,下意识回视了过去,与夜姝凰四目相对,他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看夜姝凰。
就是这个丫头,害的那臭小子如今变得弱不禁风,他才懒得看她呢。
夜姝凰有些尴尬,她何时变得这么遭人嫌弃了。
酒过三巡,坐在上首的皇后似乎有了一些醉意。
今日皇后穿着大红鸾凤朝服,画着浓烈庄重的妆容,少了平日里的温和慈爱,多了几分凌厉威严。
她看向东陵皇室的方向,笑着问道:“本宫与贵国太后多年未见,不知太后如今身体可好?”
夜蓁蓁起身,先行了一礼,然后笑着回答道:“托皇后殿下的福,母后一切安好。荣清在宫里时,就时常听母后说起曾经和皇后殿下在西武时发生的趣事,荣清十分羡慕皇后殿下和母后的深厚情谊。”
“母后在荣清临行前特地交代过荣清,让荣清亲自问皇后殿下一句,皇后殿下如今是否安好?”
端庄有礼,落落大方。
这是东陵的公主荣清,刚至及笄,便有如此风范。
再看看他们西武的嫡公主,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公主比公主,更是令人憋屈。
“安好。”皇后看了一眼夜姝凰,笑了:“本宫有女儿承欢膝下,自然是安好。”
皇后刻意将“女儿”这两个字加重了。
夜姝凰听出来了,看着这样的皇后,心里渐起了不安。
西武帝亦是察觉到了皇后的不对劲,几番扯了扯她的袖袍,可皇后就像没感觉似的。
皇后站起了身,笑着说道:“本宫听闻,贵国的长公主昭璟因企图谋反,被贵国皇帝赐死于长公主府。昭璟长公主乃是太后亲女,太后如此大义灭亲实在是令人敬佩。”
若是我的女儿
“可本宫想,若昭璟长公主是我的女儿,莫说是通敌叛国了,便是要了陛下乃至本宫自己的命,本宫也舍不得伤她一分。”皇后举起酒杯,对着夜长枫和夜蓁蓁遥遥一敬:“贵国太后痛失独女,不过短短一月,便能安好,本宫实在佩服。”
皇后此言一出,夜长枫和夜蓁蓁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这西武皇后是怎么回事!
在西武宗室朝臣和北齐面前,竟是如此不给他们东陵面子!
这说的虽是太后,可明显也在暗示哦不,是明示他们东陵皇室冷血无情,丝毫不顾及手足之情么!
“皇后殿下,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别提区区长公主殿下。”夜长枫虽有私心,但事关东陵皇室威严,他作为东陵皇室的一员,自然要维护。
他站起身,扬声道:“昭璟长公主在东陵本就是仅次于陛下的存在,而陛下又一向敬重昭璟殿下,给了她遇君不跪等诸多殊荣。是昭璟殿下自己有了野心,做下了谋逆江山,动摇社稷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我东陵陛下和太后,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实乃大义,我东陵百姓无一不敬服太后所举。皇后殿下此言,实在有失偏颇。”夜长枫正色道。
皇后轻笑,俱是嘲讽之意:“昭璟长公主曾是东陵储君,为着东陵开疆拓土,稳定江山社稷立下赫赫功劳,就连如今东陵陛下的皇位都是昭璟长乐公主拱手相让,她享受的尊荣皆是理所应当。怎么听东陵睿王此言,昭璟长公主所得到的一切,是东陵陛下所赐?”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究竟是否是昭璟长公主有野心意图谋反,还是旁的什么,东陵睿王想是比本宫更清楚。”
这场上的气氛瞬间就冷凝了下来。
要说皇后之前的那番话,只是让夜长枫和夜蓁蓁变了脸色,可皇后这番话下来,让西武朝臣听着都不禁冒冷汗。
这皇后娘娘是魔怔了吧,当着别国皇室的面说他们的新帝卸磨杀驴,残害忠良。
虽然他们这些朝臣也是这么猜测的,但哪个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来,这不是肆意挑起两国纷争么。
西武朝臣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高台的皇后,一下子就被她给发现了,凉飕飕的目光扫了下来,让他们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把脖子缩了一缩。
算了,算了,皇后娘娘尚在闺中时脾气就是出了名的不好,她再这么闹下去,陛下肯定也站出来管的,他们做臣子的,就不要出头了。
“皇后!”西武帝此刻就是想装聋作哑地听不懂也不行了:“你不擅喝酒就不要喝了,喝多了就爱胡言乱语!”
西武帝亦是站了起来,上前扶住皇后,并冷声吩咐道:“皇后喝醉了,来人,将她送回凤仪宫歇息。”
皇后定定地看着西武帝,眼神清明,哪里半分醉意,片刻,她就笑了,一挥袖袍,冷笑一声:“本宫自己会走。”
夜姝凰在旁一直沉默地没有说话,听着皇后方才的话,她心里真的是有些复杂。
没想到,这一番维护她以及质问东陵新帝夜长奚所作所为的话,竟是从一个异国皇后嘴里说出来。
她的亲生母亲厌恶于她,她亲手教导的弟弟忌惮于她,她的妹妹嫉妒于她。
他们都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她除之后快。
或许,是她经历了太多,也或许是她本就清冷无情,她对那些人,那些事,包括她的母亲,早就不在意了。
可不在意并不代表着要放过他们。
她啊,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那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夜姝凰低垂着眼眸,心里亦是起了淡淡的疑惑。
她在东陵时,与西武皇后并没有过任何联系,今日,她为何在这如此庄重严肃的场合,不惜得罪东陵来替她说话?
夜姝凰不由得抬眸看向正要离开的皇后,而皇后刚巧和她的目光对上,顿时少了几分凌厉冰冷,给了她一些安抚的笑意,并摇了摇头。
夜姝凰顿时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这是让她不要冲动。
她心里似有暖流涌动,暖暖的,很温馨,这种感觉,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不由得站起身来,目送着皇后的离开。
西武帝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眼底微沉,又看了一眼夜姝凰,大概是明白皇后今日的失态是为何了。
他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当即对着夜长枫说道:“皇后从来心善,大概是贵国昭璟长公主与朕和皇后的女儿长乐同名,年岁亦是正值芳华,这让皇后起了恻隐之心,又多喝了点酒,这才说了这些不恰当的话。”
“朕敬睿王和荣清公主一杯,算是赔罪,望两位不要怪罪。”
说着,便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夜长枫和夜蓁蓁对视一眼,表情还是难看。
西武皇后如此羞辱他们东陵皇室,被西武帝一句恻隐之心和喝多了酒就打发了。
见鬼的恻隐之心,西武皇后根本没见过夜姝凰,就因为夜姝凰和她女儿同名,又年纪轻轻就死了,就有了恻隐之心?
这不是太荒唐了么。
还有喝多了?
这就更荒唐了,从宴会开始到现在,皇后就只喝了两杯酒,会喝多?
这不是把他们当傻子么!
可一国君王给他们敬酒,又是长辈,他们能不喝么?
最重要的是,这次是他们东陵有求于西武,他们除了服软,还能做什么呢。
夜长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的自然一点,他举起酒杯,恭声道:“陛下严重了,皇后殿下性情中人,本王佩服,岂敢有怪罪之心。”
西武帝笑了,点了点头:“那便好。”然后又看向齐渊这边,说道:“实在是让太子见笑了。”
本来期待着两国能打起来,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齐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到西武帝又叫了一声,他才立马道:“无妨,陛下严重了。”
羞辱
还以为东陵能多硬气一会呢,没想到这么没用,看来东陵没了昭璟长公主,当真是成了纸老虎了。
齐渊在心里想着。
夜姝凰此刻,终于是把目光放在了夜长枫和夜蓁蓁身上。
“东陵睿王和荣清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本宫在这,也敬二位一杯。”
她手拿着酒杯,坐在座位上,懒洋洋地举了起来,眼睛里有着玩味的笑意。
面色才刚刚缓和的这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妹,脸色又同时难看起来。
这西武是故意来给他们难堪的吧。
先是皇后,现在就轮到公主了?
长乐公主和他们是平辈,哪里有坐着敬酒的道理!
她坐着,他们站着,难道东陵就比西武矮一节么!
西武皇后也就罢了,就长乐公主那臭名昭著的名声,凭什么要让他们低头。
所以,夜长枫坐了下来,然后才拿起桌上的酒杯和夜蓁蓁一起回敬夜姝凰。
“长乐公主……”
“请”字尚未说完,就听见“咣当”一声,夜姝凰满脸不痛快地摔了酒杯。
西武帝瞧着,头都大了,这这这……又是想做什么?
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么!
“长乐公主这是何意?”纵然有再好的耐性,此刻也是忍不住了,夜长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夜姝凰冷笑一声,看着夜长枫:“东陵睿王这是瞧不起本宫?”
就你这德行?谁瞧得起?
夜长枫在心里嘲讽,可面上不显,他皱眉道:“公主身份尊贵,本王岂会有瞧不起的意思。”
“那方才本宫敬你酒时,你犹豫了,然后坐下后才肯饮那杯酒?”夜姝凰一脸嚣张跋扈的模样。
夜长枫简直要气笑了,他反问:“公主方才不也是坐着与本王和皇妹敬酒的么?”
“本王还以为这是你们西武的礼仪习俗,可听到公主此番话,才得知原来不是。”夜长枫自以为占了上风,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嘲讽开口:“原来公主也知晓这个做法是极不对的。”
夜姝凰轻笑开口,丝毫不在意夜长枫的嘲讽:“本宫自然知晓,只是本宫觉得,以睿王和荣清公主的身份,实在不值得本宫起身,所以也就没起身了。”
“公主是帝女,身份自然尊贵,可我与皇妹,亦是天家皇室中人,如何就不值得长乐公主您屈尊起一下身了。”夜长枫的脸色变得极寒,极冷。
夜姝凰站起身来,高昂着头,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轻蔑而又讥讽地看着夜长枫的那个方向:“本宫是皇后亲女,是西武唯一的嫡公主,身份自然是比寻常公主亲王要尊贵。”
停顿片刻,又道:“本宫听闻,睿王虽曾经东陵先帝的皇长子,但你的生母却是宫女出身。本宫并非轻视宫女,可睿王你的生母却是靠爬床上位。”
说到这,夜姝凰扯了扯嘴角,更加讽刺了:“身份低贱也就罢了,还如此下贱,睿王你说说,你凭什么要本宫给你尊重。”
夜长枫表情愈发冰冷,他生平最厌恶有人拿他的身份和身世说事,这个长乐公主和夜姝凰一样该死!
可没等夜长枫开口再说话,夜姝凰将矛头转向了夜蓁蓁:“至于荣清公主你,本宫觉得,连睿王都不如了。若说睿王的生母是自甘下贱,私德有亏。那荣清公主的生母丽昭仪便是背主忘义,恩将仇报的小人了。荣清公主你承袭母志,甚至青出于蓝,如此卑劣下作,又凭什么和本宫平起平坐。”
夜蓁蓁脸色大变,端放在身前的手被攥得指关节发白。
她不知道这个和她素未蒙面的长乐公主会知道这么多,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在如此场合来为难和羞辱自己。
她和皇兄是一母同胞,长乐公主明着在说她,可也在说着皇兄!
夜长枫此刻气的嘴唇都在发抖,心里那股子火几欲要喷出来,可双手撑在桌子上,生生把怒火给压下去,看向夜姝凰,眼神恐怖地要杀人。
“本王不知公主是从哪听到的谣言,且不论是否真实可信,就算是真的,本王如今亦是东陵睿王,荣清亦是东陵的公主,代表的是东陵颜面。长乐公主却是在如此场合羞辱东陵,到底是何用意!”
看着夜长枫咬牙切齿质问的模样,夜姝凰微微冷笑,她不过是把当日他们羞辱她的话还了过来罢了。
这就坐不住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睿王,你误会本宫了。”
夜长枫一怔,她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这不是羞辱,而是实话实说。”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偏又带了些讥讽。
“你——”夜长枫再也忍受不了了,大步离开座位,对着西武帝冷声道:“都说远道是为客,西武陛下,本王想问一句,这便是你们西武的待客之道么!任由公主肆意污蔑侮辱我东陵皇室的声誉。”
夜蓁蓁对着西武帝行了一礼:“西武陛下,荣清不知哪里得罪过长乐公主,竟让长乐公主如此羞辱荣清,羞辱荣清和大皇兄事小,可荣清区区女儿身也知,西武如此作为,影响的是东陵和西武的两国邦交。”
声音还算是平静,可仔细听来,隐隐带着几分颤抖是被气的。
被西武朝臣们听来,顿时就觉得这荣清公主识大体啊,无故被人如此羞辱,还能克制住自己没掀桌子走人,反而想来和他们陛下讲道理。
啧啧啧,这样的公主他们怎么就没有呢。
大臣们不约而同地想着,可把那么一个识大体的公主和一国亲王气成那样,长乐公主也真是有本事啊。
西武帝头大啊,他看了一眼就像没事人一样依旧坐在那里的夜姝凰,十分的无奈。
再将目光转了回来,看着下面的两位,也不说废话了,直接就问道:“那睿王和荣清公主想要如何?难道你们东陵想要因为这个和我西武翻脸?”
翻脸?
怎么可能!
如今南梁在东陵边境蠢蠢欲动,他们东陵再是如何狂妄,也不敢同时得罪两个国家。
此番来西武便是为了联姻来寻求联盟的。
求娶
夜长枫脸黑的都要滴下墨了。
西武便是打量着他们东陵不敢翻脸,所以三番两次来羞辱他们。
当真是卑鄙!
夜长枫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西武帝,一字一顿道:“本王携皇妹来西武,是本着维护两国友好关系,怎会因这些小事来和西武翻脸。”
他看了一眼夜姝凰,却又瞧见她那挑衅得意的眼神,心里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蹭蹭往上涨。
夜长枫咬牙道:“只是,长乐公主肆意羞辱我东陵,西武陛下难道就这么坐视不理么?”
夜姝凰勾唇,有些讽刺地笑了,这夜长枫也就这些本事了。
既然形势不如别人,又选择了向西武服软,那就彻底一点,她不过一个挑衅,他就又忍不住了。
通过西武帝向她发难?还是说通过这个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她是西武帝最宠爱的公主,就连这种严肃庄重的场合,她一句想来就来了。
而今夜,她不过是随心所欲说了几句话,从前比这荒唐十倍的事都做了,也没怎么样,还能指望西武帝怎么责罚她?
况且,西武长乐公主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名声天下皆知,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东陵睿王没做好准备怪得了谁?
想到这,夜姝凰倒是感谢原主留的这些名声,让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做这些事,让旁人也不会怀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西武帝要是再不管夜姝凰,就有些说不出去了,他看向夜姝凰,呵斥道:“长乐,你怎么回事?睿王和荣清公主不远万里而来,这是客人,你怎么能让他们如此下不了台?”
“扑哧”一声,站在夜姝凰身后的蓝珍忍不住笑了。
这西武陛下真是,这番呵斥殿下的话,还不如不呵斥。
呵斥殿下让夜长枫和夜蓁蓁下不了台,这不就是暗示了殿下那番话其实是真的么。
啧啧啧,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东陵留。
呸,活该!
夜姝凰听着,心里也是想笑,但她能忍住。
她对着高台的西武帝行了一礼,随即道:“儿臣知错。”
“东陵昭璟长公主与儿臣同名同姓,虽然从未和她相见过,但儿臣一直觉得和她有缘分,今日突闻昭璟长公主竟落得如此悲惨下场,心里一时不忿,这才迁怒于东陵睿王和公主,说了这些话,实乃无心之举,请父皇恕罪。”
“罢了,念长乐你也是一时冲动,就罚你禁足公主府半月吧,给朕好好反省!”西武帝摆了摆手。
“是,儿臣遵旨。”
先是皇后,然后是长乐公主,这对母女,算是大闹了这场宴会,都被陛下轻飘飘地带去了。
唉,陛下对皇后娘娘和长乐公主当真是纵容。
看着西武帝这根本不算惩罚的惩罚,夜长枫气的牙齿咯咯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可他必须要将火压下去。
他动作十分僵硬地行了一礼:“西武陛下英明。”
西武帝好心情地点了点头,接受了夜长枫这番称赞:“应该的,两位请坐吧。”
待到夜长枫和夜蓁蓁重新坐回了座位,西武帝才开始介绍自己的儿子了。
皇长子怀王夜恒霄被禁足在怀王府尚且不提了,然后就是皇二子定王夜恒域。
夜姝凰将目光放在了夜恒域身上,眼眸中带了一些深意。
这宴会上已经发生了如此多的事了,可他始终在自己座位上端坐着,要么饮酒,要么观望,神色从未发生任何变化。
他的容貌峻冷非凡,或许是常年待在军营,有股凛冽的气息笼罩在周身,带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魄力和杀伐气息。
至于皇三子安王夜恒锋,他的相貌普通,气质也不出众,若不是一身亲王朝服穿在身上,说他只是个民间的一个庶民也丝毫不维和。
最后是皇五子夜恒祁,虽然和夜姝凰同岁,年龄不大,还未封王,但也算是稳重,始终安安静静,不同于夜恒域的沉稳如泰山,让人感受到刚毅之气,他的沉稳是平静如水,掀不起一丝波澜。
夜姝凰看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看来,这西武皇室里的四个皇子中,那个为试探父皇对镇西王府的态度,而直接在宁翌辰马车上做手脚,迫不及待想要和东陵公主联姻的皇长兄是最单纯的一个了。
唯一一个把野心放在脸上且不自知,还沾沾自喜。
西武皇子们纷纷和夜长枫,夜蓁蓁,以及齐渊行完礼后,西武这才问起了正事。
“北齐太子和东陵睿王,荣清公主不远万里前来西武,朕自然高兴,可不知两位还有何要事?”
齐渊站起身来,对着上座的西武帝,笑道:“本宫是带着父皇的旨意,前来与西武联姻,以固两国友好关系。”
奉北齐帝旨意?
齐渊是北齐东宫储君,皇后嫡子,身份尊崇。北齐帝软弱无能,外戚专权,齐渊有母族支持,早已权倾北齐。
如今齐渊却想与西武联姻,怕是动了将北齐帝彻底取而代之的心思。
“哦?联姻?”西武帝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不知太子想要娶我西武哪个公主?”
夜姝凰失笑,有些佩服父皇这装傻充愣的态度。
西武帝本就只有三个女儿,皇四女端仪公主夜芳菲去年出嫁了。皇六女长乐公主,也就是夜姝凰自己,已经成亲过一次了,要是北齐要点脸,就不会打她的主意。
如今就只剩下皇七女端柔公主夜惜晚了,也只能是她了。
所以西武帝这问的根本已经就是废话了。
齐渊当即道:“本宫听闻西武端柔公主惜晚国色天香,蕙质兰心,本宫倾慕已久,愿迎惜晚为妃,永修两国百年之合。”
“太子的心意,朕知晓了,请坐。”西武帝笑了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他看向夜长枫:“不知睿王所来何事,是否也是要来求娶我西武公主?”
夜长枫一噎,只觉得西武帝在讽刺自己。
齐渊都已经要求娶了端柔公主,这西武皇室也没有合适公主了,难道要他说,他要求娶长乐公主?
高兴?
“既然北齐太子倾慕端柔公主,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何况,本王这次来,并非是要求娶西武公主,而是为了皇妹的终身大事。”
“是为了荣清公主的终身大事啊,那不知荣清公主看上本宫的哪位皇兄?”夜姝凰笑眯眯地开口问道,语气随意而又温和,仿佛是忘了方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
“咳咳咳……”西武帝咳嗽了一声想要提醒自家女儿,能不能不要把联姻这种大事说的像是挑选大白菜那样随意。
夜蓁蓁一噎,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和皇兄们虽都属意夜恒霄,因为他是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皇子,但总不能就让她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不然就显得她太狂妄和不把西武放在眼里了,毕竟如今是他们有求于西武。
在心里思索片刻,夜蓁蓁才对着夜姝凰行了一礼,也不拿乔,垂眸柔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荣清一切听从母后皇兄的吩咐。西武皇子们皆是人中龙凤,无论是哪一个都是荣清高攀,荣清岂敢有挑选之意,长乐姐姐说笑了。”
“好一番装模作样,真是恶心。”蓝珍看着,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瞧着夜蓁蓁如今这端庄温婉的样子,要不是知晓当初夜蓁蓁和兰轻彦私定终生,两人携手给殿下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她都快要相信夜蓁蓁这番话了。
“希望荣清公主能够说到做到。”夜姝凰慵懒地靠在了椅背上。
许是夜姝凰这句话太过漫不经心,不符合她方才嚣张跋扈的气质,夜蓁蓁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夜姝凰,微微一怔。
本该是极不规矩雅观的动作,可由她做起来,却是如此随性自然,又带着一股皇家带来的矜贵和高不可攀。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气质,让夜蓁蓁觉得有些熟悉。
夜姝凰察觉到了夜蓁蓁带有打量的眼神,当即和夜蓁蓁对视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夜蓁蓁被这样的眼神看得一慌,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夜姝凰,手心里全是汗,心也不禁加快了许多。
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对长乐公主这个草包有畏惧之心!
对,一定是错觉!
是她初来西武,一时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
夜蓁蓁在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夜姝凰看着低下头的夜蓁蓁,嗤笑一声,还是老样子啊,哪怕是华服加身,却依旧改不了骨子里那股子自卑轻贱。
自卑轻贱倒也没什么,偏偏还恶毒自私,心比天高,又有谁知晓她那乖顺温婉的皮囊之下,是有着怎样的贪婪欲望。
“睿王和荣清公主的来意,朕也知晓了,请坐。”西武帝摆了摆手,沉声说道:“只是这联姻之事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且容朕思虑几日。”
齐渊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应当。”
夜长枫亦是道:“本王静候着西武陛下的答复。”
接下来就没什么重要的事了,这宴会上的气氛也和缓了许多。
瞧着父皇话里的意思,此番联姻之事十有八九了。
若是他对北齐和东陵提出的联姻不满,他便不会说思虑几日,当即便会拒绝的。
如今东陵边境有南梁虎视眈眈,情势不容乐观,急需要获得西武的支持,联姻便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西武这姻也不是白联的,自然要从东陵捞些好处。
而这些,便是父皇要考虑的事了。
至于北齐,不用说了,那必然是极有野心的。
想必父皇心里也是清楚,可他偏偏对与北齐联姻之事没有排斥之心,看来,心里也是有考量的。
就在夜姝凰蹙眉思索时,隐隐察觉到有人在打量着自己。
她抬眸一瞥,就和镇西王的目光对上,这次轮到镇西王尴尬了,他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然后很不自然地挪开目光。
这丫头,可真敏锐!
而且一张嘴那么会说,谁也不放在眼里,若是以后真的嫁入镇西王府,那不是把那臭小子拿捏的死死的。
想到这,镇西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很是愁闷。
儿子大了不由爹啊,世间女子千千万,怎么他家小子就偏偏在一棵树上吊死。
夜姝凰看着镇西王一脸别扭的样子,有些好笑,可想到了宁翌辰,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按照他的性子,不该没来啊。
她招呼来蓝珍,低声吩咐道:“你去一趟镇西王府,去查查章怀世子今日为何缺席这宴会。”
蓝珍表情变得要笑不笑:“殿下,您和这章怀世子是什么关系啊,怎么这么关注他?属下注意到,您已经往镇西王旁边那位置看了许多次了。”
夜姝凰瞪了一眼蓝珍:“这不是你关心的事,快去。”
“好,属下去了。”蓝珍笑眯眯地应了,反正她大概是已经明白了,前不久,她可是亲眼看见章怀世子抱着自家殿下回的公主府。
要说殿下和章怀世子之间没有关系,无论如何她也是不相信的。
这场宴会就这么朴实无华地过去了。
夜深
西武帝来了凤仪宫,皇后坐在寝殿里,只点了几根蜡烛,很是昏暗,照在皇后脸上,全是阴影。
西武帝皱眉,走了进去,问:“怎么不多点几根蜡烛?”
皇后抬眸看了一眼西武帝,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陛下今日心情很好?”
西武帝一愣,随即笑了笑:“皇后怎么这么问?”
皇后勾了勾唇:“陛下不是一样只有心情好时,才会来凤仪宫么。”
“陛下不妨猜一猜,臣妾今日高不高兴?”
西武帝蹙眉,想了一会,然后试探性地回答:“皇后今日是高兴?”
毕竟在那么多人面前,彻彻底底地讽刺了东陵太后魏容华一番,也算是给自己出了气,应该会高兴吧。
西武帝就是这么想的。
“高兴?”皇后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站起了身,看着西武帝,却是满眼的讽刺:“夜景昊,你我夫妻这么些年,你连我心中所想所怨都不知晓,你竟然觉得我是高兴?”
卑微
“你以为我是在意魏容华那个贱人么?”皇后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她盯看着西武帝,眼睛里全是恨意:“你以为我在宴会上提起东陵昭璟长公主就只是为了羞辱魏容华和东陵皇室么?”
“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心思,你还想妄图我原谅你,我告诉你夜景昊,只要我温璇樱活在这世上一日,我便不可能原谅你。”
西武帝此刻也怒了,他一把揽住皇后的双肩,眼睛在充血,他语气激动:“你有何难处,你心中的想法,你都从未和我说过,你让我如何才能知道你的心思!”
“你时时刻刻防着我,冷着我,从不愿意与我多话,那你想让我如何做?”
“自凰儿生了一场大病,而你因为照顾凰儿太过劳累而小产过后,你就开始对我阴阳怪气,开始对我疏冷,我承认,这其中有我自己的原因。”
“我不该因为去招待东陵帝后,而忽视了在一旁玩乐的凰儿,害的她跌进冰冷的湖面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又失去所有记忆,也连累你小产。”
西武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么些年了,我一直深陷在亏欠愧疚之中,我对不住你,想要祈求你的原谅。”
这番话,是如此的卑微,根本不像一个帝王能说出来的话。
皇后听着,神情穆然出现一丝恍惚和松动。
这些年,她将所有的一切都迁怒到毫不知情的西武帝身上,对他真的公平么?
就在皇后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时,西武帝接下来一句话,犹如一桶冷水,瞬间浇灭了她刚刚缓和的心。
西武帝道:“阿樱,这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了,那个孩子注定与我们无缘,而凰儿如今也平安长大了,你怎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呢?”
皇后猛然一震,瞳孔缩大,她抬头望着西武帝,身子抖如筛糠。
他怎么会无辜呢!
这些都是因他而起!
若不是他和魏容华那个孽种,她的阿杳又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阿樱,你怎么了?”西武帝吓坏了,连忙要去扶皇后。
皇后却一把推开了西武帝:“你滚开!不要碰我!”
西武帝完全懵了,他完全不知道皇后为何突然又变成这样。
他不死心,想要上前:“阿樱,你怎么了?”
“你不要叫我名字,我嫌恶心。”皇后冷笑,她环顾一下四周,将目光放在随风轻微摇晃的蜡烛之上。
她走过去,拿起烛台,对着西武帝道,眼神里没有一点感情,全是冰冷厌恶:“还请陛下离开凤仪宫。”
“阿樱,我……”
没等西武帝说完,皇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接就将蜡油滴在自己手上,她冷漠道:“陛下还不走么?”
西武帝看着,怒火在胸中翻腾,额头上青筋爆起,儒雅清俊的面容变得扭曲,他用手指着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温璇樱,你别太过分!”
皇后轻笑,丝毫不在意西武帝的怒火,再次将烛台倾斜,滚烫的蜡油滴在手上,她只是微微蹙眉。
西武帝看着,既心痛,又怨恨,这么些年了,她还是如此绝情。
他绝望而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睛里似乎有了泪。
可他是帝王,绝不会将眼泪流下来。
“朕走!你无需再作贱自己!”
西武帝最终还是服软了,他不再看皇后,拂袖,转身便要离开。
“恭送陛下。”皇后微微欠身,恭声道。
西武帝背影一僵,他狠狠吸了一口气:“皇后早些歇息吧,等明日见到凰儿,也切勿让她看出端倪。”
“这是自然,陛下放心。”皇后微笑着回答道。
她从来都知道如何去做一个好母亲,也太知道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毁掉一个人。
想到这,皇后有些讽刺地笑了,她出身将门,从来都不屑和厌恶那些不择手段的人,可没想到到最后,她也成为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
……
夜姝凰回到公主府后不久,蓝珍就带回了消息。
“殿下,属下去查了,那个章怀世子确实是有要事外出去了,所以才没有去大朝宴,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事。”
夜姝凰蹙眉,总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最后她吩咐道:“那就找人盯着镇西王府,宁翌辰什么时候回来,就立刻告知我。”
“哎呀,我的殿下,您也真是的,不过几日未见而已,您就这么念着啊。”蓝珍坏心眼地说道。
夜姝凰懒得理会蓝珍,看向红凝,道:“她和你联系了么?”
红凝点头,当即道:“联系了,就看今晚了。”
夜姝凰笑笑:“好,今晚我去寻凤魇,你们就不必去了。”
无论红凝还是蓝珍,都不会是凤魇的对手,她俩去了,说不准凤魇还会使什么暗招,到时候又是麻烦。
蓝珍清楚幽异宫的诡计多端,也不逞强了,当即同意了:“属下遵令。”
红凝对夜姝凰的话一向言听计从,虽然她有点担心,但看到蓝珍毫不犹豫地遵命了,她也就没说要去保护夜姝凰的话了。
夜幕再次降临
夜姝凰只身来到了梨花巷,在一处普通的院落前停了下来,并未推门进去。
突然,大门突然打开,一股极强的吸力将她带了进去,然后大门又再次关上。
夜姝凰站定,打量了一下四周,眼神微凝。
周围都是穿着黑色衣衫的人,他们衣摆之处绽放着紫色的曼陀罗花,在这黑夜中尤如鬼魅。
“好久不见,小凰儿。”
一双漂亮的紫眸勾魂夺魄,凤魇一袭黑衣,却不觉静肃,隐隐透着几分魅惑。
夜姝凰看着为首的男子,微微勾唇,似嘲似讽:“好久不见,凤魇。”
在夜姝凰打量着凤魇的同时,凤魇也在看她。
单论容貌,如今的夜姝凰自然是更胜一筹,可让凤魇瞩目的,是夜姝凰如今气质的变化。
不同于从前的清冷凉薄,不近人情,如今的夜姝凰似乎多了分人间烟火味。
这个发现,让凤魇不禁蹙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