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梦
脑海里正在迅速想着逃跑对策的秦小六突然听到这句,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春喜。
春喜被这么一看,吓得立马低下了头,眼睛紧紧闭上。
来了,来了,要来了。
以往这个时候,那些公子都会她的这些话极为不满,觉得是她羞辱了他们,所以会对她动手。
而她,就只能被迫承受那些俊美公子们的打骂,不能有丝毫还手的机会。
可等了好半天,想象中的疼痛感一直都未曾袭来,春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秦小六,眼眸瞬间瞪大,实在是被眼睛场景震惊到了。
这位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公子,竟然是在主动用膳。
没有被迫,没有反抗,是真的自己在用膳!
这是在她身上从未发生过的事。
过了好半天,春喜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然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她这次,终于是不用受罚了。
秦小六将这晚膳用完后,就站起了身,神色如以往一般淡漠。
他没看春喜,将目光投向窗外,眸色沉沉。
“行了,这晚膳我已经用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声音冷漠,没带一丝情感。
因为秦小六是背对着春喜,春喜这才敢抬头偷看秦小六几眼。
一身白色锦袍的少年背影很是清瘦,墨发如瀑,头上只用一根玉冠束起,气质极佳,一看便是从世家贵族出来的翩翩公子。
却没想到被如娘子绑来被迫来做这些以色事人之事。
实在是可悲至极。
春喜一向心如死灰的心在面对着秦小六无意间的好心后,竟然动了心。
“我的话你没听见么?”秦小六察觉到春喜的打量,微微蹙眉,他转过身看了一眼春喜,眼神极为冷凝,不怒自威,有着上位者的威严与气势。
春喜不知,秦小六从不是简单的貌美少年,他的手段以及心狠程度,常人无法想象。
而那些因为阻碍他而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春喜被吓得立马低头,背脊上都被冷汗浸湿。
“是,公子好生歇息,婢子告退。”
说完这句,春喜弯着腰,低垂着头,不敢再看秦小六一眼,立马就退出了房门。
一天的时间短暂而又过的飞快。
如娘子再次来了这间屋子。
相比较昨日,如娘子穿的更加娇艳,风情万种。
香肩半露,低垂的胸口几乎挡不住露出来的春光。
“小公子,怎么样了?可想清楚了?”
听春喜那小丫头说,他没哭没闹没打人,也没玩自尽绝食这一套,想来是个识趣的。
所以,如娘子这语气是志得意满,似乎有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手中的自信和得意。
秦小六看着如娘子那笑颦如花的脸,面色极冷,他缓缓吐出几个字:“你做梦。”
依旧是和昨日相同的答案。
这个答案出乎如娘子的意料之外。
她正要开口,却传来“啪”的声音,是茶盏不小心掉在地上发生清脆的响声。
如娘子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来源,是站在门口准备奉茶的春喜将茶盏扔在了地上的声音。
春喜面色发白,她不顾被茶水弄脏的衣裙,不由得看向秦小六,心里已是惊涛骇浪。
是害怕,是惊惧,是担忧。
她以为公子这一日如此平静安稳,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是准备向如娘子屈服,可没想到,公子竟是如此硬气,丝毫面子都未曾给如娘子。
那今后公子的日子将会是极为艰难。
如娘子没管这个小插曲,她“腾”的一声从座位上坐了下来,冷笑了几声,连说了几句好。
“好好好,小公子果真是有志气,如今我倒是很想知道在我的手段下,小公子你能撑几日!”
“来人,将他关入地牢和那些犯了错的公子关在一起,随后我亲自来调教他!”
如娘子冷声吩咐道。
随后,便有两个护卫模样的人大步走了进来。
看着精瘦,实则力气极大,提起暂时没有内力和武功的秦小六,就像是提小鸡仔似的。
秦小六虽然如今没有武功了,可有些东西,例如气质气势,那是与生俱来,刻在了他骨子里的东西。
他浑身上下散发的着令人不可冒犯的气势,他的声音冷凉似冰:“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秦小六依旧极为厌恶旁人对他的接触。
护卫们刚想教训一下似乎到现在都搞不清状况的秦小六,被如娘子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如娘子不怀好意地笑着,上下打量着秦小六,眼神暧昧。
“到了这里还想着洁身自好?我告诉小公子你啊,晚了。”
秦小六眸色沉了沉,但并未有什么别的动作。
他被推搡着,跟在了护卫的身后。
如娘子走在最后面,对于秦小六的过分平静的表现,心里渐渐有了些许不安。
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是不是太沉稳了一些。
“如娘子,宫主来了,正在厢房里等着您。”就在如娘子低眸思索时,有姑娘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轻语几句。
如娘子眼眸里出现一抹光亮,笑得温柔的同时,多了一分窃喜和欢悦,与面对云香楼客人甚至公子时的风情万种可透着厌世轻蔑的微笑是完全不同的。
“宫主,您今日可算是来看如娘了,如娘可等您好一段时间了。”
一进厢房,如娘子就直扑幽异宫宫主凤赫而去,直接坐上了他的大腿,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在撒娇:“宫主,如娘可想死您了。”
面对着如娘子的热情似火,凤赫顿时也被挑起了兴趣,完全不顾及旁边还有人在场,直接在如娘子的腰间掐了几把,然后就吻起了起来。
如娘子回应着凤赫,“嘤嘤嘤”叫出了声,很是娇媚。
她的年龄其实不大,也就二十出头,可她五六岁便来了这里,所以资历很是深厚,也算得上是得凤赫的信任。
就在两人吻的难舍难分时,“咣当”一声,凤赫的坐凳被狠狠一踹,他一个没坐稳,险些连带着如娘子一起摔了下来。
责罚
至于罪魁祸首,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他长相邪魅,极为妖异,而此刻,正冷冷笑着,看着凤赫以及和他纠缠在一处的如娘子,眼眸里全是讥讽之意。
而这人,就正是凤魇。
“我今日来这,可不是来看父亲你和你老情人叙旧的。”凤魇还想再踹几脚,让凤赫和如娘子彻底摔下来,可凤赫可不由他了,一道内力打过去,毫不留情,直接就把凤魇掀翻在地。
如娘子很识趣地从凤赫身上下来,她勾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
宫主的哪一个孩子,她都看不顺眼,尤其是这个被宫主选定为继承人的凤魇,她更是厌恶。
如今看到他自己找死惹怒宫主,以宫主的脾性定然是要好好教训他,她很是开心,乐得在旁边看戏。
凤赫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嘴角已有血迹的凤魇,直接就朝着凤魇的脚踝给重重地踩了下去。
方才,凤魇便是用这只脚踹的。
“孽种!”凤赫只吐出这两个字。
而凤魇被凤赫如此不留情面地踩着,额头上已有冷汗,可他生生没有发出一点恐惧,反而用愈发挑衅的眼神回视着他。
他甚至笑了:“父亲有本事今日就踩死我,这样,你就没有我这个孽种了。也可以再选一个合格听话,顺从你心意的继承人了。”
凤赫因为凤魇这如此挑衅的行为,脸色微微铁青,脚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凤魇脸色已经很惨白了,可他依旧没替自己求情,想要继续挑战凤赫的底线,
可还未来得及再开口说话,他竟然昏死了过去。
凤赫冷着眸子看着,松开了自己的脚。
看着这副场景,倒是如娘子开口了,语气里有几分疑惑好奇:“少主素来身子极好,宫主您只是踩了一下脚踝,他怎么就突然昏了过去,莫不是害怕责罚而……”故意装晕吧?
这后一句话,如娘子没说,但宫主定然是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可这次,凤赫并没有顺从她的心意,他瞥了一眼如娘子,面上带笑,可眸色极凉:“爷的儿子,轮得到你这个娼/妓来议论?”
这短短一句话,瞬间让如娘子变了脸色,她的眼睛里出一抹受伤之色。
她并非是第一次在宫主嘴里听到这句话,可每每听一次,都会让她受伤一次,难过一次,心碎一次。
如娘子根本不敢反驳这句话,若是她说了,宫主便不会再来找她了,她就和宫主抛弃的那些女人完全一样了,她对宫主就完全没有价值了。
所以,她只是勉强笑着:“宫主,如娘没有不敬少主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这才多问了一句。
如娘子贴着凤赫的身子跪了下来,用着极为可怜的眼神抬头望着凤赫:“若是如娘说的不对,宫主您可以尽情责罚如娘,如娘毫无怨言,只求宫主不要再不理如娘。”
上一次,便是她无意中说错了一句话,得了宫主一巴掌,然后宫主好几个月都没来云香楼找她。
直到前日送来那位公子,也是宫主派人送来的,并没有亲自出面,直到今日才来。
她定要珍惜这次和宫主在一起的机会,她只有为宫主诞下一儿半女才能真的在宫主心里留下印记。
面对如娘子这样的听话乖顺,委屈求全,凤赫很是中意,他伸出手,低头抚摸了如娘子那张化了精致妖艳妆容的脸,勾了勾唇:“行了,起来吧。”
如娘子顿时喜极而泣,爬起了身,然后急急忙忙掏出手帕擦拭眼泪,生怕让凤赫看到自己这狼狈样子。
“进来。”凤赫没看如娘子,直接朝着门外吩咐道。
门口的守卫听到里面的声音,推门而入,很有规矩地没有东张西望,低着头,恭敬道:“宫主。”
“去看看那个孽种,看他怎么回事?”凤赫用手指了指躺在地上如同一个死尸的凤魇。
“是。”
对于这些,这些守卫已经见怪不怪了。
过了片刻,守卫给凤赫回话:“回宫主的话,少主这是体内的蛊虫发作因为剧痛难忍而昏过去了,并没有大碍。”
凤赫“嗯”了一声。
这个儿子,是他亲自选出来的。
心太野,胆子也大,完全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要没有这蛊虫控制着他,迟早会翻天。
说不准连他都会和秦懿那个蠢货一样栽在自己儿子手上。
想到这,凤赫才想到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不过,这也不急于一时,他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去把这孽种带回幽异宫,关他几日,也不用给他膳食。”凤赫摆了摆手。
“是。”守卫拱手,很快便带走了凤魇,并体贴地关上了门。
凤赫一把抱起了如娘子,如娘子顺势环住了他的脖子,娇娇弱弱:“宫主~”
凤赫轻笑,走了几步,便直接将如娘子扔在了床上,然后就压了上去。
厢房内,一片春意盎然。
而厢房外,本该听从凤赫吩咐把凤魇带回幽异宫的守卫却没如此做。
在另一处厢房,这号称是凤赫心腹的两位守卫,正并排跪着,低垂着头颅,恭敬十足,不敢有半分的不敬。
至于他们所跪何人?
不就是刚刚昏迷过去的凤魇么。
看着自己已经红肿起来的脚踝,凤魇怒骂着:“那个老不死的,简直是活腻歪了,还敢来我动手!”
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黄幽很想说,宫主那不是动手而是动脚。
“老不死的手底下的那些人,处理的如何了?”凤魇骂骂咧咧了好半天然后才说了正事。
“回少主,已经差不多了。”守卫回答:“这段时日,宫主的心思都会在苗疆和秦小六身上,所以这是一个好时机。”
凤魇很是妖魅地笑了:“本少主倒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秦小六竟然惹得那个老不死的如此重视,也好,管他什么目的,本少主先篡了他的位再说。”
他转头看了一眼黄幽,吩咐他:“你派几个人先去查查那个秦小六,等这件事结束了,再好好细查一番。”
蠢
凤魇转头看了一眼黄幽,吩咐他:“你派几个人先去查查那个秦小六,等这件事结束了,再好好细查一番。”
黄幽的表情似有些犹豫,凤魇看出来了,他蹙眉:“怎么了?”
这语气微凉,透着冷意,黄幽连忙摇头,随即低头恭敬道:“没什么,属下明白了。”
只是黄幽的心微微沉起,他有些犹豫,他该不该把曾经看到的事情告诉少主。
那个秦小六,似乎和昭璟殿下之间有特殊关系,而且关系似乎是很亲密。
可少主自昭璟殿下离开幽异宫后就明令禁止他们提起昭璟殿下,他贸然去提及,少主会不会怪罪他?
这样想着,黄幽就将心里蠢蠢欲动的想法给按了下去。
算了,他还是不多管闲事了,免得到最后倒霉的是他。
凤魇冷哼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刚准备张嘴,又把话给噎了下去。
“行了,你们都滚吧,让本少主静一静。”凤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黄幽也不敢多问什么,很识趣地离开了。
等人都走完了,凤魇彻底没骨头一般瘫在了软榻上,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伤疤,是和夜姝凰第一次见面时被她咬的。
这样看着,凤魇就有些失神了,然后嘴角上扬,忍不住笑了。
等到反应自己这副痴傻模样的时候,凤魇又瞬间变脸,拂了拂衣袖。
夜姝凰果真是狠心薄情的,自回了东陵皇宫后当真是再也未曾联系过他。
既然如此的话,他才不愿意再顾念她呢。
就这样一个人,他竟然上心了,当真是蠢。
就这样,凤魇这么咬牙切齿的想着,然后竟然给睡着了。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后,凤赫和如娘子这边才刚刚结束。
“如娘,我让人送来的那位少年怎么样?还听话么?”凤赫手上带着粗粝,摩擦着如娘子光洁的后背,让她一阵阵战栗。
如娘子双手抚着凤赫的胸膛,柔声道:“那少年啊,看着安安静静,柔柔弱弱的样子,可脾气,似乎倔得很。稍后我便亲自去调教他。”
这个答案不出凤赫所料,他“嗯”了一声,没说旁的话了。
如娘子倒是有些好奇开口问了:“宫主,如娘瞧着那位少年除了相貌好,也没其他特色了,可竟劳累您亲自过来一趟交待如娘。他究竟是各方人物啊?”
没其他特色了?
凤赫不禁嗤笑一声,小小年龄,便能亲手杀了自己父亲,掌控住整个苗疆,会没自己的特色?
凤赫倒也不准备瞒着如娘子,当即道:“你当他是谁?还没什么特色?”
“他是苗疆曾经族长的六公子,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如今是苗疆的真正的掌舵人。”
而且,他瞧着秦小六那架势,若不是秦懿早早种下的蛊虫如今起了作用,秦小六怕是连天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这……这……”
本来以为是宫主的仇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身份,如娘子完全被吓到了。
想起秦小六那张倾国倾城,恍若谪仙的面容气质,如娘子脑海里就只有一句话。
人不可貌相。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少年,如娘有些担心调教不好他。”这下子,如娘子有些担忧了,连心都紧了紧。
凤赫的手在如娘子身上游走,并没有把如娘子的担忧放在心上:“如娘不必害怕。就算调教不好他,爷也不会怪你的。”
听着凤赫这般安抚的话,如娘子的心定了定,可还是道:“若是他总不受管教,那又该如何?”
凤赫眉眼划过一抹不耐,但如娘子并未看见,她依旧沉浸在凤赫给予她的温柔之中。
“如娘只需留他一条性命即刻,其他的,就任凭如娘你自己的本事。”凤赫缓缓而道,眼眸幽暗了许多:“爷希望,如娘不要辜负爷的信任。”
“是。”如娘子抬头看了一眼凤赫,重重点头,向凤赫承诺:“如娘定然会完成宫主您的吩咐。”
……
且说回秦小六,他被蒙着眼睛,那几位护卫一路推搡,将他带到了地牢。
在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后,秦小六的眼前从原本的昏暗彻底变得黑暗起来。
其中一个护卫将遮挡秦小六眼睛的东西取了下来,然后再次推搡着他往前走。
这个地牢,和寻常的地牢很不一样。
它不是由一个个牢房组成,而是一个个铁笼构成。
这些铁笼有大有小,里面关着的人人数不定。
有一个,有两个,有三个,铁笼的上限是六个。
里面关着的人,有男有女,皆是长相出色的公子美人。
虽然美丽的容颜各不相同,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通身果体,身无寸缕。
他们其中,或有在嘶吼咒骂,或有在拼命大叫,也有麻木不仁,哪怕看见人来,都是眼神空空,了无生机。
除此之外,这个地牢中,还有其他一个与众不同的点。
不同于平常地牢的肮脏污垢,老鼠蟑螂产地,它真的很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
除了各种各样的铁笼外,这里还有琴棋书画,香炉屏风,珠帘翠幕。
若是忽视这些铁笼,完全就是一个极大的茶室厅堂,是各种文人雅客在此讨论诗词歌赋的风雅之地。
秦小六被关押的地方是在最里面,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才堪堪找到。
到了此时,护卫也毫不客气了,直接就将秦小六往里面狠狠一推,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铁笼,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很是嫌恶地说道:“再清高有什么用?到了这里,注定会成为被人玩弄的玩物,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大人物了?”
“可不得不说,这个铁笼还真是精致,我四处瞅了瞅,还没有哪一个能比得上这个。”另外一个护卫笑嘻嘻地开口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如去陪着他?”
“那如何成?我们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护卫,但堂堂男子汉,怎能来做这种下九流,令列祖列宗蒙羞的事。”
“是啊,我们可没这个好运气摊上这种事。”
青玄
两人不怀好意地笑着,再次上下打量完秦小六后,啧啧啧了几声,离开了这里。
此刻也没什么讲究了,秦小六直接坐在了地上,盘着腿,仔细想着事情。
他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摆脱此时的困境,他到底该如何做!
这个地牢突然来了个穿着衣裳的新人,被关在铁笼里的其他人看到护卫一走,顿时就欢腾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秦小六身上。
“呦,小公子,你是哪家的少爷啊,怎么也被送到了这里?”
“我猜着,是不是小公子家道中落,被卖到了这里?或者是如娘子连蒙带骗,把你绑到了这里。”
“啧啧啧,瞧着这长相,这身材,怕是要如娘子亲自来调教了。啧啧啧,这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享受得了的待遇。”
“你没长成这位小公子这副长相,还想要如娘子来调教你,当真是做那个什么春秋大梦。”
“是啊,能长成这般祸水模样,也不起人人都有这个本事的。咱们也比不得。不过要我说,这位小公子,便是天生来干一行的。如今被如娘子关到这里和我们在一处,说不准就是在故擒故纵,让如娘子更加怜惜他呢。”
“是啊,是啊,瞧着这柔柔弱弱的模样,一看就是当小倌,伺候人的货色,下贱胚子。”
“喂,那个新来的,来学几声狗叫给本公子听听,叫的本公子高兴了,本公子还能传授你几招,让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这些污言秽语一字不漏的全都传进了秦小六的耳朵里,可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这些话,他自幼年时便听了太多,早已免疫,根本不能影响到他什么,他根本不会在意。
只是……
秦小六低垂的眼眸暗了暗,衣袖里握住的发钗紧了紧。
若是可以,他宁愿死,也定然不会受此等屈辱。
可他若是在这种地方死了,阿杳会不会找不到他了,而且,他舍不得离开阿杳。
可众人以为秦小六是怕了,更多不堪入耳的话接踵而来,那些人更加兴奋了起来。
他们似乎认为,只要将秦小六极尽羞辱,便能将他踩在脚下,他便是比他们还要下流低贱的存在。
不过,闹腾了没多久,重重的铁门被打开,这个地牢瞬间安静了下来。
如娘子依旧一袭娇艳长裙,裸露的半肩锁骨处,是她方才和凤赫欢爱过后的痕迹。
她故意为之,是让所有人都知晓她和幽异宫宫主之间的亲密关系。
跟在如娘子身后的,是一个护卫,而护卫正押着一个浑身是血,尤其是下半身的少年。
少年一袭青衫,相貌清俊,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他的脸色极是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此刻正昏迷着。
那个护卫直接就将那位少年扔在了秦小六旁边的铁笼里。
那个铁笼相比较秦小六这个,已然是相当小了。
如娘子的目的其实是秦小六,但她没直接去找秦小六,她相反进了那个少年的铁笼。
她微微勾唇,艳丽一笑,她需要做一出杀鸡儆猴,好好杀一杀这位秦六公子的锐气。
“来人,把青玄给我泼醒。”如娘子吩咐着。
这个青玄原本不是这云香楼的人。
是她在幽异宫时便结交的好友程浩的人。
程浩是北齐人,回了后北齐成为北齐皇室的暗卫,但仍听命于幽异宫。
后来,程浩作为探子李代桃僵成为了西武浔阳县的县令。
现在这情况么,就是程浩寻借口向西武天家请辞,外出游历,实际上是向幽异宫汇报情况。
他想顺便培育几只蛊虫,以备不时之需。
培育蛊虫最好的便是以少年为器皿,如娘子和他是旧相识,就给了他几位少年。
而程浩投桃报李,就将自己手底下不中用但有一副好皮相的青玄给了她。
不过这个叫青玄的少年,英俊是英俊,如今么,也给她挣了不少银子,但就是脾气太倔。
往日都是将他弄混死过去送到客人的榻上的,可偏偏今日,那位客人表明了是要醒着的,不能像条死鱼一般。
然后,他就被清醒着送了过去。
然后,果真是又出事了。
如娘子冷眼看着一泼冰水直接泼到了青玄的脸上。
被冰冷的寒水一刺激,他缓缓睁开了眼,一眼便看到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如娘子,他的心里起了巨大的恶心嫌恶之寒。
他想都未想,直接就爬起身往铁柱上狠狠撞过去。
早已料到青玄一醒来便会自尽,护卫眼疾手快地就拽住了他,将他狠狠押住。
如娘子走上前几步,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然后抬手狠狠就是两巴掌。
下手凶狠,丝毫没留情面,可她的脸依旧笑得温和,她说:“既然青玄公子你自己不识抬举,就不要怪如娘我不给你脸面了。”
说着,便给了护卫一个眼神,护卫了然,就青玄一推,让他直接背靠铁拦,然后揪住他的衣襟便是狠狠一撕。
似乎只是一瞬间,原本还尚可蔽体的衣裳瞬间被撕成了碎片,他和旁人一样,身无寸缕。
少年少女的羞耻难堪似乎早被这给磨平了,变得麻木而又死气沉沉。
可青玄不一样,他的眼睛里是有着深沉的仇恨和怒火,他还有生机。
如娘子赤果果地肆意地打量着少年,尤其是看到青玄那正滴着血的地方时,眉毛微挑,眼神玩味极了。
她手拿着皮鞭,就要去挑起那处时,哪怕是被护卫死死押住,青玄也在拼命反抗,他的声音沙哑而却极有力量:“滚开,你们都给我滚!”
“滚!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们的,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他的威胁总是听起来那么苍白无力。
莫说是如娘子,就连押着他的护卫都在讥笑着他的天真。
“好啊,我就等着那一日。”如娘子漫不经心,满不在意:“看你如何能杀的了我。”
有宫主护着她,她还怕些什么?
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少年,能威胁到她什么?
如娘子还是用鞭子挑起,嘴唇微微勾起
怎么样
有宫主护着她,她还怕些什么?
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少年,能威胁到她什么?
如娘子还是用鞭子挑起,嘴唇微微勾起。
青玄清俊的面容此刻已满是狰狞,他依旧拼命挣扎着,可终究是无用功。
如娘子似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旁边铁笼里的秦小六,而秦小六,看着这等场景,只是眉头轻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惧害怕的神色。
如娘子的眼眸里划过片刻玩味,当也真不愧是能弑父的货色,真够冷静。
可接下来的事,不知道他是否能受得了。
宫主交待他了,无论使用什么手段皆可,只要不伤及性命。
折磨羞辱人的方法多的是,她有的是时间。
如娘子回过头来,看着青玄,然后很是风情地笑着,手挥着长鞭,就在青玄的身上狠狠抽打着。
可怜的少年,原本的伤还未好便又增添新伤,整个身上简直是惨不忍睹。
可少年身上总有一股韧劲,无论如娘子如何下死手,青玄一声不吭,绝不会在那种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软弱。
原本面无表情的秦小六看到此等场景,看到青玄的隐忍倔强,眼眸里划过一丝深意与不忍。
这个少年,和他何其相似。
几番抽打下来,青玄终于是忍耐不住,再次昏死了过去。
如娘子见此,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长鞭随意扔在了地上,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她指了指另一处铁笼,吩咐道:“去将那两人给我带来这里,我要亲自看着这几人办事。”
如娘子指的那处铁笼,里面是两位年轻公子。
他们曾是富饶人家的公子,皆是因为迷上了赌博,将家财输了个干净,然后就被卖到了云香楼。
因为前几日又发了曾经的少年脾气,所以又被关到了这。
如娘子看向他俩,眼里嗪着笑意:“你俩要是做的令我满意的话,我今日便放你们出去。”
那两人瞬间不喜,忙道:“知道知道,多谢如娘子,我们定然是会让如娘子您满意的。”
虽然如娘子那话说得模糊,但他们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无论是曾经的纨绔少爷,还是现在,他们都是个中高手。
只不过从前是旁人伺候他们,如今是他们伺候旁人。
但归根结底,还是一样的。
那两人猴急地跑到了青玄的铁笼里,如娘子眉眼含笑,笑眯眯地退了出去。
接着,这并不大的铁笼里便有发出了阵阵令人觉得脸红的声音。
可这并不令人觉得欢爱,反而有着令人觉得难受的压抑。
秦小六眼神淡漠地看着那纠缠的三人,可突然,和少年极具寒芒的目光对上。
青玄再次醒来,身体上带来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绝望羞辱来的剧烈。
他醒来的第一眼便看见了秦小六,眼眸里有片刻愣神。
这人是谁?
在这个地牢里,竟还有衣裳如此完整的人。
可青玄还未来得及深想,那两个压在他身侧的男子便扳过他的身子,动作越发强烈起来。
他们此刻便只有一个想法,使劲作弄青玄让如娘子满意,然后如娘子放他们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本就身体极为虚弱的青玄彻底昏死过去了,如娘子看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了:“行了,你们完成的很好了,可以出去了。”
那两人立马从青玄身上退了下去,喜极而泣,十分激动,他们对着如娘子跪下,感激涕零:“多谢如娘子,多谢如娘子。”
如娘子很自然地受了这两人的大礼,然后摆了摆手:“你们去里面换衣裳吧,以后切勿再犯那等过错了,不然便不是在这里关几日这么简单了。”
“是,是是。”那两人忙道。
经过了这次,他们自然不敢再随意发少爷脾气了,这种地方,他们是再也不想待了。
青玄的铁笼再次被关上,他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躺在地上,若不是有着极轻微的喘息声,怕是会被人误会已经彻底死绝了。
可哪怕如此,如娘子也并没有提要替青玄请大夫这件事。
如娘子终于是将目光重新放在了秦小六身上。
她仔细而又认真地打量着秦小六脸上的神色,想看看他看到了这种场景,会不会有过害怕恐惧。
可事实的结果,终究是令她失望了,秦小六还是没半点害怕。
“秦公子,方才这场好戏,你觉得怎么样?”如娘子绕有兴致地问。
秦小六轻笑,漫不经心:“不怎么样。”
“既然秦公子觉得不怎么样,想来是见过世面了的。那如娘子我将这些用在秦公子身上如何?”如娘子话说的很随意,可眼睛一直盯着秦小六,想看到他脸色的慌乱。
哪怕是一瞬间,那都是极好。
“不如何。”秦小六淡漠地看了一眼如娘子,惜字如金。
如娘子叹息般摇了摇头:“可这由不得秦公子你了。”
“若是秦公子此刻改变主意,识趣一点,这些手段便不会放在秦公子身上,秦公子考虑的如何?”
如娘子自认为已经足够好言好气了,除了对待宫主,她还从未对哪个人如此有耐性过。
这个秦小六该是要知足了!
“你做梦。”
依旧是这个回答。
顽固而又愚蠢!
“冥顽不灵!”如娘子冷笑一声,再不对秦小六抱有任何希望。
“来人,去把这个铁笼打开,把秦小六给我拖出来。”如娘子的语气冰冷无情。
“是!”
护卫拿起一大把锁,看了片刻,然后就准确挑出一把,直接开始开锁。
秦小六冷眼看着,低眸突然笑了一笑,他似在轻语呢喃。
“阿杳,对不起。”
或许,他是要先走一步了。
哪怕如娘子一直在盯着秦小六,也完全没想到一直冷静淡然的秦小六会突然拿起一支不知从哪来的发钗直接就刺向自己的脖颈。
顿时,鲜血喷涌,直接喷在了刚刚打开门的护卫的脸上。
如娘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失神了。
怎么办?
她信誓旦旦会调教好秦小六,可她还尚未开始调教,秦小六就在她眼前自尽了。
不安
要是秦小六真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向宫主交待。
宫主会对她失望的,宫主不会放过她的!
“如娘子,我们该怎么办!是要把他带回去吗!”护卫的大声疾呼叫醒了正在失神的如娘子。
如娘子勉强回神过来,可她因为慌乱,早已是手足无措:“回去,赶紧回去!”
“赶紧去请大夫,悄悄的,别被人发现端倪。”如娘子的语气很慌乱。
“是。”
护卫连忙抱起脖颈依旧血流不止的秦小六,急急忙忙就跑着飞奔出去。
秦小六的意识渐渐昏迷,或许是太过疼痛,他早已麻木。
他嘴角微微勾起,还好,他猜对了。
他如今被关到了云香楼,背后的罪魁祸首是幽异宫宫主凤赫。
以凤赫那般的人物,在他身上做出这种事,绝非是刻意羞辱他来替秦懿报仇。
向凤赫那种人,不可能真的对秦懿有何兄弟情义。
凤赫如今来对付他,定是有其他目的,也定不会让他轻易去死。
这次,他算是躲过一劫。
但这只是暂时的,如娘子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凤赫,等他好了,或许会真的面临那种屈辱。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了。
这地牢里的人还从未有哪一个瞧见如此神色慌张的如娘子。
等到如娘子匆匆一走,这里又讨论开了。
“那位姓秦的公子,该不会真的是如娘子的心上人吧?这么关心他?”
“是啊。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前如娘子做事如何果决,人还没死透呢,便唤来两条疯狗,直接把人给咬死了。这次,倒真是个奇迹。”
不仅没放任着他的死活没管,连冷嘲热讽几句都没有,直接吓得脸色发白,急急忙忙就把人又送了回去。
这不是奇迹又是什么?
“不过我瞧那位秦公子,倒真是烈性,这么好好的皮相,说刺便刺,半点不给自己留情,也不怕毁了自己的容貌。”
“啧啧啧,你这小贱蹄子是看上那个美少年了吧。只可惜,你再是觉得他满意,他哪怕沦落和你一样,也不会看上你的。”
“呸,都是下九流的货色,谁瞧不起谁啊?”那姑娘害臊了,怒骂了一声。
“哼哼,都是下九流不错,但还是有区别的。不过相比较那位秦公子,我还是羡慕那两人。这才关了几日啊,就上了一个人,就又被放了出去。”
这里的谈论还在继续。
而秦小六正在被赶来的大夫尽力医治。
“大夫,如何了?”大夫一出来,如娘子就迎上来问道。
大夫摸着自己的胡须,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说道:“性命暂时无虞,但因上了喉咙,近日不得多言?”
如娘子当即松了一口气,然后看了一眼里面,问道:“大夫,你确实么?我是亲眼看见他拿发钗捅了自己的脖颈,那鲜血直接就喷了出来,当真是性命无虞么?”
如娘子这问题,正是大夫所疑惑的。
大夫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缓缓道:“这一点老朽也奇怪,老朽当了几十年的大夫,还从未见过刺了脖颈后耽误那么长时间还能医治回来的。可事实就是如此,老朽想,那位公子便是应了那句吉人自有天相吧。”
吉人自有天相?
不,绝不是。
如娘子从不相信这个,她只知道事在人为。
那个秦小六定然是使了什么手段。
而远在东陵边境的夜姝凰,正在处理军务。
不过十二三岁,豆蔻年华,便为将为帅,统领三军,无论是谁听着,都觉得荒谬至极。
但只要看见夜姝凰的所作所为,见识到她的谋略胆量,了解到她的用兵如神,便没有哪一个人会怀疑她的能力。
“殿下,您都看了一整日了,快过来用点膳吧。”紫珠端着饭菜进来了,放在桌子上,脸上浮现着担忧。
夜姝凰揉了揉眉心,她确实是有点饿了,刚要起身,胸口却是突然一阵刺痛。
她微微蹙眉,不由得捂住胸口,可一个不慎,旁边的茶盏“啪”的一声摔掉在了地上。
夜姝凰晃了晃神,心里不由得荒乱起来,很不安,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很慌乱。
是有什么东西从她手里划过的失落和难过。
她这是怎么了?
夜姝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桌案上,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紫珠看出了夜姝凰表情的不对劲,当即走过去,关切问道:“殿下,您怎么了?是否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属下找军医来给您看看?”
夜姝凰摇了摇头,脸色有点白:“孤无事。”
“你去叫初煜来一趟,他不是想要来效忠孤么,那孤来交待他一件事。”夜姝凰强忍着不适,尽量镇定道。
紫珠担忧地看着自家殿下,但没多问,只是恭敬道:“是。”
初煜很快便来了,直接对夜姝凰单膝跪地行礼:“拜见殿下。”
夜姝凰年龄虽小,但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她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起来吧。”
初煜垂首:“多谢殿下。”
夜姝凰看着初煜,眼神淡漠:“孤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做。”
“殿下请说。”
“如今孤在边境,京城的事还尚不清楚。你也知道,孤与陛下皇后的关系并不如表面看得那般和睦。”
夜姝凰从来都知道,她于帝后而言,如今不过是个可用的棋子,可她的利用价值没了后,便会废了她。
她对这个储君之位并不是特别留念,她对自己亲手培养的夜长奚虽信任有加,但万一有一日,他就背叛他了呢,她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如今,孤希望有人回京去盯着陛下和皇后的动向。”夜姝凰淡淡说道:“其实孤并非是非要你不可,但你说你想要效忠孤,你得拿出自己的价值。”
她的身边也容不下无用之人。
初煜当即郑重承诺:“是!属下定不会辜负殿下所托。”
“去吧。”
初煜刚准备离开,夜姝凰叫住了他。
“殿下还有何吩咐?”
夜姝凰犹豫片刻,还是准备说了。
查探
初煜当即郑重承诺:“是!属下定不会辜负殿下所托。”
“去吧。”
初煜刚准备离开,夜姝凰叫住了他。
“殿下还有何吩咐?”
夜姝凰犹豫片刻,还是准备说了。
“孤希望你还能去一趟苗疆,去瞧一瞧苗疆的秦小六,他的状况孤需要知道。若是有丝毫的不对劲,都需要即刻返信件于孤。”夜姝凰的语气微冷。
她心底的不安绝非是空虚来风,而如今,能让她挂念着,独有一个秦小六。
若是他没出事最好,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事而她被蒙在鼓里,她会一辈子都处在自责中的。
初煜微微一愣,实在是一时没未想到这个秦小六是何人物,竟然让殿下亲自交待他去查探他的情况。
不过没过一会,他就想起来了。
那个秦小六不就是如今苗疆族长的侄子么,苗疆传闻,说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而因为有他在,如今的族长秦安不过是一个傀儡。
虽然在心里想着这些,但初煜丝毫未表现出来,他恭敬行礼:“是,属下告退。”
说着,他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紫珠走到夜姝凰旁边,轻声问道:“殿下这是担忧秦公子?”
夜姝凰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笑了笑:“孤知道他有手段,有能力,但还是担心。秦小六身边的那些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若是一个不慎,很容易便栽了道。”
“殿下说秦公子,可也不想想自己。您的身边,不也是一堆豺狼虎豹么,怎么没瞧见您如此上心过?”紫珠淡笑着说道:“属下瞧啊,您对秦公子比对自己还上心。”
她对秦小六比对自己还上心么?
少女的脸色蓦然一红,此刻,终于是少了冷凝,多了一些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天真羞涩。
夜姝凰瞪了一眼紫珠,否认她的话:“莫要胡言,孤担心秦小六,是因孤自知能力比他强,不会被小人暗害。”
“是是是,殿下您做厉害了。”殿下惯会嘴硬,紫珠向来识时务,也就没反驳她的话了。
夜姝凰没再多言,直接坐下来用膳了。
总是担忧也不是一回事,总得让初煜了解情况下把消息传过来。
……
秦小六预料的不错,凤赫虽对他另有目的,但因着如娘子的私心,她不并不敢把他自尽的事告诉给凤赫。
而那个伺候秦小六短暂一日的春喜,因为没看好秦小六让他拿到那支发钗险些令他自尽成功而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秦小六才刚刚修养好身子,便再次被带到了地牢,这一次,他的身上再无了任何有可能自尽的尖锐物品。
宁翌辰的声音渐渐低沉,身子在颤抖,他有些不敢再看夜姝凰。
夜姝凰眼眶红起,里面有着湿润的泪珠,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了么。
她站起了身,伸出手,抱住了宁翌辰。
她的声音轻而柔:“这些,从不是你的错。”
对于身外皮肉之事,她从未在意过。
所以当初煜告诉她那些的时候,她对他,只有心疼和难过。
这世间,给了他太多的恶意。
在宁翌辰以为自己能掌控自己的人生时,被他亲手所杀的亲生父亲又给了他致命一击,让他再次被打入黑暗中。
而她,亦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据宁翌辰方才所言,她当初是预感到了他的不对劲,而且还派初煜去查探了,可到最后怎么就没及时去救他呢。
宁翌辰怀抱住夜姝凰纤细的腰,他的全身冰凉,想要从他的阿杳身上吸取温暖。
“当时,我是有了想死的念头。可,阿杳,我舍不得你。”宁翌辰拥紧了夜姝凰,在夜姝凰看不到的地方,似有清泪滴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宁翌辰此刻,正将自己曾经肮脏难堪的过往一点点再次告诉给自己的心上人。
阿杳既然忘了曾经和他过往的事,他的有关事,他便重新告诉她。
夜姝凰轻轻拍着宁翌辰的后背,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安慰。
她不愿意宁翌辰再说了,可她也知道,若是他不说,会一直留在心里压抑着。
夜姝凰不愿意宁翌辰如此,她不希望再有任何东西阻挡她和他。
可无论如娘子使用了浑身解数,到了秦小六身上,终是落了空,没起半点作用。
不仅如此,秦小六与刚开始一样,只要寻到机会,便会想尽办法自尽,着实是让如娘子又爱又恨。
对秦小六实在是没辙了,如娘子便将他交由给了程浩,让他用蛊虫试一试,看他能不能令他屈服。
这一步,从如娘子这边看,是下错了,错的离谱。
苗疆蛊虫,于诸国闻名,而秦小六是自幼便被自己亲生父亲养蛊的蛊虫,对于蛊虫最是熟悉,又岂会为这种蛊虫而选择屈服。
程浩按照以往经验,将各种蛊虫尽数种于秦小六体内。
而在程浩这里,他遇见了一个人。
是姜娆。
她是苗疆大族秦氏的女儿,虽是庶出,但极擅长种蛊。
姜娆似是云香楼的熟客,这一日,跟随着程浩一起来了秦小六被关着的这间屋子。
然后,姜娆一眼就被眼前的少年给惊艳住了,她对秦小六一见钟情了。
于是,姜娆特地支开了程浩,告诉秦小六,她有办法救他,只要他被救出来后,能承诺她三个条件。
秦小六看着姜娆盯着他的炽热的眼神,没多想便就直接拒绝了。
姜娆顿时恼羞成怒,当即拿出手中的鞭子狠狠抽了他数十鞭。
她觉得,秦小六不过是个囚奴,注定是她的掌中之物。
所以她放下狠话后便直接离开,等着秦小六来向自己求饶。
秦小六被无故抽了数十鞭,可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抬手看着手心里萦绕着光晕,心里起了些许希冀。
大概是因祸得福,他被交由到程浩手上,被程浩种下蛊虫,殊不知,程浩在他体内种下的蛊虫与当初秦懿在他小时种下的蛊虫似乎相克。
这几日,他的内力似乎恢复了许多,等他们放松警惕,他定是能逃脱出去的。
救
这几日,他的内力似乎恢复了许多,等他们放松警惕,他定是能逃脱出去的。
只是,这世间的事,从来都是事不由人,计划赶不上变化的。
程浩再一次将自己新发现的蛊虫种入秦小六体内时,姜娆突然闯进来凑热闹。
看着不请自来的姜娆,程浩很是不满:“你又来做什么?”
对于如娘子推荐来的小丫头,程浩是一万个不屑的。
区区不过十三岁女郎,如何真能培育出上等的蛊虫,不过是笑话而已。
姜娆年龄虽小,但眉眼妖娆,已是满身风情。
她轻轻一笑,很能魅惑旁人:“程大人您不若再让姜娆一试,相信程大人这次定会满意的。”
程浩如何会听呢,他冷笑一声,拒绝了:“不必了,还请姜娆姑娘离开吧,不要误了我的正事。”
姜娆叹息地摇了摇,有些无奈:“若姜娆告诉程大人,这是宫主的吩咐,您还让姜娆离开么?”
程浩一怔,用着审视打量的眼神看着姜娆,可姜娆丝毫不惧,迎上他的目光。
程浩相信了,冷哼了一声:“那姜姑娘来吧,我倒要看看姜姑娘的本事。”
姜娆亦是得意一哼,她蹲下来,看着全身皆以被冷汗浸湿的秦小六,脸色惨白,青丝粘贴在额头上,颇有一种凌乱和病态美。
姜娆简直是看呆了,她伸出手,想要摸了摸秦小六那张容颜惑世的脸,可秦小六蓦然睁开眼,用着极凛冽的眼神盯着姜娆。
似乎在用眼神告诉她,若是敢碰他,他定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姜娆先是被吓住了,等反应过来,嫣然一笑,用着极挑衅而得意的目光回望着秦小六。
“秦小六,我告诉你,这次你不求着我帮你,我也是要帮你的。你啊,就等着我那三个条件吧。”
虽然她也不知宫主为何会突然下这种命令,秦小六被蛊虫控制宫主不是能更加掌控他以及苗疆么?
不过,这命令虽是宫主下的,可帮了秦小六的是她,他还是要偿还她的。
说着,姜娆便从怀中掏出锦盒,打开锦盒后,里面竟是一条很肥硕的蛊虫,此刻,正慵懒地蠕动着。
“秦小六,这蛊虫可是我姜氏一族的至宝,能解万蛊,你体内的蛊虫可是遇到克星了。”
只是,这蛊虫的力量极是强大,绕是秦小六有再好的身子也忍受不了这数种蛊虫在体内纠缠。
他的手心再已被掐破,嘴唇也被咬出血,冷汗淋漓。
看着一向克制忍耐的秦小六如今突然如此痛苦,姜娆竟有些害怕了,脸色被吓得微白。
秦小六不会真出什么事吧,怎么感觉越来越虚弱了?
宫主不是说以秦小六的体质能碍得住呢?
姜娆蹲下来,推搡着秦小六,语气里尽是焦急:“秦小六,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秦小六……”
而就在秦小六奄奄一息以及姜娆哭丧时,大门被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凤赫。
姜娆更是被吓得跪在了地上:“宫主。”
程浩亦是恭敬行礼:“拜见宫主。”
凤赫看都没看姜娆和程浩一眼,直接就将目光对准了秦小六。
“怎么样了?”凤赫沉声问。
“姜娆不知。”姜娆低下头,瑟瑟发抖,不敢看凤赫一眼。
凤赫再还要开口,有一黑衣人直接走了进来,声音微冷:“宫主,既然您和我家殿下谈妥了,那秦公子,我就先带走了。”
是初煜。
没等凤赫再言,初煜便快步走过去,抱起了秦小六,头也未抬,直接径直离开,丝毫未把凤赫放在眼里。
凤赫倒是无所谓,夜姝凰那小丫头,心硬手狠,手底下的人也不会有软柿子。
姜娆看不惯了,又是因为想要讨好凤赫,所以有些不服气地娇声开口:“宫主,您看呐,那个人如此大胆,竟然对您如此不敬,您可不能如此轻易放过。”
凤赫只是冷眼看了一眼姜娆,都是差不多的年龄,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不过,这姜娆有一点是夜姝凰比不了的。
夜姝凰只是个小丫头,而姜娆不同,她很会讨好人,尤其是于榻上。
想到这,凤赫的眼眸微微幽深:“程浩,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程浩点头。
他向姜娆勾了勾手。
姜娆了然,知晓他的意思,可如今心里,竟是有了厌恶嫌弃。
相比较能当她父亲的幽异宫宫主,她自然更喜欢只长她一岁的秦小六。
只是,她如今不过是少主的棋子,少主拿捏住了她的所有,她必须要助少主完成大事。
忍忍吧,再忍一段时日,她的苦难就能结束了。
于是,她膝行着爬到了凤赫的脚边,凤赫伸出手,微微抬起姜娆的下巴。
姜娆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风情妖娆。
……
秦小六再次醒来时,是在西武的皇宫,夜姝凰的寝宫。
她没有瞒任何人,直接让初煜把人送到了这里。
秦小六甫一睁开眼,看见的是蓝珍。
蓝珍一看见秦小六醒了,连忙就喊道:“紫珠,你快让殿下过来,秦公子可算是醒了。”
话音才刚刚落下,便又是一阵脚步声。
夜姝凰此刻早便失去了以往的冷静淡然,脚步匆匆。
“阿……杳。”秦小六挣扎着坐起了身,看着熟悉的面容,终于是忍受不住了,他真的就当场落泪了。
而看着此情此景,身后跟着的紫珠以及蓝珍也是受不了了,当场也哭了。
这个秦公子,他也太惨了。
比当初的初煜还惨。
夜姝凰还算是能稳定自己的情绪,只是肿起来的眼睛证明了她在背后还是偷偷哭了。
“阿杳,我很想你。”
这是秦小六对夜姝凰说的第二句话。
“小六,我也想你。”夜姝凰认真回应他的话。
她在秦小六床边坐下,主动拉住他的手,她轻声问:“怎么样了?身体可感觉好一些了?”
阿杳的手虽然也有细茧,但依旧很柔软,也很温暖,总能让他重新染起希望,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只要有阿杳在,我便一切都好。”
交换
阿杳的手虽然也有细茧,但依旧很柔软,也很温暖,总能让他重新染起希望,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只要有阿杳在,我便一切都好。”
此刻的夜姝凰不过豆蔻,还不太懂得秦小六话里的意思,以为他是将她当作了自己此生的挚友。
所以,她亦是此等心情。
夜姝凰郑重承诺:“小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再受此磨难。”
秦小六先是一愣,随即将眼眶里的泪水给收了回去,他笑了起来,里面有着夜姝凰暂时看不到的深意。
他轻声道:“好,以后我就靠昭璟殿下了。”
虽然心中仍是酸楚,可夜姝凰也还是笑了,她不能让秦小六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绝望中。
她站起了身:“小六,你体内蛊虫刚解,正是好好歇息的时候,你再回去歇一会,我稍后便让橙影把药端进来。”
秦小六不想玩夜姝凰走,他还想让她陪伴他。
可刚要开口,就瞧见夜姝凰那乌青的眼角和过分憔悴的面容,他有些心疼起来。
所以他听话地点了点头:“好,那阿杳你也要早些歇息。”
夜姝凰给了秦小六一个安抚的眼神:“我知道。”
直到秦小六重新躺下来。闭上了眼,夜姝凰才离开了这间寝宫。
在寝殿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刚刚才闭上眼睛的秦小六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的声音似冰凌一般寒凉,再无面对夜姝凰时的温和:“橙影,我知道你在那里面躲着在。”
说罢,秦小六重新坐了起来。
过了好片刻,有一个人影才缓缓才角落里挪动着脚步走了出来。
是橙影。
他丝毫不敢抬头,将头快要埋到了地下。
橙影直接跪了下来。
“怎么了?可有什么想说的?”秦小六眸色凉凉,语气沉沉。
可回答秦小六的,是无声的寂静。
橙影的心在颤抖,他没有脸再来见主子了。
若非是他外出,不会不发现公子的公子的异常,也不会让公子轻易被幽异宫的人掳了去,公子也不会遭此大难。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哪怕死也难辞其咎。
想到此处,内心的悔意和难受更是如同海浪一般在卷起咆哮。
他对不起公子,他把公子害到如此境地,他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一道冷芒的寒光闪过,橙影扒开剑鞘,对着自己的脖子就准备一抹。
秦小六早便猜到了橙影的这种行为的可能行,他脸色微凝,抬起手,就是一挥。
他的内力已恢复了六成,不说直接提起剑去找幽异宫和云香楼报仇,阻止一个人的自尽还是绰绰有余的。
“咣当”一声清脆响声,橙影的手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剧痛传来,剑被扔在了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小六,重重叩首:“公子……”
“橙影,要是你认我这个主子,觉得对不住我,便给我好好活着。若是不认,非要去死,我也不拦着,赶紧滚,别在我面前碍眼。”秦小六直接就这么说道。
橙影待在他身边这几年,他对他还算是了解。
他若是直接跟橙影说,这件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他根本不会相信,反而更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哪怕橙影放弃了自尽,可这件事永远会在他心里留着,他直接把话挑明,给他两个选择,免得以后被有心人利用。
秦小六被救回后,原本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冷漠无情的橙影日日抹泪,他的双眼已经肿得如同桃子一般,听到秦小六这番话,眼泪又掉了下来。
“公子,属下……对不起……你。”
秦小六的脸色阴阴沉沉,语气很不好:“若是觉得对不住我,又是哭哭啼啼又是寻死是怎么回事?是存心不让我好过?”
这话,简直是在形容那些娇娇弱弱的小娘子。
橙影又是羞涩又是难受:“公子,属下……属下……”
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秦小六显然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直接道:“幽异宫在四国之中皆有势力,根基很深,暂时不能动,可云香楼,我容不下了,可如今我的身体还需再修养一段时日,不能有所行动。”
“橙影,你可明白我的意思?”秦小六问。
橙影再次抬眸看着秦小六:“属下明白。”
那些欺辱凌辱过公子的人,都该死!
那个云香楼,就不该存在!
秦小六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橙影,不要让我失望。”
“是!”此刻对秦小六的悔恨歉意化作了满心的怒火:“属下定不负公子所托。”
“云香楼里,有一位叫青玄的少年,把他带回来吧。”秦小六的声音轻了下去。
为了让减轻他的痛苦,一直不肯屈服的青玄竟然假意应和了云香楼的人。
无论青玄的目的是什么,这份恩情他始终记得。
“是。”
橙影离开了这里,而此刻,秦小六终于能好好歇息了。
这一日,是他这几个月来,唯一一次好眠。
……
“殿下,您把万蛊之王拿来和幽异宫交换,这是否太冲动了一点?”
此刻将秦小六救回后,初煜才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为了万蛊之王,殿下辛苦了这些年,这么一朝就拱手让人,只是为了一个苗疆公子,实在是有些不值得。
初煜的语气虽然只是单纯的疑惑,但蓝珍听着,就是莫名的不爽:“喂,初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这万蛊之王曾经在你江家,所以你对于殿下这个决定就有所不满了?”
“初煜,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们江家把万蛊之王交由给了殿下,殿下想如何用便如何用,你如今来操什么心?”
这语气,已是对了初煜有了极大的不满。
初煜有些无语,他就只是单纯地疑惑而已,怎么就引得蓝珍如此抱怨?
“行了,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你来教训初煜算怎么回事?”紫珠瞪了一眼蓝珍,稍稍拉了一下她的袖子,阻止她接下来的话。
夜姝凰看向初煜,淡淡一笑,问:“初煜,你是这样想的么?”
结束
夜姝凰看向初煜,淡淡一笑,问:“初煜,你是这样想的么?”
初煜摇了摇头。
“你放心,幽异宫里有孤的人,孤不会让万蛊之王在幽异宫待太久的。”
凤赫当初之所以建议秦懿培养秦小六,便是看出了秦小六的能力。
以秦小六的体质和天赋,确实是培育万蛊之王的器皿。
只可惜,凤赫和秦懿都没想到秦小六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还能玩出一朵花来。
不仅没再秦小六身上培育出新的万蛊之王,反而却让他愈发强大起来。秦懿把自己的孩子当养蛊一般养最后反而丢了一条命。
对于这个废物搭档,凤赫是万分不屑的,不过秦懿临死前,还做了这点好事,突然折断秦小六的羽翼,让秦小六落到凤赫的手上。
凤赫以为是上苍在帮他。
凤赫特地把秦小六带去云香楼,让如娘子调教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意思。
他只是想看看,这个胆大滔天的少年在受到作为男儿的最大耻辱和羞辱时,会是什么反应。
而这个结果在凤赫的意料之中。
秦小六确实是一个倔强而又脾气的少年。
凤赫好心情地想着,便是在秦小六体内种更多的蛊虫来培育新的万蛊之王,也是不打紧的。
只是可能凤赫自己都没想到,夜姝凰会突然找上了他,直接拿万蛊之王和秦小六交换。
在凤赫眼里,万蛊之王自然比秦小六重要的多。
凤赫欣然接受了夜姝凰的条件。
“可殿下,您如今直接就拿万蛊之王和秦公子交换,哪怕今后将万蛊之王拿了回来,那些人都知道了万蛊之王在您手中,定然会想尽办法抢夺。而且,秦公子也会成为您的软肋。”
“若以后,人人都拿秦公子威胁您,您该怎么办?”紫珠想的比初煜和蓝珍要想,她的眉毛蹙起,是替夜姝凰担忧。
“紫珠,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孤,并不觉得这种事会发生。”夜姝凰轻轻一笑,并不在意:“孤的东西,除非是故意不要的了,不然任是谁都拿不走。”
“至于秦小六,你们当真以为他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若非是秦懿在他体内早早便种下了不易察觉的蛊虫,区区一个云香楼会奈何得了他?”
这话一出,三人都话要说了。
又有一人走近了亭子里,对着夜姝凰恭敬行礼,然后道:“启禀殿下,秦公子已经秘密派人去了云香楼,似乎是要将里面的人全都斩尽杀绝。”
“你再派些人去盯着。”夜姝凰的表情淡淡,对于秦小六这么雷厉风行的行动并不觉得惊讶:“若是可以,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势必不要放过一人。”想了想,夜姝凰又补充道。
“是!属下告退。”
初煜听着夜姝凰的吩咐,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了下来。
夜姝凰看出来了,她看着初煜:“初煜,你有话不妨直说。”
“殿下,那云香楼里,不仅有着如如娘子那般无恶不作,罪孽深重的人,可还有那些被胁迫沦落至此的人,您这般斩草除根,那些无辜之人可就枉死了。”初煜虽然犹豫,但还是说了。
“江初煜,你太天真了一点吧?你居然会觉得云香楼那种地方会有无辜的人?”蓝珍又是忍不住开口了:“云香楼可不是普通的青楼,招待客人的那些姑娘公子,大部分是幽异宫的人,因为各种事情被废了武功丢到了云香楼。”
“你是指望着幽异宫里还能有什么好人?”
初煜依旧眉头紧锁:“可还有一小部分人,他们是被欺骗进来的,他们并非罪有应得。”
“江初煜,我发现你还真是有一颗慈悲心。”蓝珍简直无语了,一张脸被气的圆鼓鼓的:“那另外一小部分人,哪怕曾经是无辜的,可既然能在云香楼活的风生水起,那就证明他们已经不无辜了。”
云香楼和别处不一样。
它是幽异宫底下的分部,沿袭了幽异宫的规矩。
优胜劣汰,那些年老色衰又没有一技之长的人,会亲手死在年轻的姑娘公子手上,无一例外。
在云香楼里,无论是谁,手上至少都背负着一两条人命。
“初煜,你经历了如此多还尚有善心,这是好事,只是,孤却不能如你所愿。”夜姝凰的眸色清冷淡漠:“那云香楼或许有无辜之人,可孤不能冒这个险。”
秦小六在云香楼经历的那些,可以说整个云香楼皆知,若是不斩草除根,以后祸患无穷。
她手上已然是沾满鲜血,冤魂无数,实在不介意再多那么一些。
“是。”初煜未再多言。
此时的初煜虽然也是冷漠,但心还尚存不忍,保留着少年仅存的光亮和鲜活。
可到了以后,在夜姝凰身边待了几年后,在亲身经历夜姝凰发生的各种事端后,他才发觉,原本以为自己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与殿下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在殿下这里,任何一刻的心软和良善带给殿下的,都是致命的祸事。
这一件事结局是云香楼血流成河,除了青玄和被姜娆偷偷带走的如娘子以外,无人生还。
最后,云香楼被一把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还未等凤赫开始发怒就被凤魇和姜娆给一锅端了。
威风凛凛,嚣张跋扈了数十年的凤赫就这样被自己儿子给篡位成功了。
凤赫被囚禁起来。
而夜姝凰趁着幽异宫大乱,和幽异宫里面的探子里应外合,又将万蛊之王给盗了回来。
也就是这时候起,凤魇注意到了夜姝凰身边多出来的少年。
自此,三人便开始了不死不休。
这一段回忆,可算是说完了。
月亮渐渐西沉,太阳终是要升起的。
“世子,你累了么?”夜姝凰问。
一个晚上说完了这么多,宁翌辰已然是疲倦到了极点。
他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歇息吧。”夜姝凰轻声道。
“好。”
宁翌辰歇在了夜姝凰的床上,只是,在此时的两人,哪怕是在紧紧相拥,也燃不起任何情欲。
灭门
“那我们去歇息吧。”夜姝凰轻声道。
“好。”
宁翌辰歇在了夜姝凰的床上,只是,在此时的两人,哪怕是在紧紧相拥,也燃不起任何情欲。
这一夜,她和他只是相互依偎着取暖。
而宁翌辰亦是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阿杳之后经历的那件事,他永远不会让她知晓。
他不能再让阿杳有任何闪失。
……
夜姝凰一早醒来时,宁翌辰便没了踪影。
想来,是回了镇西王府,亦或者是进了宫面见父皇母后去了。
若是进了宫,想来父皇母后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到这,夜姝凰忍不住笑了。
那封信的事,父皇母后还未找他算账呢,
夜姝凰下床,穿戴好自己的衣裳后,向外喊了一声:“蓝珍。”
一听到屋内的动静,蓝珍火急火燎地就推开了门,面色很是急切。
“殿下,出事了。”
夜姝凰微微蹙眉:“怎么了?”
“是丽春苑。”蓝珍连忙回答道:“丽春苑昨夜被灭门了。”
“今日一大早天色还未完全亮,有街道司的人在街上扫雪,看见丽春苑大门未关,还未走近,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两个人察觉到异常,便进去看了一眼,所见之处,皆是死人,血流成河,他们被吓得屁滚料流,慌慌张张去衙门报官了。”
“属下也去看了几眼,那些人皆是被放干血而死。”蓝珍脸色微白。
那熟悉的伤口,那残忍的手段,蓝珍又想起凤魇昨日跟殿下所说的话。
这就只有一个可能。
是凤魇出手了,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将丽春苑灭门。
夜姝凰并没有太多的震惊。
像凤魇那般睚眦必报的人,虽然丽春苑没真正算计到他,但到底是受了些许羞辱,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殿下,怎么您看起来并不惊讶?难道您猜到了?”殿下这么平静,倒让她显得没见过世面似的。蓝珍很有些疑惑地问道。
夜姝凰瞥了一眼蓝珍,淡淡说道:“你说呢。”
额……
殿下这个反应,应该是猜到了。
“可殿下,您既然预料到了,为何不制止凤魇?您就眼睁睁看着他在您眼皮底下挑衅您么?”蓝珍是相当看不惯凤魇。
虽然这丽春苑她是早就看不惯了,尽做些欺男霸女的事,就不该存在,可这是殿下做的事,凤魇突然插手,是丝毫没把她家殿下放在眼里,气死她了。
“有人帮我出手对付丽春苑,本宫正好省了心,为何要阻止?”夜姝凰淡淡一笑,昨日凤魇特地跑过来跟她说要让她替他做主,她便知道凤魇在昨夜定会出手。
她直接拒绝,一点颜面都未给他,这也是在推波助澜。
“丽春苑可是夜恒锋的安王府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本宫切了他这条线,他想要争储的希望不是更渺茫了一些么。西武虽没有禁止皇子们经商这条规定,但也要看看是做什么生意。若是被人知晓堂堂皇子经营起了青楼,夜恒锋还能有脸么?所以,他就只有吃这个哑巴亏。”
蓝珍听明白了,顿时笑了起来:“殿下英明。”
面对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蓝珍,夜姝凰无奈笑笑,她摆了摆手:“行了,别奉承了。”
“凤魇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让人看不出破绽。以本宫对三皇兄的了解,以他的本事还不足查到将丽春苑灭门的凶手是幽异宫,你去助本宫的三皇兄一臂之力。”
蓝珍一听就乐了,让夜恒锋和凤魇一起狗咬狗,这可太有意思了。
“是,属下这就去。”蓝珍就要离开,夜姝凰又叫住了她。
“丽春苑本宫早便开始盯着了,虽是作恶多端,可里面也有些许无辜的良家子和无辜的人,那些人本宫昨夜在凤魇未动手前便救了出去。”
“蓝珍,你去一趟珍宝阁,和绿和一起,将那些人安置了吧。”
蓝珍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眸瞪得很大:“殿下……您您……您竟然还替那些人想了退路?”
在西武的这大半年时间,殿下真的变了好多,感觉又有人情味了一点。
“快去吧。”夜姝凰没回答,只是道。
“额……好,属下告退,”殿下不顺着她的话说,蓝珍也很无奈,唉,只能走了。
不过如今殿下变得更有人情味了,她也能理解。
如今殿下在西武,陛下和皇后娘娘对殿下如珠似宝,弥补了殿下曾经缺失的那么多爱。
又有章怀世子在身侧陪伴,诸多好友相助,虽也有明枪暗箭,可要比在东陵时好过太多。
连她和紫珠这两个局外人都变了许多,更何况是在局中的殿下呢。
不过,这样的殿下真的挺好的。
她希望殿下能一直这样,不会想起那些不好的过去,能一直得偿所愿。
蓝珍刚走出公主府门口,就迎面和红凝撞了个满怀。
蓝珍向后踉跄了好几步,额头被撞地眼冒金星,头晕目眩,疼得很。
顿时,蓝珍心里起了火,她站直了身子,抚着额头,气势汹汹地开口:“谁啊,竟敢来撞本姑娘,是活腻歪了吧。”
红凝的头撞的也很疼,但她一向善于忍耐,反应远不及蓝珍那样大。
她刚开始没看清撞她的人是谁,可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就火大了。
“蓝珍,你弄清楚,是你没看清路,急匆匆往外跑,害的我俩撞上了。你把责任推给我,这算怎么回事?”一向冷静自持的红凝也只有在蓝珍面前才发火。
一听到红凝的声音,原本还气势汹汹的蓝珍立马就哑了火。
她抬头看着额头上亦是被撞红了一块的红凝,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的事,然后眉头越皱越紧。
好像,似乎,确实如红凝所言啊。
这样一想,蓝珍更没什么底气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向得理不饶人,没理更不饶人的蓝珍在红凝面前,总是矮了一头,连正常的吵架,往往到最后都是她先没了底气。
“行了,是我没长眼睛撞到了你,行了吧?”蓝珍很不开心。
说着,蓝珍看都不看红凝一眼就匆匆走了。
传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向得理不饶人,没理更不饶人的蓝珍在红凝面前,总是矮了一头,连正常的吵架,往往到最后都是她先没了底气。
“行了,是我没长眼睛撞到了你,行了吧?”蓝珍很不开心。
说着,蓝珍看都不看红凝一眼就匆匆走了。
她现在有点讨厌红凝对自己的态度了,但似乎,和刚开始的那种讨厌又有点不一样。
红凝一脸懵,蓝珍这是生气了?
为什么?
她好像没说错什么话吧?她都是实话实说,确实是蓝珍没注意到路,所以她俩才撞到一起的。
难道蓝珍因为太疼所以生气了?
不能吧,蓝珍不会那么娇气的。
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想偏的红凝连忙摇了摇头,她是有要事来向殿下禀告的,怎么为了蓝珍失神那么久呢。
红凝来找夜姝凰时,夜姝凰刚刚在用早膳。
瞧见红凝一脸严肃地来了,夜姝凰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是又发生了事了。
真是一日都不得消停啊。
果然,在红凝行完了礼后,便恭敬说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禀告。”
夜姝凰轻轻“嗯”了一声:“红凝你说。”
“今日一大早在京城里,传出了一些不好传言。”红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夜姝凰虽怕不能猜到是什么传言,但看着红凝的表情便能知道这传言事关谁。
“和本宫有关?”
红凝点头,没有兜圈子,直接道:“传言说,当初长乐公主之所以和顾书瑾和离,是因为长乐公主喜新厌旧和镇西王府的章怀世子苟合在了一起。”
“后来,长乐公主觉得顾书瑾碍眼了,便和章怀世子一起害死了顾书瑾,并将所有的脏水给泼给了顾书瑾。”
当初殿下和顾书瑾和离的事闹得满城风雨,顾书瑾做的那些事证据确凿,又是陛下和娘娘做主,哪个敢提出质疑?
如今过去了大半年了,竟然还有人敢来提出这件事,一晚上这些荒诞的传言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定然是有人想要来破坏殿下和章怀世子的名声。
三人成虎。
不辨事情真伪的百姓们最是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没有自己的主见,旁人说什么便会认定是什么。
殿下和顾书瑾和离的事多是朝堂之间官员们知晓,百姓们知道真实状况的人少之又少,加之有人故意煽动挑拨,殿下的名声没准真又被败坏了。
派人散播传言的人,用心实在是险恶。
夜姝凰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她勾了勾唇,眼底一片凉薄之色:“本宫真是人缘差,不知何时竟又多了一位仇人了。”
她如今知晓的那些个仇人,手段还不至于如此低级。
所以,定然是另有其人了。
“她是想坏本宫的名声,可她到底还是不了解本宫,就这种坏人名声的事,在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后,根本就无需在意。”
不过么,不在意是一回事,她记不计较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还从未放过来主动算计过她的人。
“敢来算计本宫,也得看看有没有能力来接本宫的招。”
女人的直觉一向都是极准的。
夜姝凰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红凝,你先去查那个传言的源头在哪。”夜姝凰淡声吩咐道:“另外,让初煜去盯着萧敏敏那里,这件事少不得与萧敏敏有关。”
红凝眼睛一亮,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锁定了幕后之人。
“是!属下这就去。”
等红凝一走,夜姝凰的早膳也用得差不多了。
原本打算进一趟宫的,可又想到今日还有正事,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智缘大师今日和楚昭歌约定了在鸿雁楼见面,事关林暖微的身世,林县令夫妇和林暖微都会去。
母后在皇宫里,实在不方便出宫,所以她必须也要去看一眼。
智缘大师虽然不靠谱,但挺好说话的,应该不会赶她走。
夜姝凰这样想着,愈发坚定了心中去鸿雁楼的想法。
……
虽然和智缘大师只打了几次交道,但夜姝凰自认为对智缘大师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智缘大师从来不是守时的人,他约定了巳时见面,往往会迟半个时辰左右。
但今日这事,实在是太过重要,夜姝凰不想错过任何一点,不仅没有晚来,相反早半个时辰就来了。
早来的结果,便是和楚昭歌等人大眼瞪小眼。
他们想的与夜姝凰一样,都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林县令夫妇是最后来的,看见了夜姝凰和楚昭歌,还是下意识行礼,被他俩给拉住了。
“在私下里,您和林夫人是我与小王爷的长辈,作为晚辈哪能受您的礼。”夜姝凰温和道。
林县令夫妇也不是矫情的人,夜姝凰这么说了,他们也没坚持,笑着道了一声“是”。
这一次么,大概是智缘大师也预料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并没有延误,很准时地来了这里。
智缘大师一进门,就看见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简直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就要退出去,楚昭歌不阴不阳的声音响了起来:“臭和尚,你打算上哪去啊?”
楚昭歌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挡住智缘大师想跑的路,然后“哐当”一声,厢房的门被他一把关上了。
林暖微当即对楚昭歌竖了个大拇指,厉害啊,昭哥哥,直接断了臭和尚的路。
林县令看见了,当即瞪了一眼自家女儿,这死丫头,对智缘大师实在是不敬。
他站了起来,给智缘大师让坐:“大师,小女无状,请您见谅。来,您请坐。”
唉,这是逃不掉了,必须早说了。
这几个孩子,比猴还精。
智缘大师长叹了一口气,打了个佛语:“阿弥陀佛,多谢林县令。”
说着,便直接坐下了。
楚昭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臭和尚,最会装模作样了。
“长乐殿下也来了。”似乎才注意到夜姝凰,智缘大师看向她,语气有些随意。
夜姝凰对着智缘大师行了一礼,很恭敬:“是。长乐也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
当年的事
“长乐殿下也来了。”似乎才注意到夜姝凰,智缘大师看向她,语气有些随意。
夜姝凰对着智缘大师行了一礼,很恭敬:“是。长乐也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
智缘大师“嗯”了一声,然后才将目光重新放在了楚昭歌和林暖微这两个小冤家身上。
他用手指了一下:“行了,为师不跑了。你们俩也坐下吧。”
“早这样识趣不就好了么。”楚昭歌轻哼了哼,就往林暖微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要谈及正事,智缘大师的表情严肃了一些,他看向林县令夫妇,语气微沉:“你们所想的没错,暖微便是威烈将军府温家仅剩的独女温雪乐。”
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智缘大师用如此平静而又笃定的话语说出来,在场的人脸色还是微微一变。
尤其是楚昭歌,他的脸色变得可不是一点点。
虽然来之前林暖微和他透露过是与她自己的身世有关,可属实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是温雪乐!
是小时候他住在皇宫时,虽然时常欺负她,但她还是像一条尾巴一般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玩的温雪乐。
是那个自夜姝凰出生后便一直叫嚣着要她和夜姝凰一起来欺负他的温雪乐。
是那个于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绑走,再没了踪影,让他郁郁寡欢了好几年的温雪乐。
现在,师父竟然告诉他说,眼前这个烦人的姑娘,竟然是当初的温雪乐。
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楚昭歌被震惊的久久没有回神,可此刻,任是谁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智缘大师,完全没注意到楚昭歌。
“既然大师您如此确定微儿便是温雪乐,那您可知晓当初在温家祠堂绑走微儿的究竟是何人?”林县令敛了心中情绪,沉声问道。
他想,定然是京城里极为位高权重之人。
当时那人知晓皇后娘娘当时的行踪,知晓温家祠堂的位置,而且能躲过温府里里外外看守的禁卫军和侍卫成功进入温家祠堂,能有这些本事的人,在京城中屈指可数。
而且那人相比对天家亦是极为了解的,说不准至今还藏在暗处,窥视着天家的一举一动。
这些,智缘大师知道么?
林县令的这个问题,亦是众人所疑惑的,智缘大师微微一笑,看向楚昭歌,没有说话。
于是,其他四人的目光亦是对准了楚昭歌。
楚昭歌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呢,就顶着众人打量的目光陷入了尴尬,他很不服气:“臭和尚,你看着我做甚?难道是我叫人去绑了温雪乐?我当时那么小,哪有那本事!”
楚昭歌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夜姝凰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脸色微凝。
智缘大师这意思……
想必是和善亲王有关了。
果然,智缘大师下一句就是:“与你无关,但与你的父王有关。”
刚准备还要说话的楚昭歌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
看着自家师父清明微沉的眼眸,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驳,可满嘴苦涩,怎么也张不了口。
他想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了。
有一年,温雪乐还在的时候。
父王过生辰,在善亲王府大摆宴席,请了陛下和皇后娘娘。
可陛下当时为了江南洪涝忧心,没有时间来善亲王参加父王的寿宴。
皇后娘娘来了,带着夜姝凰和温雪乐一起,也算是全了善亲王府的面子。
父王不怎么高兴,觉得陛下是轻视了他,但他却很开心。
因为温雪乐来了。
自夜姝凰出生后,他进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和温雪乐感觉都生疏了许多。
虽然再见面还是相互掐架,但不妨碍他俩在不见时相互思念着伙伴。
当时的夜姝凰三四岁左右,能走能跑,但能跟得上温雪乐和他的脚步很难,温雪乐嫌弃夜姝凰走得慢,就把她扔到了春兰姑姑手上后,屁颠屁颠来找他玩。
没了夜姝凰那个小屁孩,他也很高兴,不一会儿便和温雪乐玩得热火朝天,生疏什么的,完全没有了。
他们在后院的假山玩,那里人少,他们哪怕再吵再闹也惊动不了旁人。
只是,温雪乐在追他时完全没看见路,一下子就撞上了他的父王。
他的父王原本是该在前院招待客人的,不知为何竟然来了这里。
温雪乐被撞倒在地,然后捂起了鼻子“呜呜呜”哭了起来。
她的鼻子被撞疼了。
他下意识就跑过去扶她,然后就听到他父王很冰冷无情的声音。
“陛下和娘娘亲自教养的温家姑娘便是如此不得体么?威烈将军府不过如此。”
他当时就愣在了原地,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父王会突然说这句话。
明明父王之前挺喜欢温雪乐的。
当时的温雪乐大概七八岁,已经明了是非,她能听明白他的父王语气里对她的轻蔑不屑。
单单说她可以,可为何要说姑姑姑父和威烈将军府?
她一把推开了他,自己站了起来,用着倔强的眼神看着他的父王:“善亲王伯伯,雪乐顽劣是雪乐自己不服管教,与姑姑姑父和威烈将军府没有关系,请善亲王伯伯慎言。”
“小丫头,若是没有陛下和皇后的教唆,你怎会小小年龄便勾搭上本王的儿子?”
当时他的父王便是用如此恶意的话来揣度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
“善亲王伯伯,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没有。”
在宫里长大的温雪乐怎会听不懂这句话,当时气得眼睛都红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她当时尚且懵懂,不知道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善亲王因何会如此说。
“父王,你闭嘴。”
当时他亦被气到了,跑过去,就要去推他的父王,可被他的父王一把甩开,得到的亦是他父王更加冷漠无情的回答:“白眼狼,为了一个孤女来对你父亲动手,真是白养你了。”
温雪乐是聪明的,她没有选择和他的父王纠缠,直接往前院跑去,她要将这件事去告诉给皇后。
而他的父王早便知道温雪乐的想法,他冷笑道:“温家小丫头,你尽管去跟皇后说,你若是说了,你的昭哥哥以后在本王手上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威烈军
温雪乐是聪明的,她没有选择和他的父王纠缠,直接往前院跑去,她要将这件事去告诉给皇后。
而他的父王早便知道温雪乐的想法,他冷笑道:“温家小丫头,你尽管去跟皇后说,你若是说了,你的昭哥哥以后在本王手上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还未跑几步的温雪乐顿时就僵住了。
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在那之后,他的父王也没做出其他的事。
可楚昭歌知道,这件事给温雪乐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自那时候起,温雪乐都有意无意地避着他了,因为他父王的那句话。
瞧见楚昭歌久久的失神,林暖微蹙眉,有些担忧,她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楚昭歌:“昭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师父的话给吓到了?”
楚昭歌回神过来,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没事。”
他总不能来跟林暖微说这件突然想起的事。
只是,如今看来,林暖微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想,都和他的父王脱不了干系。
“师父,您不要卖关子了,直接说啊,昭哥哥的父王为何要这么做?我当时虽然很得陛下和娘娘的宠爱,但只是威烈将军府的遗孤,还是个女儿家,应该阻碍不了旁人的路吧。善亲王为何要派人绑了我?”林暖微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微儿你对善亲王确实没什么价值,善亲王对你动手,是因为北齐。”智缘大师表情严肃,一脸的神秘莫测,如今看着,当真是有着得道高僧的意味:“北齐需要微儿你这一个人。”
“北齐信奉神灵,百官之首是国师,而微儿,你命中带凤,贵不可言,能给一国带来福运。”
原本是准备从智缘大师口中听到什么正经的答案,没想到却是这么荒唐。
林暖微根本不会相信,她白了一眼假装正经的智缘大师,恶狠狠道:“臭和尚,你要是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能不能不要胡说?免得误导我爹娘和长乐妹妹。”
夜姝凰忍俊不禁,她自然也不会信智缘大师这后来一段话。
无论哪国哪朝,皇位的更迭大都是经历了数不尽的腥风血雨,踩着兄弟姐妹的尸骨登上至尊帝位,又怎会真的去相信鬼神?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北齐需要雪乐姐姐,或许有关于命数的原因,但绝非是根本原因。
“行了,行了,你这丫头别顾着吐槽为师了,为师只说了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根本原因没说呢。”对于这个急性子,一点耐心都没有的徒弟,智缘大师很不满意。
“那你快说啊。”林暖微气鼓鼓的。
智缘大师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这最重要的原因么,是威烈将军府留下的威烈军。”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瞬间变了脸色,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深意。
当今皇后的母族威烈将军府,手底下曾有一支威烈军,骁勇善战,不敬天家,只忠于温氏。
当初因为和北齐那一场大战,几乎损失殆尽,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
可智缘大师为何要如此说?
难道当初威烈军并没有全军覆没?
那么,这件事父皇知道么?
夜姝凰眼眸深了深,这件事,似乎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威烈军虽为天家出生入死,但若有温家人不服天家,威烈军便不会再听从天家。”智缘大师沉声道:“北齐想要得到威烈军,让威烈军为自己所用,便是需要温家姑娘。”
“女儿家也能掌控威烈军?”林暖微对于威烈军这些事,并不是特别了解,但听着师父的语气,和爹娘的反应,威烈军应该很厉害。
“嗯。”夜姝凰代替智缘大师回答了,她对着林暖微一笑:“威烈将军府只看中血脉,无论男女,皆是威烈军的继承人。”
所以当初母后执意要嫁给父皇时,外祖父是那么反对那门亲事。
在外祖父心中,母后该是在战场上做一只雄鹰而不是在深宫里当一只金雀鸟。
“师父,北齐的真正目的是这个,我父王知道么?”沉默许久的楚昭歌问道。
对于这个可怜的徒弟,智缘大师是很同情的,好好一个孩子,怎么摊上那么一个父亲。
唉,还好,当初西武帝后教养几年,把他的性子给定了下来,没让后来善亲王把他养歪。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智缘大师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当时只想着给西武帝后不快,没想太多,就答应了和北齐的合作。”
楚昭歌没说话了,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暖微不由得看向楚昭歌,她很少看见如此失魂落魄的楚昭歌,几乎是下意识行为,她的手伸了过去,覆在了他的手上。
感受到手背上的一股温暖,楚昭歌偏头看了一眼林暖微,她正对着他粲然笑着,很温暖,很令人心安。
傻丫头,事关她自己的事,她还来安慰他。
真是傻的令人心疼。
“后来呢?”林暖微又问。
“后来么,为师救了你这个丫头,然后教你医术。”智缘大师道:“不然你以为你真的是天赋异禀,那些个草药都是无师自通,短短几年时间便能出来治病救人?”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夫人此刻开口了:“大师,您的意思是,您在我和子书未救微儿之前便开始教导微儿了?”
智缘大师“嗯”了一声。
“那微儿为何会失忆?又为何浑身是血的被我们夫妇捡到?这都是大师您的计划么?”林夫人不解问道。
“微儿让你们夫妇捡到,这确实是贫僧的计划。”智缘大师想了片刻,斟酌着话语:“至于失忆么,贫僧确实是想要她失忆的,但不是用那般残忍的手段,微儿受伤,是出乎贫僧的意料之外。”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暖微很不耐烦了,每次说话都说一半,急死她了。
“你们最想要的答案贫僧已经说了,再多的,恕贫僧无能无力。”智缘大师不想说了,直接打了一声佛语,双手合上,闭上了眼:“阿弥陀佛。”
罪孽
“你们最想要的答案贫僧已经说了,再多的,恕贫僧无能无力。”智缘大师不想说了,直接打了一声佛语,双手合上,闭上了眼:“阿弥陀佛。”
这个臭和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不是吊足他们的胃口么!
林暖微瞪大双眼看着智缘大师,还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智缘大师又是一声。
“贫僧还有话要与长乐殿下单独说,诸位,还是先离开一步吧。”
单独有话要与她说?
夜姝凰微愣,看向智缘大师,眼眸里多了几分复杂。
她的心微微沉起,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快要浮出水面了。
林暖微还是对于这个提议很不满,她站起身,拉住夜姝凰的衣袖,不服气道:“喂,师父,我可是你的徒弟啊,有什么话只单单告诉长乐妹妹而不告诉我呀?你不能这么偏心。”
说着,给了楚昭歌一个眼神:“你说是吧,昭哥哥。”
出乎林暖微的意料之外,一向和她一样爱看热闹的楚昭歌并不想再听下去。
他亦是站起了身:“师父,既然你有话单独要与长乐说,那我就先走了。”
林暖微难以置信,昭哥哥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当初把她绑走的人是他的父王,所以他觉得对不住自己,情绪低落,不想再彻底弄清楚这件事了么?
可她自己都并不是太在意这件事啊。
他是他,善亲王是善亲王。
昭哥哥他父王的罪孽,她不会迁怒到昭哥哥他身上。
长乐妹妹说了,善亲王所做的恶事很快便能天下皆知了。
她不会因为昭哥哥的缘故而漠视曾经善亲王对她的这些事。
想到此处,林暖微眼眸暗了暗,难道昭哥哥会因为这件事和她生疏么?
刚刚准备向楚昭歌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虽然速度很快,但楚昭歌还是发现了,他似乎看懂了林暖微眼眸中的情绪,温温一笑。
那是一抹极为温柔的笑,只对林暖微一人。
“我没事,只是想要静一静。”楚昭歌是这样说的,声音很轻,很柔。
林暖微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突然就很想哭,可还没来得及煽情,林县令夫妇亦是站起了身。
林县令对着智缘大师再次行了一礼:“大师,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智缘大师“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看着这几人相继了离开了这间厢房,并很体贴地关了上门。
“大师,您想要和长乐说些什么?”虽然猜到了智缘大师可能说的话,但夜姝凰还是要适当地装了一下傻。
面对着聪明人装傻,智缘大师表示很无奈,他问:“长乐殿下当真不知道?”
“长乐想,您不会是想说,微姐姐所经历的这些,其实一直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夜姝凰勾了勾唇,淡漠一笑:“就连大师您当初救下雪乐姐姐以及将雪乐姐姐交由林县令夫妇抚养,这些都是陛下的计划。”
父皇是一个有着雄才大略的帝王,他既然早就防备了善亲王,对于善亲王所做的一切便不会一无所知。
既然知晓了,还防由雪乐姐姐在温家祠堂被绑,若非无能便就是刻意而为之了。
至于缘由,夜姝凰想,大概是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是想护住雪乐姐姐,一方面便是要威烈军彻底归天家所有。
“你这小丫头啊,虽然换了副身体,但脑子还是和从前一样灵活。”智缘大师无话说了,笑着叹了一口气。
这话,算是承认了夜姝凰方才的话。
“至于原因么,贫僧想,以长乐公主的聪慧,应该是能想明白吧?”智缘大师摸了摸自己的长长的胡须,问道。
夜姝凰点了点头,但她心里还是有一些疑惑:“既然如此的话,那当初善亲王绑了雪乐姐姐,您受陛下的嘱托将雪乐姐姐给救了,善亲王和北齐的计划失败,他们就未曾怀疑过什么么?”
便知道夜姝凰会问这个问题,智缘大师的表情再次神秘莫测起来:“你这丫头这么聪明。不妨再猜一猜?”
夜姝凰才懒得再动脑子了:“大师您爱说不说,您不说我直接去问我父皇了。”
话音刚落,夜姝凰便站起了身,看都不看智缘大师一眼,就准备推门而出。
“行了行了,贫僧告诉你好了。”智缘大师很无奈了。
这一个个的,都算得上是他孙辈的人,怎么脾气都这么大?一点耐性都没有,对于他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师没有一点恭敬。
可一点都比不上他们父辈的人了。
“贫僧记得,小丫头你身边有个侍女叫蓝珍的吧,她很擅长易容。”
易容?
夜姝凰眼睛一亮,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看到夜姝凰这个表情,智缘大师便知道她想到了,于是接着道:“可一般的易容术只能维持只一时,要想彻底变成另一种相貌,便是易容术的最高境界。”
“贫僧也不知陛下是从哪得到的医书,竟将原本只有几分相似的女孩易容地和温雪乐一模一样。陛下托付贫僧偷龙转凤,用假的把真的温雪乐替换出来。”
“父皇让您做,您就真的做了?”夜姝凰用着怀疑的目光看着智缘大师。
虽然智缘大师是公认的不靠谱,但他也是不畏权贵的世外高人啊。
“大师,您可是普渡众生的得道高僧啊,万事万物在您眼中都是平等的,您怎么能为了帝王谋略而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无辜的年轻生命折损在您面前呢。您怎么就为了权贵折了腰呢,您还对得起您叩拜的佛祖么?”
瞧瞧这话说的,赤果果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夜姝凰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话本上说得那种白莲花。
智缘大师倒也没生气,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小丫头,你也曾是东陵的储君和长公主,权倾一时,你该不会不明白,所谓的佛法道法儒法,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巩固帝王的统治,一切都是都得为帝王的权力铺路。”
“所以,佛祖什么的,都是唬人的玩意,贫僧去供奉佛祖,只是求个心安,并不是为了死后能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