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惜
而且，若真论血缘而言，西武的先祖是东陵慧昭太子，是宣仁帝和文庄皇后的亲嫡子，所以，西武才是正统。
“真的就不觉得可惜么？”青玄看着橙影，轻声问道。
他不知自己是哪一国的人，只知道自他记事起，便和一群人和他差不多的少年关在一个黑暗的地牢里，如同一条狗一般苟延残喘。
等到长大了一些后，便被如娘子精心打扮，关在一个笼子里，然后任由一些客人挑选。
这些回忆带给他的，只有仇恨，但他又很善于伪装，别人只觉得他心大，可只有青玄自己知道，他心底的仇恨是有多么深。
他虽然记忆的最开始是在东陵，他有最有可能是东陵人，但他对东陵没有丝毫情感。
但橙影就不一样了。
橙影的阿爹虽是农户，但也是饱读诗书，教导橙影的亦是儒化的忠君爱国思想。
这些，难免不会对橙影造成影响。
橙影摇了摇头：“在君主高居庙堂之上，视万众生灵为蝼蚁的时候，在朝中大臣们高官厚禄，歌舞升平的时候，在官官相护，结党营私的时候，在各方贪污受贿，东陵百姓的日子早已是民不聊生。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富贵荣华，是底层百姓被榨干心血所成，百姓们的艰难绝望，那些人永远不会看到。”
“所以，这样的皇朝，他覆灭，我丝毫不觉得可惜。”橙影的声音渐渐坚定。
青玄愣了片刻，随即一笑，又重重地拍了拍橙影的肩膀：“你想的通透，倒是我杞人忧天了，行了，我明白了。”
橙影也笑笑，没再说话了。
……
宁翌辰很快便来了幽异宫，幽异宫的人都认识了他，没多加阻拦，就放他进去了。
不过到了内殿，宁翌辰看见的不是凤魇，而是黄幽。
黄幽先是很殷切地给宁翌辰行了一礼，然后招呼他坐下用茶。
可宁翌辰压根就没有耐心再等着他了，直接就冷声问道：“凤魇呢？他应该知道我今日来幽异宫的目的。”
“少主确实是知道章怀世子您会来找他，只是……”黄幽看着宁翌辰，眼神小心翼翼。
宁翌辰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瞥了一眼黄幽，黄幽只觉得背脊发凉，瞬间就出了冷汗。
黄幽斟酌着话语：“只是，章怀世子，您来迟了一步。”
宁翌辰先是蹙眉，然后眼神更冷了：“你说什么？”
“少主他昨日就离开幽异宫了，他说他思念昭璟殿下思念得很，准备去西武和昭璟殿下一起过新年了。”黄幽实在是忍受不了宁翌辰这凉飕飕又充满杀气的眼神，索性闭上了眼睛，破罐子破摔：“所以我方才说，章怀世子您来迟了一步。”
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宁翌辰的反应，黄幽又睁开了眼睛，发现宁翌辰已经走远了。
不会吧？
听到他这么说，章怀世子的反应竟然是跑？
想起少主临走时的交代，黄幽当即大喝了一声：“章怀世子，我家少主说了，您不必担心，他既然答应过您了，就一定会做到。”
黄幽这样凄厉的嘶喊，可宁翌辰的脚步停都没停。
他倒是小瞧凤魇了，竟然跑到他前面去找阿杳，是想挖他墙角么？
他一定要比凤魇早一步回西武，绝对不会让凤魇的阴谋得逞。
宁翌辰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黄幽的视野当中。
黄幽原本是在笑着，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嘴巴里像是有黄连化开，苦了起来，而心里，似乎是缺了一道口子，有些疼。
无论是少主，还是章怀世子，他们喜欢昭璟殿下，为了昭璟殿下，他们想做什么都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地去做了。
可对他而言，这些永远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像他这样的人，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对昭璟殿下开口说那四个字。
昭璟殿下和少主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比少主更早认识昭璟殿下，而和昭璟殿下第一次相见，也并不是昭璟殿下来救江初煜的那个晚上，而是更早。
是他随着少主一同入东陵皇宫，他因为内急，一个人不小心误入了东陵冷宫。
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她正托着腮，听另一个俊美似妖的少年讲着宫外趣闻。
而那个女孩子正是夜姝凰。
黄幽如今不大记得夜姝凰稚年时的模样，但她脸上天真纯净的笑容，让他此生都不能忘怀。
那个笑容，就一下子住进了他的心里。
他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女孩子会有这么干净明媚的笑容，丝毫没有被尘世所污染，这样的笑容，令人心驰向往。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在冷宫里的女孩子，正是东陵皇室唯一的嫡公主夜姝凰，哪怕不得帝后宠爱，她亦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当他第二次见到夜姝凰时，便是在那个夜晚。
她带着自己的小侍女，独自来对付少主和他们一众人。
他为她担忧，但表面不敢透露丝毫，怕被少主瞧出端倪，而在心里，亦为她感觉不公和难过。
东陵帝后是真的不喜欢她，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就让这样一个小女孩来当诱饵。
不过，她能和少主打成平手，也着实让他惊讶和惊喜。
而少主似乎对她亦有了兴趣，他开始有些害怕，害怕少主会对她如同对待幽异宫那些女孩子一样，将她残忍地做成一个活死人一般的傀儡。
他不知道自小便见惯了腥风血雨的他为何对一个不过有着一面之缘的小女孩有了心软和动容。
不过他到底是多虑了，哪怕她独自一人入了幽异宫，少主也不能把她如何，相反，她一天天进步，短短三年时间，在少主不使用手段的情况下，少主已不是她的对手。
在行为上，他一直安慰着败在昭璟殿下手下的少主，可在他心里，他是在为昭璟殿下高兴。
再后来，昭璟殿下就离开了幽异宫，再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便再也没见过她。
昭璟殿下离开后，她的名字成了幽异宫的禁忌，也可以说是少主的禁忌。
他的罪孽
少主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昭璟殿下，若是有违令者，下场可谓是十分凄惨。
可少主他自己却是每每对着昭璟殿下住过的屋子以及用过的东西发呆。
虽然少主从不愿意承认，可他就是知道，少主和他一样，是对昭璟殿下上了心。
不，少主比他还上心。
他只要远远看着昭璟殿下就觉得很满足了，谁和昭璟殿下在一起，他都不在意，只要昭璟殿下开心，他就在心里暗自开心。
可少主，他不是这样的。
他看不得有任何男子和昭璟殿下走近。
昭璟殿下在幽异宫时，有一次和守卫多说了一句话，在第二日，那个守卫就消失了，而在暗牢，则多了一个被试炼蛊虫的药人。
所以，当昭璟殿下身边真的有了男子时，少主彻底发了疯，没有了任何分寸。
少主做了一件令他后悔终生的事。
而就是因为这件事，昭璟殿下痛苦绝望得甚至想要自我了断。
少主把一把剑放在昭璟殿下手上，告诉昭璟殿下若是恨他，可以直接杀了他。
无论是他还是少主，都以为昭璟殿下会真的动手，可出人意料的，昭璟殿下却是丢掉了剑，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她和少主，两不相欠了。
昭璟殿下平静地有些异常。
再之后，他便听说，昭璟殿下服用了忘忧草，彻底忘记了这件事，同时，也忘记了她的心爱之人宁翌辰。
黄幽不知道忘忧草的药效如何，听江湖传言，是能忘记服用者最在意的人和事。
所以，昭璟殿下忘记那件令她痛苦的那件事，也忘记了宁翌辰，但没忘记少主。
想来，少主在昭璟殿下心里，也不是很重要。
想到这，黄幽不由得苦笑，若是章怀世子知道当初少主对昭璟殿下设下那么阴险毒辣的计划并且成功了的话，不知道如今他还愿不愿意和少主合作？
怕不是要将少主剥皮抽筋了吧。
要是昭璟殿下记起了那件事，不知对少主是何反应，会不会想杀了少主？
他想，大概是不会的。
昭璟殿下当初既然选择放过少主，说了两不相欠，哪怕今后要杀少主，也不会是这个缘由。
“令主，宫主他又闹腾起来了，大吵大闹个不停，我们还需不需要给他喂药，让他消停一会？”有幽异宫的人前来禀告，是看守幽异宫宫主的守卫。
黄幽回神过来，换上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无情模样，他摆了摆手：“不用了。”
“少主交待了，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宫主的屋子，谁都不能进去，任宫主如何闹，都不能打开。至于膳食和水直接从门框里塞进去就行。”
守卫称了一声：“是。”
又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那宫主如厕该怎么办？”
黄幽冷漠地传达着凤魇的吩咐：“让宫主自己在里面解决就行。”
守卫被噎了一下，然后表情很些怪异。
黄幽瞥了一眼守卫：“怎么了？”
“没什么。”守卫连忙摇头，随即拱手，恭敬道：“属下明白。”
那可是宫主啊，曾经叱咤风云，在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啧啧啧，少主也真是心狠，完全没把宫主当做自己的老子，比对仇人还狠。
黄幽能看出守卫在想些什么，只是懒得和他解释。
少主如此吩咐，固然有折磨羞辱宫主的意思，可更多的，还是在防备着宫主。
宫主虽然如今被少主折腾得不像人样，但武功内力还有，要是宫主趁着开门的这个空隙跑了出去，那可是遗患无穷。
所以这次也是少主没带着他，让他守在幽异宫主持大局的原因。
“还有，自今日起幽异宫闭门谢客，任何人不得出入，这是少主的吩咐，你去将这条命令传达下去。”
守卫道：“是。”
黄幽“嗯”了一声，看向门外的远处，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
算着时间，再过三四日，少主应该就能到西武了吧。
只是，希望这次，少主真的只是远远地看着昭璟殿下，不要打搅她的生活。
他真切地希望昭璟殿下能够得偿所愿，一切安好。
此刻，西武这边
夜姝凰坐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听着蓝珍的汇报。
蓝珍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夜姝凰“殿下，您让属下去问那些老宫人关于当初魏太后突然去东陵联姻的缘由，你猜他们是怎么说的？”
夜姝凰看了一眼蓝珍，淡淡说道：“和善亲王说的一样？”
“是皇后娘娘同东陵帝做了交易，让东陵帝就指定魏国公府的姑娘来联姻？至于目的，便是彻底防备魏国公府的姑娘再重新得了陛下的宠爱，然后抢了皇后娘娘的皇后之位？”
蓝珍狂点头：“确实如此。”
想了想，蓝珍又补充道：“其实属下觉得，那些老宫人似乎对皇后娘娘很不满意。”
虽然吧，言语中并没有直接对皇后娘娘不恭敬，可她听着，就是不怎么舒服。
夜姝凰淡淡一笑：“善亲王之前直接提醒本宫，若是本宫不相信他的话，可以来问宫里的老人。本宫既然立刻来问了，你问话的那些个老宫人，自然是善亲王安排的人，又怎会来说真话？”
“可是善亲王若是想要来谋朝篡位，他最大的敌人是陛下，他来挑拨殿下您和皇后娘娘的关系是为什么？”蓝珍点头，示意夜姝凰那番话是听明白了，可心里又起了一个疑惑。
夜姝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之前也听全了本宫和善亲王的谈话，怎么这一点都不明白呢。”
“善亲王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挑拨本宫和母后的关系，他是想要本宫相信，他所说的话都是真话，本宫并非是西武的长乐公主，而是东陵的公主，本宫的生母是东陵魏太后。”
“善亲王是想要本宫站在他那一边，为他的胜算增加筹码。”夜姝凰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其实，如今知晓所有真相的我们，只觉得善亲王愚不可及，痴心妄想。”
当局者迷
若是她不知道自己其实是真的长乐公主，重生在长乐公主身上后，她只觉得是上苍庇佑，让她有了重来的机会，可以向那些仇人复仇。
可在她做了一系列报复东陵太后的准备后，突然有人告诉她，这个长乐公主才是真正的东陵公主，是魏太后的亲生女儿。
她那时，会不会就想当然地想，魏太后之所以如此利用她对她没有半点母女之情，仅仅是因为她并非是魏太后亲女，是她仇人的女儿。
而夜姝凰，重生在了长乐公主身上，承了长乐公主的情，还能对她的亲生母亲实施报复么。
善亲王的计划，如今在她看来是一场笑话，可若是她自己亦身在迷雾之中，又如何能看得清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从不是一句废话。
西武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马车在公主府前停了下来。
是红凝走上前来迎接夜姝凰，只是她的表情微凝，看起来是极不高兴。
是蓝珍先下的马车，瞧见她如此模样，还以为是谁惹她不高兴了，当即开口调笑道：“怎么了，谁欺负我们红凝妹妹了，告诉我，我来替你出气。”
红凝瞪了一眼蓝珍，此刻也没说别的话，只是往旁边看了一眼，蓝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微一变。
那姑娘谁啊，就敢堵在长乐公主府门口，是不想活了是吧。
“殿下。”红凝先是行了一礼，然后道：“祈玉公主来了。她说驿馆她住的不太习惯，想要来殿下您这里住。”
她去皇宫时，正撞了萧敏敏，真是好大的排场，让她见了一眼就难以忘记，自然，萧敏敏的容貌红凝也记得了。
夜姝凰没用红凝搀扶，直接就跳了下来，干净利落。
她看向萧敏敏，此刻萧敏敏正坐在公主府府前的台阶上，拖着腮，很是不拘小节的模样。
哪怕看到她的马车到了，也没有丝毫站起来的意思。
萧敏敏这是想玩什么把戏？
不过无论什么把戏，她都接招，就看她能不能玩过她了。
夜姝凰淡淡一笑，缓缓走了过去。
等快要走到萧敏敏面前后，萧敏敏才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长乐公主，你倒是让本姑娘好生等待。”
夜姝凰没回应这句话，只是微微颔首，问：“不知祈玉公主提地来本宫府前等待本宫，是有何要事？”
“本姑娘是想……”萧敏敏正要开口答道，却再次被夜姝凰打断。
夜姝凰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温和，真的是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模样：“祈玉公主，如今天寒地冻，这冷风刮着人生疼，若祈玉公主您真有要事，不如我们进府去说吧。”
这点冷风就受不住了？
果然应了那句话，贱人就是矫情。
虽然在心里骂着夜姝凰，可萧敏敏面上看起来也很好说话。
“好，一切听从长乐公主你的。”
夜姝凰轻笑一声，做了个“请”的姿态，让萧敏敏先行。
萧敏敏也不客气，直接就上前一步，在最前面走着。
扭扭咧咧是小女子的行为，她可不一样，她是真性情，与这些虚伪封建的所谓的世家贵女都不一样。
蓝珍和红凝在后面看着，直皱眉头，她俩相互对视一眼，第一次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统一的嫌弃和不满。
她们此时都是相同的想法，这个祈玉公主是真的不懂礼仪，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连最基本的礼仪礼节都做不到。
这是完全不把她家殿下放在眼里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
“蓝珍，你去倒杯热茶来给祈玉公主，她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让她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到了正院，夜姝凰直接吩咐蓝珍。
蓝珍虽然很不愿意给那嚣张的公主奉茶，但殿下既然吩咐了，她还是要去照做。
夜姝凰坐在了主座，看向萧敏敏，笑问道：“祈玉公主方才是想和本宫说什么？”
萧敏敏挑眉，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红凝：“方才这位红凝姑娘不是和长乐妹妹你说了么，本姑娘不想住在驿馆，想过来与长乐妹妹你一起住。”
夜姝凰听着这话，轻轻一笑。
先是直接道出了红凝的名字，接着又叫她长乐妹妹，当真不是善茬呢。
“是驿馆有什么招待祈玉姐姐您不周到的地方么？”夜姝凰顺着萧敏敏的话说道，态度依旧温和而又礼貌，似乎没听出萧敏敏的话外之音。
这一声姐姐，直接把萧敏敏给叫懵了，她不过是想要试探试探夜姝凰的反应，没想到她完全不上道，当真是可恶。
“长乐妹妹想多了，西武的驿馆很好，环境好，服侍的下人们也很好，是本姑娘自己的问题。”萧敏敏看着夜姝凰，轻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驿馆虽好，可如今就住着本姑娘一人，本姑娘住在这实在是无聊寂寞得很。”
萧敏敏笑着，接着说道：“就如长乐妹妹你今日下午在宫里说的，驿馆离你这府上并不远，要不本姑娘直接就住在长乐妹妹你这，你也好有个伴，不至于孤单啊。”
好不要脸的话啊。
这是夜姝凰听完这段话的第一想法。
而且，萧敏敏这说话的，看似是在和她商量，语气却是十分强硬，就像是直接通知她一样。
夜姝凰本就是属于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有人直接冒犯到头上，她可不想轻轻揭过。
只见夜姝凰轻轻一笑，然后带着有些歉意的语气说道：“祈玉姐姐，真不好意思。长乐一人独自住着习惯了，并无要生人陪伴的嗜好。”
“而且，长乐也并非是独自一人，还有红凝她们陪着长乐，长乐也不算真的独自一人。”夜姝凰补充了一句：“祈玉姐姐，你的好意长乐心领了，但长乐并无此意，还望你见谅。
将萧敏敏想要长乐公主府上住的想法说成是她对殿下的心意。
啧啧啧，若论阴阳怪气和偷换概念，这天下没有哪一个人能比得上她们殿下的。
这话什么意思？
心高气傲
萧敏敏被绕糊涂了，但最浅层直接的意思她还是听明白了，就是夜姝凰不愿意她来公主府上住。
夜姝凰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直接拒绝了她，这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此刻，萧敏敏便是有再好的修养也维持不了了，她的表情微冷，直直盯着夜姝凰，颇有几分气势：“哦？”
“难道在长乐妹妹眼中，本姑娘堂堂南梁公主，是你们西武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比不上你手底下的侍女了？”
嗯，在夜姝凰眼里，萧敏敏确实比不上红凝她们。
她们是随她出生入死，共患难过的姐妹，萧敏敏算什么？她配和她们相提并论？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可不能说出来。
她是不怕得罪萧敏敏，但如今萧敏敏代表的是南梁皇室，她可就不能这么冲动了。
所以，夜姝凰用着最无辜的语气来明知故问：“祈玉姐姐此言何意？”
萧敏敏冷冷一笑，鄙夷地看着夜姝凰：“长乐妹妹方才说有侍女作陪，并不孤单，所以才不愿意让本姑娘住进你府上，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本姑娘还比不上几个侍女么。”
夜姝凰对于萧敏敏的目光，丝毫地不在意，她反问：“祈玉姐姐，您只记得长乐的后半句话，可曾记得长乐先说的是长乐不喜生人陪伴，这可无关侍女，单是长乐自己的习惯。”
说着，夜姝凰站了起来，淡漠一笑：“若是祈玉公主真是住在驿馆不习惯，大可让陛下另则一处住处给祈玉公主。陛下好客热情，不会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受了半点委屈。”
“若是祈玉公主无其他的事了，夜已快深了，就先回去吧，免得夜深露重，冻坏了身子。”夜姝凰好心提醒了一句：“那杯热茶估计也用不上了，红凝，替本宫送送客。”
萧敏敏脸色变得愈发僵硬起来了。
夜姝凰这是在赶她走么？
她要来长乐公主府住，是给夜姝凰面子，没想到夜姝凰竟是如此给脸不要脸。
历经两世，还从未有过对她如此不敬过！
这夜姝凰几次三番触犯她的逆鳞，是真的活腻了！
这一次，萧敏敏眼瞳渐渐幽深，对夜姝凰起了真正的杀意！
她“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竟是笑了，意味不明：“长乐妹妹的话，本姑娘记下了，稍后有时间便会一字不落地全都禀告给西武陛下和父皇，让他们知晓长乐妹妹你的苦衷。”
“一字不落”“西武陛下”“父皇”和“苦衷”这四个词都被萧敏敏刻意加重了语气。
啧啧啧，这是在吓唬谁呢，真当她家殿下会怕呢。
红凝心里吐槽着。
她不在意，夜姝凰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她温和一笑，礼仪周全：“如此甚好。”
萧敏敏冷笑一声，只是恶狠狠地了一眼夜姝凰，拂袖而去，显然是气狠了。
夜姝凰给了红凝一个眼神，红凝点头，跟了上去，殿下吩咐了说是送萧敏敏一程，她自然要去。
等到蓝珍端着热茶进来时，人基本都走光了。
她先是一愣，然后就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给夜姝凰递了一杯茶，问道：“殿下，那位祈玉公主呢？还有红凝呢？”
“走了，本宫让红凝去送送祈玉公主。”夜姝凰接过，喝了一口，随即回答道。
蓝珍“哦”了一声，然后随手坐在了方才萧敏敏坐着的位置上：“殿下，那个祈玉公主当真只是想要来和殿下您住么？”
以她的经验来看，绝不是如此简单。
“她想要来本宫这，自然是有目的的。”夜姝凰笑了笑，有些漫不经心：“本宫虽不在意她，但也不想平添麻烦，所以就直接拒绝了她的要求。”
远道来客，却对主人家安排的住处来指手画脚，这样的客人，她可消受不起。
“就该这样！”蓝珍忍不住拍手叫好：“什么人都敢来殿下您面前提要求。您对她客气点，她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真是活该。”
“殿下，祈玉公主她们已经离开了。”红凝很快就折了回来。
“嗯。”夜姝凰点了点头，然后摆了摆手，示意红凝也坐下。
红凝道了一句“是”，就也坐下了，没有了刚开始的胆战心惊。
“萧敏敏可有和你说了什么话？”夜姝凰问道。
通过这三次和萧敏敏的短暂交流，她算是对这人了解地七七八八。
单论表面的性格而言和林暖微很像，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林暖微是有分寸的活泼，知进退，懂礼节，而萧敏敏大概是因为公主身份，比林暖微多了一些自傲和高高在上。
不是说心高气傲不好，只是萧敏敏给夜姝凰的感觉，总是不太舒服。
萧敏敏像是一个站在很高处的人，用着俯视睥睨的眼神打量审视着他们这些人。
但是，以萧敏敏是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似乎和她对待众人的态度画不上等号。
简单来说，就是如今萧敏敏还没有那个实力来将她俯视打量，但萧敏敏还是这么做了，这样就显得很奇怪，让夜姝凰觉得非常不舒服。
红凝蹙眉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祈玉公主说，让属下转告殿下一声，她今日在殿下您这受到的招待，来日定将数倍奉还于您，她从来不欠人情，殿下您也不例外。”
“殿下，萧敏敏这是赤果果地挑衅您啊。”蓝珍一听，火就大了起来，咬着牙说道。
什么从不欠人情，不就是一定会报复殿下么。
“真是会说大话，就不怕闪了舌头么！”
红凝比蓝珍想的多一些：“殿下，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祈玉公主既然能做出在皇叔婚礼之时射杀皇婶之事，手段必定狠辣，他如今既然如此说了，可能便会有所行动，我们还是要多防备一点她为好。”
“红凝，你说的很对。”倒是很少见红凝一下子说出这么一大段话，夜姝凰淡淡一笑，赞同了她的话：“萧敏敏那里，本宫自会派人去盯着，你放心。”
一道翅膀扑哧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是一只信鸽飞了进来。
切勿思念
那个信鸽似乎是认识夜姝凰似的，直接飞到了夜姝凰的肩膀上。
瞧着这信鸽对着夜姝凰这一副腻歪样，便能很容易猜到这个信鸽的主人是谁。
夜姝凰轻轻拍了拍信鸽的头，目光里带着点点宠溺，和宁翌辰一样，喜欢粘着人。
蓝珍简直是没眼看，殿下这算是爱屋及乌么，因为对着章怀世子的喜爱，所以对这一个信鸽都这么充满爱意。
信鸽是通人性的，一下子就从夜姝凰的肩膀上飞了下来，跳到了桌子上。
夜姝凰将信鸽脚上绑着的信解开，拿了下来，并没有直接打开看，反而看向蓝珍，淡淡吩咐道：“去把它带下去，给它吃些东西。长途跋涉来替宁翌辰送信，也不容易。”
完了，殿下这是彻底没救了，信鸽的价值不就是送信么，如今殿下连信鸽都心疼。
蓝珍心里很是无语，表情也显得有些僵硬。
夜姝凰淡淡地瞥了一眼蓝珍：“怎么了，本宫的话你没听见？”
这凉飕飕的眼神让蓝珍背脊一凉，她立马就识趣了，也不多话了。
“是，属下这就去。”
蓝珍站了起来，走到夜姝凰面前，捧出双手，准备接着信鸽。
而信鸽一下子就飞到蓝珍手上，高昂着自己小小的头颅，似乎有些得瑟。
看得蓝珍是又惊又无语，果然，它和它主子的德行一模一样。
夜姝凰可不再理会蓝珍心里想的是什么了，她展开信纸，仔细看着信上的内容。
寥寥几个字，让她清冷的眉眼染上了柔意。
阿杳，不日将归，切勿思念。
这是他的承诺，她怎么会不高兴呢。
红凝看着自家殿下这个样子，便猜测又是章怀世子在信中哄殿下了。
虽然她替殿下高兴，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心上人，可还是？有一点担忧，章怀世子这么油嘴滑舌，这么讨殿下的欢心，万一有一日负了殿下，就像顾书瑾那样，让殿下受尽了委屈，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就在红凝满腹忧愁地思索时，夜姝凰将信纸折了起来，站起身来，看向红凝，语气温和，带着笑着：“红凝，天色已晚，回去休息吧，本宫也要歇息了。”
红凝从发愣中回神过来，站了起身，对着夜姝凰行了一礼：“是，属下告退。”
算了算了，殿下的事本就不该她来操心，而且殿下如今如此聪慧，应该不会被章怀世子骗。
章怀世子看起来也不像顾书瑾那般虚伪无情，应该不会背叛殿下。
不过要是有一日章怀世子真的背叛殿下，她哪怕拼了一条命，也要杀了他，替殿下讨个公道。
……
“公主，怎么样？长乐公主如何说，答应让您住进她公主府么？”
萧敏敏一进门，采桑就迎了上来，关切问道。
萧敏敏一下子顿住了脚步，盯着采桑，目光冷彻，寒凉至极。
采桑身子一僵，神色出现一抹慌乱，她吓得立马跪地：“公主，婢子知罪，请公主恕罪。”
虽然采桑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可通过这些年伺候公主的经验，她早已明白，遇见这种情况，最先要做到的是跪地请罪。
不能替自己辩解。
因为公主说过，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自我狡辩就是有罪，就是该死。
萧敏敏冷冷地看着采桑，没有多说什么话，径直走向屋内。
采桑不敢真的就跪在门口，公主最爱面子，要是让旁人知晓她责罚侍女，那公主仁义善良的名声会有损，那她的下场会更惨。
她站起身来，将门关上，然后走向萧敏敏那，重新又跪了下来。
“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么？”萧敏敏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采桑，闲闲问道。
采桑低垂着头，恭敬道：“婢子不知，请公主恕罪。”
萧敏敏淡淡一笑：“既然不知，又怎么要来请罪？本姑娘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主子么？”
这话，便是明知故问了。
对于这些，采桑经历过数次，她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令萧敏敏满意。
“是婢子贸然开口，才惹得公主您不快。”采桑俯首，态度极为卑微：“无论如何，都是婢子的过错，所以婢子知罪。”
萧敏敏轻哼了一声：“还算是识趣，不愧是本姑娘亲自培养的侍女。”
“既然采桑你不知道，那本姑娘不妨告诉你，你其实并没有说错什么，是本姑娘自己心情不快，这才找人泄气，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采桑其实猜到了，但她是侍女，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哪怕无缘无故对她发脾气，她也得受的。
主子给的责罚也是恩赐，这是公主曾经说过的，她铭记于心。
“采桑，你可觉得委屈？”萧敏敏懒洋洋地问道。
采桑这才敢抬头，看着萧敏敏，认真而又恭敬：“婢子并不觉得委屈。公主有气发泄在婢子身上，只要公主舒心，这便是婢子的荣幸，婢子怎会觉得委屈。”
这样听话，就像一条乖顺的狗一样，让萧敏敏心情舒畅了不少，她大发慈悲似地摆了摆手：“起来吧。”
“多谢公主。”采桑感激涕零，一副奴颜婢骨的模样。
萧敏敏轻轻一笑，手撑着额，打量着采桑，心里顿时起了个想法。
若是夜姝凰有一日在她眼前，像采桑一样，如同一条狗一样匍匐在她脚下，那当真是妙极了。
“采桑你说，本姑娘同长乐公主比，谁更盛一筹？”萧敏敏挑眉问道。
采桑低着头，似乎是想了许久，然后才说道：“婢子薄见，若单论容貌而言，长乐公主更胜一筹，可若论气质尊贵而言，长乐公主是远远不及公主您的。”
“长乐公主美则美矣，毫无灵动之意，看重于容貌，最是肤浅无比，也最是轻浮，所以，婢子认为，长乐公主比不得公主您。”
若直接说长乐公主不及公主，公主定会不相信，可能还会借此责骂于她，但这样说了，公主便不会怪罪。
公主最厌恶容颜极盛的女子，觉得她们都是只会勾引男子的祸害。
双标又如何
就比如曾被公主一箭射杀的理亲王的新王妃，她便是他们南梁数一数二的美人，是公主的仇人，哪怕没有理亲王，公主也不会容得下她。
一切抢了她风头的女子，都是该死的。
这是萧敏敏曾当着世家公子贵女的面直接说的一句话。
自此，南梁贵女淑女，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头。
“本姑娘也是这么认为的。”萧敏敏对采桑的话深以为然。
其实她胎穿到这个祈玉公主身上时，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有着尊贵的身份，呼奴唤婢，不会为生计发愁，不会像前世那样作为杀手，在刀尖上讨生活。
可随着年岁的见涨，她才渐渐发现这个身体，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缺点。
其实相貌也不是不美，但就是不够绝色，配不上她的尊贵身份，和她前世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的容貌根本没法比。
所以，她打心底厌恶比她美貌的女子，她们那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那样的容貌。
尤其是尤思远那个该死的贱人，出身破落户，无论哪一方面给她提鞋都不配，可就是那副祸水模样勾引到了萧镇平，萧镇平被迷了心窍，哪怕违背父皇的旨意也要娶那个空有美貌的贱人。
他真是瞎了眼！
除了容貌，她哪里比不上尤思远？
她敢爱敢恨，不顾世俗封建的目光，执意追求自己的真爱。
这样的真性情，在这个封建落后的古代当属第一人，凭什么不能得一心人？
所以，尤思远在大婚之日被她亲自射杀，这是她的报应，是她夺了她心上人的天谴。
至于萧镇平，如今萧敏敏看开了，不过区区一个男人而已，到哪找不到，既然他如此不识抬举，就容不得她再宽容了。
等到她觅到了新欢，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会亲自送萧镇平下黄泉去和他的新婚妻子相见的。
嗯，她承认自己心肠歹毒又双标自私，可那又如何？
人生来就是双标的，也是最自私的，尤其是她这种天选之人，自私一点又如何。
这些迂腐的古代人就该成为她的踏脚石。
顺她者不一定昌，但逆她者，必定是亡。
就比如眼前的夜姝凰，她哪怕豁出一条命，也会让夜姝凰这个以嚣张跋扈闻名天下的公主付出代价。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的声音，随即便是一道低压带着磁性的男声：“公主，属下有要事禀告。”
萧敏敏微微勾唇：“进来吧。”
说完，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
萧敏敏对着采桑挥了挥手：“采桑，你先退下吧。”
采桑低首：“是，婢子告退。”
等到采桑走后，黑衣人又重新关上门，然后才对着萧敏敏单膝跪地行礼：“属下参见公主。”
萧敏敏看着黑衣人行礼的样子，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寒安，本姑娘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你无需对我行此大礼。”
说着，萧敏敏站起身就要扶起寒安。
寒安刚想要说这于礼不合，萧敏敏就直接动起手来，将他拽了起来。
在萧敏敏的手触到他手上的一刻时，他的脸不禁红了，心跳加快，呼吸都明显急促了几分。
“是，属下知道了。”
似乎是害怕萧敏敏发现，他当即就将自己的头垂得死死的。
啧啧啧，这样就害羞了，可真是个纯情的男孩子呢。
萧敏敏嘴角上扬，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让这个暗卫对她更忠心了呢。
“行吧行吧，你们都是太拘束了。本姑娘也不是什么浑水猛兽，至于那么害怕么。”萧敏敏很是无奈地说道，故意曲解着寒安这个行为的意思：“还是说，本姑娘就是真的这么令你们讨厌？”
果然，一听到这话，寒安立马抬头，急忙反驳：“不是的，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刚巧就对上萧敏敏那似笑非笑的眼眸，寒安的脸更红了，红到了耳根，下意识，就又垂下头，不敢再看萧敏敏一眼。
萧敏敏觉得好笑。
这个小暗卫么，身份是低贱了一点，但长得很好，又纯情，让她再没找到真爱之前，逗弄逗弄他，打发时间也好。
她故意板起一张脸：“还说不是，你都不敢抬头看我，还说什么不是讨厌本姑娘。”
“……公主，属下身份卑微，实在不敢……窥视您的荣颜。”纯情可怜的小暗卫到头来就憋出这么几句话。
“刚不是说了我们都是平等的么，又给忘了，唉，真是。”萧敏敏很是无奈，她耸了耸肩，一副实在没什么办法了的样子：“好吧，好吧，不和你说这个了。”
“本姑娘让你查的镇西王府的章怀世子，你查的如何了？”萧敏敏终于是问了正事，而且问的就是夜姝凰的心上人。
萧敏敏突然戛然而止，话锋一转，让寒安心底有过一丝失落，但暗卫的职业素养让他心里的那一点点不知从哪来的失落很快消散。
“回公主的话，章怀世子确实是体弱多病，给他看过病的大夫，无论是宫中太医亦或者是江湖郎中，都断定章怀世子活不过二十四岁。”寒安将自己查到的，都如实告诉给了萧敏敏。
萧敏敏微微蹙眉：“你就只查到了这个？”
宁翌辰体弱多病的事，她自然是听说过。
只是从她前世看了那么多的穿越重生小说来说，这种体弱多病的男人，有着惊世容颜，显赫身份和满腹才华，往往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和她正相配的男主。
所以，这也是萧敏敏这次来西武的原因，就是为了见一见宁翌辰，看他值不值得让自己舍弃萧镇平，看他配不配当男主。
萧敏敏不可能相信宁翌辰是真的体弱多病，所以让寒安去查了，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个结果。
她不会相信，但如今缺乏证据。
寒安想了片刻，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属下还打听到一个传闻，不知道是否可信。”
萧敏敏眼睛一亮，当即问道：“什么传闻？”
“西武的长乐公主再与驸马顾书瑾和离后，又和章怀世子纠缠在了一处。”
算计
“长乐公主与章怀世子似有私情。”寒安垂着眼眸，恭敬说道。
萧敏敏“腾”的一声从座位上起身，眉头一皱，盯着寒安，问：“你这消息准确么？”
“虽说是传闻，但无风不起浪，属下觉得，还是有几分真的。”寒安回答。
“呵呵……”萧敏敏冷笑一声，讥讽开口道：“这个夜姝凰，倒真是处处让本姑娘感到意外。”
见一个爱一人的贱人，如今还敢来抢她看上的人，当真是找死。
“公主，您接下来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寒安不太能理解萧敏敏冷笑的意思，但他心里清楚一件事，他不想让公主失望：“属下必定竭尽所能。”
就是需要这么忠心的狗。
萧敏敏在心里嘲弄着，又对自己的人格魅力感到高兴自豪，所以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很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公主架子。
“说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多生疏？本姑娘确实是有事想要拜托寒哥哥你去做。”
一声“寒哥哥”，叫得寒安脸色顿时爆红，他将头埋得更低，更羞于见人了。
他结结巴巴：“公……主，您……请说……”
“噗。”萧敏敏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本姑娘开玩笑的，瞧把你害羞的。本姑娘问你，你可曾娶妻了？”
寒安下意识摇头，急忙道：“没有。”
大概又是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太快了，寒安忍不住抬头，又和萧敏敏充满笑意的眼神对上了。
他被萧敏敏的笑容晃了晃神，竟是有了片刻的呆愣。
“是不是被本姑娘的美貌给惊住了？”萧敏敏笑眯眯地问道。
寒安终于回神过来，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跪地请罪：“公主恕罪，是属下冒犯公主了。”
“起来，起来。”萧敏敏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世人都是喜欢美丽的东西，本姑娘能理解。本姑娘若是因为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怪罪于你，不是太不讲道理了么。”
“是。”
寒安低首，通过萧敏敏方才的话，对萧敏敏的感激和好感更加倍了。
他虽一直担任着公主的暗卫，但之前从未得到过公主的单独召见，公主待他，也不甚了解。
如今他成为公主府暗卫营的首领，终于是能直接听命于公主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才明白，传言皆是虚假的。
公主真是这世间少有的善良单纯的女子，如此善解人意，真不知道那些有损公主清誉的名声是如何传出去的。
定是有人嫉妒公主，所以想尽办法刻意污蔑公主。
萧敏敏对着寒安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点。
寒安有些犹豫，可看着萧敏敏微笑中带着期待的目光，那些曾经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在那一瞬间崩塌。
他挪动着脚步，走近萧敏敏，站在了萧敏敏的面前。
萧敏敏眉眼含笑，半踮起脚，在寒安耳边轻声低语。
片刻，她站直了身子，问：“本姑娘交代你的，你可听明白了？”
寒安面有不豫，不是对萧敏敏的吩咐不满，只是在替她担忧：“公主，我们当真要如此做么？”
萧敏敏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当然。”
她似乎看出了寒安的犹豫，很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为难么？”
寒安连忙摇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属下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萧敏敏笑着问道。
“我们如今毕竟是在西武，在西武天家的眼皮子底下，西武帝后如此宠爱长乐公主，若是有什么有损长乐公主名声的消息传了出去，万一被西武帝后查到，公主不是得不偿失么？”
“有损长乐公主的名声？”萧敏敏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长乐公主和本姑娘一样，都是这天下最声名狼藉的公主，还能有什么名声能损失的？”
“而且，便是被西武帝后查到了又如何？他们能把本姑娘怎么样？西武是强盛，可我南梁也并非是吃素的，会怕了西武？”萧敏敏冷声说道，是对夜姝凰有着极大的怒气：“就能让长乐公主肆意欺辱本姑娘，本姑娘就不能报复一下么。”
前半段寒安听着没太大感觉，可后一句，让寒安顿时也有了莫名的怒气：“公主是说，长乐公主曾经羞辱过您？”
萧敏敏点头：“是！”
“寒安，你也知道本姑娘素来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若是不出这口气，本姑娘便是死也不会瞑目的。”萧敏敏接着补充道：“再说，夜姝凰于众目睽睽之下肆意羞辱于我，说不准便是有着西武帝后的授意，若是本姑娘不做些什么回敬回去，他们西武人当真是以为我们南梁可欺了。”
“是，公主英明，是属下狭隘了。”寒安恍然大悟，当即恭敬揖手，对萧敏敏更多了敬佩。
萧敏敏似乎是累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寒安，还有最后一点本姑娘没说。”
“本姑娘相信你的能力。”萧敏敏笑了笑：“本姑娘知道，以你的能力定不会让人瞧出端倪，我相信你。”
萧敏敏又重复了一句。
寒安一下子就又愣住了，心狠狠地动了。
公主说，她相信他。
他何德何能，让尊贵的公主对他这样一个卑贱如尘土的暗卫信任有加。
“行了，夜深了，本姑娘要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去睡。你们做暗卫的，实在也是太辛苦了。”萧敏敏摆了摆手。
寒安低首：“那公主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等到寒安彻底走后，原本看起来有些倦意的萧敏敏顿时变了脸色，变得冷寒彻骨，没带一点情感。
“什么低贱的东西，还敢来肖想本姑娘。”萧敏敏冷笑，语气里尽是轻蔑。
这一次的暗卫首领，果然还是那种货色，她只要招了招手，便像条狗贴了上来。
等到他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就可以像他的前几任那样去死了。
萧敏敏双手抱怀，眼眸里是势在必得的轻蔑笑意。
夜姝凰，既然你向本姑娘下了战书，那本姑娘可就应战了。
起疑
不知道本姑娘的这第一个挑战，你是否能招架得住，也是否能全身而退。
窗外的一股寒风吹了进来，让萧敏敏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凉意。
她走上前几步，准备关上窗户，可发觉外面已经下起了雪。
雪大得很大，似鹅毛一样飘落下来。
萧敏敏伸手去接，几朵雪花就落在了手心上，不一会儿就融化在了手心上。
这还是她自胎穿过来后见过的第一场雪。
看着此等场景，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看过的最后一场雪。
那也是她的死亡之夜。
她被组织派遣刺杀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事成之后，她犯了一个任何人都会犯的错误，因为贪财，拿了那个位高权重的人珍藏多年的一副画，准备去黑市里卖个好价钱。
然后就一时大意，留下了自己的指纹，被人查出来了，然后她被踢出了组织，被人追杀。
她躲躲藏藏，可那些人最终还是找到了她，双手难敌四手的她最终死在了雪夜里。
所以，这些白色纯净的雪，不能给她心底带来丝毫的慰籍，反而能引起她内心最深的恨意。
“扑通”一声，萧敏敏关上了门，片刻，屋内的烛火顿时覆灭，一片黑暗。
而屋外，大概是因为白雪的缘故，显得格外明亮，没有一点黑夜的样子。
而那一株株红梅，正在寒风凛冽中怒放着，向世人展示着自己的美。
……
“殿下，您看看谁来了。”一大早，蓝珍就领着林暖微进来了。
林暖微很注意保暖，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显得很笨重。
夜姝凰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吩咐道：“去将林姑娘带去暖阁，本宫稍后便过来。”
“是。”蓝珍当即应了。
林暖微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就和蓝珍去了。
等到了暖阁，林暖微才将自己里一层，外一层全都脱了下来，浑身都轻松了下来。
“长乐妹妹这屋子真好，赶明我也要自己弄一个。”在这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林暖微的心情更是好上了几分。
“林姑娘，来，还没用早膳吧，我给您端来了一盘点心，您尝尝看。”蓝珍笑意吟吟地走了过来。
林暖微很不客气，直接说道：“早膳是用过的，但不妨碍我再用些点心。”
说着，便拿了一块，品尝起来。
刚尝了一口，眼睛立马一亮，是被惊喜到了，只是几口，一块不小的桂花糕就下了肚：“这桂花糕真是惊艳到我了，是府上的厨子做的吗？”
蓝珍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呦。”
她笑眯眯地问道：“这是红凝做的，怎么样，很好吃吧？”
本来以为红凝只会舞刀弄枪，没想到还能做得一手的好点心。
自她知道了这个后，有事没事便让红凝去做点心，只是红凝太小气，只给殿下做点心。
她死皮赖脸去求，红凝才会大发慈悲多做一些。
红凝？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也是长乐妹妹身边的侍女。
长乐妹妹真是厉害，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有一技之长的。
林暖微竖起了大拇指：“是真的很好。”
虽然和红凝自第一眼看到就互相看不顺眼，但这不妨碍她听到除了殿下之外的旁人夸赞红凝她也会跟着高兴。
“那林姑娘多吃几个，反正殿下那里没有了，可以让红凝再做。”
林暖微正在吃的动作在听到蓝珍这句话后顿时僵住了，她抬头看着蓝珍：“你的意思是，这一盘给长乐妹妹准备的？”
她没经过长乐妹妹的同意便吃了人家的点心？
虽然她知道长乐妹妹不可能计较这种事，但她真的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
“嗯，对啊。”蓝珍点了点头，很是理所当然的模样：“本来是红凝给殿下准备的，但被我端来了，就是我的了。”
“额……”话不是这样说的吧。
这位蓝珍姑娘好像比她还要不靠谱。
林暖微把拿在手上的半块点心吃完，就没再动手了。
“我吃饱了。”林暖微看着蓝珍：“蓝珍，你把它端回去吧。”
她就只吃了四块，长乐妹妹应该不会发现的吧。
蓝珍愣了片刻，随即明白林暖微的意思后。
看的林暖微一脸懵。
“行了，微姐姐，你别听蓝珍胡说。”夜姝凰走了进来，瞪了一眼蓝珍：“我担心微姐姐你没用早膳，便让蓝珍端来这点心给你垫垫肚子，谁知道她又胡说八道了。”
林暖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既然是长乐妹妹说了，她就不是偷吃了，不然她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不过，林暖微也是狠狠瞪了一眼蓝珍。
如今她可算是明白了，这个蓝珍，也真的是一个很难令人取得信任的人。
蓝珍很坦然地接受了，丝毫不介意。
“微姐姐，要是你觉得味道好的话，再多吃几个。”夜姝凰淡淡笑道：“不然我让红凝再多做一些，让微姐姐你带回去。”
和红凝相处越久，她就越发现，红凝是一个宝藏女孩。
除了性格稍稍有些偏僻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只是，她至今仍不知晓，当初救下红凝的人，是她，还是曾经的长乐公主。
因为救下红凝的那个时间点，正是东陵帝后前来西武，她和曾经的长乐公主灵魂互换的时间段。
林暖微摇了摇头：“点心么，吃多了就会腻，我刚尝了那几个就够了。”
“也是。”夜姝凰没那么霸道，旁人不想吃了，她也不会强逼着人家吃，她问了正事：“微姐姐，你今日来我这，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林暖微点头：“对，那日我光顾着师父的事和出去玩了，忘记和长乐妹妹你说了，如今想着，那件事也是挺重要的。”
“长乐妹妹，你觉得善小王爷的父王，就是如今的善亲王，他怎么样？”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个善亲王不对劲，而昭哥哥和善亲王父子间的相处也很不对劲。
夜姝凰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微姐姐好像只和善亲王见过一次面，便对善亲王父子起疑了？
祖训
“微姐姐为何会如此说？”夜姝凰问道。
林暖微皱着眉头，再次认真回想了那日的场景，想到善亲王和昭哥哥之间的冷漠，昭哥哥对她的维护，善亲王对她的态度，以及看向她的那种眼神，没来由的就让她极为不舒服。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小王爷和善王爷父子间相处时的氛围很不对劲，不像是父子，倒像是……”林暖微犹豫来一会，还是准备实话实说：“倒像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当然了，这只是我自己浅薄的猜测，要是说错了什么，长乐妹妹你可不要介意。”
夜姝凰听完林暖微补充完的这一句，忍不住笑了，她看着林暖微，轻声说道：“微姐姐，或许你猜测的就是对的，”
林暖微立即瞪大了双眼，不会吧，这都被她都猜对了？
她感觉未免也太准了吧。
“微姐姐，如今这些事情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微姐姐你一句，以后除非是楚昭歌来找你，你尽量不要再单独去善亲王府。善亲王于天家而言，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忠诚可靠。”夜姝凰长话短说。
微姐姐是个极聪明的人，应该是能从她的这些话到猜到其中的其他意义。
如今在所有的事情都未尘埃落定之前，她再不想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所以她提醒这么几句，便足够了。
林暖微直接夜姝凰最后一句话给惊住了，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忠诚可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如今的善亲王有了不臣之心，而昭哥哥和长乐妹妹他们却早已洞悉？
如果早已洞悉，那么他们如今是不是都在防备着善亲王，是准备找准时机，将善亲王彻底一网打尽？
本来夜姝凰这平平淡淡几句话，让林暖微这么一想后，背脊直发凉。
本来她以为善亲王和昭哥哥只是简单的父子不和，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长乐妹妹，你这话就是话里的意思，没有旁的什么深意吧？”林暖微试探性问了一句。
不是她不信任夜姝凰，只是，她真的从未想到过，不仅是她，还有整个西武的子民，都未曾想过，和天家亲如兄弟，和睦数百年的善亲王竟是有了谋逆的心。
夜姝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她能理解林暖微一时难以相信，莫说是微姐姐，等到了善亲王谋逆叛乱之日，恐怕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和朝臣们会难以置信。
长乐妹妹这么肯定，看来是确凿无疑了。
林暖微问起了一个她很关注的问题：“那若有一日善亲王做的事天下皆知，昭哥哥他，会受到牵连么？”
按着长乐妹妹那话的意思，善亲王可能会是谋朝篡位可以诛九族的大罪，哪怕是善亲王府这般荣华百年的世袭王府，犯了此等罪过，恐怕整善亲王府的人都不会善终。
夜姝凰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林暖微想到了这里，就忍不住伤感起来。
她可真惨，找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梦中情郎，还没来得及让心上人也喜欢上自己，他便有可能被他自己的父亲拖累，早早便英年早逝了。
林暖微的眼眶不由得红了，她真的开始难过起来了。
“微姐姐，若我说，无论善亲王做了何事，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楚昭歌无关，他不会受到任何牵连，你可会相信？”瞧着林暖微这架势，夜姝凰便能猜到林暖微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看来，微姐姐这是真对楚昭歌上了心，动了情，而且情意不浅。
也不知道楚昭歌对他自己这个小师妹是什么感觉，能让微姐姐几次三番戏弄到他自己，接受了微姐姐对他那么亲密的称呼，应该也不是完全无情。
因为有着之前对楚昭歌做过的那些事，夜姝凰总是对他有几分歉意，若是楚昭歌能得一个心上人，她和宁翌辰都会高兴的。
林暖微先是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眼眶里还有着泪珠，就拉住夜姝凰的胳膊，连忙确认，语气颇为激动：“长乐妹妹，你这话是真的么，没有骗我么？”
夜姝凰无奈笑笑：“这般重要的事，我怎会哪来开玩笑。”
“善亲王府的先祖与我西武开国的先祖曾是结拜的兄弟，关系甚密，先祖曾留下祖训，无论今后善亲王府做了何等事，历代帝王皆不可将其废黜，善亲王府与天家注定是共存亡。”
林暖微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夜姝凰这话的意思。
夜姝凰接着说道：“善亲王因为谋逆，他可以被罢黜善亲王之位，以西武国法论处，但楚昭歌是善亲王府唯一的嫡系血脉，是唯一的继承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天家降罪。”
“只有这样，善亲王府的血脉才能继续传承下去，和天家共进退。”
这下子，林暖微是有点明白了。
“简单来说，善亲王府的情况就是这样的，祸不及子嗣，历代善亲王无论犯了什么错，都不会危害到子嗣的生命安全？”林暖微问道。
夜姝凰想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可是……”虽然长乐妹妹的话让她彻底安了心，但林暖微忍不住想到了别处：“可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这样是不是对天家有些不公平了？”
抛开昭哥哥不谈，就单从西武的层面来说，她觉得西武的先祖会下这种祖训，实在是脑子有点不清醒。
无论做了什么事，都祸不及子嗣，那不是会让善亲王府对天家没什么顾忌，除了真正忠君爱国的人，很容易便会滋生各种欲望和野心。
这个，难道西武的开国先祖就从未想过么？
这不是给后人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么？
就算解决了这一任善亲王，昭哥哥不会做出这种事，可下下一任呢，下下下一任呢。
总是有对自己身份地位不满的人，想要更近一步，登上权力的顶峰。
天家不会永远强势，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灭顶之灾
夜姝凰对于林暖微的这番话真的是深以为然，不仅是微姐姐不解，连她自己都是十分疑惑。
当初的慧昭太子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才立下这道祖训？
仅仅是因为兄弟情，所以才想要和楚承旭共享江山，让善亲王府永远容华尊贵？
可只是这一个原因，夜姝凰始终是难以相信的。
当初慧昭太子在与嘉宸帝斗争交锋时处于极大优势时，并没有按照世人所料想的那样直接夺取东陵京城，拨乱反正，重塑正统。
慧昭太子逼迫嘉宸帝割下东陵西部广阔无比的疆土，在这领土上，建立起了西武。
慧昭太子是彻底抛却故土，没有丝毫的留念。
这需要多大的决断来做出此等事。
这样的慧昭太子，绝不可能是只顾着兄弟情的人！
他立下此等祖训，定是有着其他深意。
“算不得不公平，先祖既然立下祖训，那便是有自己的道理。”夜姝凰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天家真的不能再制衡善亲王府，让善亲王府成功了，或许也证明了我们夜氏皇室真的气数已尽，到了那时，便更没有了公平不公平所言。”
道理人人都能懂，可要如此毫不遮掩的承认，恐怕就只有一个长乐妹妹了。
听着夜姝凰这些话，林暖微简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嗯嗯嗯。”她如今能做的，就只有狂点头了，只是林暖微还是有一点点担忧：“长乐妹妹，就算是有先祖的祖训，可善亲王毕竟是犯了可以诛灭九族的重罪，昭哥哥被轻易放过，那些朝臣们会不会反对？”
“这是自然。”夜姝凰点头。
西武帝有着帝王铁血一般的手腕，说一不二，极具威严，但他也并非是专横跋扈的君主，他知人善任，善于采取言官们合理的意见。
善亲王若是谋朝篡位的罪名真的落实，楚昭歌却轻易被放过，那些忠心于西武帝的朝臣们为着西武的江山社稷，绝不会坐视不理。
“那怎么办？”林暖微本来以为夜姝凰还会安抚她几句，说不会的，没想到竟然直接就承认了。
这下子，她又开始慌了。
“万一陛下拗不过那些个朝臣，哪怕心里偏向昭哥哥，也还是治昭哥哥的罪，那该怎么办啊？”
夜姝凰拉着林暖微的手坐下，安慰她：“微姐姐，你不必太担心。你要知道，在楚昭歌小时候，他更多的是待在皇宫里，和陛下之间的感情可以说是不是父子，胜似父子。陛下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夜姝凰不由得轻轻一笑：“微姐姐，若你是我亲表姐的事被确定，那微姐姐你和楚昭歌便是青梅竹马，你们的缘分便是在小时候便注定了的。”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成功让一向厚脸皮的林暖微羞红了脸：“长乐妹妹你不用打趣我了。”
“行吧，听微姐姐的话，我不说了。”夜姝凰淡淡一笑。
林暖微站起身来：“长乐妹妹，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就先走了。”
“有空我还来找长乐妹妹你。”林暖微又补充了一句。
夜姝凰亦是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窗外，然后问道：“外面又下起雪了，风又大，又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要不微姐姐用过午膳再走？”
林暖微原本是想要婉拒的，已经够麻烦长乐妹妹了。
可她瞥了一眼窗外的风雪，寒风凛冽而又刺骨，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真冷！
行了，她向风雪服软了。
“好啊，真的麻烦长乐妹妹你了。”林暖微笑眯眯道。
夜姝凰淡淡笑道：“不麻烦。”
……
丽春苑
有一位红衣男子正坐在大堂里看着歌舞，男子长相极为俊美，淡紫色的眼眸里藏着冷冽和魅惑，眼角轻佻，仿若花色，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极致。
如此张扬美艳却是没有丝毫女气，这是凤魇无疑了。
他喝着酒，看着是在观赏歌舞，可眼底尽是漫不经心，透着一股凉意。
这西武安王胆子不小啊，还敢来和他做生意，真是不想要命了。
“这位公子，奴家看您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可要奴家给您叫个姑娘来陪陪您？”丽春苑的鸨娘走了过来，笑着上下打量着凤魇。
在心里“啧啧啧”发出感叹，这位公子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她这楼里的姑娘小倌，可真没哪一个能比得这一位的。
要是能把这位公子……
那丽春苑可不是又能大赚一次笔了，说不准主子还会对她大加赞赏，让她能真正管理这丽春苑，而不是那个年纪轻轻空有皮囊的女萝了。
凤魇瞥了一眼鸨娘，目光寒凉彻骨，让鸨娘身子一怵，心里不由得一紧。
这个公子眼神真吓人，难道是猜到了她心里所想？
不，不会的。
又不是会读心术，怎么会知道她心里的事情。
“若是鸨娘不介意的话，可以来陪本公子喝几杯。”凤魇瞥了一眼鸨娘手上拿着的酒壶，他勾了勾唇，是在笑，显得愈发妖艳了。
这话，正得鸨娘心意，她乐呵呵地应了，完全没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
年龄轻轻的翩翩公子，来青楼不找美人，偏偏要一个徐娘半老的鸨娘来喝酒，这本来便是一件很怪异的事。
“公子，奴家敬您一杯。”
凤魇喝着一杯接着一杯，而鸨娘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过了一会，凤魇似乎是有了醉意，眼睛渐渐闭上，最后，终于趴在了桌子上，似乎没了知觉。
鸨娘原本有些醉意的眼神瞬间清醒，她对着角落里的人招了招手，那人走了过来，直接就架上了凤魇，带着他往里面的院子里走。
紧接着，鸨娘跟了上去。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这丽春苑的人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件已经习以为常的事，他们会遭遇灭顶之灾。
敢算计凤魇的，除了夜姝凰，便没有哪一个是成功过的。
没有成功，那么他们的下场无疑是最惨烈的。
去找她
安定长公主府
“昭儿，今日突然来找本宫这府上，可是有什么事？”安定长公主坐在座位上，眼睛里噙着笑意。
楚昭歌哪能直接说是来找林暖微的，他笑眯眯地，带着讨好的意味：“没有什么事，就是昭儿想到很久没来看看姑姑了，所以今日有空便来看看姑姑。”
“少说这些话来哄本宫。”安定长公主可不吃这一套。
这些个孩子，包括凰儿那死丫头在内，每次来找她，最大的目的都不是来看她，都是有事相求。
楚昭歌这臭小子也一样。
她可不会相信。
楚昭歌一脸委屈：“我说的是真的啊，姑姑真是冤枉我了啊。”
“这样啊。”安定长公主瞥了一眼楚昭歌，然后咳嗽了一声，说道：“既然昭儿你已经看过了，本宫如今很好，你就走吧，本宫稍后还有事要处理，就不留昭儿你用午膳了。”
说着，便摆了摆手，示意楚昭歌离开。
姑姑她……
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呢。
送客送的还真是干脆。
楚昭歌噎了噎，瞧着安定长公主认真的神色，也不像是开玩笑，最后，他还是交代了这次来公主府的真正目的。
“姑姑，这次除了来看您，还想要见一个人。”楚昭歌说道。
安定长公主挑眉，重新坐了下来，看着楚昭歌，语气颇为玩味：“还想见一个人？见谁呢，本宫这里恐怕没有昭儿你想见的人。”
楚昭歌嘴角抽了抽，姑姑这语气，明明就是知道他这次来公主府是为了谁，可她还是明知故问，就是为了让他自己来承认。
不得不说，姑姑这一点真的很令人讨厌，而且他还必须要说，不然姑姑会一直装傻下去。
“姑姑您应该知道的。”楚昭歌做了最后的垂死挣扎。
结果不出楚昭歌若料，安定长公主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本宫不知道。”
行吧。
楚昭歌彻底放弃了，认命了：“我这次来，除了看看姑姑你好不好，还想要和林姑娘见见，我有要事要问她。”
“是很重要的事。”楚昭歌又补充了一句。
安定长公主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
看来皇后跟她说的没有错，这臭小子果然看上了暖微丫头。
暖微丫头不久前去了一次善亲王，这不，现在这小子又找上来了。
楚昭歌看着安定长公主这笑容，心里莫名发怵，姑姑在心里不会又在算计捉弄他吧。
不，这可不行。
“姑姑，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现在不能见林姑娘？”楚昭歌咽了咽口水，有些忐忑地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本宫在昭儿你心里，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么？”安定长公主瞪着楚昭歌，看样子有些不悦。
楚昭歌吓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说的，姑姑是最通情达理的人，我怎么会这样认为呢，姑姑，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
“好了，好了，本宫不过开玩笑。”安定长公主淡淡一笑，随即道：“不过昭儿，你今日来迟了一步，暖微那丫头一大早就去了凰儿那里，看着样子，估计是要用完午膳才回来。”
楚昭歌一愣，他记得她俩个不是不久前在一起去街上玩了么，然后招惹上了魏芍锦和那个什么祈玉公主。
怎么她又去长乐那里了？
她俩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以林暖微的性子，倒是很有可能是去找长乐那里找找乐子，但没必要起了一大早，冒着这鹅毛大雪去了。
难不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楚昭歌想通了其中的意思，当即道：“姑姑，那我去长乐那里了，您不用派人送我了。我走了。”
没等安定长公主再说一句话，楚昭歌一溜烟就跑了。
看着楚昭歌很快就消失的背影，安定长公主简直被气笑了。
“这臭小子，真是可恶。本宫就说么，这昭儿怎么可能只是来看本宫。”安定长公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看到心上人，连多和本宫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和凰儿那死丫头一样，都是有了心上人忘了姑姑的人，白疼了他俩这些年。”安定长公主狠狠“嗤”了一口。
不过，话虽然是在抱怨，可语气却丝毫没听出怒意，相反，安定长公主眼睛里全是笑意。
是在小辈们都找到了符合自己心意的终身伴侣而由衷的开心。
如意也知道自家并不是真的生气，也笑了笑，替安定长公主倒了杯茶：“公主和小王爷是有良心的，以后会孝顺殿下您的，您可就放心吧。”
安定长公主接过，喝了一口：“那两个，都是不靠谱的，本宫能指望他俩孝顺？”
嗯，安定长公主嘴很硬，但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笑意证明了一切。
“殿下若是不相信婢子的话，大可以看看以后，婢子看人，都是从未看走过眼。”如意笑着说道。
安定长公主哼了哼，很傲娇，也没说话了。
……
正在夜姝凰和林暖微刚到正厅准备用午膳，红凝就走了过来，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夜姝凰和林暖微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殿下，善小王爷来了，说是来找林姑娘的。”
林暖微眼睛一亮，几个大步走上前来：“专门来找我的？”
红凝点头：“是。”
林暖微更高兴了，眼睛里似住了星星，闪闪发光。
这还是第一次昭哥哥主动来找她耶。
她真是太开心了。
夜姝凰淡淡一笑，告诉红凝：“你去跟小王爷说，要是没用午膳的话，可以来和我们一起用。”
红凝颔首：“属下明白。”
夜姝凰回过头，吩咐蓝珍：“让人多准备一副碗筷。”
“好的，属下这就去。”蓝珍说道。
楚昭歌很不客气，半点没带婉拒的，直接来了正厅和夜姝凰与林暖微两人一起用膳。
在西武，未婚男女在一处吃饭并没有什么，不会对双方清誉有损，尤其是对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而言，就更没有什么了。
“昭哥哥，听长乐妹妹身边的红凝姑娘说，你今日是特地来找我的，是不是？”
被绑
楚昭歌一来，林暖微完全没了用膳的心思，她笑眯眯地问道。
本来来找林暖微是正事，可怎么听她这么一说，用着这么轻柔的语气，楚昭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觉得哪哪都变得不对劲了。
“我来找你，是为了那糟老头子的事。”为了避免话题落到不可预控的地步，楚昭歌直接说道：“你不是想要知道师父的下落么，昨日下午寒山寺那边给我传来消息，师父答应明日巳时，在鸿雁楼和我见面。”
原本是想说些不要脸的话增进她和昭哥哥之间的感情，可听着这段话，林暖微瞬间变了脸色。
师父不是据说在北齐云游么，这才几日啊，明日便能回西武了。
师父这效率还真是高啊。
林暖微是在震惊中，夜姝凰眼眸里却划过一丝幽深。
以智缘大师的智谋城府，大概是能猜到这次楚昭歌突然来找他的原因定是与林暖微有关。
智缘大师不仅答应了，还行动这么迅速，看来，关于林暖微身世的谜团的解开，确实是迫在眉睫了。
“师父答应的是昭哥哥你，那我能去吗？”林暖微不确定地问道。
“你要是怕那老头子，你可以不去。”楚昭歌直接翻了个白眼：“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着什么，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额……
被楚昭歌损了，林暖微也不生气，她先是解释了一句，然后是感谢：“我这不是高兴昏了头么，昭哥哥，谢谢你。”
这么礼貌客气，立马让楚昭歌心里有些不舒坦了，他突然有点后悔方才说她脑子不好的话了。
“额，没……事。”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林暖微依旧在笑，脾气看起来好极了。
她站起身，给楚昭歌夹了一道菜：“昭哥哥，你尝尝这片鱼肉，真的很鲜美。”
楚昭歌的手比脑子反应快，完全是下意识地将林暖微夹过来的鱼片给吃掉了。
吃完，他才感受到一丝尴尬，抬头，正要解释几句，就对上林暖微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跳突然猛然加速，脸甚至都红了起来。
这个感觉可不妙，他偏头，错开林暖微的目光。
这林暖微今日怎么回事啊，奇奇怪怪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了。
夜姝凰在一旁，只是安静地用膳，不时看着楚昭歌和林暖微两人的相处，觉得很好，也很温馨。
在这世间，无论是恋人还是朋友之间，相处的方式都是不同的，各有其中的乐趣在里面。
就如林暖微和楚昭歌，父皇和母后以及她和宁翌辰。
“长乐，要找智缘大师这件事你也知道吧？”楚昭歌看向夜姝凰，问道。
夜姝凰点头，然后道：“不仅我知晓，就连母后和微姐姐的爹娘也都知道。”
“那找我和林暖微师父，是为了什么？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从林暖微那里他彻底放弃希望，楚昭歌问向夜姝凰。
夜姝凰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林暖微，问：“微姐姐，你没告诉小王爷我们的目的？”
“没有耶。”林暖微说的理直气壮：“这件事事关重大，多一个人知晓便就多一分风险，所以当时昭哥哥问我，我就直接拒绝告诉他了。”
微姐姐还真是谨慎，不过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好。
这毕竟是有关林暖微自己的事，她自己都没说，夜姝凰就没立场来说。
“这其中的原因，等小王爷明日去了鸿雁楼便能知晓了。”夜姝凰淡淡一笑，也是在敷衍他：“小王爷，留点悬念不好么？”
留个屁都悬念！
感情都知道，就瞒着他呢！
不过楚昭歌也只敢在心里吐槽，面上可是一点都未曾显露出来。
他甚至还微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好。”
林暖微在心里疯狂偷笑，昭哥哥这下是要被气疯了。
“昭哥哥，长乐妹妹府上厨子做的糖醋排骨也很不错，你来尝尝。”
林暖微笑着给楚昭歌夹菜，动作真的很轻柔。
楚昭歌恶狠狠地咬住排骨，瞪着林暖微，是把排骨当做她没错了。
林暖微表示自己很无辜。
这次她好像没做错什么吧，至于用这么凶的眼神看着她嘛。
今日偶然在长乐妹妹这里看到一本名字叫《恋爱宝典》的话本。
上面说，男子都喜欢温柔端庄，善解人意的女子，所以自今日起在昭哥哥面前，她要开始变得温柔识大体。
这一次的午膳，虽然有着小小的风浪，但总体来说，还算是和睦融洽的，可以说做到了宾主宜欢。
……
“哗啦”一声，是水泼在人身上的声音。
凤魇被五花大绑地绑在了一根柱子上，被一桶水给浇醒了。
他有些嫌恶地皱起了眉头，直觉告诉他，这水绝对不是干净的水。
“公子，您可算是醒了。”鸨娘依旧掐着自己那娇媚柔弱的嗓音，可语气，已经带了几分自得和嚣张。
凤魇看都不看一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鸨娘，只是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呦，还是一位见过世面的公子。”
无论男女老少，他们丽春苑绑过的人不少了，还从未见过如此镇定的公子哥。
这一般人遭遇了这种情况，不都是惊慌失措，然后又哭又闹么，这一位公子上来直接问她想做什么，倒是头一位。
鸨娘走上前几步，伸出自己哪怕保养很好，但还是有了皱纹的手，就准备去摸凤魇的脸。
鸨娘调笑道：“奴家想做什么，公子稍后不就知道了么。”
“你今日若是碰了本公子一下，本公子会让你付出比死还要惨烈数倍的代价。”
说这句话时，凤魇的语气很平静，不是刻意的警告，却令人十分胆寒。
鸨娘的手直直地停在半空，警告的话她听得多了，可这位公子的警告，莫名让她毛骨悚然，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竟是后退了几步。
她再次看着凤魇，就看到他嘴角那抹极为讽刺的讥笑，似乎是在嘲讽她的胆小怕事，因为他简单的一句话便生了胆怯之心。
相遇
在风月场上混了这些年，居然因为一句轻飘飘的警告给吓到了，这要是被人传出去，让她以后还在丽春苑怎么混？
那不是被那些个小贱蹄子给笑死？
“嘴还挺硬。”鸨娘冷笑一声，再没有了什么顾忌，就几步上前，伸手拽住凤魇的衣裳，就要粗鲁地撕开。
凤魇淡紫色的眼眸渐渐染上血色，他嘴角微微勾起，笑容邪气妖媚，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像个一个死人，凤魇语气幽幽：“这是你自找的，可不是本公子心狠手辣了。”
鸨娘还尚未反应过来，绑在凤魇身上的绳子一下子就松开了。
凤魇抬手轻轻一挥，鸨娘便被一道极强的内力给震飞过去。
“啪”的重重一声响，是鸨娘重重摔在墙上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移了位，剧痛传遍她的全身。
可此时此刻，剧烈的疼痛都不是最重要的，鸨娘的心里被巨大恐惧所包裹，她瑟瑟发抖地看着不断走近的凤魇，瞳孔缩大。
在鸨娘眼中，凤魇不再是俊美的美男子，而是一个向人索命的地狱恶魔。
凤魇蹲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挑起鸨娘的下巴，他轻轻一笑：“本公子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听，那就不要怪本公子了。”
鸨娘心底恐惧万分，十分后悔之前把人都遣走，如今连救她的人都没有。
想她一世英名，猎鹰无数，如今却被鹰啄了眼睛。
鸨娘强忍着恐惧，硬着头皮看着凤魇，为自己增添筹码：“这位公子，这次是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您这次放了奴家，奴家来日一定好好报答您的。”
似乎是被鸨娘说动了，凤魇松开了手，站起了身，往后退了几步。
鸨娘当即松了一口气，她靠着墙，忍痛站了起来。
“公子，我家主子身份最是尊贵，只要您有所求，便没有他做不到的。您今日放过奴家，来日定是有更大的富贵等着您。”
凤魇没回应，只是微微血色的眼眸依旧有着妖冶的眸光。
他拿出手帕，狠狠擦了擦手，然后将手帕扔在了地上。
没错，他确实就是很嫌弃。
鸨娘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是一僵，没等她再次开口，就看到凤魇走出了门外。
随即，便是淡淡一声吩咐：“把她带回去，所有的刑罚都给她弄一遍，记住，别让她死了，不然，她的下场就是你们的。”
几声冷冽的声音响起：“是。”
鸨娘还未反应过来凤魇是在对她说时，几个黑衣人就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直接就架起了鸨娘，要将她带走。
“不！”鸨娘拼命挣扎，大声嘶吼：“你们不能抓我！我的主子是天家的安王殿下，你们抓了我，就是和天家作对！”
“你们快放了我！安王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久前还风情万种，长袖善舞的丽春苑鸨娘，此刻，像一个疯妇一般疯狂挣扎，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害怕少主被这女人吵得心烦，然后将怒气迁怒到他们身上，其中一个人一手直接劈在了鸨娘的脖颈上。
鸨娘当即就晕了过去。
这几个人抗着鸨娘，很快就离开了。
凤魇本来是准备直接去找夜姝凰的，可瞥了瞥自己这被水浇湿的衣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夜姝凰确实把宁翌辰看得比他重要，在她眼里，宁翌辰就是处处比他强。
但他还是不想以这种面容和夜姝凰见面，太狼狈了，会让夜姝凰更觉得自己不如宁翌辰。
不过，他刚没走几步，就听到旁边的树上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
“滚下来。”
凤魇微微蹙眉，拂袖一挥，香樟树叶呼呼做响，树枝上的雪四下飘散下来，而一个人影就直接从树上狠狠摔倒在地。
一袭红衣在这雪地里格外明艳显眼。
是萧敏敏。
被摔下来有点痛，萧敏敏有些困难地爬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雪，很是不满地控诉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本姑娘看你被这丽春苑的鸨娘给坑了，好心来救你，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你爹娘是……”
话未说完，萧敏敏在看清凤魇的脸后，瞬间没了声，眼睛都快看直了。
她真的被惊艳到了。
这男的，真的好好看，简直比女的还美，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娘。
小说里描述的妖孽长相，大概就是这样吧，这竟然就被她给遇上了，而且在这种场合下，难道这就是上苍给她选的男主？
就在萧敏敏发呆时，凤魇有些不耐，懒得理会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疯婆子。
若是平日里有人用这么痴缠的目光看着他，他指不定就是直接动手了。
可凤魇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去找夜姝凰，要她这个西武的长乐公主替他讨个公道。
他好端端的一个良家美男子，却被京城里一个青楼鸨娘差点给卖了，这不是她的责任么？
凤魇直接从萧敏敏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
妖孽美男对她爱搭不理，这是小说里的套路，她必须得主动凑上去，不然引起不了他的注意。
于是萧敏敏赶紧追了上去，直接张开双臂，拦住了凤魇的路，她故意颠倒是非：“喂，本姑娘和你说话呢，你聋了么？本姑娘救了你一命，你不报答本姑娘也就算了，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么？”
萧敏敏十分大胆地上下打量着凤魇，嘴里“啧啧”发出感叹。
一身紫衣显得愈发妖魅的同时也增添了几分神秘。
而衣摆处，是绣有曼陀罗花，张牙舞爪。
方才她在树上观察时，发现那几个黑衣人衣摆处也绣有这样的图案。
想来，这是某个大家族或者江湖组织的特有的印记。
萧敏敏这样猜测着，再次开口道：“公子，你如此作为，可不符合江湖道义啊。”
她救了他？
这是没长眼睛么？比他还会扯。
凤魇的眉头狠狠皱起，终于看了一眼萧敏敏。
看似嚣张张扬，无所顾忌的表情，眼眸里却有着精明的算计。
再找她
凤魇眯了眯眼，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总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能得人的另眼相看，实则将欲望贪婪放在了脸上，最是愚蠢。
对于这种人，凤魇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他的行动也很是干脆，没有半点拖拉。
原本以为凤魇会冷嘲热讽辩几句来驳她的话，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可凤魇却直接动手了。
那道雄厚的内力打到萧敏敏身上，直接把她给打懵了，疼，是真疼，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他给打出血了，
她不是鸨娘，她内力不错，武艺更是不错，所以只是狠狠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萧敏敏捂着胸口，等到再次站定时，凤魇早就消失在了眼前。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凤魇那道内力打的，萧敏敏“扑哧”一声，竟一下子吐了一口血。
萧敏敏脸色微白，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踉踉跄跄地走到香樟树旁，一只手撑在树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低低骂了一句：“艹。”
下手还真的是丝毫没留情，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不过看在他那么好看的份上，她就暂时不计较了。
今日来丽春苑消遣消遣，还真没来错，一下子就让她遇见了这么一个极品的妖孽美男。
不知道与名誉天下，和夜姝凰关系不清不楚的章怀世子相比如何？
她觉得应该是宁翌辰强的，宁翌辰能和夜姝凰那种人搞在一起，想来也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世人说的好听，说什么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可若是没有美丽的皮囊，哪怕是有着有趣的灵魂，谁又愿意来发现呢。
就算不承认这也是事实，世人最先注意到的，从来不是灵魂而是皮囊。
萧敏敏就这么看了凤魇一眼，心中的天平就偏向凤魇了。
她又将一口血痰吐在了地上，用舌头顶了顶牙根，在心里暗暗发誓。
等到他死心塌地爱上她后，再让他尝尝追妻火葬场的滋味。
“公主，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婢子可找您好半天了。”采桑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她一眼就看到萧敏敏嘴角的血迹，又看到地上萧敏敏吐的那口鲜血，脸色瞬间一变：“公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吐血了？”
萧敏敏此刻心情不错，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本姑娘没事。”
她问向采桑：“采桑，你刚过来时，可有看见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年轻公子？”
采桑垂眸思索了好一会，然后才抬头，有些犹豫开口：“原本婢子没注意，可经过公主您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一个紫衣公子从公主您这个方向出来。”
其实她并未看见，但她若真的这么说了，公主一定会生气，然后会责罚于她。
其实在南梁时，她的很多姐妹都很羡慕她，觉得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才来伺候公主这个看似跋扈实则最好说话，把侍女当做姐妹的主子。
可只有伺候在公主身边的人才知道，公主的性子是那么阴晴不定和表里不一。
对于这些，她们只能笑着将苦咽下去。
“那你可注意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萧敏敏欣慰地拍了拍采桑的肩膀，又问道。
这次，采桑无法撒谎了，她摇了摇头，将头低得很低：“公主恕罪，婢子当时寻找公主您心切，并没有注意到。”
萧敏敏脸色微变，不过也没说别的话，反而笑着安慰道：“没事的，这不怪你。我们先离开这，万一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采桑恭敬道：“是。”
萧敏敏会轻功，所以直接飞到屋檐上，踩着屋檐走了。
而采桑只会简单的拳脚，萧敏敏的意思，是没打算带着她，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
公主府
书房
夜姝凰正在看东陵那边传来的消息。
淡淡的梅花香突然被一阵曼陀罗花香若代替。
夜姝凰很敏锐，很快便察觉出异常，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上的书折，站了起来，刚走到窗前，就有一个身影跳了进来。
她看向那人，黛眉微微蹙起，虽然通过曼陀罗花香就猜到了他，可亲眼看到了凤魇，还是有过片刻惊讶。
他为何又突然来了西武？
难道又是在算计着什么事？
凤魇换了一身黑色长衫，只是衣摆之处依旧绽放着紫色的曼陀罗花，他丝毫没在意夜姝凰警惕审视的目光，笑颦如花：“小凰儿，这几个月未见，你可想我了？”
夜姝凰目光很冷：“凤少主怎么有空来西武了？幽异宫的事都处理好了？”
“想小凰儿你了呗。”凤魇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至于幽异宫的事，小凰儿你就不必操心了，那老不死的已经被我关疯了，再不能掀起风浪了。”
再不能掀起风浪了？
不见得吧。
夜姝凰勾了勾唇：“可本宫听说，幽异宫宫主和姜娆勾结在了一起，凤少主说的恐怕不对吧。”
凤魇“嗯”了一声，竟然点了点头承认了。
他扫了一下四周，然后很不客气地替自己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小凰儿你把我幽异宫的事打听的这么清楚，可发生在你自己眼皮底下的事，你却一概不知。”凤魇看着夜姝凰，眼睛里全是玩味：“小凰儿，你可是西武未来储君，这一点是不是做的太不称职了？”
对于凤魇知道她会成为西武储君的这件事，夜姝凰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他说的眼皮底下发生的事，夜姝凰确实不清楚。
她微微蹙眉：“不知凤少主此言何意？”
凤魇轻轻一笑，对夜姝凰换了个称呼：“长乐殿下可知京城里的丽春苑？”
夜姝凰眼眸里闪过一丝深意，难道凤魇也知道了丽春苑和夜恒锋之间的关系？
她道：“凤少主不妨直言。”
“本少主今日不过是想在丽春苑里喝喝酒，看看歌舞，却没想到丽春苑那个黑心鸨娘竟然在本少主的酒里下了药，若不是本少主意志坚定，就被那个老女人给强占了清白去。”
“长乐殿下，这确实是在您眼皮底下发生的事吧？”
故意
凤魇挑眉笑着，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件很羞耻，很丢脸的事。
夜姝凰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她实在没有想过，凤魇会说出这样的缘由来向她讨回这个所谓的公道。
堂堂幽异宫少主，素来以心狠手辣，善凌虐人心的名声著称诸国的他，差点被丽春苑的鸨娘毁了清白？
这话无论怎么说来都是令人觉得荒唐的存在。
“这天下还有人能让凤少主您差点受到此等屈辱，倒真是让本宫长见识了。”夜姝凰看向凤魇，语气极为淡漠，对凤魇本人并不上心：“以本宫对凤少主的了解，凤少主还不至于如此废物被一个青楼鸨娘给算计到了。”
夜姝凰勾了勾唇，微微一笑：“莫不是凤少主故意而为之，至于目的么，便是为了刻意来找本宫的麻烦。”
夜姝凰一下子就说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但凤魇从来都是厚脸皮的，他替自己辩解：“小凰儿你这么说就是冤枉我了。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本少主以为在小凰儿你的眼皮底下，在这繁饶的西武京城中定是没有敢做这种作奸犯科的事，所以就大意饮下那杯掺了迷药的酒，没想到竟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若是今日本少主手底下的人没有及时赶来，恐怕小凰儿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说着，凤魇换上了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看起来委屈可怜极了。
这些话，夜姝凰可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凤少主自幼便不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么？怎么会被区区迷药给弄晕过去？若这都不是凤少主您故意而为之，那是什么？”夜姝凰不想和凤魇继续说下去了：“凤少主，若是你没有其他的事了，就请自行离开吧，恕本宫不能相送。”
既然直接被夜姝凰挑明了，凤魇无奈，只得承认了，但他找夜姝凰讨个公道的说法没变。
他点了点头：“小凰儿，你说的很对，确实是我故意被算计的，可那又如何？”
“这是在西武京城发生的事没错吧？那个丽春苑背后的主子是西武安王夜恒锋，也就是小凰儿你如今的四皇兄没错吧？我一个东陵人，想来西武游玩一番，却遭遇了这种事，我讨个公道没错吧？”
这接二连三的反问下来，没等夜姝凰再言，凤魇接着道：“难道就是我故意为之，所以就可以当做丽春苑所做的事不存在了？”
凤魇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凰儿，你可不能因为对本少主狭隘的偏见就对丽春苑所做的事选择视而不见。若是其他那些被绑的人没有本少主的手段，不都是沦为供人取乐的玩物了么？”
夜姝凰的眼眸微凝，虽然她从来都知道凤魇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可这些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凤魇立马就瞧见了夜姝凰神情的松动，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话，自然不是他的本心。
这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间，那些人被绑，被沦为玩物，那只能怪他们自己太蠢又没有实力。
他从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但凤魇也是了解夜姝凰的，她心存良善大义，这是她的软肋，她能听进去这些话。
想到这，凤魇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他嗤之以鼻的，却是夜姝凰她在意的，一直所追求的。
如今，他还要用这些话来吸引着她的注意。
当真是讽刺至极。
或许，这也是夜姝凰不喜欢他而对宁翌辰上了心的原因吧。
可宁翌辰就真的比他好么？适合夜姝凰么？
也不见得吧，宁翌辰折磨人的手段花样，甚至比他还多。
夜姝凰选了宁翌辰，就永远不会后悔么？
凤魇垂下眼眸，浅紫色的瞳孔被猩红所代替。
等到宁翌辰和夜姝凰身上的血蛊斩断，他的生死再不会影响到夜姝凰，宁翌辰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这一生，没有不能得不到的人和东西，夜姝凰是一个例外，可就算他得不到，他也不会让旁人得到。
经历了那件事后，他看到了那样破碎绝望的夜姝凰后，他不会再做一点伤害她的事。
那些话本上的男人在不得所爱后洒脱放手，只愿心上人能幸福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会护好她，但他始终是同一个想法。
他宁愿看到夜姝凰孤独终生，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也不想看到夜姝凰和宁翌辰琴瑟和鸣，成为所谓的神仙眷侣。
除非他死了，但他哪怕死，也会变成鬼，生生世世纠缠于她。
他从来都是自私到极点的人，谁也不会改变。
凤魇再次抬眸时，眼眸里已恢复了以往的淡紫色，泛着妖魅的光芒，很能迷惑人。
“小凰儿，你如此聪慧，又是要当储君的人了，应该早就查到丽春苑背后的人便是夜恒锋，也知道了他所做的勾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今日不是本少主遭殃，也会是其他人，难道小凰儿就真的打算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而丝毫不作为么？”
“呵……”夜姝凰轻笑一声：“方才确实是本宫心胸狭隘了。凤少主所言极是，虽然凤少主您是故意被算计到，但也确确实实是丽春苑先挑起来的。您想要讨个公道确实是在情理之中。”
这还是头一次他把夜姝凰给说服了，凤魇简直不要太得意，他刚要准备再得寸进尺一番，就听到了夜姝凰接下来的话。
夜姝凰话锋一转：“不过这种事一般轮不到本宫做主。凤少主你没来西武几次，恐怕不知道西武的规矩，您想要讨回公道，需要去大理寺状告丽春苑的欺男霸女的行径而不是来找本宫。本宫只是普通的公主，并没有办案查审嫌犯的权力。”
夜姝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轻喊了一声：“蓝珍。”
早就站在门前想要冲进来保护夜姝凰的蓝珍听到夜姝凰终于叫了自己，一把推开了门，用着极冷极具杀意的眼神匆匆扫了一眼凤魇，然后快步走到夜姝凰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