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
“夜深露重,你也早点歇息。”
大概是觉得直接走了不太好,初煜补充了一句。
绿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走吧。”
此刻,东陵亦已是深夜
夜蓁蓁原本睡得很安稳,可突然,身体内里的一股躁动把她给惊醒了。
她蓦然睁开双眼,瞳孔里俱是惊惧之色。
那种熟悉的剧痛再次袭来。
哪怕已经经历了数次,她依旧无法忍受这种蛊虫啃咬之痛。
她不敢惊动外面看守的人,只能挣扎着起身,四周找寻着有人寄送过来的解药。
可找了好几圈,依旧没有找到。
夜蓁蓁原本白皙的脸庞更加苍白了,滴着冷汗,表情极为痛苦。
“怎么会找不到呢。”
因为剧痛,她甚至直不起身子,爬在地上四处找着。
“到底在哪。”
蛊虫发作地越来越厉害了,夜蓁蓁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痛苦地直打滚。
虽然疼痛,可她的脑子依旧十分清楚。
为什么?
为什么不给她解药了?
难道夜姝凰是彻底放弃她了?
还是说,她发现自己做的那些事了。
“不!”
夜蓁蓁表情扭曲,满是狰狞。
她和夜姝凰相隔万里之远,她手底下曾经的人也被皇兄铲除干净了,怎么还会发现她做的事?
不,这不可能!
就在夜蓁蓁痛苦挣扎时,一道人影从窗外跳了进来。
外面正刮着寒风,那人却是一身单薄的黑衣,衣摆之处,绣有一个“凰”字,这是曾经东陵昭璟长公主府上暗卫营暗卫的独特标记。
“荣清公主,您可知罪。”
平淡无奇的语气让人听着却觉得背脊发凉。
“你是……什么……人?竟敢……闯我……公主府……”
仅存的一点尊严,让夜蓁蓁挣扎着起身,喘着粗气,艰难地昂起头,质问道。
黑衣人看着夜蓁蓁,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荣清公主,您犯了忌讳。”
“您私自去民间寻找名医,想要解除您身上的蛊虫,在下想,您应该是不需要在下的解药了。”
此话一出,夜蓁蓁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是惊惧。
他是夜姝凰那贱人的人?
是他一直给她送的解药?
怎么会如此?
皇兄不是说,夜姝凰的人已经被他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了么?
那他是如何发现自己去民间找大夫的事?
她做的那样隐蔽,连皇兄和太后都瞒了下来。
“不……不……不。”夜蓁蓁疯狂摇头,大概是长久的疼痛得不到缓解,她的双眸染上了猩红:“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昭璟姐姐的话的。求求你,你快把解药给我吧。”
体内翻江倒海的疼痛让她再也顾忌不得公主的体面了,她痛哭流涕,对着一个暗卫跪地求饶了。
“我求求你,你快把解药给我。我以后绝不会再违背昭璟姐姐的命令了,求求你给我吧。你今日给我了,你想要什么,本宫都能满足你。”
黑衣人看着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夜蓁蓁,久久没有说话。
似乎真的被夜蓁蓁的表现所动容,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丢给了夜蓁蓁。
“下不为例。”
夜蓁蓁来不及理会一个小小暗卫的态度嚣张,拿掉瓶盖,直接就往自己的嘴里倒。
只是无论夜蓁蓁的动作再怎么疯狂,也就只有那么一粒。
药效很往常一样,十分见效。
蛊虫渐渐平息,而剧痛也渐渐消散。
意外只是在一瞬间,就在黑衣人再次跳窗离开时,还没站定,数十位同样身穿黑衣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夜蓁蓁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急忙跑到窗前去看,然后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又白了下来。
这数十名黑衣人身上,佩挂着一枚龙纹令牌,这些都是帝王亲卫。
此刻正剑指那黑衣人的,是江初烬。
是江家二公子,皇兄身边最信任之人。
“荣清,若朕不来,倒不知你瞒了朕这么些事!”
一道冰寒冷凝,带着帝王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夜蓁蓁艰难地转过头,丝毫不敢看东陵帝的眼睛。
她怯生生喊了一句:“皇兄……”
此刻,东陵帝的眼神阴沉极了:“你是种了蛊毒?”
已然是被发现了,夜蓁蓁也无法狡辩,只能点了点头。
“谁下的?”东陵帝紧盯着夜蓁蓁,不容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夜蓁蓁支支吾吾,根本不敢回答。
向皇兄承认了夜姝凰的事,夜姝凰定会再次报复自己。
她不敢!
她不敢拿自己性命来赌夜姝凰的仁慈。
东陵帝瞧见夜蓁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清俊的眉眼闪过片刻不耐,他冷声吩咐:“将他给朕带进来!”
这个“他”自然是指那个黑衣人。
初烬将剑收回剑鞘,恭敬道:“是。”
他利落地将那黑衣人丢了进来。
东陵帝的眼神很好,一下子就看清那黑衣人衣摆之上的字。
他此刻正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黑衣人:“你曾是长公主的人?”
面对着年龄尚轻可威压甚重的东陵帝,黑衣人没有丝毫的俱意,他冷笑:“陛下说得这话倒是极有意思,什么叫我曾是长公主的人?便是如今,我的主子依旧是昭璟殿下。”
“哪怕她被陛下您用谋反的罪名将她赐死,我们依旧只会效忠一个昭璟殿下。”
“陛下您当初连夜派兵围守长公主府,是您的这个妹妹第一个对殿下出手,如今不过是区区蛊虫,这就受不住了,让您帮忙来出气?”
“陛下,没了我,还有千千万万效忠殿下的人来向你们复仇。荣清公主只是第一个,还有您,还有太后,你们一个也都逃不了。”
说完,黑衣人大笑着,便准备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
可东陵帝被夜姝凰亲自培养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早便料到了这招。
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咬破毒囊,初烬一个上前,就卸掉了黑衣人的下巴。
然后再在黑衣人后脑勺狠狠一劈,黑衣人瞬间倒地。
夜蓁蓁被吓坏了,等反应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东陵帝那冷若冰霜的眼神。
看戏
“荣清,你该是要想想如何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东陵帝挥了挥手,示意初烬他们离开。
初烬颔首,将黑衣人直接一抗,对着东陵帝行了一礼:“卑职告退。”
夜蓁蓁咬唇:“皇兄想要蓁蓁说什么?”
“你是何时被皇姐的人下了蛊毒的?”东陵帝那双凌厉的凤眼,此刻深不见底。
夜蓁蓁犹豫片刻,然后说道:“是从西武回来后不久。”
“那人是长公主府的余孽,想要为昭璟姐姐报仇。他说直接杀了我太便宜我了,就给我喂下蛊毒,每五日发作一次,必须要用解药压制,否则便会被活活痛死。”
夜蓁蓁很聪明,从方才那人的话语中得到了暗示,很快便想好了应付东陵帝的对策。
她在误导着东陵帝,将这件事归结到长公主府的余孽,而不是夜姝凰本人。
夜蓁蓁一把抓住东陵帝的胳膊,满眼都是害怕以及祈求:“皇兄,我求求你,你不要杀了那个人,要是他死了,我没了解药,也会死的。”
东陵帝沉着眼眸,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夜蓁蓁。
夜蓁蓁表面镇定,可内心却是慌乱无比。
皇兄方才的那个反应,应该是没听全她和那人说得话,所以她才敢顺着那人的话说。
可万一皇兄听全了,那该怎么办?
要是皇兄真的猜到夜姝凰还活着,而且被夜姝凰知道了,不给她解药了,她不是必死无疑了么!
就在夜蓁蓁以为东陵帝不会回答时,东陵帝还是开口了,只是语气中有着怀疑和冷凝。
他冷淡地拿开夜蓁蓁的手:“蓁蓁,你所说的,都是实话么?”
夜蓁蓁低着头,有些委屈的开口:“蓁蓁不敢欺瞒皇兄。”
东陵帝看着夜蓁蓁,声音微凉:“蓁蓁,你抬头看着朕,再来回答朕的问题。”
夜蓁蓁一怔,下意识抬头,却被东陵帝眼底的冷光给吓住了。
大概是心虚,她立马错开了目光,恼羞成怒:“皇兄您这话什么意思?事关臣妹自己的安危,臣妹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皇兄,既然那人已经被您抓到了,夜已经深了,您虽然是臣妹的同胞兄长,但男女有别,您长时间待在臣妹的闺房,是否不太合适?”
“臣妹乏了,皇兄也早点回去歇息。”夜蓁蓁这番说着,还行了一个礼:“臣妹恭送陛下。”
从夜蓁蓁嘴里没听出多余的话,东陵帝没多做纠缠,深深地看了一眼夜蓁蓁,转身离开。
东陵帝一走,夜蓁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此刻没有了一点睡意。
一直给她送解药的人被皇兄给抓住了,她没了解药,五日后便又会受到那种痛苦折磨。
而且,夜姝凰不久后也定会知道。
夜蓁蓁必须要赶紧写信传给夜姝凰,向她解释这件事。
虽然恨毒了夜姝凰,可如今她的命都捏在夜姝凰身上,她不得不屈服。
不过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她派人在民间找的神医,对于这千段雪的解药,已经有了眉目了。
这次这人被皇兄发现,其实也并不全是坏事,至少她找寻名医的事不会传到夜姝凰那。
只要她的蛊毒解了,她便无所畏惧。
那么夜姝凰那贱人借尸还魂,是个祸害苍生的妖孽的事便会传遍天下。
到那时候,不光是她和皇兄,就连西武帝后都不会放过她了。
东陵帝刚走出夜蓁蓁的公主府,初烬就走了上来。
“陛下,那人已经被关进暗牢了。”初煜恭敬道。
东陵帝点头,随即回头看了一眼公主府,眼神幽深:“继续盯着荣清这里。”
“陛下这是怀疑公主没和您说实话?”初烬问道。
“荣清什么性子,朕一清二楚。若真是皇姐以前手底下的人来报复荣清,荣清不会一直一言不发。”东陵帝扯了扯嘴角,是在笑着,可眼底尽是凉薄之意:“荣清一直隐瞒着朕,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有什么把柄在人手上,而且害怕被朕知晓。”
“如今盯着她总是没错的。”东陵帝又问了一事:“夜长枫如今还与西武善亲王联系么?”
“是。”初煜思索片刻,回答道:“看样子,西武善亲王想要谋朝篡位的心已然是昭然若揭了。”
“这西武,看样子是有大乱了。”
西武大乱,对于东陵来说有利无害,如今西武愈发强势,如日中天,是需要有盆凉水浇一浇了。
“如今只要多盯着朕那个皇长兄就行。”
能察觉到西武善亲王异样的,并非是他手眼通天,是夜长枫自己传递消息时被他给拦下来了。
东陵帝淡漠道:“西武的事,东陵不必插手,坐着看戏便行。”
初烬垂眸:“陛下英明。”
东陵帝看了一眼初烬,似乎是随口一问:“如今朕一直打压着江家,而你兄长至今下落不明,初烬,你心里有没有怨恨朕?”
初烬沉默,没有说话。
东陵帝并不在意初烬的沉默,笑了笑,语气温和了许久:“你不回答,朕就算你不恨了。”
哪怕皇姐死了,江家至今仍是站在她一边,不服他这个帝王的。
作为帝王,他自然是无法容忍。
只是江家到底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彻底铲除。
虽然初烬对他有救命之恩,但并不能改变江家的结局。
“不过初烬你放心,朕向你保证,江家只会败落,但你江氏族人,不会有性命之忧。”东陵帝承诺。
恩威并施,宽严并济,这是皇姐曾经教给他的为君之道。
只是,若是皇姐知道,他将她教给他的这些手段,用在了忠诚于她的人身上,会是做何感想?
一般人会骂他白眼狼,可若是皇姐,大概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漠视他。
初烬未说别的话,只是拱手沉声道:“卑职先谢过陛下。”
此刻苗疆
宁翌辰正对着满月失神,他已经有快一个月未见到阿杳了。
一到夜里,脑海里就三个字,想阿杳,想阿杳,想阿杳……
一道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逆天而为
然后就是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地询问:“公子,您在吗?”
是橙影的声音。
思绪被打断,宁翌辰蹙起了眉头,很有些不悦。
不过橙影不是青玄那般没有眼色,他这么晚来,或许是有急事。
所以宁翌辰让他进来了。
“橙影,你进来吧。”
橙影推门而入,动静十分小,然后又贴心地关上。
他行了一礼:“公子。”
宁翌辰表情淡漠地看着橙影,问道:“是有何事?”
橙影从怀中掏出一纸信封,伸手递给了宁翌辰,并说道:“这是从西武传递过来的信。”
“是阿杳送来的?”宁翌辰从座位上起身,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
没等橙影回答,就把那封信夺过了过来,便拆便问。
橙影嘴角抽了抽,甚有些无语。
世子您自己都开始拆了,再问这话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无语归无语,他可不敢当着宁翌辰的面吐槽,他可不是那个缺一根筋的青玄。
橙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极了:“是!”
“据送信的人来报,是长乐公主亲手所写,快马加鞭来送给公子您。”
宁翌辰仔细地看着,不错过任何一个字,清冷的眉眼渐渐柔和了下来。
橙影看着惊讶,未来跟着世子之前,只觉得青玄的话是夸张了,只是这些时日跟着世子,他才发现自己的主子竟还有如此一面。
只要事关长乐公主,世子便是如此,嘴角上扬,褪了满眼与生俱来的冷漠,尽是温柔。
是啊,一眼温柔,柔了世子那于芸芸芸众生里的孤傲凉薄。
可惜,这天下仅仅一个长乐公主能得他如此。
也不知那长乐公主究竟是何等风华人物,让世子如此茶饭不思。
就在橙影微微有些发愣时,手指轻敲桌面的声音让他回神过来。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宁翌辰,问:“公子,怎么了?”
宁翌辰蹙眉,是他想多了,橙影和青玄一样,同样的没眼色。
“我要歇息了,你先回去吧。”
橙影不解:“可世子,您这个是书房。”
在书房里如此歇息?
宁翌辰一噎,他看着橙影,目光凉凉:“不必问这么多,你先出去吧。”
“……是。”橙影犹豫了一下,但已察觉到宁翌辰有些危险的眼神,急忙应了。
只是没走几步,似乎又想起了一事,转过身来,又道:“公子,傍晚时分,姜娆来找过您,不过您当时去了别处,属下就帮您打发走了。”
如今的姜娆,在苗疆过得可叫一个“惨”字。
她的圣女头衔没有了,武功内力失了大半,又没了舌头,不能开口说话,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羞辱欺负一番。
尤其是她当初是苗疆圣女时得罪过的苗疆贵族氏家千金,现在一个个再看她的笑话。
苗疆有些人因为善良心软而看不惯一直欺负一个弱女子,或者因为姜娆那妖娆美丽的容颜心生怜悯或起贪婪之心,都会忍不住去帮她。
不过这也没什么用。
得到了便是看不惯姜娆的那些人更疯狂的报复。
对于这些,宁翌辰压根不管的。
若不是姜娆如今还有利用价值,他早便杀了她。
所以,橙影一提起姜娆,原本表情还很温和的宁翌辰瞬间冷了脸:“以后姜娆的事不必特地来告诉我,你自己处理就行。”
“是。”橙影脑子比青玄灵光,一下子就明白宁翌辰这不悦是从何而来,当即道:“属下明白了,那您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说着,便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宁翌辰缓步走向窗前,明亮的月光照在信上,让上面的字愈发清晰起来。
宁翌辰不由得再次勾起了唇,目光温柔至极。
阿杳在信中说了西武那边下雪了,她问他不知道东陵这边天气如何?应该是冷的,但不至于下雪。
阿杳还问了,他这边的事处理得如何了?幽异宫是不是还在从中作梗?
最后阿杳又问了,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有没有思念于她?
他自然是想她的,思之如狂。
阿杳也知道,所以在这封信的最后,写下了这么一句。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定不负相思意。
阿杳如此,他亦是。
宁翌辰垂眸看着,冷冽的寒风从窗外袭来,吹乱了宁翌辰额前的几缕发丝,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荒凉。
他倚靠在窗前,将信封轻轻折起,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灯火通明。
那里是苗疆历代祭祀之处,以一棵数百年的巨大榕树为供。
榕树之下,便是祭坛。
是苗疆之人供奉神灵,求神灵庇佑的场所。
苗疆的民众对此深信不疑,可他,早便知晓这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苍天之上,确实有神灵,不过神灵并非无私,他们尘世之人于神灵而言不过蝼蚁。
他早便不信了。
阿杳你且等着,纵然逆天而为,我也要为你,为自己而改变那荒唐的命运。
西武断断续续地,接连下了不少场雪。
腊月初九这日,远在浔阳县的林县丞的一家三口来了京城。
不对,现在不能叫林县丞了,应该叫林县令,熬了这么些年,总算是升了一级。
安定长公主亲自等在公主府门前来迎接,算是给足了以逝驸马爷的面子。
“暖微参见长公主殿下。”林暖微笑眯眯地给安定长公主行礼。
安定长公主立马就扶起了林暖微,笑得很是慈爱:“这就是暖微吧,可真懂事。”
说着,便拉起了林暖微的手,对着林县令夫妇说道:“哥哥嫂嫂不必多礼了,这里天寒,我们进去再说。”
哪怕很多年没见,但从前有的默契还是一点都没消失。
三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刚刚坐落定,公主府就有侍女送来热茶。
“哥哥嫂嫂快喝些热茶暖暖身子,万一风寒了就不好。”安定长公主关切道。
然后看向林暖微:“暖微你也是。”
“多谢殿下。”林暖微笑着应了。
安定长公主爽落地摆了摆手:“不必跟本宫如此客气,暖微你直接喊本宫叔母吧。”
不同
林暖微也不是个矫情的,安定长公主一说,她就立马站起来,甜甜喊了一声:“婶婶好。”
安定长公主对于这个活泼的小姑娘,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当即笑着点头应了。
她转过头,看向林县令夫妇,有些嗔怪道:“若是今年不是本宫几次三番地催你们来,你们是不是还打算不让暖微丫头带来给本宫见见?”
知道安定长公主这是玩笑话,林夫人也笑了:“我和子洹也早想来看看殿下,只是当时暖微年幼不懂事,浔阳县事务繁多,与京城相隔甚远,又怕麻烦了殿下,所以这些年才未来京城。”
“如今浔阳县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暖微又大了,这不,就立马来看殿下您来了。”
“嫂嫂说得也是。不过有句话说错了,你和哥哥来,本宫求之不得,怎么会觉得麻烦呢。”安定长公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不过不得不说,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当真是应了那句岁月不饶人啊。”安定长公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
“是啊,岁月不饶人。”
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由原本的青葱少年,变成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了。
来到京城后,便沉默了许多的林县令,跟安定长公主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些年未见,殿下身体可好?”
安定长公主看见林县令眼眸里的深意,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微微一笑:“本宫一切都好。”
林暖微觉得这殿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她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说道:“微儿,你先出去逛逛吧。”
这是直接赶她走了?
林暖微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可能不适合她听,但也没必要这么直接吧。
安定长公主无奈笑笑,这么些年来,没想到嫂嫂说话做事还是这么直,连自己的女儿也不例外。
她招了招手,如意走了过来,欠身行了一礼:“殿下。”
安定长公主吩咐道:“园子里的红梅不是开了么,你带着林姑娘去逛逛。”
“殿下您忘了,公主今日也会来公主府看您,瞧着这时辰,马上就快要到了。不如,婢子先带着林姑娘逛着,等公主来了后,让公主招待林姑娘。”如意想了一会,建议道。
都是年轻小姑娘,殿下让她去招待林姑娘,没有共同语言,都说不上几句话,到时候只顾着看花,不得尴尬死?
如意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气氛尴尬,从年轻时候就是了。
“我倒是忘了凰儿那丫头今日也会来,如意你说得对,稍后等凰儿来了,就让她来陪着暖微。”安定长公主恍然,觉得如意这建议得很有道理。
林暖微抿唇一笑,颇有几分得意。
她多大的面子啊,竟然让堂堂公主来亲自招待她,简直是受宠若惊了,好不好。
不过呢,瞧着长公主婶婶对着长乐妹妹这般随意的态度,想来她俩的姑侄关系也是极好。
也是,长乐妹妹那样的人,又漂亮,性子也好,谁不喜欢呢。
她也十分喜欢的。
所以很是高兴地应承了,心底那一丢丢对自家母亲的哀怨也没有了。
如意带着林暖微离开了正堂,很巧,刚一到园子,就迎上了夜姝凰,她刚刚来。
如意觉得自己幸运极了,长乐公主来的真是时候。
她对着夜姝凰行了一礼,然后把安定长公主交待给她的话告诉给了夜姝凰。
夜姝凰挑眉,对着林暖微和善地笑了笑,自然是答应了。
“那婢子先告退,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来找婢子。”
夜姝凰颔首:“如意姑姑客气了,长乐知道,您慢走。”
林暖微看着夜姝凰,再一次被夜姝凰的容貌给惊住了。
大概是雪天,将夜姝凰的肤色衬得愈发白皙,未施粉黛,可额间红梅形状的额间妆便足显明艳倾城。
可眉眼处,透着清冷,让夜姝凰身上多了几分尊贵而高不可攀的气势。
这便是天家的长乐公主,清贵三分,威严七分。
瞧着林暖微这失神的模样,夜姝凰眼中秋波潋滟,有些失笑:“微姐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这大半个多月未见,不记得我了吧?”
林暖微回神过来,下意识擦了擦嘴,然后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了什么事后,白皙的脸庞顿时全都红了。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这是做了什么蠢事啊,没事擦什么嘴啊?
难道要她向长乐妹妹承认,她这是看美人看的流口水了么?
夜姝凰挪开目光,用手捂住嘴巴,假装咳嗽出声,实则是在憋笑。
之前在北境时便觉得林暖微亲切,心也善,医术高明,所以她愿意去亲近。
倒是没想到林暖微还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人。
看美男子能犯花痴,夜姝凰表示能理解,可看她,居然也犯花痴?
夜姝凰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知道自己长得美,可倒也不至于让同为女子的林暖微也能迷住。
“咳咳咳……”林暖微也咳嗽了起来,掩饰她内心的极度尴尬:“长乐妹妹,你要介意哈,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夜姝凰点头。
林暖微还要解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美的,我都是要多看两眼的,并不是只对长乐妹妹你。”
这话么,是在解释,但还不如不解释。
但夜姝凰明白了,笑了笑:“微姐姐的意思我明白。”
“不是要带微姐姐四处逛逛么,时辰不早了,我带微姐姐先去梅园那里看看吧。”夜姝凰知道林暖微还是尴尬,就赶紧转移了话题。
林暖微求之不得:“好,长乐妹妹带路吧。”
安定长公主府的梅园占地面积虽不如皇宫里御花园里的梅园大。
但甚在精致。
梅园里的梅花的每一个枝干,都经过了修剪,皆是以最优美的姿态呈现在观赏者的眼前。
“这些红梅,似乎和我以前见过的很不一样。”
虽然夜姝凰没告诉她这梅园里的梅花是经过修剪的,但林暖微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沧桑了许多
“哦,微姐姐看出是有何不同?”夜姝凰笑着问道。
林暖微手托着腮,看着这些盛开着的红梅,若有所思道:“这些梅树,都是经过精心修剪的,每一处都堪称完美,没有任何多余无用的枝干。”
“微姐姐说的对。”夜姝凰承认了这些,随即给林暖微补充道:“姑姑她最喜梅花,但不喜它们没规矩地长着。”
林暖微泛起了疑惑,忍不住问道:“什么叫没规矩地长着?”
树虽是活物,但不通人性,如何知晓“规矩”两字?
夜姝凰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告诉林暖微答案,只是和她一起,在不大的梅园里逛着。
走着走着,夜姝凰停下了脚步,指向一株红梅树处的枝干:“微姐姐你看,这一株长的便是姑姑所说的没规矩,大概是最近长出来的,长公主府的下人们还未来得及修剪。”
林暖微看向夜姝凰手指的方向。
这条枝干长得很长,快要伸到另一株红梅的枝干上了,颇有一种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意味。
这条枝干上并没有开出几朵红梅来,只是光秃秃的枝子,长在这其中,显得突兀极了。
林暖微似乎明白了这所谓的不规矩是何意思了。
夜姝凰抬手为刃,将这条与众不同的枝干折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做完这个后,夜姝凰看着林暖微,笑着问道:“微姐姐,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
林暖微挑眉:“长乐妹妹以为我是要说什么?”
“说长公主婶婶这种做法不对?说修剪过后的红梅虽然精致,但压制住了这些红梅自由生长的天性,多了刻意,少了自然?”
夜姝凰实话实话:“我方才确实是这样想的,不过听着微姐姐这话的意思,是我想错了。”
便是因为姑姑这个行为,让京城中很多人都说,姑姑并非真正爱梅之人。
红梅本就是傲雪凌霜,最为高洁之花,放在人身上,便是极大的赞誉。
可姑姑却是为了它的外观最为大气优美,刻意修剪,只顾着外表而压制生长的天性,被很多人认为,是折辱了梅花的品行。
“或许以前我是这么想的,只是如今不会了。”林暖微回答:“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东西,但表达喜欢的方式又各不相同。就像有人喜欢这红梅,不愿意它束缚着长大,就让它随心而长,落得自在。可有些人,就如长公主婶婶,她喜欢红梅,便是想看到它最美的一面。”
“这本就没有对错,高雅粗俗之分。这园子本就是长公主婶婶自己的,莫说只是修剪花枝让它们看起来更优雅美观一点,便是全都砍了,也都是她自己的事,旁人有什么资格过问评价?”
“再说了,这修剪过后的红梅确实比之前好看,我也更乐意看呀。”林暖微哼了哼,气势很足的模样。
夜姝凰倒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让林暖微引出这么一长篇大论,而且还都挺有道理的。
于是对林暖微就更有好感了。
她淡笑着说道:“这梅园逛完了,我带微姐姐去竹园那边看看吧。”
“竹园的面积可比这梅园大多了。”不然当初也不能悄无声息地藏下那么些杀手。
不过这话,夜姝凰可没说。
“那里也刚好有个凉亭,等到累了,也可以进去歇歇脚。”
“好。”林暖微兴致盎然:“长乐妹妹带路吧。”
……
等到夜姝凰和林暖微逛完,就到了快要用午膳的时间了,而安定长公主和林县令夫妇刚刚谈完了话。
大概是交谈的很是顺利愉悦,林县令表情神色和缓了许久,话也多了些许。
许是夜姝凰的名声太大,她一进来,就吓得林县令夫妇慌慌忙忙地要给她行礼。
不过被安定长公主给拦了下来,安定长公主瞪了一眼夜姝凰:“哥哥嫂嫂不必多礼,凰儿虽是公主,但也是小辈,这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无需行此大礼的。”
夜姝凰虽然被安定长公主那么一瞪瞪得甚有些委屈,但也没说什么,顺着安定长公主的话说:“林大人,林夫人,姑姑说得有理,你们是长乐的长辈,又远道而来为客,行此大礼,莫不是折煞长乐了么?”
长乐公主都如此说了,他们还不听从,就不是遵规矩,守礼仪,而是不识好歹和装模作样了。
林县令拱手一礼:“多谢长乐公主体桖。”
夜姝凰笑笑,微微颔首:“林大人您严重了。”
“行了,先来用午膳吧。”安定长公主站了起来:“等用完膳后,哥哥稍后还要去面见陛下,而嫂嫂和暖微丫头也要去拜见皇后。”
她看向夜姝凰,嘱托道:“凰儿,我今日就不进宫了,就你带着林夫人和林姑娘去吧。”
夜姝凰其实是想拒绝的,她今日也还有事要处理。
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也就点头同意了。
“好,姑姑放心。”
……
其实皇后和林夫人在年少时,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林夫人和林县令不同,她本就是浔阳县生人,而林县令则是从京城迁移至浔阳县。
当初皇后初为太子妃和太子乃至父兄入战场于北齐交战时,途经浔阳县时,曾在林夫人家落脚过。
“多年未见,娘娘似乎沧桑了许多。”
虽然远不算老,可比之安定长公主而言,差了许多。
要知道,安定长公主比陛下还要大上两岁呢。
不知道皇后娘娘这些年是发生了何事,沧桑了如此之多。
林夫人不知,一个人的心情最影响神态,皇后十多年来从未间断的忧思愁苦以及怨恨,怎会不让她沧桑?
哪怕如今真相大白,已然释然,可到底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补回来的。
不过作为一个女子,是最忌讳旁人说她老的,可对于林夫人这话,皇后没有生气,反而真心实意地笑了,她开玩笑:“本宫还以为你会说本宫风采依旧,尤盛当年呢。”
林夫人亦是笑了,她摇了摇头:“娘娘您也知道,我是最不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的。”
辜负
明知道是假的,还要说,多没意思?
“时间是往前走的,哪里会有人真的容颜不改,青春永驻呢。不过,我瞧着娘娘虽然沧桑了许多,但精神很好,想来,如今是没什么烦心事了。”
“这么些年了,你眼睛还是那么毒辣。”皇后淡笑:“是啊,我如今是没什么烦心事了。凰儿如今懂事了不少,后宫嫔妃们大都是老人了,鲜有挑事的,安分规矩了很多,我也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只是……”皇后想起了一事,叹了一口气。
林夫人知道皇后在忧愁什么,也微微蹙起了眉头:“娘娘您找了这些年,还是没有雪乐的丝毫消息?”
皇后摇了摇头。
当初那场大战,她的父兄皆战死沙场,而嫂嫂因为怀有身孕,留在了京城。
可当温老将军父子战死沙场的事不知被谁传到了温夫人的耳朵里,温夫人一时气急,竟然早早分娩了。
许是受到了刺激,温夫人生产得极为困难,九死一生诞下一名女婴。
大概是早产,女婴身体极弱,哪怕哭闹,也如小猫叫一般惹人心疼。
温夫人害怕女儿早夭,迟迟不给女儿取名。可她自己的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次生产,要了她大半条命,身体气血已空,硬是靠着骨子里那股韧劲才挺了这数日。
只是,身子败了便真是败了,再好的补药,再深的执念也是于事无补。
皇后来温府看温夫人时,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可她俩都明白,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嫂嫂,你可有什么想要交待给我的?”父兄死时,她哭了太多,如今面对着温夫人时,已经是一滴泪都哭不下来了。
温夫人看向窗外,外面是在下着鹅毛大雪,她竟是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在襁褓里熟睡的女儿,用着虚弱而又慈爱的语气说着:“我的女儿已经出生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名字,阿樱,你说叫雪乐好不好?”
“雪乐,很好听的名字。”皇后嘴巴里全是苦涩,她勉强笑着。
“我也觉得好听,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想要她快乐平安地度过一生。”温夫人的气息越来越弱,她想要伸手去触碰婴儿,可没有一点力气。
皇后见状,赶紧弯腰,轻柔地抱起了婴儿,让温夫人能更近地触摸到婴儿。
只是,温夫人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皇后的模样她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她彻底闭上了眼睛,而努力抬起的那只手最终也是放下了。
也许是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温夫人刚刚闭上眼,原本熟睡的婴儿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连婴儿都知道,她的母亲走了,永远离开她了。
“嫂嫂在临终前,只是告诉了我孩子的名字,并未交待我什么。”皇后的声音低了下去:“嫂嫂知道,便是她不说,我也会照顾好雪乐的。只是,我到底辜负了她的信任。”
嫂嫂死后,温家便再无一人,她将雪乐带进凤仪宫亲自抚养。
雪乐三岁多的时候,她怀上了凰儿,原本担心雪乐因此会失落,会觉得她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而忽视了她。
不过皇后到底是想多了,雪乐不仅没往这方面想,反而很是期盼着凰儿的出生。
皇后问其缘由,得到的答案也是啼笑皆非,当时楚昭歌大都亦是住在皇宫,他不喜欢和其他皇子公主玩,就喜欢来凤仪宫欺负雪乐。
雪乐觉得,要是凰儿出生了,她就有帮手了,就不用担心打不过楚昭歌了。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很天真,也很可爱。
凰儿出生后,雪乐确实高兴坏了,整日想着抱抱小妹妹。
可安逸的日子总是没有多长时间。
温雪乐五岁时,夜姝凰刚过两岁,皇后带着她俩去了一趟温家祭拜。
而就在温家,温雪乐在青天白日里,被人给虏走了。
因为是在祠堂,侍卫守卫们并不多,皇后怕这些人狗急跳墙,伤到孩子,不敢下死手。
可到底寡不敌众,皇后又心有顾虑,一个不慎,那些人就抓住了哇哇大哭的温雪乐。
那些人,似乎就是为了温雪乐而来。
还未等得及皇后开口交涉,一阵烟雾下来,那些人全都消失了。
林夫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这是背后那人蓄谋已久的事,便是你那次未带雪乐出宫,那人也定会想其他办法。这是任谁都无法防备的。”
“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皇后笑了笑,算是在宽慰自己:“我如今倒是希望雪乐对虏走她那人,是有利用价值。”
只要有利用价值,那雪乐便不会轻易去死,那可就有极大可能活着。
不过,这到底是皇后的一厢情愿。
自雪乐失踪已有数十年,那些人既然敢去温府绑人,那定然是清楚雪乐的身份,怎会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那些人到底图谋什么?
谁都不清楚。
那谁又敢保证她还活着呢。
皇后摇了摇头,努力不去想这些伤感的事了:“你来凤仪宫好半天了,怎么没瞧见暖微呢?”
知道皇后有意转移话题,林夫人自然配合,她笑了笑:“那丫头和长乐公主去了御花园,说什么要看看皇宫里的梅花,与安定长公主府的梅花有什么不同。”
“这俩孩子。”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母亲,你在说我什么呢?”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林暖微和夜姝凰回来了。
林夫人瞪了一眼姗姗来迟的林暖微,斥道:“你这孩子还当是在家里呢,这么没大没小的?还不来参见皇后娘娘。”
虽然林夫人知道皇后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但有些话不得不说。
林暖微被斥责了,也不觉得恼怒,依旧笑眯眯的。
“暖微拜见皇后娘娘,恭祝皇后娘娘千岁金安。”林暖微是对着皇后行了大礼。
动作行云流水,连林暖微自己在行礼时都惊讶了一下。
难道在她丢失的记忆里,她经常给别人行这种大礼?
不然怎么会这么顺其自然?
承认
皇后淡淡一笑,态度很是温和:“暖微不必多礼。”
说着,在旁站着的春兰就亲自扶起了林暖微。
“多谢皇后娘娘。”林暖微站起了身,有对着春兰礼貌地道了句:“有劳春兰姑姑了。”
在进宫前,母亲就告诉了她,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是叫春兰,她叫姑姑应该是没错的。
春兰亦是在笑:“林姑娘客气了。”
“母后,林夫人。”夜姝凰对着两人微微颔首,随即坐在了林暖微的旁边。
皇后看着自己女儿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很想问问那封信是怎么回事,但想到还有外人在,生生地给忍住了。
夜姝凰很是淡然地接受了皇后打量审视的目光。
这也不是她的主意,都是宁翌辰写的,她不过是顺带着转交而已。
“这是……怎么了?”林夫人瞧着皇后和长乐公主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问了一句。
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跟外人说?
皇后笑笑:“没什么。”
林夫人但笑不语,也没不识趣地多问。
皇后将目光放到林暖微身上,这次看清了林暖微的容貌,微微一怔。
这姑娘,不仅仅是相貌,就连气质,给她的感觉都好生熟悉。
皇后的片刻失神,让夜姝凰注意到了。
她微微蹙眉,难道,母后对于微姐姐也是有特殊的感觉?
“母后……”夜姝凰低声喊了一声。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对上林暖微疑惑不解的目光,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本宫看着你这丫头,很有几分亲切,你今年多大了?”
让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觉得亲切,林暖微更受宠若惊了,愈发不好意思了,她少见地红了脸,声音都小了许多:“应该是十九岁。”
在这之前,皇后了解过林暖微的身世,所以皇后没旧话重提,所以只是说道:“那比凰儿大了三岁,和雪乐一……”
大概是方才和林夫人提及了温雪乐的事,所以皇后一时嘴顺,就又提起她了。
但皇后反应及时,话锋一转,问了别的了。
“十九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可有什么心上人?”
其实西武女子适嫁年龄大都就在十八十九左右,当年皇后嫁人东宫时,便是十八岁。
像林暖微这样,在民间也很普遍,不会有什么老姑娘嫁不出去的说法。
不过东陵便不是如此了。
东陵闺阁女儿家,平民之家的女儿大都十二三岁便成亲,而尚有点家底的,是及笄过后便是议亲提亲,然后成亲,若是过了十六岁还未嫁人,就成了老姑娘了,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虽然在整个大体环境下都是男尊女卑,但西武女子相对比东陵女子,还是要好过一些。
而这些,皆是因为西武开国先祖的皇后嬴氏亲自所规定,嬴氏是那个风云时代的传奇女子。
她于西武立国之初便废除诸多残害女子的陋习。
嬴后曾言,女子过早成亲,于身体有百害而无一益,所以亲自下旨责令西武子民不得强令女儿过早出嫁。
这看似是一件极小的事,可给后世西武女子带来的好处让她们受益无穷。
林暖微一听皇后这么问,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林夫人一看自家女儿这么快就点头了,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死丫头,是巴不得自己赶快嫁出去?
可林暖微压根看都不看林夫人。
这么容易就承认了,她当然是很不好意思。
但楚昭歌不是普通人,那么得陛下器重信任,她要是别别扭扭,万一陛下和皇后娘娘又给他赐婚了,她找谁哭去啊。
林暖微一副小女儿的模样,乖巧得不行:“回娘娘的话,暖微确实有个心上人。”
知道林暖微是什么性子的夜姝凰,有点想笑,但怕皇后看出端倪,就来喝茶掩饰笑意。
“是谁?”皇后很温和地问。
她猜,应该身份地位都不低,可能还是京城中人,不然这小丫头不会忽视她母亲,直接来跟她说。
怕是啊,还想要求她做主。
林暖微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对着皇后再次行了一礼,然后抬眸看着皇后,极为认真道:“暖微的心上人是善亲王府的小王爷楚昭歌。”
什么?
皇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楚昭歌那小子是怎么和这丫头认识的?还让人家丫头惦记上了?
皇后看向林夫人,林夫人一脸无奈的表情。
得了,这丫头说得是真的了。
皇后咳嗽了几声,这不是巧了么。
前几日她还在和陛下商量,要给楚昭歌挑一位德才兼备的小王妃,没想到小王妃这么快就来了。
还不用她费心去找了。
想到这,皇后不由得笑了,正要开口说话,无意间瞥到了林暖微的手腕处。
脸色瞬间一变,身子一震,全身僵硬起来。
她用手指着林暖微的手腕,手指在轻颤,面色微白:“你……你……手腕处……的玉镯……从何而来……?”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林夫人赶紧起身,忙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皇后一把拉住林夫人的衣袖,拽的很紧:“郑姐姐,暖微这手腕处的玉镯是从哪来的?”
尚不知晓情况的林夫人有些懵,面对着突然激动的皇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林暖微开口了:“回娘娘的话,这个玉镯自我有记忆开始就戴着了,父亲母亲也不知晓是从何而来。”
此刻还算冷静的便是夜姝凰了。
在这一瞬间,她想了许久。
她初见林暖微时的亲切,林暖微那不为人知的身世,林暖微对楚昭歌那看似突兀荒唐的动心。
还有母后这突如其来的异常,让夜姝凰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眸色微凝,走到林暖微的旁边:“微姐姐,你这玉镯能取下来给我看看吗?”
林暖微抬了抬手,那玉镯在阳光之下闪现出翠绿色光泽,晶莹剔透,很是不凡。
她看着夜姝凰,无奈一笑,刚准备解释,皇后开口说话了。
她看着林暖微的眼神里,带着激动和期待,还有一丝惶恐。
救赎
“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暖微你这玉镯,是取不下来的吧?”皇后的心暴跳如雷,可还是强令着自己镇定下来。
听着皇后的话,夜姝凰黛眉微皱,这玉镯还有取不下来的?
林暖微眼眸闪过一丝惊讶,皇后娘娘怎么知晓她这玉镯取不下来?
她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您怎么知道?自六年前我被父亲母亲救下后,醒来后就戴着这个镯子,怎么取也取不下来。”
话刚说完,刚刚才站起的皇后,往后狠狠退了一大步,幸而春兰及时扶住了皇后。
春兰看向林暖微,又看了一眼她手腕处的玉镯,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眼眶有些湿润。
若不是巧合的话,若那玉镯真如当初智缘大师所言,天下仅此一个的话,这林姑娘她,她真就是……
林暖微更困惑了,皇后娘娘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难道她这个玉镯是什么不祥之物?可皇后娘娘这个样子,也不是害怕恐惧啊。
“微姐姐,让我试试,看能不能取下来。”夜姝凰温声问道。
林暖微点了点头,向夜姝凰伸出手,夜姝凰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准备取下玉镯。
那玉镯似乎有一种力量,阻止着夜姝凰取下玉镯。夜姝凰能明显感受到那来自玉镯的阻力。
夜姝凰施展内力,那玉镯散发出淡青色光芒。
过了片刻,夜姝凰再次尝试取下玉镯,那玉镯还是未能取下。
“凰儿,你别浪费内力了,若不是智缘大师,这个玉镯,你是取不下来的。”皇后似乎真的镇定了下来,只是颤抖着的手显示着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此刻,林夫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是不是知道了暖微这玉镯的来历?”
林暖微则是从头懵到尾的,她听着林夫人的话,开始转头看向皇后。
“母后,您是怀疑微姐姐就是失踪多年的雪乐表姐吗?”夜姝凰替皇后回答了。
一语掀起千层浪,这话,一下子就把林夫人和林暖微给吓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是失踪多年的温雪乐?
皇后和夜姝凰对视,眼眶微润,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皇后无声的承认,夜姝凰的心定了下来。
“郑姐姐,我问你,暖微的左肩处是否有一个花瓣形状的胎记?”皇后的声音有些干涩,隐隐透着激动。
就在皇后目光的注视下,林夫人缓缓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的话没错。
微儿的左肩处是有一个红色的梅花花瓣的胎记。
林夫人语气也很是紧张地问道:“娘娘,莫非公主方才所言都是真的,暖微她,真的就是雪乐?”
皇后看着林暖微,此刻眼神中多了复杂,她缓缓吐出几个字:“十有八九。”
她找了雪乐这么些年,可没想到,竟是如此戏剧一般地让她们相遇了。
这其中或许有各种缘由和阴谋诡计,可如今,皇后并不想深想。
十有八九,那便是没有十分的确定。
夜姝凰知道皇后在顾虑些什么,她沉着眼眸思索片刻,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她问:“母后,您方才说,微姐姐手上的玉镯只有智缘大师能取下来?”
皇后知道,此刻唯一能冷静的只有自己女儿了,她点了点头。
夜姝凰淡淡一笑:“母后想来不知道,微姐姐医术高明,此番在解决北境瘟疫一事上立了大功,而教微姐姐医术的,便是智缘大师,微姐姐是智缘大师的得意弟子。”
皇后眼瞳微微瞪大,有些难以置信。
当初智缘大师说雪乐命中注定忐忑不顺,但终究能柳暗花明,而那玉镯,便能护她平安顺遂,虽会受苦,但无性命之虞。
那玉镯又是智缘大师亲自给雪乐戴上的,智缘大师不会连自己认不出,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智缘大师早便知晓林暖微的身份,所以认她作徒弟,授她医术。
但不知为何,却一直不曾告诉西武帝和皇后。
“这一切的关键,都在于智缘大师。只有和智缘大师亲自相见了,才能知道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夜姝凰说出了皇后不敢十分确定林暖微身份的原因:“如母后之前所言,雪乐表姐是于五岁时在温府祠堂里被人绑走,而微姐姐却是六年前被林县令他们收养,当时微姐姐已是十二三岁了。这其中,便是有太多令人感觉疑惑的地方了。”
在那七八年间,林暖微的记忆也都完全没有,谁也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何事。
唯一可能知情的人,便只有智缘大师了。
“能给这些问题解惑的,便是智缘大师。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智缘大师。”
“凰儿你说的对。”皇后点头,赞同夜姝凰的话:“郑姐姐,你觉得呢?”
她觉得呢?
自从来了京城,林夫人只觉得这一天天的,经受的刺激真是越来越大,她觉得她的心脏委实快要承受不了。
不过,若是微儿真能查清楚自己的身世,她和林县令便是死,也是安心了。
“娘娘说的有道理。”林夫人看向林暖微,目光慈爱了许多。
她在回忆着六年前救下林暖微时的情形。
“当年来京城拜见长公主后,再回去的路上,刚至城外,就瞧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浑身是血地躺在路上,我和子洹顺势就救下了她。好在小姑娘只是皮肉伤,没多长时间就醒了。”
“我正准备问小姑娘身份年龄时,却发现小姑娘什么也记不得了,自己的父母,家庭背景甚至名字都不知道,而大夫说,可能是伤到了脑子,所以失去了记忆。”
“小姑娘嘴甜的很,我和子洹很喜欢。”说到这,林夫人忍不住笑了:“娘娘您也知道,我年轻时伤了身子,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所以当小姑娘喊我母亲时,我当时的心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愉悦和开心。
她当时便觉得,这个小姑娘是上苍派过来救赎她的。
“后来,我和子洹一商量,就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儿了。”
不靠谱的师父
“这六年过去了,因为收养了这么一个女儿,让我和子洹有些孤寂寂廖的生活多了很多温情。”林夫人笑着:“其实说是当初我们夫妇救了微儿,不如说是微儿给了我们夫妇救赎。”
林夫人对着林暖微招了招手,平日里闹腾地不行的林暖微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红着眼睛,走了过去。
林夫人拉住林暖微的双手,长叹了一口气:“若是微儿你真是温家的姑娘,于我和你父亲,于娘娘,于温家,都是极好的事。”
“母亲我……”林暖微呜咽了,有点想哭。
林夫人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看向皇后,问:“娘娘,如今您打算怎么办?”
皇后也是看着林暖微:“这件事事关重大,在没有盖棺定论之前,本宫觉得不宜往外传。”
“母后说的对,当初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地在温家祠堂绑架了雪乐表姐,说不准其背后的罪魁祸首便是京城中人,此刻若是贸然传出,可能微姐姐会有危险。”夜姝凰语气有些凝重。
有些话,她还未说,怕她们多想。
背后那人知晓母后当时的行踪,知道温家祠堂的位置,而且能躲过温府里里外外看守的禁卫军和侍卫成功进入温家祠堂,能做到这些,不仅仅是京城中人那么简单了。
那人对天家亦是极为了解的,说不准至今还藏在暗处,窥视着天家的一举一动。
可知女莫若母,皇后似乎听出了夜姝凰话里的未言之意,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夜姝凰给了皇后一个安抚的笑容:“还是那句话,需要快点找到智缘大师,这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本。”
她看向林暖微,问道:“微姐姐,智缘大师是你师父,他平日里可有给你传过什么消息?你可有什么办法联系到他?”
夜姝凰提到这个,林暖微就气不打一出来:“长乐妹妹,你可别提那臭和尚了,每次都是我主动写信给他,但臭和尚一次都没回过我。他云游四方,到处游山玩水,行踪不定,每次也是他主动来找我,我根本没办法联系上他。”
林暖微想,这天下就没有比智缘大师还不靠谱的师父了吧,太不称职了。
夜姝凰微微蹙起眉头,这样的话,确实有点难办了。
她和智缘大师,相处的也不多,而且皆是在东陵的时候。
自她重回西武,更是一次面都未见过,想找到他,无疑是难如登天。
“不过,我觉得有一个人可能会知道臭和尚的下落。”林暖微的眼睛突然亮起起来,闪着光芒。
这话一出,四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林暖微。
林暖微神秘一笑,然后说道:“楚昭歌。”
他也是那臭和尚的徒弟,说不准她不知道的事,他就知道了呢。
……
林暖微的动作可谓是雷厉风行,在第二日上午,就敲响了善亲王府的大门。
“我有急事想要找你们家小王爷,麻烦守卫大哥进去通报一声。”
善亲王府守门的守卫们相互对视一眼,其实一个上前,看着林暖微,很是礼貌地问:“姑娘姓甚名请?来找我们小王爷做什么?”
瞧着穿衣打扮,不像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
不过相貌很是清秀可人,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感觉,如今如此神色匆匆地来找小王爷,该不是小王爷在外面偷偷处的相好吧。
这个想法一出,便愈发不可收拾,他在心里疯狂地脑补着,然后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林暖微肚子上瞟。
难道是这个姑娘怀孕了,但小王爷嫌弃她身份低微,不配生下他的孩子,就把她给抛弃了。
这姑娘舍不得孩子自小没爹,就亲自找上门来了?
守卫想到了这里,看向林暖微的眼神都同情了许多。
唉,可怜的女人啊。
林暖微被守卫的眼神给弄懵了,她不知道,自己还一句话没说,就被这些守卫脑补成一个被凉薄王爷无情抛弃,又身怀六甲的可怜女子了。
她努力让自己变得认真起来:“我叫林暖微,你进去直接告诉你们小王爷我的名字就行,他会让我进去的。”
“嗯……好好,那姑娘您在这稍等片刻,在下随后便来。”守卫反应过来,忙道。
守卫虽然应了,但还未禀告给小王爷,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若按他娘子话本上写的那样,小王爷接下来的反应便是告诉他,他不认识门口这姑娘,让那姑娘打哪来回哪去。
当守卫将林暖微的话带给楚昭歌时,楚昭歌先是一愣,然后觉得林暖微一来京城,第二日便来找他,肯定是没安好心。
若真有急事,以她的性子,肯定会纠缠,不会真的离开。
楚昭歌决定晾一晾她再说。
所以,他直接告诉守卫:“去告诉门口那个女人,小爷我从不认识什么叫林暖微的女人,让她赶紧滚。”
这话,正对了守卫的猜测,于是守卫愈发确信了心中的想法。
啧啧啧,果然是痴情女来找负心汉。
果然就像娘子说的那样,艺术来源于现实,虽然到现在他都没弄清楚艺术是个什么东西,但不妨碍娘子说得都是真理啊。
等到守卫回应的林暖微顿时跳了脚,这楚昭歌一定是故意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坏笑了一下:“麻烦守卫大哥再去通报一下,就说,是他的未婚妻来找他,要是他还不认识我……”
林暖微从袖中掏出手帕,假装“嘤嘤嘤”哭了起来:“要是他还不放我进去,我就把他做的那些个破事全都说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看得守卫是目瞪口呆,他内心真的是激动不已。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真叫他给猜对了,原来,这姑娘真的就是被他们小王爷给辜负了。
“姑姑……娘,你且……等着啊……,我马上……就来……。”守卫简直是语无伦次了,连滚带爬。
楚昭歌听着守卫接下来说的话,脸色由原本的淡然玩味变得铁青,他看着守卫的目光,简直是要杀人。
“让林暖微给小爷滚进来。”
金盆洗手
未婚妻?
他做的那些个破事?
她可真是敢说!
于是,林暖微在守卫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进了善亲王府,进了楚昭歌的书房。
“景裴,你先退下,管住自己的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楚昭歌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警告着守卫。
林暖微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他还要呢,他可丢不起这人。
“卑职懂的,小王爷放心。”守卫一副守口如瓶让楚昭歌放心的模样。
楚昭歌看着,是真的气不打一出来,这货什么表情?
是真相信林暖微的话了?
他四处瞅了瞅,然后抄起旁边的花瓶就砸向守卫,他气坏了,爆了粗口:“懂?你懂个屁,还不快滚!”
“是是是,卑职告退。”守卫可不想真被花瓶砸到,于是很识趣地告退了。
“昭哥哥,你真善良。”林暖微笑眯眯的,她可看见了,楚昭歌在扔花瓶时,并未往那守卫的身上砸,是直接扔在了他脚下。
面对着林暖微这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楚昭歌却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冷笑一声:“那是你没瞧见过我的手段。”
“你以为那守卫只是一个普通的守卫?”
林暖微皱起眉头,有些好奇地问:“不是守卫是什么?”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那守卫,长了一副沾花惹草的脸,十分英俊,一看就不像是个是看门的。
“杀手。”楚昭歌低沉着声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可根本没吓住林暖微,她听见是杀手了,更兴奋了:“那为什么做了善亲王府的守卫了呢?”
楚昭歌瞧着兴致勃勃的林暖微,顿感无奈,他哼了哼:“因为他金盆洗手了。”
“……”林暖微无语:“昭哥哥,你这不等于没说么?我当然知道他是金盆洗手了。”
要不怎会甘心当一个看门的。
“我是想问,他为何跑到善亲王府来当守卫,而不是别处。”
楚昭歌卖起了关子:“这件事与你没什么关系,小爷我没必要跟你说。”
其实是当初景裴收了银子来要他的命,在当时,他和他是五五开的,景裴还是有很大希望完成任务的。
但景裴的运气不好,遇到了宁翌辰,没几下,就被宁翌辰那黑心肝的家伙打趴下了。
于是,从无败绩的江湖第一杀手栽在了他手上。
景裴自觉惭愧,无颜再做杀手了,就此金盆洗手。
楚昭歌其实知道,景裴之所以真的退出江湖,不愿做刀口里舔血的生意,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最重要的原因据说是因为那个喜欢写话本的娘子。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景裴想给他娘子一个安稳的生活,但是不当杀手就没有了收入来源,他就缠上了楚昭歌,死缠烂打让楚昭歌给他找个差事。
于是,曾经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隐姓埋名成为了善亲王府的一个小小守卫。
“不说就不说,本姑娘一点都不想知道。”林暖微也哼了哼。
“昭哥哥,你猜猜,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楚昭歌白了一眼林暖微,大爷似地坐在了椅上,满不在乎地开口道:“你爱说不说,小爷可不想猜。”
“是关于师父的。”对于楚昭歌的态度,林暖微一点都不在意,她十分不客气地坐在了楚昭歌的旁边,看着他:“你能联系到师父吗?”
楚昭歌瞅了一眼林暖微,她还真有事找他啊。
他还以为她就是单纯想来见他呢。
是他自作多情了。
楚昭歌的语气突然有点酸溜溜的:“你找那秃驴有什么事吗?”
“昭哥哥,他是你我传道授业的师父,你怎么能叫他秃驴呢,不太懂规矩了。”林暖微完全忘了自己和楚昭歌半斤八两,一本正经地教训楚昭歌。
楚昭歌白了一眼林暖微,很不屑:“你又是什么懂规矩的人?之前是谁叫他臭和尚的?”
“而且,你说错了,那臭和尚传道授业的是你,可不是我。他除了给了我这根红绳,连个屁都没教过我,还想要我尊敬他,做那个春秋大梦去吧。”楚昭歌简直是越说越气,最后又爆粗口了。
林暖微倒是没想到楚昭歌会这么激动。
然后就是震惊。
原来师父认昭哥哥这个徒弟只是个名头,什么都没教过他。
难怪昭哥哥这么气愤,要是她的话,可能早就欺师灭祖了。
原以为那臭和尚只是对她不靠谱,偏心昭哥哥,没想到是偏心她,是她错怪师父了。
这样想着,林暖微心里就平衡了许久。
“昭哥哥,你不要生气嘛,可能师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楚昭歌冷哼了哼,他可不相信难言之隐这种鬼话。
他扫了一眼林暖微:“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说说,你找师父是有什么事?”
林暖微有些犹豫,她在考虑是否把这件事告诉楚昭歌。
楚昭歌看出林暖微的为难,也没逼问,只是看着她。
算了,如今事情还尚未确定,母亲和娘娘也说暂时不宜向外说,她虽然信任昭哥哥不会瞎说,但也不想让他忧这个心。
“昭哥哥,这件事我暂时不能和你直说,但我向你保证,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楚昭歌皱了皱眉头:“不说就不说,我也没逼你说,这么严肃做什么?”
“我这不是怕昭哥哥你生气嘛。”话是这么说的,可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不过师父对你比对我还不靠谱,他的行踪昭哥哥你也不知道吧。”林暖微长长叹了一口气。
得了,她还是去想别的办法了。
楚昭歌终于是占了上风了:“你说错了,那臭和尚的行踪我还真知道。”
林暖微眼睛里顿时亮起了小星星:“真的么?”
“那是自然。”楚昭歌得意一笑。
师父虽然没教过他什么,但曾承诺过他,只要他有什么麻烦想要求他,只管送信去寒山寺。
不出三日,他就会出现。
只是这几年他也是在到处跑,遇到了麻烦也不想去求他,便一直没送过信。
你真好
“小爷可以去帮你找师父,那你说说,你打算用什么东西来交换。”楚昭歌很干脆地同意了,但开始了讨价还价。
这问话甚得林暖微心意,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楚昭歌:“昭哥哥,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早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楚昭歌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嫌弃,他可太嫌弃了。
他这么玉树临风,风流潇洒的小王爷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哥哥糟蹋了呢。
“你做梦!”楚昭歌很残忍地拒绝了,他咬牙:“这不是太便宜你了么!”
林暖微也不失落,笑眯眯地看着楚昭歌:“昭哥哥,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算便宜我了呢,明明是我比较吃亏啊。”
“你吃什么亏?是你一直在纠缠我,以身相许不就是遂了你自己的愿了么?”
这话刚一说完,楚昭歌就被自己的话给说愣住了,对上林暖微得逞的目光,反应了过来,他在说什么鬼话?
楚昭歌冷哼了一声:“林暖微,你别忘了,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事想求你帮忙。”
差点被林暖微带偏了。
“不能以身相许,那昭哥哥你想要什么?”林暖微歪着头,眨着眼问道。
她这么问了,倒是让楚昭歌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皱眉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于是摆了摆手,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算了算了,就当小爷做好事了,就不要你报答了。”
“嘿嘿嘿,昭哥哥,你可真好,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林暖微笑眯眯地说道。
“闭嘴。”楚昭歌瞪着林暖微,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什么越来越喜欢?
这是一个女孩子能说出来的话么?简直是个女流氓!
得了便宜的林暖微也不好再卖乖,真的就不说这个了。
她发现,昭哥哥对她的态度真的好了许多,难道他也开始喜欢她了?
这样想着,林暖微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了。
“这么傻笑做什么?”楚昭歌看不得林暖微这副痴汉模样。
林暖微很理所当然:“我开心啊,昭哥哥你真好。”
楚昭歌先是一顿,然后脸色爆红,竟然是有点心虚了,不敢看林暖微的眼神。
“咳咳咳……”楚昭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那是,小爷我可是这京城里有名的大善人。”
林暖微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对对对,昭哥哥你最善良了。”
“昭哥哥,找到师父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等过几日再来找你。”林暖微站起了身,心情很愉悦:“你也可以来找我,我如今住在安定长公主府。”
她知道楚昭歌知道,但她还是想说。
“小爷知道了,你滚吧。”楚昭歌亦是站了起来,表情很嫌弃,他才不会找她。
林暖微可没在意楚昭歌的态度,她挥了挥手:“昭哥哥,回见。”
大概是一步一回头,心里都一直惦记着楚昭歌,刚走到门口,差点撞到了一个人。
林暖微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她抬头,就看见一个长相有些粗矿但还是很英俊的中年男人。
看着年龄气质,该不会是昭哥哥的父亲,善亲王吧。
就在林暖微在心里猜测时,楚昭歌走了过来,表情凝重了许多。
他的声音变得微冷,在替林暖微解惑:“这是我的父王。”
真的是昭哥哥的父王啊。
林暖微心里一阵激动,第一次见昭哥哥的父亲,她必须要好好表现。
她正要跟善亲王打招呼,却被楚昭歌一把拉到了身后。
林暖微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她有些恼怒地瞪向楚昭歌,想质问他,为什么不让她打招呼?
万一让她未来的公公以为她不懂礼貌规矩怎么办?
可楚昭歌的眼神可谓是严肃极了,看着林暖微心里有点忐忑。
她咽了咽口水,将原本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直觉告诉她,昭哥哥和善亲王父子之间肯定是有事,她如今还是不开口为好。
“昭儿,这姑娘是谁?”善亲王眯了眯眼睛,打量着林暖微。
楚昭歌松开了林暖微的手,自己靠在了门框上,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回父王的话,这是浔阳县林县令家的女儿,昨日林县令他们一家三口进京来看望安定长公主,准备在京城里小住一段时间。”
“原来是子洹的女儿。”善亲王笑了笑,看向林暖微的眼神,温和了许多:“小姑娘,本王与你父亲可是旧相识,我长他两岁,你可以称呼本王一声伯伯。”
虽然善亲王的语气态度很和蔼,但林暖微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像是自己是个猎物,被猎人盯上了的那种感觉。
让她很难受,特别难受。
林暖微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
“小丫头,怎么了?本王瞧见你很为难,难道本王还承受不起你的这一声伯伯了?”善亲王鹰眼如炬,直勾勾地盯着林暖微,极具压迫感。
楚昭歌直起身子,走上前几步,不动声色地将林暖微护在了身后:“父王,虽然您和林暖微的父亲是旧相识,但如今十几年都过去了,您是堂堂王爷,而林县令离开京城去了浔阳县,这么些年,也只是个小小的县令,您和他简直是云泥之别。林暖微不过一个小小的丫头,哪敢高攀您呐。”
“而且,父王您既是尊者,又是长辈,跑来质问欺负一个弱女子算怎么回事?”
这话,楚昭歌是笑着说的,可眼睛里全是冷意。
善亲王简直是气笑了,他这个儿子,如今是连伪装都不愿意伪装了么?
为了夜氏皇族那些外人,来直接和他这个亲生父亲翻脸么?
他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林暖微,你先回去吧,我和我父王还有话要说。”楚昭歌转头看着林暖微,说这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林暖微点了点头:“好。”
她从楚昭歌的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善亲王微微颔首,然后就准备离开。
只是在踏出房门的那瞬间,林暖微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楚昭歌。
劝
和楚昭歌的目光对上,楚昭歌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
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至于用这种眼神看他么?
不过嫌弃归嫌弃,他的心似乎被轻轻牵动了一下。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用如此担忧关切的目光看他了。
林暖微似乎明白了楚昭歌笑容里的含义。
昭哥哥是让她安心吧。
那她就不担心了,她亦是笑了笑,转身离开。
等到林暖微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楚昭歌才看向善亲王:“不知父王今日来找我,是有何贵干?”
“还是说,您派去的杀手不管用,没能杀死我,所以您来亲自动手了?”楚昭歌勾了勾唇,眼底尽是讽刺之意。
这是楚昭歌得知善亲王派人去杀他的真相后,第一次和他说话。
可开口的第一句,就直接挑起了活。
被自家儿子直接戳穿了其面目,善亲王顿时恼羞成怒,扬起手,就是对着楚昭歌狠狠一巴掌。
楚昭歌也是个倔脾气,完全没躲,生生就挨了这一巴掌。
他的左边脸一下子就红肿起来,巴掌印记很深,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楚昭歌用舌头抵了抵左边腮帮,已经尝到了锈铁味道的血腥味。
他微微冷笑:“父王,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难道父王你想解释,那日我和长乐在客栈里遭遇的杀手不是你派来的?真的是齐渊想要报复长乐和我?”
“齐渊如今是北齐天子了,他没那么蠢,而父王你,也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英明神武。”
这话已经是相当的讽刺了,是对自己亲生父亲的极度嘲讽。
“你这个孽子!”善亲王被成功地挑起了怒火。
他再次扬手,还要狠狠删楚昭歌的巴掌。
只是这次,楚昭歌不再逆来顺受了,他一把接住善亲王的胳膊,看着他,眼神极冷。
而善亲王愈发愤怒了,这个孽畜竟然还敢对他动手,简直是反了!
善亲王的眼睛变得猩红一片,像一只被困在囚笼里的暴怒野兽,随时可能破笼而出,将身边的人撕成碎片。
“楚昭歌,你是想弑父吗?”善亲王的脸色涨的通红,一方便是被楚昭歌给气的,而另一方,是楚昭歌的力气极大,他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对付他起来,竟是十分吃力。
“父王,弑父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楚昭歌一脸冷漠,一把松开了善亲王的手。
“虽然都说虎毒不食子,但这世间总是有那些狠心凉薄之人,您能做出派杀手来杀亲生儿子这种丧尽天良之事,但我可做不出弑父这种事。所以您如今也不必急着来封我的口。
“您和陛下之间的事,我不会管。您想要做谋朝篡位的事,这是您自己的事,无论成功或是失败,皆与我无关。”楚昭歌不想再遮遮掩掩地伪装下去了,直接和善亲王坦白。
善亲王被楚昭歌这突如其来的话给震惊到了:“你……你是……怎么……知晓……这么多的!”
楚昭歌轻笑一声,没直接回答善亲王的问题,反而再次开口嘲讽:“父王,你看看,连我稍稍留心便能查到的事,你以为陛下会不知道?父王,你真不会以为陛下是个废物吧?对你想要做的事一概不知?”
楚昭歌在诛善亲王的心:“父王,我记得我曾当着您的面嘲讽过夜恒霄,说他有当皇帝的野心却不想让别人知晓,可他的心计智谋不足以支撑于他的野心,于是在那些明眼人那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现在呢,父王您在我眼里,同样如此。”
从前他对真相尚且不知时,尚有几分疑惑和不解,如今全都明白了,再看善亲王,只觉得他的脸上写满了贪欲和野心。
意外的,善亲王并没有暴怒了,反而有些怔然,他从未想过,自己从年轻时便开始计划的宏图大业竟然被自己的儿子当做了一个笑话。
瞧见善亲王神情有些松动了,楚昭歌的心情亦是缓了缓。
若说这天下谁最了解善亲王,那非楚昭歌自己莫属。
自己的父王在外人面前,是一副冲动易怒可又不拘小节,最是爽朗痛快的模样,可只有楚昭歌自己清楚,父王一向自傲清高,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有野心,有欲望,并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
而且,父王他吃硬不吃软。
若是平日里好言相劝,劝他回头,劝他不要执迷不悟,他根本不会听进去。
只有从根本上摧毁他的自信心,让他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对自己产生怀疑。
这时候,再去跟他理清所有的是非,往往就能事半功倍。
“父王,就如我方才说的,您所做的事,我只要稍加留心便查出个蛛丝马迹,像陛下那样眼线遍布天下的人,又如何不知?陛下如今没有直接点破,是为了给您留面子,让您及时回头。”
善亲王的手放了下去,看着楚昭歌,久久未言。
父王这是听进去了?
楚昭歌看见了希望,继续道,声音温和了许多:“善亲王府世代忠良,为着西武江山社稷费尽心力,更是和历代帝王情同手足,受天下人尊敬。”停顿了一会,楚昭歌的眼神里似乎有了泪光:“您当真忍心看到有着数百年清誉的善亲王府因为谋逆而名声毁于一旦么?”
“父王,您如此做,就不怕善亲王府的列祖列宗怪罪么!”
善亲王听到这话,身子一震,脸色瞬间一变,眼神竟是恢复了方才的凶狠,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昭儿,你错了!”
“列祖列宗不会怪罪为父的所做所为!”
他只是做了先祖们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面对着善亲王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楚昭歌只是稍稍愣了片刻,然后脑子飞快左转。
他在想,是他方才的哪句话激怒了父王,让他突然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是他说的那句您如此做,就不怕善亲王府的列祖列宗怪罪么?
直接就挑起了父王的怒火。
父王说,列祖列宗不会怪罪他的。
父王为何会如此肯定?
密信
正在楚昭歌垂眸思索时,善亲王却是不想再看楚昭歌一眼。
“昭儿,记住你刚才的话!若是你敢阻拦为父的路,哪怕你是本王的儿子,本王也定不会心慈手软。”
说着,善亲王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楚昭歌感觉自己已没有了丝毫的力气,他无力地靠在门框上,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悲哀。
他垂下头,低低地笑了。
这次,是对自己的嘲讽。
原来,他的父亲如今是如此憎恶于他,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楚昭歌突然忍不住想,父王当初是真心喜欢他的母妃的么?
不然为何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容不下。
仅仅是因为他没站在父王他那一边么?
京城里的人都道,父王和母妃伉俪情深,母妃死后,父王当着世人面说,他的王妃永远只有一个,便就是北境静云公主叶湘。父王立下重誓,终生不娶。
父王对母妃情深,世人皆看在眼里,楚昭歌也曾羡艳钦佩过。
可如今,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楚昭歌开始怀疑了。
他终于缓缓抬头,眼眸幽深不见底,有些事,他确实要自己查个明白了。
此刻,长乐公主府。
夜姝凰正在听着绿和的汇报,
自东陵传来的消息是绿和第一个知晓,然后绿和马不停蹄地来公主府告诉夜姝凰。
“殿下,谨遵您的吩咐,让东黎故意暴露自己,如今夜长奚已然知晓了夜蓁蓁身中蛊毒之事。而且……”绿和停顿片刻,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夜长奚也已经开始怀疑您的身份了。”
说着,便从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一个信封,直接递给了夜姝凰。
“这是夜蓁蓁传来的密信,是给殿下您的。”
夜姝凰随意地瞥了一眼信封,淡淡地看着绿和:“这封信,你也拆开看了?”
绿和有些尴尬,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被殿下给发现了。
她拍着马屁:“殿下英明。”
夜姝凰有些无语,懒得再看绿和,接过信封,并不能立即打开。
她大概能猜到这封密信里写的是什么内容。
特地给夜蓁蓁每五日送解药的人被夜长奚给抓了,她没了解药,肯定会遭受千段雪发作时的折磨痛苦,像她那么娇贵的人,如何能受得了?
定然是将她被发现的事解释一遍,然后找她要解药了。
“殿下,这夜蓁蓁倒还真是谨慎小心。”绿和开口道:“这密信里虽然都是有求于您的话,但若不是我们都知道您的身份,恐怕都很难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连她刚开始看一遍时,都有点犯迷糊,不知道夜蓁蓁在说些什么东西。
至于啥也不知道的夜长奚,估计是更蒙圈了吧。
夜姝凰笑了笑,这是自然的了。
一个在冷宫里长大的孩子,一个曾经能哄得魏太后心花怒放的公主,一个能让她看走眼的妹妹,谨慎小心只是基本。
夜姝凰直接撕开了信封,开始看信中的内容。
字迹娟秀,工整大方,一看就是出自淑女千金之手。
长乐姐姐,你可安好?
近日蓁蓁几度未眠,辗转反侧,都是想起了蓁蓁和长乐姐姐在西武时发生的过往情况。
蓁蓁自知犯了长乐姐姐的忌讳,惹得长乐姐姐生气,这是蓁蓁的过错,蓁蓁认罚。
只是有句话说的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章怀世子那样神仙一般的人物,蓁蓁何得何能能遇见这样的男子,于是忍不住动心了。
只是长乐姐姐请相信蓁蓁,蓁蓁当日并不知晓章怀世子便是长乐姐姐的心上人,若早知晓,蓁蓁便是独苦一生,也不愿自不量力地去招惹长乐姐姐的人。
请长乐姐姐相信蓁蓁,您和章怀世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蓁蓁不敢也不会再有痴心妄想之举。
长乐姐姐,您是西武最尊贵的女子,是西武陛下和皇后殿下最宠爱的女儿,您的话,西武陛下和皇后殿下一定会听。
蓁蓁听说,西武陛下之所以临时变卦将援助东陵的军队给撤回东陵,是因长乐姐姐厌恶蓁蓁然后不喜东陵之故。
蓁蓁不敢祈求长乐姐姐的原谅,蓁蓁只是希望,长乐姐姐不要因为蓁蓁个人缘由而迁怒到整个东陵。
因着西武陛下的撤军,南梁卷土重来,又多时侵犯东陵边境,边境百姓再起纷扰,不得安宁。
他们皆是无辜之人。
长乐姐姐心有大义,概不能看见无辜之人惨死。
蓁蓁真的希望长乐姐姐宽仁大量原谅蓁蓁,蓁蓁定然终日焚香祷告,为东陵百姓祈祷,为长乐姐姐您祈祷。
夜姝凰看到最后,脸色愈发怪异了。
这夜蓁蓁厉害啊,比她想象得还要聪明。
通篇总结起来就两件事。
明面上是说她知道她自己去勾引宁翌辰不对,所以想要来赢得夜姝凰的原谅。
实际上是在说,她会继续安心地听夜姝凰的话,请夜姝凰放心,然后再派人把压制蛊虫的解药给她。
可如果只是单单写这件事,就显得十分的突兀。
夜姝凰是公主不错,是受西武帝后宠爱也不错,可夜蓁蓁如今,单是论身份,不谈其他,是能和夜姝凰平起平坐的。
夜姝凰是西武唯一的嫡公主,可夜蓁蓁,她是帝王胞妹,身份亦是比一般公主尊贵多了。
别说夜蓁蓁只是也看上了夜姝凰的心上人,便是做了真正过分的事,夜蓁蓁也没必要如此委曲求全,特地来写密信来祈求夜姝凰的原谅。
可加了后面那件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夜蓁蓁不是为了自己而向夜姝凰求得原谅,是为了东陵的黎民百姓。
因为夜姝凰对她的不满已经上升到了整个东陵,夜蓁蓁身为东陵的公主,没有入朝堂议政的权力,就只能做着这一点点小事,想要帮助东陵。
在外人看来,荣清公主是一个能曲能伸,有大义,有责任心的公主。
夜姝凰看完了信,淡淡一笑:“本宫倒是从来不知道,这荣清公主还有这么悲天悯人的一面。”
旁人不知,难道她还不知道这夜蓁蓁是个什么货色?
在说的这第二件事中,提了不少次东陵的百姓,说他们是无辜的。
她自然知道他们无辜,只是如今她是西武的公主,并非东陵。
难道夜蓁蓁觉得她对东陵百姓还有着慈悲之心,所以哪怕放弃西武的国家利益来去便宜别的国家?
抱歉,她的心胸还没有扩大到那个地步。
“夜蓁蓁要是真有悲天悯人之心,属下还不至于这么瞧不上她。”绿和冷哼了哼,是十分的不屑。
明明荣清公主的生母丽昭仪便是身份低贱如尘土的舞姬,可背主乃至恩将仇报爬上昭仪之位后,不仅忘了自己曾经任人欺凌的身份,对自己曾经的同行愈发羞辱折磨,恨不得将其踩碎而碾进土里。
生于贫境,脱离贫困后,没有感恩之心可以理解,可将曾经受到的苦难全都报复在了无辜之人身上。
这便是丽昭仪的品性。
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让她早早没了命。
至于夜蓁蓁,她承袭母志,尚且年幼便有过之而无不及。
死于她手的无辜之人,不计其数。
“放心,她蹦哒不了太久了。”夜姝凰将手放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个地轻轻敲着。
她是在笑,可眼神冷极了。
她当日在安定长公主府上的曲水流觞宴会上警告夜蓁蓁的话,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夜姝凰是想要所有人血债血偿,包括夜蓁蓁。
虽说,在杀她的这件事上,夜蓁蓁出的力或许是最小的,可这不代表她想要她死的决心还是最小的。
“若是夜长奚再聪明一点,哪怕不能猜到我重生回了长乐公主身上。根据夜蓁蓁这封密信所写的章怀世子和我情投意合,也该对西武的长乐公主产生怀疑了。”
其实这段时间,她查到了许多曾经在东陵时,一直不曾注意过的,被她忽视的事。
就比如,夜长奚一直都知晓,东陵苗疆的秦小六的另一个身份是西武镇西王府的章怀世子。
还有就是,秦小六的心上人是东陵昭璟长公主,这件事,曾在东陵传的沸沸扬扬。
无疑就是秦小六在昭璟长公主死后,手执宝剑,从东陵皇宫的重重围剿下杀进一条路,直逼东陵帝和魏太后的寝宫,让这东陵最尊贵的两个人为因谋逆罪被赐死的昭璟长公主陪葬。
如此大逆不道,又如此情深义重,惹得天下人津津乐道。
原先,秦小六的名声只在东陵苗疆响亮,可那件事出了后,这天下没有哪个人不知晓秦小六,和他的“丰功伟绩”。
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夜长奚自然也知道。
他不光知道秦小六对自己的皇姐情有独钟,还知道秦小六就是宁翌辰。
那么,这件事对于夜长奚来说,就令人怀疑了。
一直对自己皇姐矢志不渝,情深不减的宁翌辰,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移情别恋了?
又喜欢上了和自己皇姐同名同姓,身份几乎相当,只是年龄差几岁的西武公主了?
夜长奚是帝王,有着帝王的敏锐和警觉,他从夜蓁蓁密信中的只言片语中,嗅到了异样。
而这个,也正是夜姝凰想要的结果。
总是她一个人在暗处,多没有意思?
本来还是要想旁的办法,没想到就让夜蓁蓁直接挑了出来。
夜姝凰也乐得悠闲。
铺垫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要开始正面迎战了。
“殿下,夜长奚那厮很是心狠手辣,东黎落到他手上,是别想完完整整地出来了。”绿和想了想,还是准备说道:“殿下,您看看。要不要让人给个痛快,免得他再遭罪?”
“一切都看他自己的意愿,若是他想活着,就救他出来。若不想,就让他自行解决。”
夜姝凰说这话时,脸色很是平静,可她的心里,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镇定。
夜长奚的那些个手段,十个就有八个是跟她学的。
她曾经是想让他成为一个英明的,没有软肋,说一不二的帝王。
倒是从未想过她教他的东西。有些竟然报复到了她的头上。
当真是造化弄人。
夜姝凰倒不是有太大的伤感,只是有点感慨。
她从来都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
若是仅仅因为牺牲了一个暗卫,便心存愧疚不敢再迈前一步,这太懦弱,也太愚蠢,她不屑于此。
“是。”绿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哪怕殿下说了两种可能,可她和殿下都知道,东黎只会选择第二个。
殿下手下的暗卫营,无论沉稳活泼,无论严肃不羁,其骨子里皆是心高气傲,没有谁能容忍自己成为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
“启禀殿下,林姑娘来了,您要见她么?”公主府的侍女们前来禀告。
大概是在善亲王府那里得到了智缘大师的结果了。
夜姝凰这样想着,然后淡淡一笑:“行,本宫知道了,让林姑娘进来吧。”
“是。”侍女恭敬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林暖微在公主府侍女的带领下,很快便来了暖阁这边。
“你们先退下吧。”夜姝凰淡声吩咐暖阁里的侍女们。
“婢子遵命。”
说着,便一个个有条不紊地离开了。
林暖微一进暖阁,便将身上的披风给系了下来。
这里温暖如春,待在这里不看窗户外,完全不知晓外面已经是冰天雪地了。
“微姐姐,怎么样了?”夜姝凰问。
林暖微很高兴:“昭哥哥说,他有办法能联系到师父,不出三日,师父必定能来京城。”
得到了如此肯定的回答,夜姝凰也很开心。
其实微姐姐便是雪乐表姐的事,基本是已经确定了,但无论母后,林夫人亦或者微姐姐自己,都没有明确承认。
她们既期待又害怕着,哪怕有九成九的可能性,但那最后零点一没有出来时,她们都不敢确认。
来找智缘大师,一方面,是真的有可能知晓当年事情的真相,可另一方,也是为自己求个心安。
“智缘大师来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林暖微笑着说道,并没有太多负担。
鸿雁楼
如果她是温雪乐确凿无疑,她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自然是极好的事,也是她长久以来的愿望。
可若不是,她心里会失落一会,但也不会太久。
因为林暖微心里清楚,无论她是何身份,她的爹娘都不会放弃她,不认她。
夜姝凰看着林暖微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了。
她就说么,她的感觉不会有错。
当初和林暖微见第一面时,就觉得她很是亲切,让她称呼自己为妹妹。
没想到兜兜转转,林暖微当真极有可能是她的亲表姐。
或许,这也算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长乐妹妹,今日好不容易雪停了,天气放了晴,我们去街上逛逛吧?”此刻,林暖微不想再讨论这些有些沉重严肃的话题,笑着提议道。
林暖微没回安定长公主府而直接来了夜姝凰这,一方面是告诉她从楚昭歌那里得到的消息,而另一方,是想要出去好好玩一玩。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热闹繁华的名声响遍西武,她早就想着逛逛了。
可京城她人生地不熟,父亲母亲不爱出去走动,她总不能让安定长公主来陪她吧?
那样可太不知道好歹了。
思来想去,就一个长乐妹妹最合适了。
夜姝凰看了看窗外,地上还有尚未清理的积雪,不过街上么,那些雪是定然是早早便清理打扫过了。
也是许久没出去好好放松一下了,于是夜姝凰很干脆地同意了。
“好,微姐姐且等一等我。我去内室换进衣裳便出去。”
林暖微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随意地摆了摆手:“长乐妹妹你慢慢换衣裳,我不急的。”
林暖微如此善解人意,让夜姝凰很是感动,可其实,只是换一身衣裳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
不过这话,夜姝凰没说。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夜姝凰还好,并没有买什么东西,而林暖微,则是大包小包的拧着抱着。
都是京城的土特产,准备让林县令夫妇带回浔阳县的。
夜姝凰这次出去,并没有带其他人,她也实在看不下去林暖微这么辛苦,就很讲义气地帮忙一起分担了。
两人来了京城里最大的酒楼鸿雁楼,准备用午膳。
夜姝凰和林暖微很是不容易地上了二楼,将东西抱放在了桌子上。
刚坐下,就有店小二走了过来。
“两位客官,你们想吃什么?”店小二很殷切地问。
林暖微想了一会,然后大手一挥,很是大气地来了一句:“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饭菜都给我和这位姑娘端上来。”
“得嘞。”小二更是殷切了,果然呢,这两位姑娘就不是普通人,不然怎么会买这么多东西?
瞧瞧,出手多阔绰。
“长乐妹妹,你知道的,我如今实在是囊中羞涩,你今日帮我的那份付了,来日我再还你?”阔绰完后的林暖微却是没银子付账,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瞅着夜姝凰。
夜姝凰无奈一笑:“微姐姐这次远道而来,是客人,哪能让你付账?自然是我出的。”
“这一顿饭下来,得花不少银子吧?”林暖微问。
夜姝凰点了点头,确实。
鸿雁楼随便一道菜,都不是普通人能吃得起,更何况是最贵的。
不过再多的银子,对夜姝凰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
她从来不缺银子。
林暖微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姝凰,似乎有些后悔:“长乐妹妹,对不起,我不该如此让你破费的。”
说着,她就站起身,就要追上店小二重新点菜。
可还未来得及迈开脚步,就被夜姝凰一把拉住了,夜姝凰瞪了一眼她:“微姐姐,你演技不好就别装了,你还真当我傻?”
要是微姐姐真的心疼那些银子,就不会直接跑来这鸿雁楼,而且价钱还没问就直接点菜了。
林暖微这次,是真的做好了作为客人的觉悟,让主人请客吃饭。
“还是被长乐妹妹你识破了。”林暖微嘿嘿一笑:“我就是想意思客气一下,没想真的付钱。”
“我知道。”夜姝凰笑笑,对待亲近之人,总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耐心,哪怕听着如此不讲理的话,她也是态度很好。
林暖微重新坐了下来,她给夜姝凰倒了杯水,然后递给她:“长乐妹妹你喝水。”
“多谢。”夜姝凰接过,喝了一口。
夜姝凰看了一眼旁边的堆放着的这些东西,挑眉问道:“这些东西,微姐姐是打算全都带回浔阳县么?”
林暖微实话实说:“对,我都准备让父亲母亲带回去。”
“微姐姐,你是暂时不打算回浔阳县了么?”夜姝凰听出了林暖微话里的其他意思,问道。
林暖微点了点头:“是。长乐妹妹,你还记得我之前想成为女医的事了么?”
“嗯。”夜姝凰猜到了这个原因,当即回答道:“这个我与父皇母后提过,微姐姐你这次在北境瘟疫的事上费尽心力,立下功劳,乃是为国,父皇母后都很高兴,父皇说,如微姐姐这般医术精湛之人,实在无需在进行考核,若是想,可直接来太医院。”
“陛下当真如此说?”林暖微一听,顿时激动不已。
夜姝凰淡淡一笑:“自然。难道我还会诓骗微姐姐你么?”
林暖微还要再问,店小二便已经将饭菜端了上来。
算了,先不管这么多了,先吃再说。
夜姝凰也知道饭菜一端上来,林暖微的心思不会再放在那上面,也没再说话,安心用膳。
鸿雁楼能在京城的众多酒楼里脱颖而出,自然是有着其特色之处。
不过,对于夜姝凰这种对饮食早已看淡的人来说,吃什么都是无所谓。
只是大概是林暖微的存在,她的狼吞虎咽让夜姝凰的胃口也好了许多。
夜姝凰嘴角上扬,实在忍不住笑了笑。
果然,人还是能改变人的。
突然,楼下大堂的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两人的用膳。
夜姝凰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下面,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纨绔子弟强抢民女的老戏码了,没意思的紧。
纷争
林暖微从话本上看过不少这些故事,但现实情况中,倒是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所以已经有些饱了的林暖微放下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看。
“小美人,你这可不好吧,我都帮你好好安葬你爹了,你现在反悔,说你不愿意成为我的人了,这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而身后,则是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
男子一个招手,那群家丁就纷纷围住了那位一身素白的姑娘。
这鸿雁楼的客人们,皆是敢怒不敢言。
谁不认识魏芍锦啊,魏国公府的嫡长子,是这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嚣张又跋扈。
因着魏国公府的特殊身份,出了一个东陵太后,再尚未清楚陛下对魏国公府态度之前,谁也不敢得罪。
若真是不小心得罪了他,那你怕是别想在京城里混了。
“魏公子,阿玲虽家境贫寒,可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此番卖身葬父实乃无奈之举,若魏公子硬要逼小女子为妾,如此践踏于我,小女子不如死了算了。”
那位自称阿玲的姑娘,声俱泪下,梨花带雨,好不令人怜惜。
此言一出,围观的吃瓜人对阿玲的同情更甚,而对魏芍锦的轻视不屑更盛一层。
想曾经的魏国公是多么忠君爱国的人,将自己的女儿亲手送去东陵联姻,他怎会摊上这样不成器的孙儿,当真是家门不幸啊。
倒是魏芍锦丝毫不在意,他依旧吊儿郎当地开口道:“那你去死算了,本公子众多美人,也不缺你一个。”
这说的是人话吗???
围观的群众都忍不住想要往魏芍锦身上吐口水了。
想要霸占人家姑娘也就算了,得不到就让人家去死?
林暖微也快被魏芍锦给气住了,真的是好嚣张跋扈啊。
“长乐,你看这是什么人啊,真是过分。”
真想用东西砸砸他的脑袋,让他的脑子清醒一点,不然也不会说出如此混账的话。
就在林暖微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时,两楼不知哪个方向真的就扔出一个装满滚烫茶水的茶盏就直直往魏芍锦头上掉下去。
夜姝凰注意到了,微微蹙眉,施展内力,让茶盏偏离了方向,从而未倒在魏芍锦头上。
林暖微看到了全过程,有些不解地问道:“长乐妹妹,你为何帮那人?”
夜姝凰淡淡地瞥了一眼下面,此时魏芍锦正四处张望着寻找扔茶盏的人:“再接着看看,据我所知,魏芍锦不该是这样的人。或许这也并没有表面看着纨绔子弟强占民女那么简单。”
“啊?”长乐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林暖微还是有些疑惑,但没再问了,听着夜姝凰的话,继续看向下面。
其实,也轮不到夜姝凰和林暖微见义勇为,很快,便有一位姑娘路见不平了。
“我当是谁这么威风呢,原来是魏国公府的魏公子啊。”
那姑娘,一身嫩黄色衣裳,手执长鞭,很是娇俏可人,而且相当大胆,直接就坐在二楼栏杆之上,很是张狂。
这姑娘大胆啊,敢如此挑衅魏芍锦,怕不是活腻了。
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魏芍锦抬头看着那位嫩黄色衣裙的女子,口气相当恶劣:“喂,,你谁啊?刚是你往我头上扔茶盏吧?”
夜姝凰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那女子,随后便收回了目光。
林暖微有些好奇地问:“长乐妹妹,你这是算到了会有别人出手吗?”
夜姝凰无奈一笑:“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算到这个?我只是知道了那个女子的身份。”
“她是谁?”林暖微的兴趣更大了。
能让长乐妹妹记住的人,肯定都是大有来头。
“萧敏敏。”
萧敏敏?
这名字挺耳熟啊。
林暖微垂眸想了片刻,终于是想了起来,她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她……她……她是……南梁祈玉公主萧敏敏?”
夜姝凰点了点头。
方才刚看了夜蓁蓁的那封密信上提及了南梁,没想到这一刻,就看见了南梁公主。
林暖微被震惊地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要说她能知道萧敏敏,也不是因为她关心南梁皇室的事,而是这位祈玉公主,名声实在太大。
在这四国之中,东陵的昭璟长公主,南梁的祈玉公主,和西武的长乐公主,这三位公主,被天下人熟知。
不过除了昭璟公主,其他两位,被人之所以熟知,可不是什么因为做了什么好事,也不是一些好的名声。
祈玉公主比之长乐公主而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说长乐公主只是痴迷庶子,将公主体统,皇室尊严不放在眼里,而祈玉公主便是将这些东西踩在脚下,丝毫不顾及了。
祈玉公主曾于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自己的亲皇叔倾诉衷肠,然后疯狂示爱。
此等荒唐之事,理亲王自然对祈玉公主厉声斥责,弃之不理。
可过分的事来了,于理亲王大婚迎娶王妃时,祈玉公主坐于一匹白马之上,亲手射死了理亲王爱慕了多年的心上人。
理亲王一夜白发,去求见南梁帝,让南梁帝处置祈玉公主。
可南梁帝怎会如此?
祈玉公主是南梁皇室唯一的公主,含着一块玉出生,是祥瑞之照,是能庇佑南梁江山永固,基业永存。
南梁帝怎会为了差不多能当自己儿子的幼弟来重责于自己的宝贝女儿呢。
所以,哪怕都不算是什么好名声,长乐公主还是比祈玉公主好了太多。
萧敏敏直接从二楼栏杆处直接就跳了下来,很是英姿飒爽,她挑眉看着魏芍锦:“对,就是本姑娘。本姑娘就是看不惯你强抢民女,所以想要教训教训你。”
这语气,很是张狂不屑。
魏芍锦气坏了,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有旁人教训他的。
“这位姑娘,本公子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萧敏敏一脸不屑:“魏芍锦,你要是有点脸,就不会做出这样下流的事,魏国公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有这样的儿子。我跟你说,这闲事,本姑娘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