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立威(求月票)
“姐夫!”林沐风刚刚起床,小丫头就一蹦一跳地出现了他的眼前,嘻嘻笑着,“姐夫,娘亲让人准备了早点,让我过来喊你去吃。”
“好。”林沐风应了一声,跟着小丫头去了小花厅。
一盘点心,两个煎蛋,一个煎饼果子,一碗菜粥,一叠咸菜。望着桌上这几个盘子碟碗,林沐风刚坐下去,犹豫了一下,问道,“玉霜妹子,这……”
“怎么啦?姐夫,你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哦?我这就去让香兰姐姐另外吩咐厨房给你做去。”小丫头难得安静地坐在一旁,见林沐风说话,以为这些早点不合他的胃口,起身就要去找香兰。
“不,不是——”林沐风尴尬地一笑,心道,这么点东西,刚好够我一个人吃的,你们娘俩吃什么?
王蔷笑吟吟地走过来,“沐风,我们娘俩已经吃过了,你赶紧吃吧。”她今儿个换了一身淡黄色的衣裙,薄施脂粉,整个人看上去风姿绰约,精神焕发。
……
林沐风吃过了早点,冯选就如约到府上来了。
“冯掌柜,这便是宋家夫人,我的小姨母!”林沐风引见道。
“冯选见过夫人!”冯选目不斜视起身躬身一礼,然后又微微低着头站在了那里。
“冯掌柜的不要这么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快快请坐——对了,冯掌柜的,这是宋家店铺的账本,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毛病,我怀疑宋祖德这个恶奴从中动了什么手脚。”王蔷笑着摆了摆手,面对外人,她表现的落落大方颇有气度,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主母,尽管不太“管事”。
冯选应了一声,接过账本坐在一旁仔细翻看起来。而王蔷则与林沐风在一侧小声地聊着家常,从柳若梅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到小玉霜成长中的一些“烦恼”,拉拉杂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冯选仍然在聚精会神地翻看着账本,只不过,眉头已经深锁起来。林沐风心里暗暗一笑,账目肯定是假帐,这是毫无疑问的,这样一个恶奴如果规规矩矩那才真成了笑话。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有多少银子从宋家溜到了他的腰包里。
“冯掌柜,这账目可是有些问题?”林沐风起身呵呵一笑。
“夫人,林公子,这账目表面上看去没有任何毛病,账目清楚,支出进项一目了然。但问题正是出在这里,正因为这本帐太清楚了毫无差错,才更像是一本伪造的账本。夫人你看,整个账目中字迹一致,笔墨厚重均匀,在下怀疑这是有人在同一时间内一次性抄录的假帐。”冯选躬身指着账本道。
“小姨母,冯掌柜说的没错,这账目定然是假帐。”林沐风点了点头。
“沐风,那又该如何?我们也没有证据,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宋祖德这个恶奴保持经营账目,我是一点也没有过问。”王蔷叹息一声。
“夫人,其实查清账目也不难。”冯选目光炯炯地扫了王蔷一眼,低声道,“走货多少,进项多少,两下一核对,这账目就暴露无疑了。夫人,只要在下去店铺中,清点具体账目,不出半个时辰,就能给出一个结果来!”
王蔷沉吟着向林沐风望去,见林沐风点了点头,便笑道,“那就辛苦冯掌柜了,走,香兰,带上几个家人,我们随冯掌柜一起去店铺查账!”
……
王蔷带着一群人去了店铺,李二一看就慌了神。果然,有了冯选这个账目和经营高手在,略一盘点,李二做的假帐就露了陷。最主要的是,李二和宋祖德两人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今天,王蔷突然会翻脸查账,所以也没做什么“准备工作”。
李二也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见无可抵赖事情败露了,面色如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急哀求道,“夫人,夫人,这都是宋大管家让小的做的假帐,多出去的银子都到了他的手里,小的可是没动手脚啊!”
他当然是害怕,做假帐坑骗东家,这要是送到官府,在律令严厉的明初,那可是一个重罪啊。
冯选冷笑不语。这种不仁不义之人,在他的眼里如同猪狗一般,他根本就不屑与之为伍。
王蔷愤愤地起身,斥道,“李二,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嘛,宋家给你的工钱在整个府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但你却跟宋祖德那个恶奴勾结起来,坑骗宋家,哼!”
林沐风在一旁拍案而起,“李二,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坑骗东家,你可知道你所犯何罪?”
“夫人,夫人,李二知道错了……求求夫人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六旬的老母,5岁的孩子,一家老小还要指望我养活啊……夫人,夫人!”李二哀呼着匍匐在地,连连叩首。
林沐风呸了一声,娘的,找个借口都这么老土,上有老下有小这种“万金油”,不用打腹稿搬过来就用上了。他冷笑了一声,“李二,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交出账本,指证宋祖德——夫人就放你一马!”
王蔷也沉声道,“李二,交出账本来!”
李二身子颤抖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咬咬牙从怀里掏出真账本来,从昨天王蔷来查账开始,他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就随手把真正的账本揣在了怀里,以防不测。当然,他是怕宋祖德卸磨杀驴,拿他顶缸当替罪羊。
冯选接过账本翻看了一会,抬起头气愤地道,“夫人,这两人这是丧心病狂啊,这么多年来,宋家店铺所盈利之大半都外流了。”
***********************
宋家外院的大厅里。
十几个丫鬟侍女和家丁、厨娘之类的下人聚集在厅里,分成两排站在那里,王蔷沉着脸坐在主位上,林沐风坐在她的下首,而冯选则坐在她的对面。李二,则面色苍白地站立在林沐风的身后。
“宋强,去叫宋管家来。”王蔷低低道。
宋强也是宋家的老人了,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个头,黝黑的脸庞,一望可知是那种老实巴交之人。他应了一声,去叫宋祖德去了。
王蔷缓缓起身来,复杂的眼神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大家来宋家已经有不少年头了吧?尤其是你们这几个老人,在我没嫁到宋家来的时候,就是宋家的下人。自从老爷过世后,我们孤儿寡母的,宋家有劳大家了,我在此谢谢大家!”
“不敢,不敢!”
“夫人!”
丫鬟家丁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王蔷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急忙一起躬身下去。
“但是,有人却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以奴欺主,企图将宋家的产业据为己有,其心可诛啊!老爷在世的时候,亏待过你们吗?我王蔷嫁入宋家十多年,亏待过你们吗?”王蔷狠狠地一拍桌案,桌案上的茶杯哗啦一声摔落在地。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夫人这是针对宋祖德来的。
“哈哈,夫人今儿个这是发的哪门子火呀?”宋祖德哈哈笑着,大模大样地昂首挺胸走了进来,手里还握着两枚玉石弹球。
“你们都站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干活去,宋家白白养了你们这些奴才吗?”宋祖德一瞪眼,积威之下,几个丫鬟已经面带恐惧地试图向厅外退去。
林沐风拍案而起,“好你个狗奴才,夫人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吗?”
宋祖德恶狠狠地瞪着林沐风,吼道,“姓林的,你不要以为你有点势力就在宋家猖狂,你不要把我惹急了……”
林沐风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惹急你待怎样?你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宋家的一个奴才,知道吗,是奴才!不是主子!”
宋祖德牙咬得咯吱作响,但也往后退了一步。
王蔷起身来,从身后的桌案上将真假两本账本摆了出来,斥道,“宋祖德,你这个恶奴,你胆敢串通李二做假帐,坑骗宋家的银子,你该当何罪?”
宋祖德这才发现站在林沐风背后的李二,以及那两本账本,面色剧变,手指着李二咆哮起来,“李二,你这个狗东西,你敢出卖老子!”
李二颤声道,“宋——宋祖德,你就认了吧,求夫人放你一马。”
“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抵赖!宋强,把这狗奴才给我捆绑起来送官府!”王蔷瞥了林沐风一眼,粉脸涨红,如今她也豁了出去了,今儿个不扳倒这个恶奴,宋家包括自己母女在内,就要毁在他的手里了。
“你们敢!谁敢动老子!”宋祖德手指着宋强,“小子,小心老子打断你的腿!”
林沐风一看,微微摇了摇头,难怪这恶奴能在宋家为所欲为,这宋家从王蔷以下,都软弱无比,不任他欺凌才怪呢。想到这里,他抬脚踢向宋祖德的双膝,喝道,“恶奴,跪下!”
宋祖德被踢翻在地,林沐风冷笑着,“夫人有话,你们都听不见吗?还不拿下这个恶奴?”
宋强等几个家丁一看夫人是铁了心要整治宋祖德了,又有林家这个少爷在一旁撑腰,略加犹豫便一起一哄而上,连打带踢,发泄着这些年心中的怨气。
……
宋祖德被痛打一番捆绑起来交给了官府。林沐风见宋家的事情已经了结,心急上京之事,便当天下去就要启程回益都。但小丫头哭闹了半天,没办法,他只能又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哄得小丫头开心,又答应了她,一从京城回来就赶回青州府看她,这才又乘坐着一直等候在柳林瓷行青州分行的柳家马车,往益都飞驰而去。
路上,林沐风摸了摸胸前的那块金蝉玉坠儿,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小丫头对他的依恋让他实在是无话可说,确切地讲,这应该是一种混合了父爱需求和情窦初开情愫的复杂情感吧。
“姐夫,这是我娘亲给我的玉坠儿,我给你戴上,你一定要天天戴在身上……玉霜会天天想你的,你也一定要想着念着玉霜……”耳边响起小丫头那脆生生略带点奶声奶气的话语,林沐风苦笑着,满脑子一片“糨糊”。
接近正午时分,终于回到了益都城外。虽然才离开了三日不到,但林沐风却似乎觉得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不知不觉间,自己对这座小小的县城,居然产生了很深的感情。
春回大地,正是乡人在野外采摘野菜的时节。林沐风让车夫放缓车速,慢慢沿着官道向城门口行去,却无意中在路边野地里摘野菜的人群中,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背影:一个是张风,一个是王二的妹妹香草。
林沐风心里一动,唤车夫听了车,自己下的车去,向野地中行去。
“风少爷,你看,这就是荠菜,弄成菜团子放点盐巴上锅蒸熟,可好吃了。”
“香草,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叫我阿风就行,别左一个风少爷,右一个风少爷,搞得我好像是一个疯子一般!”
香草格格一笑,伸手拂去了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你是官家少爷,俺不叫你风少爷,俺娘会骂俺没有规矩的。再说了,我哥说你是少爷的学生,也是官家子弟,与俺们这些下人不同,再三嘱咐俺一定不能失了礼数。”
“王二,看我回去不骂死他……香草,你还是叫我阿风,你再叫我风少爷,我就……”张风将手中摘起的一棵荠菜抖抖泥土,皱了皱眉。
“你待如何?”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张风吓了一跳,急急回头一看,喜道,“先生,怎么会是你,你从青州府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香草再叫你风少爷,你待如何?”林沐风微微一笑。
“我便……”张风一时变成了哑巴,林沐风哈哈大笑起来。
香草羞得面红耳赤,上前去盈盈一礼,“香草见过少爷!”
“香草,不要总是这么多礼。对了,你在这野外摘野菜啊。”林沐风笑着招呼道。对于王二这个妹子,他是印象颇佳的,勤劳能干,极为孝顺,个性坚强,虽然是贫困出身,但言行举止落落大方,非常得体。
“少爷,俺娘让俺来野外摘些野菜回家做菜团子吃。”香草小声回道,从地上捡起菜篮子,林沐风见了赶紧摆了摆手,“你继续摘吧,不要管我。”
香草盈盈一福,又偷偷地瞥了张风一眼,这才向另一边走去,蹲下身子继续摘起野菜来。
“阿风,人家香草来摘野菜,你跟来作甚?”林沐风“好奇”地问着,心里头却是暗暗琢磨,这两人啥时候这么熟悉了?看样子,应该“接触”了有一段时日了。
“先生,我闲来无事,见香草出来摘野菜,就跟来了,也顺便散散心,呵呵。”张风面色一红,不敢再看林沐风的眼睛,撇开头去。他这哪里是巧遇,这两天林沐风不在家,没人“管束”他,他便天天往王二家里跑,有意无意地跟香草套近乎,见了香草她娘,也一个劲地大婶大婶地叫地可亲热。这也就是王二这种贫穷人家,要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张风就是想见也见不着。
林沐风微微摇头,哪里还不明白张风那点小心眼儿。也是,他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要是——按说,他跟香草倒也挺般配的,只不过,香草出身太低,而他再怎么说也是官宦子弟,让他跟着学制瓷已经觉得挺“委屈”他了,如果……
想到这里,林沐风拉起张风的手,试探着问道,“阿风,你觉得香草怎么样?”
“温柔体贴,善良能干,是一个好姑娘。”张风脱口而出。
“那么,你可是喜欢上人家了?”
“没有的事儿,呀,先生,你套我的话呢!”张风自觉上了当,也有些害羞,便垂下了头去。
林沐风叹息一声,“阿风,按理说香草是个好姑娘,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是——阿风啊,香草出身贫苦人家,你却是官宦子弟,这身份悬殊,怕是……”
张风眉梢一跳,“先生,啥身份呀,我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哥哥长大,我姐至今仍然寄人篱下,而我哥也不过是一个小县丞而已,什么官宦人家啊,说出来都让人笑死。阿风自跟得先生以来,懂得了很多东西。先生从来没有看不起穷人,反而对他们很好很好……我喜欢香草,我愿意娶她为妻,这有什么错?”
“话虽如此,但我怕将来你哥会怪我……阿风,你当真不嫌弃香草的出身?”林沐风问道。
“先生,阿风对天发誓,如果对香草有半点嫌弃之心,让我不得好死!”张风举手向天,居然发了一个毒誓。
林沐风回头瞥了不远处的香草一眼,笑道,“阿风,发什么毒誓啊,没有必要,我相信你就是。这样吧,你哥不在,我也算是你半个长辈,我替你去向王家提亲如何?”
张风喜出望外,紧紧地攥紧林沐风的手,笑道,“先生,我这两天正在想怎么向你开口,让你帮我向王大婶说说这事呢!”
“你这个小子!老实交代,是什么时候看上人家姑娘的?”林沐风笑骂道。
“嘿嘿,也没有多久,没有多久。真的,先生,你不信我还可以发誓。”张风嘿嘿笑着,转身又向香草走去,“先生,你赶紧回家去吧,你不在这几天,师娘可是度日如年啊!”
……
林沐风走回官道上,上了马车,进城而去。一路上,他不断在琢磨着,该怎么为张风办成这件终身大事。他跟张风,名为师徒,其实更像是兄弟一般的关系,长时间以来,他早已将张风当成了自己家里的一员。
心里惦记着这事,回家就跟柳若梅说了。柳若梅其实也早就发现了张风的“苗头”,但她也同样有林沐风一样的担忧。不过,听说张风这么执着,心里也就挺乐意玉成这件事。毕竟,香草这姑娘真是不错,除了出身低一点,那简直就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性子好,人也俊俏。
两口子商量了半天,林沐风就提了一些礼物,独自去了王二的家。王二在窑上忙活,香草在野外摘野菜还没回来,家里只有王张氏一个人。
“老人家!”林沐风走进院中,高声呼道。
王张氏从屋中急匆匆出来,看见林沐风,急忙就要下拜,“老身见过少爷!”
“老人家,千万不要这样,快起身来!”林沐风伸手扶住了她,顺手将礼物放在了地上,犹豫了一下,这才试探着问道,“老人家,你家香草姑娘今年多大了?”
王张氏一愣,但还是立即应道,“回少爷的话,香草今年15岁。”
“哦,呵呵,15岁的大姑娘了,不知道她可曾许配人家?”林沐风还是头一次干这等“说媒提亲”之事,心里多少有些尴尬,这神态言语间就带出来了。
王张氏没想到林沐风会问这种问题,半响才道,“少爷,我家香草还未曾许配人家。”
“老人家,既然还未许配人家……”林沐风微笑着,还没把话说完,只听王张氏颤巍巍地道,“少爷对王家恩重如山,香草俺早就想送进府去,去服侍少爷和少奶奶了,只要少爷不嫌弃,香草……”
这回是林沐风傻眼了。这老太太想哪里去了?难道,她以为是自己看上了香草,想要纳香草为妾?天哪!
林沐风赶紧连连摆手,“老人家,切莫误会,我这次来,是想替张风向香草提亲的,呵呵,阿风对香草有意,而香草也对阿风有好感,两人年龄相当,我们何不玉成了这件美事。”
王张氏这才知道是自己弄错了。老脸一红,但却还是摇了摇头,“少爷,不是老身驳少爷的面子,俺们是下等人家,张家少爷是官宦公子,门不当户不对的,实在是不妥,俺们家香草配不上人家。”
“老人家,话不能这么说,香草是一个好姑娘,阿风也没有嫌弃她的意思,阿风父母双亡,我是他的先生,也算是他的长辈,这事有我做主……”林沐风耐心说着。
王张氏连连摇头,“少爷的好心俺懂,但门不当户不对,不成的。送给少爷做妾,那是香草的福气,可匹配张家公子,俺们实在是高攀不上!”
FS:今天的第一更送上,今天还有更,晚上。今天起码保证1万字以上,看在格鱼拼命努力的份上,赏点月票吧,呜呜……
第114章金陵诗会
林沐风见王张氏推辞,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随意与老太太扯了几句家常便告辞而去。回到家里,与柳若梅提起,又是一番叹息。
张风回来,兴冲冲地冲进书房来,但见林沐风面露苦笑,心里不由凉了半截。犹豫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问道,“先生,不知……”
林沐风摇了摇头,“阿风,此事暂且放一放吧,香草她娘执意说门不当户不对,愣是不应允哪。”
张风噗通一声坐在椅子上,用极端失望的眼神痴痴地盯着脚底下,突然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林沐风喝道,“阿风,你上哪去?”
张风的声音即倔强又黯然,“先生,我要去跪求王大婶答应,阿风这一辈子非香草不娶!”
林沐风哭笑不得,“阿风,你倒是非人家不娶,可你知道人家香草愿意不愿意嫁给你啊?胡闹,给我坐下!”
“……”张风呆了一呆,勉强又坐了回来。
看到张风失魂落魄的模样,林沐风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想了想,他突然笑道,“阿风,你附耳过来!我教你一招!”
张风慢腾腾地走过来,听林沐风说完,又喜又惊,“先生,这样能成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是古人说的话,可不是我说的。”林沐风哈哈大笑,拍了拍张风的肩膀,出门找老不死李焕文去了。明日一早,他们就要离开益都赶往京城了。
第二天一早。柳东阳父子,柳若梅带着轻云和轻霞两个丫头,跟着林沐风他们一行一路送出了城。抬头望望初升的红日,林沐风缓缓回转身来,拉起柳若梅的手,柔声道,“若梅,你们回去吧,我此番进京,最多一月就回返——宝贝儿,不要哭,哭啥,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柳若梅哭倒在林沐风的怀里,抽泣着道,“夫君,梅儿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了,你也保重身子——轻霞,在家好好照顾若梅,知道吗?”林沐风轻轻拍着柳若梅的肩膀,安慰着。“嗯,少爷,奴婢知道了。奴婢,奴婢也祝少爷一路顺风,早日平安归来!”轻霞的眼圈也是通红,显然这一大早也偷偷地哭过了。
“岳父大人,兄长,就此别过!”林沐风轻轻推开柳若梅,转身刚要上马车,张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喊道,“先生,先生!先等一等!”
林沐风停下脚步,转身来问道,“阿风,有事吗?”
“先生,这是我写给我姐姐的一封信……麻烦先生替我去看看我姐姐。地址写在信函的封面上了。”张风连同一枚精美的玉佩和信一起交到林沐风手里,“先生,这玉佩我们兄妹三人每人一枚,是先父留下的,我姐姐一看便知,请先生收好。”
***************************
柳林瓷窑,张风一把把王二从琉璃车间里拖了出来。
“张家少爷,你这是干啥,俺正在忙呢。”王二皱着眉头。
“王大哥,阿风要跟你结拜为兄弟!”张风很真诚地说道。
“天,张家少爷,你这是吃错了药哩,俺一个粗人,出身低贱,你一个官家少爷,咱们身份悬殊的,你怎么能跟俺结拜呢?不成不成,俺可高攀不起,俺娘会打死俺的!”王二大惊,连连摆手。
“什么狗屁身份?王大哥,我阿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该知道,我有嫌弃过你们吗?再者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我自幼父母双亡,先是跟着大哥,现在又随先生,我有什么身份?我不管,你要是不跟结拜,就说明你看不起我!先生说了,如果你同意跟我结拜,他就正式收你为徒。”张风眼中闪出一丝狡黠。
王二苦笑着,“张家少爷,俺怎么能看不起你呢?是俺高攀不上你呀……少爷真这么说了?他真会收俺为徒?”
“那当然,就看你愿不愿意跟俺结拜了。”张风嘿嘿一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王二沉吟着,林沐风虽然传授了他制作琉璃的技术,但并没有收他为徒,这一点,一直是王二的遗憾。他以为,林沐风是嫌弃他的出身低贱,也就没再有什么念想。但今天张风这么一说,王二心里又……他迟疑着,“就怕俺娘会骂俺不懂规矩!”
“王大哥,这有啥啊,我从小就没了娘,我还要拜王大婶为干娘呢……”说着,张风眼圈一红,居然掉下泪来。一半是装的,但另一半却也是有感而发。
“哎呀,好了,我的张家少爷,俺答应还不成吗,可别这样啊,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说哭就哭哩!”王二连连搓手。
***************************************
北上济南府,经泰安府、徐州府,然后折返南下过长江,十日之后,林沐风一行终于来到了大明朝的京城,金陵,应天府南京。金陵城是六朝之都,依钟山,临长江,气势恢宏,是这大明朝第一的繁盛之地。
进了城,林沐风感叹万千,果然是京城,其繁华,其喧闹,其气势,果然名不虚传。李焕文在秦淮河畔给林沐风找了间客栈,让他住下安心等待皇帝的召见,然后自己急着回去找皇太孙交差去了。
林沐风在客栈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打开窗户,看着眼前这十里秦淮的行人如织,灯船密布,心里便有些痒痒的。他知道,明清两代,正是十里秦淮的鼎盛时期。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构成了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无数商船昼夜往来河上,许多歌女寄身其中,轻歌曼舞,丝竹飘渺,文人才子流连其间,佳人故事留传千古。
有机会实地一游这历史上大大有名的十里秦淮,也算是不枉自己穿越回明初走一遭了。想到这里,林沐风出了客栈,信步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沿着秦淮河畔悠悠荡荡而去。他没有什么目标,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
突然,见不远处人声鼎沸,无数的贩夫走卒和文人士子包围成了一个大圈。一艘庞大的画舫停靠在岸边,画舫顶端上一面旗杆高高飘扬,上书四个大字:金陵诗会。
林沐风挤进人群中,见众多书生打扮的人抬头望着画舫门口张贴的半幅楹联发呆。原来,这金陵诗会,凡是文人士子不论出身出处,只要能对的出眼前这半幅楹联,都可以进入参与诗会,里面,茶点饮食一概免费。林沐风心里奇道,明初还有金陵诗会这么一个活动?咋没见史书有记载呢?
仰起头,他看了一眼那半幅楹联。上联是“树已半寻休纵斧”,下联空着。
笑了笑,本想离去,但心里却颇为好奇,这古代的诗会到底是何等情形?说实话,他想进去看看热闹。但这楹联吗?嗯?貌似有些眼熟?一些记忆的碎片“转动”起来,半幅下联就萦绕在他的耳际——“果然一点不相干”?对,对,没错,他记得前世在某本书里读到过这样一幅类似的对联。
树已半寻休纵斧,果然一点不相干。
上下联中,‘树‘‘果‘皆草木类;‘已‘‘然‘皆虚字;‘半‘‘一‘皆数字;‘寻‘‘点‘皆转义为动词;‘休‘‘不‘皆虚字;‘纵‘‘相‘皆虚字;‘斧‘‘干‘则为兵器,对仗工整,妙句天成啊!
没有什么好脸红的,这应该算不上什么剽窃。作为一个穿越者,本身就具有先天的优势。林沐风心里嘿嘿一笑,挤到画舫边上摆设的一座桌案前,提笔刷刷写下这下联,然后交给了看守在一旁的一位老者。老者扫了一眼,沉吟一番,面露奇色,居然起身向林沐风一礼,“公子大才,真是绝对,请进,请进!”
林沐风飘然而入,沿着木板进了画舫。身后,是一片羡慕的惊叹声。
因为设置了这么高难度的一道门槛,所以能进入画舫的士子其实也没有多少。一个非常宽大的大厅中,狭长的桌案摆了两行,每个桌案上都有笔墨纸砚和一些茶点酒水果品之类的东西,目下只有不到三十人坐在桌案后,还有十多个座位空着。桌案前面是一片空场,而空场的前面,一侧摆着5把金交椅,上有5个气势不凡的男子端坐着,另一侧,设置了一张桌案,桌案后有两名翩翩佳公子,一个着白衣,一个着蓝衣,正在交头接耳相谈甚欢。
见林沐风进得厅来,立即有侍者上来引导,指引他坐在了第一排的最右首上。
等了约有半个多时辰,看看已经没有再有人进门来,5把金交椅上所坐之人其中一个,一个矮个子华服男子缓缓站起,走到场中,向两位公子哥唯一颔首,朗声道,“在下解缙,奉皇太孙殿下之命,主持本次金陵诗会……”
话还没说完,在场士子一片沸腾欢呼声——是解学士!
第115章脚踩鸡蛋(求月票)
解缙何许人也?明初有名的大才子,翰林院大学士。实地看到解缙,林沐风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因为他想起了一首后人杜撰的跟解缙有关的打油诗:春雨贵如油,下地满街流。跌倒解学士,笑煞一群牛。这个摔跟头的解学士,就是解缙。据民间演绎,在他高中科举、接获喜报、按捺不住兴奋之情去通知诸亲好友时,因为下雨路滑,不慎摔倒。江西吉水县城里满街的乡亲,看到这位小个子大文人满身泥水、衣衫滚湿、踉踉跄跄、狼狈不堪的样子,竟轰的一声,像春雷那样惊天动地地大笑起来。
解缙摆了摆手,“肃静,肃静!下面,本学士向诸位士子介绍其他4位学士大人。翰林侍讲学士沈度沈大人,宋广宋学士……”
随着解缙的介绍,其他几位坐在金交椅上的男子都一一站起身来向一众士子点头示意。林沐风不知道这金陵诗会的规矩,这金陵诗会首创于皇太孙朱允炆,每年一届,今年是第三届。诗会上,士子文人聚会,通过几个环节的“考评”,层层进行选拔,最终选出一个文魁来。解缙就是第一届金陵诗会的文魁。由于有皇太孙牵头,所以每逢诗会,几位翰林学士都会来捧场,充作“考官”。在金陵,这金陵诗会又有“小科考”之称。
解缙微微一笑,唤来一个侍女。侍女手中捧着一个铜盘,解缙从铜盘中取下一副卷轴,展开朗声道,“第一题,楹联对。请看上联:好读书不好读书。能对者,请在案上写下下联并姓名来处。”
落座的士子们听了,个个开始绞尽脑汁地皱眉应对,全场一片鸦雀无声。林沐风看了这幅上联,也开动起自己的“脑筋”,思考起来。他虽然对楹联没有特别的研究,但作为一个崇尚国学的现代青年,他对此也并不陌生。这幅上联看似简单,真要对上来还真不容易。思之再三,他的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容,眼角的余光左右“顾盼”了一下,看众人还在“苦思冥想”,便提笔写刷刷几笔写好了自己的下联。
场上的解缙微笑不语,略略等了片刻的功夫,这才笑道,“好了,来人,去收答案!”
几个侍女将已经写好下联的士子面前的纸张收起,一一送到了解缙的手里。而那些没有对出的士子,则一个个面红耳赤地起身离座,站到了一侧。这样一来,场上就剩下了十多人还在座。
“请神来不请神来——对的勉强。”
……
解缙与几位学士一一做着点评,直到看到林沐风的答卷时,沈度霍然站起,缓缓吟道,“好读书不好读书——山东青州府林沐风,这是哪位所对?”
林沐风微微一笑,起身出坐向沈度躬身一礼,朗声道,“回大人的话,在下正是山东青州府生员林沐风!”
话音方落,场上顿起一片小声议论之声。或许林沐风还不知道,他自己在这京城之中,也成了一位响当当的名人了,一是因为柳林瓷行瓷器琉璃尤其是琉璃在京城的热销,二是因为朱元璋的下旨召见,最近以来,这位号称文武双全还擅长制瓷的秀才,与官军一起抗击白莲贼乱的“英勇事迹”经客商和某些官员之口早已传播遍了南京城,成为最热门的“新闻人物”之一。要知道,秀才文武双全且擅长工艺美瓷,居然还能跟官军一起并肩与白莲教逆贼作战,这在大明的历史上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沈度眼角闪出一丝奇色,缓缓道,“你便是奉旨进京面见圣驾的山东生员林沐风?”
“正是。”
一侧,那两个端坐在案桌后面的两个翩翩佳公子,也纷纷打量起林沐风来,尤其是那个白衣公子。
“你这下联何以跟上联一样,你莫非是在糊弄列位学士大人吗?”沈度冷笑一声。
“上联:好读书不好读书;下联:好读书不好读书”——林沐风按照不同的声调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遍,笑道,“回大人的话,这意思是说,年少时正是读书好时节却因顽劣不好读书,而年老时爱好读书却因为年迈体衰而不好读书。”
“妙啊!真是绝对!”白衣公子拍案而起,投向林沐风身上的眼神多了深深的赞许。
“然也,林生员妙对。”解缙鼓了鼓掌,场上也就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林沐风向解缙施了一礼,淡然走回了座位上。
“诸位,请听第二题。请诸位以秦淮和今日之聚会为题,现场赋诗一首。”解缙朗声道,出了第二题。
……
剩下的十多人都已经写完了自己的诗作。解缙唤了一声,“林生员,你可做好了?”
啊!林沐风如梦初醒,这才从深深的迷醉中清醒过来。方才,他身临其境,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后世这十里秦淮上的秦淮八艳,那凄婉的风月故事、那薄命的绝世红颜,让他久久不能自已……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林沐风心里苦笑,面色微微一红,提起笔写下了清代戏剧家孔尚任的《桃花扇》一诗:“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解缙缓缓吟着,面露惊色,回身将林沐风的“诗作”拿给沈度等几人传阅。5位学士暗暗点头,此诗作贴切传神,韵味十足,寥寥数语道出了十里秦淮的奢靡与繁华之处。
两位公子哥看着案桌上的林沐风这首剽窃之作,神色颇有些激动,白衣公子低低吟诵着居然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眼望着窗外波光浩渺的十里秦淮长河,缓缓将即惊且赏的目光投射在林沐风身上。
半响,沈度大步走到场中,“诸位士子,经过几位学士大人的考评,山东青州府生员林沐风在第一场文考中胜出。进入下一轮的士子还有,金陵府秀才孟阳,扬州府秀才张光亮……”
第二场考试是“音考”,参加考试的有林沐风等十人。顾名思义,就是考较音律。这是本次金陵诗会突然增加的一个“项目”,代替了往年的书画考。林沐风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自然心情就放松,他对于音律并不擅长,但好在他在现代社会时跟师傅净空大和尚学了几年的竹萧,想来应付一下也不成问题吧?即便是不行,也无所谓,反正他也是凑热闹来的。
但其他几人就有些措手不及。通过了第一场的这些士子,基本上都有相当的才学,要说吟诗作画,都难不住他们,可突然换成了音律,就有一大半人无奈地主动退了下去。场上,就剩下了3人。孟阳,张光亮,林沐风。
张光亮首先上场,他弹奏的是筝,古曲阳关三叠,手法虽然不太精熟,但基本也算是过关了。孟阳随后上场,他抚琴弹指,一曲十面埋伏抑扬顿挫,高低起伏,时而金戈铁马,时而英雄末路,听得众人个个都高翘了大拇指,连连叫好。看得出,此人对琴颇有造诣。林沐风听了,也颇有些自惭形秽,人家真是专业水准,自己那点吹箫的功夫纯属业余时间自娱自乐的玩意儿。但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能“临阵脱逃”了。
硬着头皮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竹萧,他刚把嘴唇凑近萧口,突然楞了一下。古曲他会得不多,而且多记不住谱,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平时吹着玩的多是现代流行歌曲,这可如何是好?
看到林沐风这番神态,场上那些“落选”的士子暗暗有些幸灾乐祸,而张光亮和孟阳则嘴角浮起不屑的神色,他们都是当地有名的才子,一向是眼高于顶,自然是期望自己能最后胜出。白衣公子和蓝衣公子也微露焦急之色,紧紧地盯着林沐风。
林沐风尴尬地想了半天,一首古曲也没记起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叹息一声,正想要放弃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了现代流行歌星费玉清的一首老歌《莲花舟》,对啊,此曲颇有些古风味道,对——就它了!
秋江月,芦花舟,划破沧浪水
浩浩烟波上,何事春雨愁
飞雁一声惊遥梦
问一声,君曾否,醉看月圆缺
回首风云路,终将随波流
笙歌酣舞转眼空
壮士弄剑志难酬
马嘶人语夕阳暮
孤灯白发人蹉跎
功名纸上说
关山路迢烟云里
樽前叹尽人间事
与君唱首将进酒
忘尽千古愁
林沐风一边吹一边在心里默唱着歌词,一边屏气凝神,悠扬古朴缠绵悱恻的萧声传出,时而像秦淮冷月下对月顾影自怜的歌姬,时而如大漠孤烟下奔腾的骏马,时而壮士舞剑慷慨激昂,时而百转千回悲伤落寞,激荡着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怀。这是一首众人从来没有听闻过的萧曲,而且几乎没有什么前奏,一下子就抓住了众人的心房,感染力很强。实话实说,以音律水平而言,林沐风与孟阳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不过,他胜在曲调新奇,胜在萧曲别样的冲击力和感染力。
这三人到底哪两位会胜出进入最后的一轮,其实答案已经揭晓了,张光亮筝曲远不如孟阳的琴以及林沐风的萧。
“孟阳和林沐风两位进入最后一轮,技考。恭喜两位。”解缙出来宣布了答案后,被场上士子嫉妒、羡慕、欣赏等诸多眼神包围住的林沐风暗暗叫道惭愧,不想在比试下去了,自己这两场除了侥幸之外,就是剽窃,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真本事,就是最后得了那个什么文魁,自己心里也不舒坦。
他向解缙躬身一礼,“学士大人,在下无意这文魁之争,恳请大人允许在下退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距离荣耀的文魁只有一步之遥了,他,他居然要退出!
解缙也吃了一惊,沉吟着问道,“林生员,机会难得,你可是要想清楚了。”
林沐风刚要说什么,白衣公子站起身来,走到场中淡淡一笑道,“解学士,其实这最后一场不用比试结果也出来了。此位林生员是圣上下旨召进京城的,听闻他的制瓷之技盖世无双……”
众人都不知道这白衣公子是何来路,但见解缙等人对其毕恭毕敬,知道是一个大人物,见他这么说了,心里虽然颇不以为然但也不敢说什么。但孟阳精心准备,就为了夺这文魁,就此被剥夺了竞争的机会,岂肯干休,也顾不得得罪这白衣公子了,冷笑施礼道,“各位学士大人,制瓷之技乃是下等之艺……再者说了,谁知他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白衣公子淡然一笑,径自归坐。解缙与沈度等人交换了一下看法,出来朗声道,“既然如此,比试继续进行。下面,是第三轮,由两位自行选择自己最擅长的特殊技艺……”
孟阳傲然一笑,“学士大人,孟某自幼习文练武,今儿个就给诸位表演一点雕虫小技,掌碎连珠核桃!”
掌碎核桃并不稀罕,但这掌碎连珠核桃是个什么玩意儿,林沐风都觉得有些好奇。
孟阳从侍女篮子里取过数十个核桃,在地上排满了一地呈一条长龙,然后,他凝神聚气断喝一声,手掌接连拍出,喀嚓喀嚓连续的脆响,他一口气连续拍碎了数十个核桃!场上的叫好声鼓掌声顿时响起。起身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向众人环环一揖,得意地微笑着,“献丑了!”
林沐风哑然一笑,这就叫掌碎连珠核桃,日,不就是拍碎几个核桃吗,值得这么洋洋得意吗?
他笑了笑。这时却见孟阳冲他微微冷笑,“林生员请!”
林沐风呵呵一笑,拱手道,“孟兄好功夫,在下自愧不如!”
孟阳头一扭,居然也不还礼。林沐风暗暗呸了一声,就知道此人气量极其狭小,自视太高目中无人,过于骄横了。其实,也难怪他骄横自大,能文能武且精通音律,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奇才了。
林沐风本来不以为意,心道就让他当了这文魁也就罢了,但见他如此骄横狂妄,心里便有些恼火。当下也冷笑一声,“学士大人,请为在下准备几个鸡蛋来可否?”
孟阳在一旁嘴角一瞥,晒道,“难道林生员要掌碎鸡蛋吗?你也真想得出来!”
场上一片哄笑声,林沐风淡然微笑不语。
侍女提来了一篮子鸡蛋。林沐风摸起一个试了试,心道不错,这古代社会的鸡蛋就是原生态,没有用饲料和激素,鸡蛋壳中的钙成分很高,蛋壳很厚。
林沐风向解缙笑道,“学士大人,在下就弄个脚踩鸡蛋吧,如果在下脚下的鸡蛋碎了一个,便算在下输了。”
脚踩鸡蛋?众人发出低低的惊呼声。解缙不可思议地望着林沐风,“林生员,莫要取笑了,这鸡蛋一踩就碎……”
林沐风呵呵笑着,俯身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按照一定的间距摆上了两行各20个鸡蛋。这脚踩鸡蛋之法,是他自己“发明”的。当年,看一些江湖骗子云自己轻功无敌,脚踩鸡蛋而不碎,他不信邪,自己在家里尝试练习。他知道,这个玩意肯定有一定的物理学原理,只要找对技巧掌握好平衡,脚踩鸡蛋不碎也不稀罕。终于,在踩烂了十多斤鸡蛋后,他终于恍然大悟。
鸡蛋是拱形的结构,这种结构可以承受很大的重量,因为它可以把力分解到边上,分散开来。就像古代的赵州桥,历经千年依然坚固耐用,靠的就是拱形结构。这一原理在力学上叫做力的耗散原理,就是把力耗散在两肩。踩鸡蛋也是这个原理。鸡蛋的拱形结构把力分解到鸡蛋的各个点上,一定程度上减小了压强,鸡蛋也就能承受更大的重量。人站上去后要尽可能掌握平衡,要有技巧,使鸡蛋的受力均匀。不能晃动,站上去时也不能太快,否则动量变化大,压力也就大,缓冲作用就没什么效果了。
林沐风脱下靴子,穿着白色的袜子,走在软绵绵的红地毯上。当他一手扶着一把椅子抬起右脚向鸡蛋踩去的时候,边上的蓝衣公子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众人的心也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目光都一起聚集到林沐风的脚下。
左手缓缓用力撑起身子,林沐风的右脚轻轻落在具有一定间隙的右边一行的两个鸡蛋上,鸡蛋纹丝不动!深吸一口气,林沐风的左脚轻轻抬起,向左边的鸡蛋上放去。
在这一瞬间,众人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边上的蓝衣公子伸出纤细的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咚咚咚!场中没有一丝动静,只有众人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和轻微急促的呼吸声。
第116章初会朱允炆
落了,终于落上去了!
林沐风微微一笑,左手离开椅子的扶持,两手张成一条直线,掌握着自己身体的平衡。一步,两步,三步……短短不到数米的距离,林沐风缓缓走了大约有一刻钟,当他轻轻从最后两行鸡蛋上下地的时候,众人的心跳终于平缓了下来,一起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巴掌拍的最响的,是那个蓝衣公子。
“太不可思议了!林生员真是奇人也!”解缙和沈度等人瞠目结舌地看完了这一幕,半响才回过神来。小小一个鸡蛋居然能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太神了……
孟阳眼中都快要喷出火来了,到手的一个文魁桂冠,突然被一个山东来的土包子拦路抢去了!他手心紧紧地攥着,慢慢地退到了一旁,望向林沐风的眼神中充满着无尽的妒火。
解缙大步走到场中,大声道,“本学士宣布——本届金陵诗会的文魁得主是山东青州府生员林沐风!下面,请皇太孙殿下为文魁颁奖!同时,本学士也宣布,明日将在城中张榜三日,诏谕全城士子。”
轰!众人大惊,皇太孙居然也在这里?皇太孙朱允炆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孙子,皇太子朱标的儿子,未来的皇帝啊!众人不由自主地把震惊的目光投向了两个翩翩公子身上。白衣公子朗然一笑,大步而出,清朗的眼神在林沐风身上扫了一眼便放顾四望,“诸位士子……”
几位学士以解缙为首,下面的诸多士子皆轰然跪拜在地,“臣等(草民)恭迎皇太孙殿下!”
“都免礼平身吧——诸位,本届金陵诗会圆满结束,新一届的文魁已经诞生,本宫也甚感欣慰。来人,取本宫的玉佩来。”朱允炆摆了摆手。
林沐风起身来,望着眼前俊逸不凡的朱允炆,心潮澎湃非常激动,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建文帝?这就是那个被史家称之为忠孝仁厚聪颖好学被自己叔叔赶下台生死成千古之谜的建文帝?
朱允炆手持一枚麒麟玉佩,笑吟吟地道,“林生员!”
林沐风一惊,赶紧躬身道,“在!”
朱允炆上前一步,将玉佩递了过去,“这是本宫贴身佩戴之物,如今权作本届诗会文魁之奖励吧!”
林沐风双手接过,拜倒在地,“多谢皇太孙殿下!”
“起来吧,你之大名,本宫早就久仰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诚哉奇才也!”朱允炆由衷地赞道。昨日,他已经从老不死那里得到了林沐风为他复原的元朝瓷种釉里红天球瓶,他兴奋地当即就送去了朱元璋的寝宫,爷孙俩好一番赞叹。他没成想,这林沐风居然也阴差阳错的出现在了金陵诗会上,而且力挫群英,成为新一届的文魁。
林沐风起身躬身站在一侧,朱允炆向解缙示意,解缙赶紧呼道,“本届金陵诗会到此完毕,诸位可以散场了……”
士子们都走了,解缙几个学士也告退了,场上只剩下林沐风和朱允炆以及那个蓝衣公子。
朱允炆见人都散尽,微微一笑,“林生员,这边坐,本宫还要感谢你替本宫圆了一桩心愿哪,那个釉里红天球瓶,皇祖父甚是喜欢,对你的制瓷之术甚为褒奖。”
林沐风赶紧又躬身,“沐风不敢当。在殿下面前,哪有沐风的座位?”
“无妨,请坐。”朱允炆亲切的笑容让林沐风心里一阵叹息,难怪史书上讲朱允炆天性仁德,对待臣子和臣民都皆为宽厚,就是性子软弱了一些,而且用人不当,否则也不至于让朱棣夺了权去,弄了个生死不明的悲惨下场。此刻已经是洪武29年了,没有几年,就是历史上记载的靖难之役了。
“你还愣着作甚?王兄让你坐你便坐就是,望着我王兄发什么呆?”蓝衣公子清澈的眼神在林沐风身上打着转转,低声一笑。
林沐风悚然一惊,心道,“王兄?难道也是一位皇孙?”朱允炆呵呵一笑,扫了蓝衣公子一眼,也没做介绍。
林沐风欠着屁股坐在了下首,微微垂首,虽然心里不怎么在乎,但表面上看上去却是非常恭谨的。
朱允炆呵呵笑着,“林生员,难得你一介秀才还能临危不惧挺身而出与官军一起保家卫城,堪称是士子中的典范哪!”
“不敢!”林沐风赶紧“客套”道。
“本宫好奇的是,你既是士子,何以又有一身武功?又何以懂得制瓷之技?”朱允炆说出了自己的迷惑,其实这也是一旁蓝衣公子的疑惑。两人一起望着林沐风,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沐风恭谨地回道,当然是编了一套说辞,“殿下,沐风家里是家传瓷窑,沐风从一些古籍中得了一些制瓷秘方,加以实验呵呵侥幸成了……至于武功,也算不上什么武功,就是沐风曾经跟一位护院武师学过几招拳脚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过,在本宫看来,你的才学要甚于你的制瓷之技。像你这样的人才,还是要科举登第报效朝廷才好!今年的科考,你可有准备参加?”朱允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王兄说得没错,科考进身报效朝廷保国安民才是正道!”蓝衣公子眼珠子一转,“将来也好成为王兄的助力!”
“是,沐风受教了。”
“要拿出实际行动来才行。这样吧,你可以将你的制瓷之术传给工匠,你一介读书之人,整日里与瓷器打交道,成何体统!”蓝衣公子又道,一副“教育”的口吻。
“沐风受教了。”
“得,别老是这一句,受教了受教了……”蓝衣公子不满地瞪了瞪眼。
……
离开了画舫,林沐风沿着十里秦淮河畔,向自己居住的客栈行去。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仿佛如同梦境一般。不仅意外地参与了一场诗会,还夺了一个什么文魁,见到了“久仰”的建文帝朱允炆。
第117章武定侯府(求月票)
回了客栈,随要要了些饮食,吃罢也就上床安歇了,这一觉从傍晚时分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在客栈中百无聊赖地又等了一会,见还是没有老不死李焕文的消息,林沐风便想起张风让给他姐姐带信的事儿。
从包裹里掏出张风的信函,之见封面的背面写着几行字——“先生:我姐姐寄居在上元门狮子胡同武定侯府我姑母所处,我姐名为张颖,玉佩为凭,烦劳先生代为转交我姐。”
只扫了一眼,林沐风轰然一声,头都大了——武定侯府?武定侯这不是大明朝开国功臣之一的郭英吗?我的老天,这张家的后台居然是武定侯郭英!他之前隐隐觉得来自京城的张大有来头不小,但也绝对没有想到他居然与郭英这样一个大人物有瓜葛,太意外了。有这样一个靠山,张家兄弟何以沦落至此?一想起张风跟着自己学制瓷,林沐风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心里暗骂,这么长时间了,这小子居然都隐瞒得密不透风,我日!
……
打听明白方向,林沐风一路走到了上元门外的狮子胡同。这是一条幽长的胡同,胡同里只有一座巨大的府邸,那便是武定侯府。两只硕大的石狮子威武地立在门前,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口之顶高悬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匾额:敕建武定侯府。数名持刀侍卫分列两侧,说不尽的威严。
林沐风犹豫着来到门前,向气势磅礴的侯府望了一眼,心里暗道,王侯之府邸果然是气势不凡哪!心里正在思量,这张风的姑母到底是武定侯府的什么人呢?难道是武定侯夫人?
一个侍卫瞥见了探头探脑的林沐风,冷喝一声,“何人,胆敢在侯府前四处张望?活腻歪了吗?”
林沐风赶紧上前拱手施礼,笑道,“侍卫大哥,在下林沐风来自山东青州府,特此来侯府送一封信。”
听说是来送信的,侍卫脸色和缓了一些,朗声道,“信送于何人?”
林沐风低低道,“是一位叫张颖的小姐!”
“表小姐?”侍卫一惊,冷厉的双眼顿时在林沐风身上打起了转转。
“侍卫大人,麻烦代为转交。”林沐风从怀里掏出张风的信函,递了过去。
侍卫扫了一眼,急急进府去了。林沐风淡淡一笑,又向其他几个侍卫拱了拱手,“在下信已经送到,告辞了。”
……
林沐风悠悠荡荡,出了狮子胡同,向来路行去。没走多远,方才那个侍卫快步跑来,远远呼道,“公子请留步!”
林沐风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是林公子吧?我家侯爷夫人有请!请随我来。”侍卫比之前客气了很多。
林沐风本来想把信送到就溜之大吉的,但人家找了上来,没奈何只得跟着侍卫回返进了侯府。果然是一进侯门深似海啊,层层叠叠交错的回廊,房舍无数皆雕梁画柱,一条悠长的小道一直通向重重的宅院,每隔一进院落便有一道淡红色的拱门,府中丫鬟侍女家丁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个个面色恭谨,脚步匆忙。
林沐风跟在侍卫一路向里行去,也已经记不得进了几重院落了,反正在一重大院落里的一间宽大的花厅门口停下了脚步。侍卫微笑回头,“公子请稍等,在下进去通禀!”
没多时,侍卫出门来向林沐风拱手道,“公子随我进去面见侯爷夫人……在下提醒公子,这侯府可不比一般,见了侯爷夫人你切莫失了礼数!”
林沐风淡然点点头,心道这早知道送封信这么麻烦,他就不来了,拜托老不死李焕文派人来送就是了。进了花厅,里面的豪华陈设就不用提了,主位上的太师椅上,一个面目和善服饰华贵面色端庄的老妇人端坐其上,身后站立着几个花枝招展的侍女。
侍卫向林沐风使了个眼色,林沐风也不敢怠慢,上前大礼跪拜,毕竟这是侯爷夫人,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布衣百姓,尽管是个秀才。
“山东青州府生员林沐风拜见侯爷夫人!”林沐风跪伏在地。
“林公子请起。”侯爷夫人(也就是张风的姑母张氏)和气地一笑,微微摆了摆手,“老身虽然人在京城,但这几日也听侯爷说起过你的大名,一个秀才被皇上圣旨召入京城面圣,你可是大明朝的头一位啊!”
“不敢!”林沐风施礼后起身站在了一旁。
“林公子,老身那苦命的侄儿可好?年前,大有侄儿来信说,阿风与公子你投缘,拜你为师,跟你居住在山东,老身这心里惦念,正要想过些日子派人去山东探望一番呢……”张氏夫人缓缓起身,眼圈都有些发红。
“回老夫人的话,阿风很好,沐风当他是自家兄弟。”林沐风不能多言,只是她问一句答一句,也担心自己说错了话,惹下无谓的祸端。
“老身替我那亡故的兄嫂谢谢公子的照拂之情了。当年,大有本是京官,但不慎牵连到傅友德一案中,被皇上下诏罢官,如果不是侯爷从中求情,大有已经被流放三千里了。一个四品翰林学士,被下放到一个边荒之地做巡检,哎……”张氏夫人叹息着,沉浸到了对往事的回忆中,继续缓缓道,“阿风性子有些放荡不羁,受不了侯府的规矩,执意要跟大有去山东,老身也只得任由他去了……这些日子来,老身与颖儿无时不刻不在挂念着他。”
傅友德?林沐风听了心里一动,又是一个大明朝的开国功臣名将,战功赫赫。前些年,也就是洪武二十六年,因为触怒朱元璋被赐死。至于张大有是怎么牵连进来的,林沐风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想来如果没有郭英的“庇护”,按照朱元璋那性子,杀了他都有可能。
张氏夫人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回忆”着往事,林沐风微笑着坐在下首恭听着。一个侍女从内室出来,伏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张氏夫人微笑着,“林公子,我那颖儿有封信,要托你转给阿风。”说完,点头示意,一个侍女上前递给了林沐风一封信函,林沐风扫了一眼,字迹清秀一看便知是女子所书,便点点头放入了怀中。
“老夫人,沐风这就告辞了!”林沐风起身施礼。
张氏夫人愣了一下,笑道,“林公子,这就要走了吗?老身还想留公子在府中用饭呢。”
“多谢老夫人了,沐风还要在客栈中等候皇上传召,就不敢久留了,老夫人和小姐的惦念之情,沐风回到山东后一定转告阿风,适当的时候,我会派人送他进京探望老夫人的。”
“也好,老身就不强留公子了。”张氏夫人念在林沐风照顾张风的情分上,居然起身相送。
“夫人,听说阿风让人捎信来了?”一个朗朗的声音传了进来,郭英一身红袍大踏步走了进来。
林沐风一惊,扫了郭英一眼,四旬左右的年纪,相貌清朗,浑身上下投射着一股子淡淡的杀气和威严,果然是久经沙场的将军!
“这位是?”郭英微笑着打量着林沐风。
“林沐风拜见武定侯爷!”林沐风没奈何,只得再次跪拜在地。
“侯爷,这便是林家公子,阿风就在他的府中,是他的学生。”张氏夫人热情地介绍道,“林公子不必多礼,也不要拘束。我家侯爷人很和气,呵呵!”
“林沐风?”郭英低低说了一句,马上眼前一亮,眼中闪过一丝奇色,问道,“可是皇上下旨传召的那位能文能武的益都生员林沐风?可是昨日夺得金陵诗会文魁之名的林沐风?”
林沐风微微一笑,“回侯爷的话,正是小可。”
郭英哈哈大笑,“免礼请起。果然是名不虚传,本侯刚刚听说,昨日金陵诗会有位山东秀才拿了文魁,受了皇太孙殿下的玉佩,没想到居然是你。阿风能跟在你这样的奇才身边,本侯也放心了。有了你的调教,也省的这小子一天到晚顽劣不堪不学无术。”
林沐风起身恭谨地一笑。
郭英在厅中走了几步,突然回身道,“林公子,本侯有一事相求,可否?”
林沐风连道不敢,“侯爷请吩咐就是。”
“这样,再过几日就是我那妹子宁妃娘娘的生辰了,我正愁着不知送她什么贺礼好。既然你这位大才子恰好来到我府中,本侯就请你写一幅字吧,这一届金陵诗会文魁的字幅一定非同凡俗,嘿嘿……”
……
林沐风为郭英写下了一首宋词人李清照的词,就再三告辞离去了。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厅外,一个容颜绝世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的绿衣少女转过屏风,走了出来,向郭英和张氏夫人深深一福,“颖儿见过姑父、姑母大人!”
“颖儿免礼,你来看看,这林沐风之字如何?”郭英笑道,他是一个武将和粗人,上阵杀敌是寻常事,但对这书画却一窍不通,林沐风的字他只是觉得好看而已,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张颖接过字幅,默念着,“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张颖苍白的俏脸渐渐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幽幽道,“姑父,姑母大人,此人书法当真是妙极,即大开大合狂放不羁,又行云流水浑然一体。更可贵的是,他在这字里行间,用圆润的笔法将易安居士的婉约与哀伤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想必,也是一个识得易安居士才情和词意的人儿……”
张颖似是触景生情,有些悲己自怜,手扶胸口干咳了几声,面色更加的苍白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颖儿说好,那自就是好了。”郭英笑道,但看着张颖那张苍白的面容,又有些担忧道,“颖儿,你的身子可是越来越赢弱了,你别一天到晚在躲在闺房里吟诵那些唧唧歪歪的诗句了,还是要多出来走动走动,陪陪你姑母说说话,你看看,你这身子弱的,才站这么一小会就受不住了……”
张颖幽幽一笑,“颖儿知道了。”
张氏夫人怜惜地拉起张颖的手,柔声道,“颖儿,风儿在信上怎么说?”
“姑母,阿风信上说,他在山东一切都好,让我们不要挂念,这林家公子待他亲如兄弟,他在那边跟着林公子学文读书,也还小有所成呢,姑母,你看阿风这字,颖儿都不敢相信,这样一手清秀有力的字迹是出自阿风之手!”张颖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将张风的信递了过去。
张氏夫人边看边叹息着,“颖儿啊,过些年,等皇上怒气消了,再让你姑父安排一下,把你大哥调进京城来,再接回阿风,也好让你们兄妹三人团聚……老身也就对得起你们那死去的爹娘了。”
张颖脸色瞬间变得哀伤起来,眼圈一红,跪倒在地,“多谢姑母大人和姑父大人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颖儿替大哥和小弟拜谢二老了!”
“你看看你这孩子,动不动就摸眼泪,动不动就跪拜,快起来!”郭英皱了皱眉,“夫人,依我看,这林沐风将来前途无量,让阿风跟着他说不定是一件好事。夫人你可知道,今年的金陵诗会与往年有何不同吗?”
第118章面圣(继续求月票)
“有何不同呢?侯爷,老身听说,这仅仅是皇太孙殿下组织的士子聚会罢了,所谓文魁,也不过是一种虚名尔。”张氏夫人拉起张颖,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不然。夫人,你可知道,太子殿下有一女名为嫣然,去年刚被圣上封为南平公主?”郭英缓缓道。
“老身知道,老身去年还进宫去恭贺了呢。”张氏夫人奇道,“这金陵诗会跟南平公主有关系?”
“夫人有所不知,南平公主年岁已长,据说皇上有意借此次金陵诗会之际,选拔一名文魁匹配南平公主……老夫看这林沐风,相貌堂堂,文采风流,文武双全,又临危不惧报国卫城在山东白莲贼乱中立下大功,甚得皇上的胃口,要知道,皇上当下可是无时不刻不在为皇太孙选择日后的助力臣子啊……”郭英说着手指着眼前的字幅,“夫人想想看,这样一个人才摆在面前,皇上能放过吗?昨日的诗会上,南平公主也是在场,据解缙那小子说,皇太孙和南平对其颇为欣赏,居然单独与之叙谈了一个多时辰呀!”
“侯爷这么一说,老身也觉得,林公子有被招为驸马的可能。”张氏夫人点了点头。
突然张颖在一旁幽幽道,“姑母,姑父,可阿风的信上说,先生和师娘关爱他甚深,这说明这林家公子已经有了妻室了,这还怎么能招为驸马呢?”
张氏夫人一怔,笑道,“是啊,侯爷,人家都娶亲了……”
“也未必。夫人,你可记得当年的十公主?以当今皇上的性情……”郭英摇了摇头,叹息道。
张氏夫人也自叹息一声。十公主是朱元璋钟爱的一个女儿,不是排行第十,而是因多才多艺仁德贤淑被朱元璋笑称为十全十美的公主。几年前,十公主看中了一个新科进士,朱元璋不顾其人已有妻室,强行让其休了妻子赐婚……此人爱慕荣华富贵,休妻当了驸马,可大婚后没有半年,十公主就认清了其劣行,非常厌恶与他,终日郁郁寡欢,最终一病不起早逝。朱元璋一怒之下,居然将此人诛了九族。
“还能这样吗?”张颖摇了摇头,落寞的眼神摇曳着,投向了厅外。
**********************
皇宫。文德殿。
朱元璋龙行虎步,兴冲冲地在殿中转了一个圈儿,笑吟吟地道,“嫣然,如何?此人可还中意否?”
朱嫣然脸色微微一红,但她虽与朱允炆是一母所生,但性子却大相迥异,一个文弱仁义,一个敢作敢为,颇有几分须眉气概。她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皇祖父,嫣然很是满意。”
朱元璋哈哈大笑,“起来吧,小丫头,朕就喜欢你这个性情,喜欢就是喜欢,掩饰个什么?朕的子孙就理应如此。好了,朕会替你做主的。”
“多谢皇祖父。”朱嫣然嘻嘻一笑,起身来站在了朱元璋身后,“皇祖父,林沐风文武双全,倘若进入朝堂,必然是皇祖父治国的一大膀臂,这一番,皇祖父可……”
朱元璋微微一笑,“小丫头片子,别跟皇祖父弄心机了,你是想早日好事成双了吧?”
朱嫣然嘴唇轻抿,微笑不语。这要是其他的皇室公主们,早就羞答答地抱着朱元璋的胳膊撒起娇来了,可她就不然。她越是这样的性子,朱元璋越觉得她像自己年轻时候,就越发的喜爱于她。
朱元璋叹息一声,“你父王故去,朕白发人送黑发人,哀痛难抑。如今,朕已垂垂老矣,可你王兄性子文弱,朕就担心倘若朕一旦归天,他的江山坐不稳哪!可惜啊,要是允炆有你这般的性情见识,朕也就放心了,可惜,可惜,他过于迂腐,慈善有余而威严不足……”
“皇祖父,王兄将来以仁德治天下,也是天下臣民的幸事。皇祖父打江山施严刑,王兄守江山施仁政,一宽一严,必能保我大明江山万年永固!嫣然知道,皇祖父之所以严惩贪官污吏,利权皇威,就是想在有生之年为王兄打下一片稳固的天地来,好让王兄安享其成。”朱嫣然清秀的脸上一片湛然,缓缓说道。
朱元璋长叹一声,回过身来拍了拍朱嫣然的肩膀,“嫣然啊,想这天下臣民,皇室贵胄,都在背后抱怨朕施以苛政,用刑过严。只有你,你能体会朕的一番苦心,朕心甚慰。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大明江山要想万年传承,朕必须要提前为后世子孙拔芒刺,清障碍,哪怕是朕一人得罪整个天下,朕也在所不惜!”
一个太监跪倒在地,“启禀皇上,皇太孙殿下带山东生员林沐风进宫见驾!”
朱元璋呵呵一笑,“来了,嫣然,你可要在此一观?”
朱嫣然眨了眨眼,“皇祖父,嫣然退到屏风后面去。”
朱元璋也不勉强她,摆了摆手任她去了。
林沐风心头忐忑地跟着朱允炆进的殿来。要面见这位大明朝的开国皇帝了,他的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孙儿叩见皇祖父!”朱允炆跪拜道。
林沐风也学着朱允炆的样子行三拜九叩之礼,呼道,“草民山东青州府生员林沐风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朱元璋摆了摆手,凌厉的眼神投射在林沐风的身上,好半响,没有说什么。这一通天子威严的眼神,看得林沐风心里只发毛。他可是知道,这朱元璋喜怒无常,挥挥手之间就会取人性命,是个很难侍候的主。
朱元璋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起来。实话实说,眼前的林沐风让他很满意,相貌英挺,举止大方。他当日下那一旨,也多少有些心血来潮的味道,时间久了,他国务繁忙,早就淡忘了这事儿。要不是朱允炆送来的那个釉里红龙腾天球瓶,再加上林沐风昨日夺了这金陵诗会的文魁之冠,他还未必就愿意召见他。
“赐坐。”朱元璋坐下,吩咐太监给朱允炆看座。
“你一介布衣,能挺身而出临危不惧勇赴国难,朕心甚喜。”朱元璋微微赞道,“倘若天下士子都如你一般,大明江山就会繁盛万万年!”
林沐风恭谨地站立在朱允炆身后,赶紧躬身回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沐风是大明子民,理当为平贼尽一份心力,实在不敢当皇上如此赞誉!”
“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朱元璋拍案而起,“可恨一些士子,终日里只知吟诗作画,流连于风月之所,殊不知,士子才是国之中坚!”
朱元璋沉了半响,又问道,“你来自民间,可向朕说说,这大明百姓,对朕有何评价?”
林沐风面色一变,心道,李焕文先生果然说得不错,这老皇帝甚是看重子民对自己的评价,见了他,定然会这般问来。
他迟疑不敢回话。朱元璋见了微微一笑,“你也不必恭谨,照实说来,朕恕你无罪!”
林沐风面色不变,但心里却道,少来了,恕无罪?一句话不对你的脾气,俺的人头可就不保了。沉吟着,他摸向了怀中,心里暗暗苦笑一番,“也罢,就拍一次马屁吧。”
想到这里,他赶紧从朱允炆身后走出,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那个事先准备的“礼物”,一个彩琉璃内画瓶子,这是李焕文提前让他准备的,“皇上,草民有一礼物奉于皇上,大明百姓对皇上的评价,尽在这瓶中,请皇上一观。”
朱元璋哦了一声,让太监接了过来。而殿中的宽大屏风后面,朱嫣然微笑点头,心道,“果然通权达变,不仅有才,还有心术,居然连礼物都准备好了。”
朱元璋接过内画琉璃瓶子,仔细端详而去,只见这瓶中刻有一条飞腾九天的金色巨龙,祥云与华表附着其上。栩栩如生的巨龙从瓶子内部反射而出,朱元璋看得眉飞色舞,连连赞叹道,“这便是古法内画琉璃?妙极!这画工居然从里往外透射,真乃鬼斧神工也!”
金色的巨龙之下,在祥云的笼罩中,几行小字若隐若现:驱逐胡虏,复我中华;严明治吏,宽厚待民;躬行节俭,泽被苍生;殚精竭虑,国富民强;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天下一统,唯吾皇上。
这几行字,可是林沐风费了好半天的劲,才绞尽脑汁“总结”出来的,在他看来,朱元璋虽然有毛病,但总体来说不失为一个勤政爱民躬行节俭的有为之君,他的严惩贪官,他的宽厚待民,他的发展生产休养生息,他的建立汉族历史上的又一个昌盛王朝,推进中华文化的繁荣和中华民族的融合的巨大历史功绩,是抹杀不掉的。固然,这些话,有些“逢迎”的意思在内,但基本上都属实的。
FS:俺的上帝们,距离上榜只差20几张月票了,能不能把俺弄上榜啊!哭求了!如果明日上榜,俺加更一章。1万2可否?
第119抗命
朱元璋看得心头大悦。但他毕竟是执政几十年的开国皇帝,每日聆听阿谀奉承之词不计其数,林沐风的这些话虽然说在了他的心里,但他的头脑还是非常冷静的。
朱元璋淡淡一笑,“你这些过誉美化之词,怕不是天下臣民的真心话吧?”
林沐风定了定神,朗声道,“皇上,这绝非是过度溢美,乃是天下百姓们的肺腑之言。胡虏乱我中华,陛下提兵一统中原,将胡虏赶出我大汉疆土,这是名垂青史的事实。陛下御极以来,严惩贪官污吏,是爱惜民力,体谅民生,天下臣民莫不感激涕零,有何虚言?草民在山东,听说陛下生活简朴,堂堂万乘之君,饮食用度尚不如一个臣子,岂不是垂范天下?陛下日理万机,凡事亲力亲为,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又有何虚言?倘若天下为官者都像陛下这般勤政爱民,廉洁奉公,那么,我大明江山社稷幸甚,百姓幸甚。如今,我大明国力强盛通达四海四夷,万国来朝,此等盛世,此等盖世功绩,即便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略有不及也!”
林沐风越说越激动,声音竟然变得有些慷慨起来,他说的是心里话,如果大明朝的官僚都能做到朱元璋的廉洁勤政,大明强盛起来超过汉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说完了,他渐渐感到了一丝脸红,心道,拍马屁拍到自己激动起来了,汗,瀑布汗!
朱元璋静静地聆听着,面色虽然不变,但心里却激动万分。他听得出来,这个青年虽然不乏溢美之词,但多半是出自真心。而且,他之所言,几乎全部都说在了他的心坎里,几乎总结了他的全部功绩。他每日里兢兢业业,操劳国事,为的何来?就是要创下一片超过汉唐的中华盛世,成为千古明君。
他慢慢起身来,神色兴奋起来,“没想到朕这一辈子,能得到大明子民的如此口碑,也不枉朕这些年来殚精竭虑,日日如履薄冰操劳国事!林沐风,你说的好,大明一定会超越汉唐,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中华盛世!”拍了拍手,“来人,赐酒!”
……
朱元璋笑吟吟地望着林沐风,越看越爱,不禁抚须大笑,“允炆啊,朕要感谢你,你为朕推荐了一位奇才!”
朱允炆微微一笑,“孙儿不敢当!”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茶杯,朗声道,“林沐风,你文武双全,见识不凡,朕见你年貌与南平公主相当,朕有意赐婚于你,你意如何?”
这话听在林沐风的耳朵里,无异于晴天霹雳,面色惨变,急急跪倒在地,“皇上,万万不可,草民一介布衣,岂能匹配皇家公主?再者,草民已经有了妻室了,实在是不敢……”
朱元璋笑容一敛,望向了朱允炆,“有妻室了?”
朱允炆也是非常震惊,他当然知道林沐风已经有了妻室,李焕文不知在他面前提起多少遍了,林沐风娶了他的学生柳若梅云云。但朱允炆没有料到,朱元璋居然这般看重林沐风,居然要赐婚!他却是不知,朱元璋的赐婚之意,与自己的妹子朱嫣然有很大的关系。
朱允炆急急跪倒,“皇祖父,林沐风确实已经娶妻,望皇祖父收回成命!”
朱元璋面色一变,沉吟起来。他的心里实实是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让林沐风成为朱嫣然的驸马,然后让这两口子全力辅佐朱允炆……
慢慢的,他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道,“无妨,回家写份休书,休了你的妻子,等你参加完科考之后,朕就赐婚。将来,你也好成为允炆的臂膀之臣。”
在他看来,林沐风之才通过科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与一个公主相比,一个民女算得了什么,休了就休了吧。有公主匹配,有皇帝欣赏,飞黄腾达,就在林沐风的片念之间,他焉能不从?这是朱元璋的逻辑。
但朱允炆显然不这么看,他觉得这非常不妥。贵为黄帝者,也不能动用强权剥夺臣子的幸福。
林沐风心头一个激灵。他跪在那里,知道自己如果是说半个不字,这项上的脑袋就不保了。但眼前隐隐浮起柳若梅那张神情似水的俏脸,他嘴角浮起一丝惨笑,暗暗道,若梅,我即便是死了,也绝不会舍弃了你……海可枯石可烂,沐风不能与君绝……若梅,你我夫妻缘尽了,来世——倘若有来世,再相见吧。别了,大明,这场游戏结束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一片淡然,凛然道,“皇上,草民妻子恪守妇德,温柔贤淑,与草民相依为命多年,草民绝不能无缘无故地休妻!”
朱元璋霍然站起,手指着林沐风喝道,一股子巨大的威势勃然放出,“放肆,朕赐婚那是天大的恩宠,你居然敢拒绝于朕,难道,你要抗命不成?”
林沐风惨然一笑,“草民非抗命,乃是无法舍弃爱妻,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元璋暴怒,“朕的孙女,堂堂皇家公主,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民女吗?”
“糟糠之妻不敢忘。”林沐风眼前浮现着临别那天早上柳若梅泪痕满布的脸庞,毅然回道。死吗?无非是一死而已,此时此刻,林沐风心里那个后悔呀,自己搞什么瓷器琉璃?自己出什么风头?白莲贼乱就乱吧,与自己何干?银子要那么多干什么,只要够用就成了,早知今日,当初何如与若梅过一些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又哪里会有今天之生命之危。
后悔也晚了,来吧!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朕再问你一句,你从还是不从?”朱元璋暴戾的声音传了过来。
“草民与爱妻情深似海,海可枯石可烂,情不会变!”林沐风低低回道。
“放肆!来人,给朕推出去,斩了!”朱元璋怒斥。
“皇祖父,开恩哪!”朱允炆急急跪倒在地,“皇祖父暂息雷霆之怒,这林沐风爱妻情深,虽有抗命之举,但情有可原,皇祖父不能因此……”
朱元璋霍然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朱允炆,喝道,“允炆,朕可都是为了你……”
“皇祖父的苦心,允炆铭记在心,但允炆不想因此让大明失去一个栋梁之才啊,皇祖父开恩!”朱允炆连连叩首。林沐风的情深义重,他在一旁看了甚为感动。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啊,宁可触怒皇帝一死也绝不休妻!
“你——也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推出去,杖打20,杖刑之后令其跪在殿外反省己过,何时想通了朕何时饶了他!”朱元璋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
这明初的杖刑可是非常狠毒的,对于一般的读书人来说,打上几杖,皮开肉绽是小事,丧失小命是大事。在大明朝的历史上,有不少臣子死在了皇帝的杖下。
林沐风伏在朱红色的长凳上,屁股朝上,心头一片麻木。太监举起刑杖,却见朱允炆冷笑着站在一旁,心里知道皇太孙的意思,杖落了下去,听起来劲头挺足,其实伤害力并不大。但绕是这样,几杖下去,林沐风的后臀部已经皮开肉绽了,禁不住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呼。
殿中。朱嫣然听着殿外传来的惨叫,心头一痛,浑身颤抖起来。
朱元璋冷笑道,“嫣然,心痛了?可惜,此人不识抬举,不知朕之苦心,居然还宁死不从,朕就不信了,朕就看他能抗几时?”
惨叫声萦绕在朱嫣然的耳际,她泪流满面,跪倒在地,呼道,“皇祖父开恩哪,嫣然不要他了,嫣然再不选驸马了,皇祖父开恩哪!”
朱元璋淡淡一笑,“嫣然,你无需如此,朕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威不可抗!也罢,等杖刑完了,你亲自去劝劝他,如果他能反悔,朕还给他一次机会,既往不咎,照旧赐婚!”
……
杖刑完了,所幸有朱允炆监督,太监下手很轻,林沐风的伤还不算太重。他勉强撑着身子,双膝跪倒在殿外,神情麻木地垂首望着青石铺就的地面。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红檐绿瓦间投射下来,映红了他那张惨淡的脸。
朱嫣然慢慢从殿中盈盈而出,站在台阶上,神色复杂地望着下面跪倒在地神色惨败的林沐风,耳边又回荡起刚才在殿中林沐风那凛然的声音。
“糟糠之妻不敢忘。”
“草民与爱妻情深似海,海可枯石可烂,情不会变!”
朱嫣然身子猛然抖颤了一下。她昨日一见林沐风就一见倾心,急匆匆地就跑来跟朱元璋说事,她没想到林沐风居然娶亲了。当然,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林沐风居然胆子这么大,敢抗命宁死也不休妻!
“可枯石可烂,情不会变!”朱嫣然眼神露出了深深的迷惘,“这是一种何等的情感,能抛弃生死不离不弃?”
第120章情动京城
朱允炆望着背后血迹褴褛的林沐风,走过来,微微俯身下来,叹息道,“林生员,本宫也没有料到,皇祖父会突然想到了赐婚,这……你且在此等候,本宫再去恳求皇祖父开恩,一定保得你周全。”
林沐风惨然一笑,无力地嘶哑着嗓子,小声道,“多谢殿下费心了。”
朱嫣然慢慢走了过来,“王兄!”
朱允炆深深地望了朱嫣然一眼,眼里闪出一丝不满,自家这妹子的习性他焉能不知,现在看来,定然是看中了林沐风,然后跑来跟皇祖父“讨要”来了。他叹息一声,“嫣然,你这是何苦呢?害人害己,何苦来哉?”
朱嫣然面色微微一红,低低道,“王兄,嫣然也没有想到是这番情形,我已经恳求皇祖父要开恩了。”
朱允炆摇了摇头,“你呀……”
朱允炆匆匆离去,朱嫣然即怜又爱且还有一些羞恼的眼神久久地环绕在林沐风的身上,缓缓道,“林生员……”
林沐风吃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有些迷乱,挨了20棍子,又跪在这里好半天,早已头晕目眩了,“……”。
他的嘴里含糊着,朱嫣然也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只见他背后血肉模糊一片,心里又是一痛,忍不住俯下身去,柔声道,“你如何,可痛吗?”
林沐风无语。他大概也猜得出,这位就是昨日那个蓝衣公子,今日朱元璋欲要赐婚的南平公主、朱允炆的妹妹朱嫣然了。他摇了摇头,他不记得朱标有这样一个女儿,历史上似乎没有记载啊。
朱嫣然身子一颤,别过脸去,不忍再看林沐风的伤口,幽幽道,“林生员,本宫也没想到,你已经娶妻了……为了你的妻子,你抗了皇命,抛下生死,嫣然这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本宫绝非是有意如此,但本宫想来——皇祖父向来说一不二,皇命难违,要不,你姑且先答应下来,容本宫慢慢再向皇祖父求情,可好?”
“呵呵。”林沐风低低一笑,疲倦的垂下头去。
朱嫣然面色微微一变,断然喝道,“林沐风,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宫——你说,可是本宫容颜比不上你的妻子?”
林沐风淡然一笑,“公主殿下天姿国色,天皇贵胄,哪里是贱内那种普通民女所能比拟的,公主殿下,草民还是那句话,死则死耳,要让草民休妻,是万万不能的。”
“你……”朱嫣然面色一白,挥了挥手,愤然离去。
……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
林沐风已经在殿前跪了好几个时辰,整个人已经接近昏迷状态。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夜幕降临了大明皇城中的深宫。来来往往地宫中杂役、太监和宫女,皆好奇地远远地打量着这个宁可抗皇命也不肯休妻当驸马的布衣青年,互相小声地议论着他的事迹……渐渐的,林沐风抗命拒绝皇帝赐婚的消息,从宫中传了出去,直到第二天凌晨时分,这一消息已经在南京城的街头巷尾传播开去。
有人骂他傻子,也有人感动赞叹,但更多的人是觉得不可思议。皇帝赐婚公主给一个布衣秀才已经是绝无仅有了,一个秀才居然胆敢抗皇命,太不可思议了。但也有很多女子,不论是官家小姐还是坊间民女,都在心底里羡慕起那个远在山东的“糟糠之妻”来。
********************
武定侯府。
郭英匆匆走了进来,疾呼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侯爷,咋了?”张氏夫人正在与张颖聊天拉家常,见郭英神色有些凝重地走进来,奇道。
“夫人,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皇上赐婚南平于林沐风——但,但!”郭英坐下猛然一拍桌案,“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老夫就是喜欢这种汉子!他宁死抗命也不肯休妻,皇上雷霆大怒,先是杖刑,继而让之跪在文德殿外反省。”
“啊?侯爷,你可要进宫去跟皇上求个情?”张氏夫人面色大变,“好好一个小伙子,哎!”
“皇上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老夫就是去说,也是被骂一顿,甚至……连老夫都要搭进去……”郭英叹息道,“除非林沐风向皇上低头,否则,他死定了。”
一旁的张颖面色变幻着,突然插言道,“姑父,颖儿看,林沐风未必就会死。皇上,没准是另有用意呢……”
“哦?此言何解?”郭英奇道。
“姑父,颖儿听闻皇上手下的锦衣卫密探遍布天下,既然皇上看中了林沐风,还下旨召其进京——姑父想想看,皇上心思缜密,关注一个臣民焉能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形,颖儿不以为皇上不知林公子已经娶妻,这番赐婚,怕是南平公主有意而皇上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另有所图罢了。”
郭英沉吟着,“颖儿所言有理,甚是有理。”
**************************
朱元璋披着披风,斥退跟随的太监,缓缓走出文德殿。他在殿中批阅了数千条的奏章,感到了一阵心力交瘁。
老了,毕竟是老了,不服老不成了。他在心里暗暗叹息,久久地望着沉沉夜幕中跪在殿外的一个黑影,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挥了挥手,一个太监匆匆过来,“去,传朕的旨意,传林沐风进殿见驾!”
林沐风被两个太监架了进来,他早已处在半昏迷状态了,头伏在地上,浑身无力酸痛,这个时候,大概只有头脑还保持着一些清醒。
“林沐风,朕来问你,你可想通了?”朱元璋冷声道,“只要你向朕认错,同意休妻,朕可以既往不咎,仍然会重重地封赏于你。”
林沐风跪伏在地上,无力地垂下头去,“皇上,草民不能休妻。”
朱元璋怒喝一声,“林沐风,你莫要执迷不悟,朕马上便命人斩杀了你!”
林沐风惨然一笑,心若死灰地黯然一笑,心道你随便吧。
朱元璋凌厉的目光盯着林沐风,如同一只择人而吞噬的猛虎,良久,突然哈哈大笑,“好,好!很好!林沐风,你过了朕这一关了……”
林沐风一惊,猛然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淡淡一笑,“起来吧。你方才要是答应了朕,朕当即就会命人斩杀了你,绝不手软。但你没有,这说明,朕的眼光没有错,你是一个重情忠义之人,并不贪慕权势富贵。朕有两件事,让你去做,你可愿意?”
“皇上请讲。”林沐风一听死不了了,心头长出了一口气,浑身一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第一件事,返回山东,参加乡试,然后进京参加会试、殿试,今年的状元朕会给你留着!好在你文采出众,朕这样做,也算不得徇私舞弊。完后,进入东宫伴读——你可愿意?”朱元璋说完,等着林沐风回话。
“是!”林沐风苦笑,这是逼着老子做官吗?
“好,你在朕面前起一个毒誓,今生今世,忠于皇太孙,绝不背叛!”朱元璋微微一笑。林沐风愕然,但看着朱元璋一副威势凛然的样子,不敢不应承,只得发了一个毒誓:“林沐风今生今世效忠于皇太孙殿下,终生不离不弃,护得殿下周全,如违誓言,当被万箭穿心而死!”
朱元璋满意地抚须大笑,“好,听朕的第二件事。将你的瓷行开到京城来,然后在天下各地开设分行……你可懂得朕的意思?”林沐风点了点头,“草民懂得皇上的意思,一来以商业网络监控各地藩王的动向,二来聚集财富,以——”他咬了咬牙,才又道,“补充国库所需!”
林沐风心里直骂娘,这皇帝是想跟自己“分钱”啊,看到自己的瓷行将来必将利润丰厚,便想了这么一招,直接在暗中将柳林瓷行变成了官方产业。朱元璋微微笑着,“朕也不会让你吃亏,朕已经拟了一道密旨,凡大明所属,都不得阻碍柳林瓷行的发展——而且,利润所得,朕只要一半,其他一半归你,大概也足可让柳林两家富甲天下了吧?权衡下来,其实你并不吃亏。”
林沐风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沈万三。相比起来,这朱元璋对自己算是客气的了。他赶紧再次跪倒,“皇上隆恩,草民感激不尽!”
朱元璋抚须大喜,从怀中掏出一面免死金牌来,“林沐风,朕赐你这一面金牌在身,无论你犯何重罪,皆可免死三次!自此之后,你要精心竭力辅佐皇太孙,只要你保得允炆江山稳固,你林家的子孙皆可封王封侯——记住,日后千万要规劝允炆不要过激过急地削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徐徐图之,你明白了吗?”
林沐风叩首,“皇上厚恩!沐风铭记在心!”
朱元璋叹息一声,身子一哆嗦,老态毕显,“起来吧,朕老了。藩王势大,允炆文弱,朕不能不暗中布置一番,自从青州府呈报上奏时,朕就命锦衣卫查明了你的来路家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朕就决定要培养你作为允炆的助力……至于南平之事,不过是朕顺水推舟试探你一番罢了,好了,朕已经召传御医来为你疗治,你退去吧,今日之事,就算是允炆你也不能提及半点!”
“草民遵旨!”
“去吧……”
*************
上榜近在咫尺,只有1票的差距了*
第121章东宫(回报大家的月票)
红日初升,趴在客栈的床上,浑身刺痛,回想起昨日一天的经历,林沐风感到真像是在做梦一般。从大喜到大悲,又从绝望到新生,一天的时间,他就从死亡线上走了一圈,打了一个来回。背后的伤,都是一些表层的皮肉之伤,虽经宫中御医疗治,仍然还在隐隐作痛。当然,如果不是朱允炆的暗中关照,这20杖刑之下,即便不死也数日爬不起床了。
朱元璋命几个太监将林沐风连夜送出了宫。摸摸怀里的密旨,那面沉甸甸的免死金牌,心中哭笑不得,感慨万千。这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他的设计之中。看起来,官场这趟浑水,自己是趟也得趟,不趟也得趟了。在这大明王朝,自己一个小小的秀才,怎么能与王权相抗?无法改变,只能适应了。
……
东宫。
“嫣然,你昨日要是跟为兄商量一下,焉能闹此一场,差点葬送了林沐风的性命,也让天下臣民耻笑。”朱允炆叹息道。
“王兄……昨日之事,我……”朱嫣然任是有些豪放,但在自家兄长面前提起这个,多少还是有些羞意,“谁成想,这林沐风居然如此顽固,跟一头犟驴似的,连皇祖父的圣命也敢违抗。”
“行了。你还待怎地?退一步来讲,嫣然,即便林沐风屈从了,你就能如何?一个见利忘义贪慕权势之徒,是你想要的驸马吗?”朱允炆笑骂道。
“他决不是这种人,嫣然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要是此等人,嫣然必视他如粪土。”朱嫣然摇了摇头,眼前似乎又浮起林沐风那张英挺中带着刚毅的面孔,脸蛋儿渐渐的浮起两朵红云。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强求呢?”朱允炆反问道。
“王兄……这不是我,是皇祖父!我根本就没想到,他已经娶妻了……我……”朱嫣然面红耳赤地辩解道。
一个太监走进来跪倒在地,“殿下,林沐风带到。”
林沐风拒绝了两个太监的搀扶,缓缓走了进来,脚步有些虚浮。看见林沐风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朱嫣然腾地一下站起,似是想要搀扶他一把,后又觉得有些不妥,犹豫了一会,还是慢慢又坐了回去。
林沐风咬着牙拜了下去,“拜见太孙殿下!公主殿下!”
朱允炆赶紧叫一旁的太监搀扶起他,笑道,“林生员,不必多礼,你有伤在身,本宫——来人,为林生员准备一个软榻。”
“多谢殿下。”林沐风笑了笑。
朱允炆略微寒暄了两句,便问道,“林生员,昨晚本宫联合几个老臣准备去皇祖父那里为你求情,结果,等本宫去了,皇祖父却说已经恕你无罪送出宫去了,不知皇祖父……”
朱允炆的意思很明显,是想问问朱元璋为什么会放了林沐风,都跟他说了什么,或者说,难道是林沐风已经答应了休妻?林沐风苦笑了一声,“皇上圣明,昨日之事想必是皇上在磨练沐风的意志吧。皇上说了,念在我还算老实的份上,饶我不死,放出宫去了。”
“是这样。”朱允炆哦了一声,但心里多少有些不相信,朱元璋的脾性他可是太清楚了,冲撞他的臣子有哪一个得到善终了?没有。
“林沐风,你在王兄面前,就实话实说吧,不要这般遮遮掩掩。”朱嫣然突觉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便接着又柔声道,“不论是王兄,还是本宫,都是极为爱护你的,你不要担心!”
“是啊,有何为难之事,你不妨与本宫说说。”朱允炆的话林沐风听得明白,意思是如果朱元璋给了你什么难题,你可以给我说说,我来帮帮你斡旋。
林沐风见不说点“实话”很难搪塞过去了,尤其是对那个心机颇深的南平公主。他缓缓起身来,向朱允炆深深一礼,“殿下,皇上只是让我发了一个毒誓而已。”
“啊?毒誓?此话怎讲?”朱允炆惊道。
“你发的是何毒誓?”朱嫣然也非常好奇,插嘴问道。
“皇上要沐风发誓,今生今世,忠于皇太孙,绝不背叛!”林沐风低低道,“沐风当着皇上发誓,今生今世效忠于皇太孙殿下,终生不离不弃,护得殿下周全,如违誓言,当被万箭穿心而死!”
“啊?!”朱允炆呆了一呆,无奈地笑道,“这……林生员,难为你了,本宫记得你这番情谊了。”
朱嫣然慢慢站起身来,扫了林沐风一眼,落寞地目光投向了殿外,幽幽道,“王兄,我这才明白,原来我的事情只不过是皇祖父的一个道具罢了。这样一来,王兄你得了一个文武双全的臣子,林沐风名噪京师成为重情重义的君子,而我,却成为彻头彻尾的牺牲品——你们要人的有人了,要名的有名了,可我,却被天下臣民们耻笑了。”
朱允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朱嫣然回过头来,淡淡一笑,“林沐风,本宫的清白成就了你,你记得,你欠本宫一个人情,他日,本宫是要索回这个人情的。”
林沐风躬身一礼,“殿下……”。
“皇上有旨,林沐风接旨!”一个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喊道。一个老太监捧着圣旨,大步走了进来。林沐风赶紧吃力地跪倒在地,朱允炆和朱嫣然对视一眼,也拜了下去。
“……赏赐林沐风骏马一匹,红花一朵,御酒三杯,在京城夸马戴花游行三日……”老太监宣完圣旨,这才向朱允炆和朱嫣然跪了下去,“老奴拜见太孙,南平公主!”
“李公公,起来吧。皇祖父今儿个这是?”朱允炆心道,皇祖父的耳目越来越厉害了,自己派人带一顶轿子抬林沐风进宫来,这才多大一会儿啊,他居然就派人宣旨来了。
“殿下,皇上今日早朝之后,非常高兴,这不,还书写了一副字让老奴交给林生员,说是有几句话要嘱咐林生员——皇上口谕,林生员聆听!”老太监面色一正,尖声道。
“在!”
“林沐风,朕昨晚之言尔要谨记在心,万万不要辜负朕之厚望,慎之,勉之。制瓷之术乃我大明天朝的独有技艺,民族瑰宝,堪称国粹。朕之题字,尔可高悬店中,以畅行教化,使我大明百姓,尽知以闻。”说完,老太监将装裱好的一副字交给了林沐风,林沐风双手接过也没打开,心里却是一喜。这朱元璋也是一个有心之人,有他的亲笔题字在手,柳林瓷行的分行即便是开遍全大明,也是畅行无阻。有皇帝的题字高悬店中,就等于是一个强大无比的护身符啊。
朱允炆欣喜,朱嫣然却是冷笑,笑得林沐风心里有些发毛。
“林生员,皇祖父果然对你甚是器重,居然给你题字,有此墨宝在手,想必用不了几年,你便可富甲天下成为我大明一等一的豪富了。”朱嫣然总感觉林沐风没有说实话,见朱元璋又宣旨,疑心就更重了。
“皇上隆恩,沐风感激涕零,谨记在心。”林沐风没有正面应对朱嫣然的话,顾左右而言他,面向殿外跪拜了三拜。
……
叙谈了半日,朱允炆与林沐风倒是相谈甚欢,避开国事,只谈风月,以及朱允炆非常好奇的制瓷和琉璃之道,林沐风侃侃而谈,就连朱嫣然在一旁听着也是喜笑颜开。
朱允炆留林沐风在宫中吃饭。但在席间,朱允炆却提了一个让林沐风尴尬无比的问题:“林生员,本宫闻报,此次山东白莲贼乱,祸起齐王,你从山东来,又身在其中,你且说说,是也不是?”
林沐风闻言一愣,半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嫣然柔声笑道,“你不要怕,我们三人在此说话,话话家常,你有什么话当直言相谈,不要有什么顾忌。”
林沐风缓缓起身,低低道,“殿下,具体为何,沐风不敢妄言。但沐风在贼乱中,曾与孙连梁孙县令手中观得白莲贼人的起兵檄文一张,其中字句沐风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殿下可要听听?”
“哦,讲来听听。”朱允炆放下手中的酒杯。
“自有白莲圣教圣众奉佛母命讨齐王事,檄布四方,若曰:嗟尔有众,明听予言。慨自有朱榑入齐,不修德行,蝇营狗苟,欺男霸女,为祸山东,淫虐山东之佛母子女民人。罄南山之竹简,写不尽满地淫污,决东海之波涛,洗不净弥天罪孽。王座之设,豺狼升据,朝堂之上,沐猴而冠。今幸天道好还,天下有复兴之理,人心思治,贼子有必灭之徵。三七之妖运告终,而九五之真人已出。榑罪贯盈,佛母震怒,命我圣众肃将天威,创建义旗,扫除妖孽,廓清华夏,恭行天罚。言乎远,言乎近,孰无左袒之心;或为官,或为民,当急扬徽之志。甲胄干戈,载义声而生色;夫妇男女,摅公愤以前驱。誓屠朱榑,以安齐鲁,以望天下;特诏四方英俊,速拜佛母,以奖天衷。予兴义兵,上为佛母报瞒天之雠,下为天下解下首之苦,务期肃清榑氛,同享太平之乐……”林沐风缓缓一字一句将白莲贼人的檄文背诵而出。
朱允炆听了,面色变得冷厉起来,狠狠地一拍桌案,“齐王果然荒淫无道,在山东鱼肉百姓为祸一方,皇家威严尽丧——哼,将来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他!”
林沐风心头悚然一惊,这才见识了朱允炆在文弱之外的另一面,威势狠辣!毕竟也是一代帝王,朱元璋的子孙啊!史书果然没有记错,朱允炆一上台就拿齐王朱榑开了刀,拉开了削藩的序幕。同时,也为自己的覆灭拉开了序幕。
*******************************
朱元璋虽然有旨,要林沐风夸马戴花游行三日,但林沐风却没有那么做,通过朱允炆再三请辞,朱元璋也就没再坚持,准其可随时自行离京而去。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林沐风的自谦和自重自省,却颇得他的胃口。回想起来,他屠杀的那些功臣良将,有哪一个多少有一些恃功自傲,这才引起了他的猜忌和杀意。
史书上说朱元璋是一个心态极其复杂的帝王,即心胸狭窄,但又有胸怀宽大的一面。这大概与他出身贫寒有关。林沐风对此是知之甚深,他焉能会因为朱元璋的一点封赏,就得意忘形,再次引来杀身之祸。他明白,自此之后,他必须要谨小慎微谨言慎行,毕竟,这朱元璋的耳目遍及天下,自己已经被他看中,纳入了“后备干部”的视野,不能不小心再小心。
不过,经此一事,林沐风的大名在京城,在大明,已经是声名远扬了。今天的林沐风,早已不再是起初那个益都县颜神镇上的林家少爷,花花公子了。
这未必是好事,林沐风非常清醒。
他准备离开京城,尽快赶回山东。但连日来,除了朱允炆和朱嫣然再三挽留之外,武定侯府也派人来邀请他过府赴宴。没奈何,只得又留在京城应酬了几日,5日后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这京城之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虽然说不上是惊天动地,但也算是朝野震惊了。
无他,因为这一事件所涉及的一个人物,是当朝权势冲天的一个人物。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这一事件取代林沐风在南京掀起的动静一跃成为街头巷尾最火爆的热闻。
************
回报大家的月票,感激涕零中,一会还有一更,拜谢!
第122章曹萱(第四更感谢兼求月票)
礼部尚书曹链的女儿,曹萱抗婚投河自尽。曹链的内侄吴光也是翰林学士,深得曹链欢心,曹链意欲将小女儿曹萱许配给他,殊不知,曹萱在订婚之日突然留下遗书愤而出走,曹家人四处寻找,却只在城外的秦淮河岸边找到两只绣花鞋。这曹链可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的大女儿就在宫中,是朱元璋较为宠爱的一个妃嫔。在当时来说,曹家位高权重,仅次于王侯了。只不过,这曹链是一个大大的佞臣,为人阿谀逢迎,欺上瞒下,朝野中口碑甚不佳。
林沐风骑在朱元璋赏赐的那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怀揣着一份密旨,一面金牌,悄然出城而去。他的骑术可以说是极差,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他也只骑过几次退役的军马,但这马是皇帝御赐的,不带走又不行,故而,这两日他临阵磨枪抽空在城外锻炼了一下骑术,毕竟他是有武功在身的人,虽然驾驭技术很不熟练,但勉强也能骑乘赶路了。
日头高照。林沐风远远地回过头来,看着身后要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的南京城,大明京师之地,心头不由发出一声叹息。走了,但不久之后,他还得回来。想过平凡的生活而不得,非要卷裹进时代的漩涡中去,难道,这就是作为穿越者他冥冥中已经注定的宿命?
放马缓缓行去,正午时分,一人一马乘船过了长江。
*************
东宫。朱嫣然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呼道,“王兄,他居然不告而别,哼!”
朱允炆愕然,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茶杯,“嫣然,谁呀?”
朱嫣然气呼呼地坐下,哼了一声,“还能有谁呀,就是那个林沐风呀,真可恶!我今儿个出宫去找他,结果他却不见了,肯定是回山东去了。”
朱允炆苦笑一声,“嫣然,皇祖父有旨,林沐风可自行离京,人家心急回家也是人之常情啊,你这是气个什么劲啊!”
**************
林沐风在马上缓缓而行,或许是到了正午时分的缘故吧,官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突然,不远处草丛中,卧倒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林沐风吃了一惊,下马来走过去,原来是一个一袭青衣的少年昏迷在了路边,清秀的脸上灰尘满面,长衫上全是泥土。
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林沐风掐了掐他的人中,呼道,“这位公子……”
好半响,少年才缓缓睁开眼睛,一见林沐风俯身自己身前,惶然而无力地身子抽搐着,低低道,“你,你要干吗?”
“哦,在下路过,见公子昏倒在路边……”林沐风和声一笑,赶紧起身站在了一旁,心里多少有些好奇。他已经看出来,这是一个假扮男装的少女,那耳朵垂子上的孔眼早已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
少女吃力地用手扶着地,试图想要站起身来,但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来。林沐风知她是女子,也不好过去搀扶,想了想,从马背上取过自己的水袋,递了过去,也没说什么。看她这个情形,不用问也能猜得出来,饥渴交加身子撑不住才昏迷了过去呗。
少女犹豫了一下,红着脸接过水袋,极其文雅地喝了一小口。林沐风淡淡一笑,又递过了一个纸袋里装着的几个小笼包子,那本是他离开南京城时在路边买的,准备在路上吃的午饭。
……
看少女气力有些恢复,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林沐风将水袋往马鞍上一挂,翻身上马,准备离去。身后,少女微颤的声音传来,“多谢公子救命大恩,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林沐风回头微微一笑,“在下山东林沐风。”少女讶然一声,“原来公子便是那奉旨见驾的林沐风林公子!”她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仔细地又打量了林沐风几眼。
“呵呵。”林沐风没有说什么,深深地望了少女一眼,放开马缰缓缓向前行去。但行了不远,他眼角的余光发现,少女一跌一撞地紧紧跟在后面,小脸儿涨得通红。他心里一动,放慢马匹,下马来冲少女淡淡笑道,“公子这是何往哪?”
“小可要往徐州府去探亲。”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小声道,“只是小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方向,不知道可否与公子一路同行,也——也好有个照应……”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小如蚊子叫,面色渐渐变得一片惨淡,眼圈一红竟似是要炫然欲泣了。
女扮男装,独自行走,必然是有难言之隐,这一点林沐风是心知肚明。看看左右无人,也不忍任由这样一个弱女子独自行走,想了想,牵过马匹过来,“也好,在下回山东老家,正好也路过徐州府,如果公子不嫌弃,咱们结伴同行也无妨。我看公子体弱,长路漫漫,公子还是上我这马上代步……等到了前面的小镇,咱们再雇一辆车马,可好?”
……
在前面的小镇上,林沐风花银子雇了一辆马车,少女坐车,林沐风乘马,缓缓而行,晓行夜宿,走走停停,四日后终于赶到了徐州府。这一路上,林沐风明知她是女子,但也没有点破,也没问她姓名来历。在他看来,只是萍水相逢一路同行而已,人家自然有人家的苦衷,到了地头两相分手仍旧是陌路之人罢了。投店住宿饮食安排都是林沐风来操持,少女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眼中的感激之色是日渐加重。
林沐风先去送少女找亲戚,据她说,她的姑母在这徐州府居住,可惜,等两人找到那里时,那座宅院早已成了废宅,邻人说这户人家两年前就已经搬走了。望着空荡荡长满荒草的门庭,少女一时无所适从,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林沐风这个时候,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从何劝解安慰。半响,见少女哭得越加的悲切了,他忍不住问道,“公子切莫悲伤,不知公子在这徐州还有其他可投靠的亲人吗?”
少女哭着摇了摇头。
林沐风叹息一声。少女突然擦干了眼泪,起身向林沐风深深一礼,万念俱灰地道,“林大哥的大恩容来世再报了……”
说完,少女咬紧牙关一头撞向了路边的一棵刚刚抽芽冒绿的垂杨柳。林沐风大惊,伸手就拉住了她,“公子千万不要如此,怎么能自寻短见呢?”
少女无力地挣扎着,泪如雨下,身子抖颤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晕厥过去。
“公子,有什么难处可以跟在下讲一讲吗?”林沐风赶紧扶住她的肩膀,和声问道。
“……”少女神色变幻着,突然咬了咬牙,哀声道,“林大哥,我本是女子……”
林沐风笑了笑,松开她的胳膊,“哦,我看出来了。”
少女深深地望着林沐风,苍白的小脸上一片惨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女名叫曹萱……”
“啊!你便是礼部尚书曹大人之女……”林沐风大惊。
“正是小女。小女父亲硬要将小女许配给我那个不学无术无恶不作的表哥,小女心里不愿,订婚之日留书出走……本来想要到徐州来投奔姑母,但没成想,姑母大人却已搬家多时了……这天地之大,何处是小女的容身之所?林大哥还是让小女去了吧……”曹萱抽泣着讲出了自己的身份来历。
林沐风心里暗叹,在这大明社会,敢于违抗父命抗婚的女子不多,没成想这样一个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居然如此叛逆!他试探着道,“小姐要不返回南京?”
“不,小女宁死不回那个家了。我即便是死了,也不嫁给那个畜生,他,他不是人……”曹萱面色凛然,咬牙切齿地道。
林沐风此时此刻可真是为难了。要是抛下曹萱自顾离去吧,她走投无路之下定然自寻短见,可要不走吧,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莫不成,自己还能将她带回自己家去?这拐带官家小姐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左右为难之下,他突然想起了孙羽西。此次回山东,他本来就是要去探望一下孙羽西,在孙连梁墓前祭拜一番的。既然如此的话,何不将她托付给孙羽西?
想到这里,他小声道,“曹小姐,在下在徐州有一义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否先随我去义妹处安身再另做打算如何?”
曹萱此刻已经乱了心神了,闻言也只得低低应了一声。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哪里遭遇过如此尴尬的境地?此时此刻,在她的心里,林沐风不仅是一个正人君子,一路上明知她是女子而却丝毫没有越礼……还是她急于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啊。
第123章相见时难别亦难
孙羽西的故里,在徐州城外西郊的孙家营。孙家营是一个数百人的大村庄,村落中人多姓孙,偶然也有其他几乎外姓人。孙家营的孙家,是徐州一带的书香门第和“名门大族”。据说,自宋以来,孙氏一族曾经出过3个状元公,数十个进士,秀才更是无数。入朝为官者,官阶最高者最高做到了尚书大学士。而孙连梁这一支,则又是孙氏一族中的“嫡系”和精英,可谓是望族中的“望族”。
村口,伫立着一座高大的白玉石牌坊,牌坊高5米,宽约3米,足可容纳车马人流出入了。牌坊上有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百官楷模,世代流芳。
仰首望着这座高大的牌坊,林沐风心潮激荡,当日孙连梁那慷慨有力的声音似乎又萦绕在耳际:“皇天后土,天日昭昭,本县食君俸禄,幼承圣训……当誓与益都共存亡,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林沐风面带激动之色,撩起衣襟,深深跪拜了下去。这一拜,拜的是人间大义,拜的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父母官!这样的好官,无论古往今来,都会受到世人的深深敬仰。
曹萱默默地也随着拜了下去,她虽然不知林沐风拜的是何人,但在她看来,能让这位人间奇才下拜的定然也是一个值得跪拜之人。而且,她出身豪门,自然知道能有资格受这种御赐功德牌坊的人,也不会是一个平头百姓。
牌坊坐落在村口,而村口不远处,有一座清幽的宅院。这就是孙羽西现在所居住的宅院,她奉旨护卫爹爹灵柩返回徐州之后,孙氏一族专门为她腾出了这一座宅院,专门供她跟几个侍女居住。这几个侍女,是齐王府侧妃孙氏“派遣”而来的。
牌坊里,正有几个村中的幼童伏在地上玩那种泥丸弹球,见到突然来了一匹马,一辆马车,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跪拜在牌坊跟前,都好奇地围拢过来,而其中的一个想了想则跑进了那座宅院。
林沐风跪在那里陷入了对往事的深深回忆之中。突地,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过来,“沐风,是,是你吗?”林沐风抬眼望去,孙羽西一袭白衣,头戴孝带腰扎白绫,清秀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哀伤,淡淡的欣喜,淡淡的幽怨,盈盈走了过来。
再见阔别已久的红颜,心底里那份深藏的情怀瞬间激荡起来,林沐风一时间竟然有些情难自已,缓缓起身来,两人深情相望,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无语凝噎化为一句颤抖的问候,“羽西妹子,你还好吗?”
“好,妹子很好。”孙羽西幽幽道,走了过来,探身为林沐风拂去了身上的灰尘,“沐风,进妹子的家里待茶吧——哦,这,这位是?”
孙羽西这才发现了站立在林沐风身后的曹萱,心头儿不由一紧。此女清秀异常,难道,难道,这短短时日不见,他,他竟然纳了妾吗?
林沐风喟然一声,回头扫了曹萱一眼,小声道,“妹子,进屋再谈吧。”
……
“沐风,原来此番你进京面圣居然有如此波折,所幸,有惊无险,也总算是平安而回了。羽西就知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朝成名天下知啊——羽西这里为你道喜了,有皇上赏识,还有皇太孙器重,他日金榜题名建功立业就在旦夕之间了。”听林沐风讲述了此次进京的大体概况,孙羽西也为他高兴,自己的意中人前途远大,她焉能不欣慰万分。而且,在她的心里,他将来成就最大,自己与他的距离和障碍就会越小。
经了京城这一番波折,林沐风的心态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既然命运注定自己无法平凡,那自己又何必畏首畏尾呢?不图青史留名,但求在这大明朝留下一个深深地足迹。相对应的,他对孙羽西压抑的情怀也逐渐开始放开了。
似是感觉到林沐风的变化,孙羽西心底里暖洋洋的,这多日来的思念和悲苦早就化为款款轻笑和深情凝望之中,消散在暖人的春风之中了。
“他能来看我,心里是有我的……”孙羽西心里浮起一丝甜蜜。
“羽西,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林沐风低低地把曹萱的来历和遭遇说了一遍。
“沐风,这位曹小姐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这样吧,如果她不嫌弃,就暂且先住在我这里吧。就是不知,人家一个豪门千金,能不能受的了这里的乡村寂寞之苦哦。”孙羽西也不是寻常女子,对这种敢于抗婚的大家小姐,自然也有几分“同命相连”的感觉。
……
黄昏日落,金色残阳。
林沐风在孙连梁墓前拜了三拜,然后起身道,“妹子,你在这里要保重身体,有什么难为之事,派人给我捎个信儿,兄长我即刻就会从益都赶来……”
孙羽西黯然点头,柔声道,“沐风,你这就要离开了吗?”
“……”林沐风默然点了点头。
伸手牵过一旁的枣红马,“妹子,好好保重,相信你我自有再见之时。”
“沐风,羽西心里这句话已经藏了许久了。羽西问你,三年守孝期满之后,羽西可往何处去?沐风你的心里可曾为羽西留下一片安身的地儿?”孙羽西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千万般柔情从水汪汪的眼神中投射出来,纠缠在林沐风的身上,“只要你一句话儿,羽西什么也不顾惜,什么也不在乎……”
林沐风定了定,长出了一口气,心潮起伏着,过往的一幕幕电闪般在脑海中闪现着。那踏雪寻梅的雪地,那阴霾密布的城楼,以及孙羽西那淡淡的幽怨,那款款的深情,那不拘小节、不让须眉的气概,他眼中一阵湿润。一个女儿家为自己悲苦如此,自己又何必推三阻四——想到这里,他怜惜地伸出手去,深深地将眼前的玉人儿拥入怀中,再也没有一丝犹豫,“羽西,你我且定下三年之约。你为义父大人守孝期满之日,就是我来徐州迎娶你过门之时!”
孙羽西泪流满面,无数个夜晚的等待,无数个夜晚的思念,无数个夜晚的悲苦,终于在今日换来了这个男人的一句承诺。此时此刻,她情难自已,她将一腔柔情和满腹哀怨都化为了晶莹的泪花儿,敞开心扉依偎在心爱男子的怀里,无声地倾诉着,流淌着。
良久。林沐风轻轻推开孙羽西,拉起她的小手一起跪倒在孙连梁的墓前,朗声祝拜道,“义父大人,沐风在你的墓前起誓,今生今世,但凡沐风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辜负了羽西妹子。”
“爹爹,你听到了吗?女儿情已归属,女儿这心里欣喜地紧……”孙羽西哭拜在地。
不得不走了。因为天色已晚。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林沐风上得马去,缓缓行进着,又忍不住回头望去,日落的余晖下一袭白衣的孙羽西依旧痴痴地守望在那里,挥动着柔弱的手臂。这柔弱的手臂承担着多少悲苦?寄寓着多少神情?
一路三回头,正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林沐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怀,眼圈一红,两行热泪津然而下,双腿加紧马腹,纵马扬鞭仰起漫天的尘土,消失在孙羽西模糊的视线中,却以另外一种新的姿态深深地走进了她的心里。
这一辈子,是走不掉了。即便是走掉了人,那颗心也是走不掉了。
************************
林沐风出徐州,一路折返向北,经泰安府,入济南府,终于在4日后赶回了益都县城。纵马入城,回到自己的家里,他翻身下马,将马栓在门前的一棵树上,匆匆进了府去。书房里,柳若梅手扶着书架,正痴痴地望着书架上林沐风经常翻看的一些古籍。
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柳若梅的眼睛,她的心里一颤突然惊喜道,“夫君!”
林沐风哈哈一笑手上一绕,将柳若梅抱进了怀里,一屁股坐在座椅上,就亲了上去。一番缠绵爱抚之后,这才嘿嘿一笑,“若梅宝贝儿,说说,想我了没有。”
柳若梅眼圈一红,“妾身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夫君……一晃,这都一个月过去了,夫君迟迟不归,妾身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每天都揪得紧紧的!”
“宝贝儿,不哭,不哭,夫君这不是回来了吗?”林沐风安慰着她,小声询问着自己离开后家里和瓷窑的情形。让他意外的是,这一个月里,虽然他不在益都,但张风和王二、还有老孟三人带着工匠们加班加点,成功烧制出不少瓷种来,像什么釉里蓝,釉上五彩,既有日用的茶盏碗盆之类,又有花瓶之类的工艺鉴赏品。更重要的是,他塑制的那种美人瓷印已经在青州府流行开来,订单如雪片一般涌来,张风和王二两人带着一些工匠操刀上阵,居然烧制出不次于林沐风所制的瓷印来。
而柳林瓷行就不用说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益都,排着队订货。日前,瓷窑几乎天天都是满负荷运转,这还不算周遭被林家租赁的瓷窑。柳家上下,就连很多家丁都发动起来,全部投入到了柳林瓷行的买卖之中,柳若长和他的老丈人柳东阳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林沐风闻言呆了一呆,确实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看起来,他真是错了,错得离谱,没有了自己,这些工匠们干的也挺好。有了自己技术上的点拨,他们的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了。也看起来,自己从瓷窑上抽身做甩手幕后大老板的日子指日可待了。还真应了那句话了,这地球离了谁都能转,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
还有一件事让林沐风很高兴,是关于张风的。张风与王二结拜为异性兄弟,又“死缠烂打”地赖上了王张氏为干娘,时下,跟王家人亲得跟一家人似的,几乎天天都泡在王家吃晚饭。
当然,据柳若梅说,这一个多月以来,小玉霜派人隔三岔五地就从青州府城赶过来,询问林沐风的消息。前几天,小丫头索性缠着王蔷一起,母女二人来到益都柳家又小住了几天,见林沐风还是没有归来,王蔷此番不比以往,宋家的生意还需要她“监管”,放心不下便强行带着又哭又闹的小玉霜回了青州。小玉霜在临走之际,再三恳求柳若梅,要她告诉林沐风,一旦回来马上去青州府看她。
说这话的是,即便是柳若梅那般的恬淡性情,也不禁有些神色古怪,“夫君,你说这小玉霜咋就这般跟你投缘呢?才几天不见呢,就缠着要见你,幸好她还是小,要是嫁了人也这般,那可就闹笑话了……夫君,你说是不是这样?”
“若梅,这小丫头片子其实就是小姨母给娇生惯养的,她——她可能是很少接触外人,有了我这么一个姐夫,感觉有些新鲜吧,小孩子嘛,没几天热闹劲就过去了,不用管她。”林沐风说着苦笑起来,也只有这样应付过去了。否则,他该怎么说?
根本无法解释,其实也解释不了。好在柳若梅对自己的夫君甚是信任,这点事情不至于让两人心里产生隔阂,她也只是跟林沐风开个小小的玩笑,略一问便不再提起。
第125章瓷商抗告
尽管如此,在张风的再三恳求下,林沐风还是带着一些礼物,带着张风去了王家一趟,算不上是正式求亲,也算是表达一种意愿吧。
刚进了王家的院子,香草正在院中洗衣服,看见林沐风进来,急急拜了下去,“香草见过少爷——娘啊,少爷来了!”
王张氏从屋里出来,要不是林沐风再三阻拦,也就大礼拜了下去。
“少爷,老身……”王张氏感激地望着林沐风,这个他们全家的大恩人。如今的王二已经今非昔比了,成了一个在当地“有头有脸”的人了,这一切,都是林沐风赐予的,这个老太太岂能不感激涕零。
“老人家,千万不要这样。”林沐风微微一笑,回头看了张风一眼。
“是啊,干娘,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张风走过去,拉起王张氏的手,“干娘,阿风还要吃你做的菜呢。”
王张氏轻轻摸了摸张风的头,眼中透出一种淡淡的母性光芒,笑道,“你这孩子,我们家里的这些粗食,也亏你不嫌弃……”
“干娘,谁说的,你做的饭菜太香了,比林家的厨娘做的好多了。”张风嘻嘻一笑,“香草妹妹,我来帮你!”
望着张风笨手笨脚帮着香草拧干衣服,王张氏无奈地望着林沐风苦笑道,“少爷,张家这少爷硬是要拜老身做干娘,俺再三说他就是不听,我要是不答应,他就跪在那里不起来,哎,俺实在是……”
“老人家,阿风幼失父母,他在你们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既然真心做你的干儿子,你何必要拒绝呢?”林沐风呵呵一笑,很随便地就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
“少爷……不过,老身觉得这孩子也够可怜的,那么小就没了娘,少爷放心,老身会像对自己孩子一般看待他的。”王张氏皱了皱眉,呼道,“香草,先别弄了,快去给少爷搬个凳子来。”
“无妨,无妨。老人家,我想跟香草单独说几句话。”林沐风又笑了笑。
王张氏哦了一声,“香草,你过来,少爷要问你话呢。”
……
“香草,你不要怕羞,我也不是外人,你就当我是你哥吧。我来问你一句话,你可——你可是喜欢阿风?”林沐风小声道。
听了这话,香草的小脸马上便涨得通红,要不是对林沐风心里怀着太多的感激和敬重,她早就羞得溜走了。她手足无措地玩弄着自己的衣襟,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沐风也知道大明礼教甚严,要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喜欢某一个男子,那是万万办不到的。他淡淡笑了笑,“香草,如果喜欢就点点头,如果不喜欢你就摇摇头。”
香草还是红着脸低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身子都有些颤抖。
林沐风哦了一声,转身走去,“那我就当你不喜欢了,我这就去跟阿风说,男女授受不亲,要他今后不要到王家来了。”
“少爷……”香草突然疾呼道,涨红的小脸连连点了几下。
林沐风哈哈大笑,然后才压低声音道,“香草,我这不是在难为你,而是,你们青年男女在一起日久生情,如果事情定不下来,我怕人家会说闲话,会坏了你的名声。你放心,有我为你做主,将来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多谢少爷!”香草虽然出身贫寒,但也颇有几分见识,知道此刻是决定自己终生幸福的时刻,当下也顾不得羞,跪倒在地,“香草永远记住少爷的恩德!”
*********************
林家瓷窑连日来收购瓷窑的动作,就像是一颗炸弹,在益都商界引起了大大的震动。这一日,所有的商行老板全部聚集在马家瓷行东家马明哲家里,紧急商量对策。何以?林家把所有的瓷窑都掌控在了手里,没人给他们烧制瓷品了,他们卖什么去?没有了货源,岂不是要关门大吉?
瓷商张方元愤愤地起身道,“各位东家,这林家也欺人太甚了,他们把所有的瓷窑都弄到了自己手底下,我们没有了货源,靠什么为生?马东家,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马明哲面色阴沉,缓缓站了起来,环顾着几十个面带愁容和不满之色的瓷商,冷冷道,“诸位,我们联名上告,告他们柳林两家欺行霸市!县衙告不倒他们,我们就去青州府衙门去告!太过分了,欺人太甚!”
……
林沐风正在家里,跟万昊商议要组建一支庞大的运输队。毕竟,在各地开设瓷行,益都瓷窑所出的瓷品必须要源源不断地运输到各地分行处,所以要有自己靠得住的运输队伍。
“万昊,我跟你说的,你可都记住了?你明日一早就去雇佣人手,把你以前在一起干活的兄弟们全部招来,以后这支运输队伍就由你来带吧。”林沐风笑着起身,“我还要去一趟瓷行,你先忙去吧。”
林虎匆匆跑了进来,伏在林沐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林沐风听了面色一变,冷冷一笑,急匆匆走了出去,带起一阵风。
县衙。几十个客商跪倒在大堂上。马明哲涕泪交加,“县令大人,要给我们这些百姓做主啊,林家欺行霸市,堵住了我们所有人的生计,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县令大人哪……”
大堂上,众瓷商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刚上任不久的县令夏侯良是去年登科的进士,才被放任外官,年轻气盛也颇有正义感,一听这些客商所言,也觉得林沐风有些太不像话——你自己发财,也不能把别人的财路都堵死吧?太霸道了!
他皱眉一拍桌案,“住嘴,不要喧哗!公堂之上,岂容尔等这般喧哗,本县自会为你们做主。来人,去给本县传林沐风来!”
……
“林沐风拜见县令大人!”林沐风躬身一礼。
夏侯良知他是秀才,又听闻他曾与前任县令一起抗击白莲贼乱,得到了皇上的嘉奖,见他拜而不跪,也不以为意,只冷笑道,“林生员,你也是斯文一脉,岂能学那些奸商一般,蝇营狗苟逐利是从?这几十个瓷商告你欺行霸市,你可有话说?”
林沐风微微一笑,“沐风不知县令大人此话是从何说起?”
“你将本县之中所有瓷窑都纳为己有,是不是强取豪夺?你将所有瓷窑占据,这些客商没有货源如何为生?林沐风,你虽然有一些微薄之功,又蒙圣上嘉奖,但这却不是你横行乡里欺行霸市的依仗!听本县一句劝,赶紧中途收手,否则,本县就按国法查封了你这大明瓷行!哼,口气还不小,一家小小店铺,居然敢以国号为名!”夏侯良一拍惊堂木,怒斥道。
扫了一眼马明哲等人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林沐风冷笑一声,“大人,在下收购瓷窑,乃是你情我愿之举,谈何强取豪夺?柳林两家正当经营,谨守国法,从来都是公平买卖,老少无欺,大人这项罪名扣得有些荒唐吧?”
他有皇命在身,岂能示弱,再说了,这县令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这样一顶帽子扣了上来,也让他有些愤怒。不是他小人得志,而是实在是在前进的道路上,有些不必要的障碍该清理的就要清理出去。这瓷商抗议,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瓷行的扩张必然要带来益都商界利益的重新洗牌,这些瓷商多半是要被“淘汰”掉了。他心里道,“不要怪我,要怪,就去怪你们那个不讲理的皇帝朱元璋,他硬逼着我当他御用的棋子,还要借助我的手去为朝廷敛财。”
夏侯良自当金榜题名出任外官以来,正是春风得意,见林沐风如此与他针锋相对,不禁怒极,猛然一拍桌案,“你当真是执迷不悟,来人,随本县去查封了林家的瓷行!”
林沐风冷笑不语。
一众人等跟在衙役背后去了刚刚换了牌匾的大明瓷行。夏侯良望着这一牌匾,冷笑一声,“来人,去给本县摘了这牌匾,一个瓷行以国号为名,放肆之极!”
几个衙役上去,将牌匾摘了下来仍在了门口。夏侯良带着一众衙役和瓷商气势汹汹地走进店铺。柳若长大惊,赶紧上前大礼参拜,“见过县令大人!”
柳若长可不比林沐风,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见了官那是畏之如虎啊。
夏侯良冷笑着,也没理睬柳若长,挥了挥手,“来人,查封!”
林沐风从众瓷商身后挤了进来,大喝一声,“且慢!”
夏侯良怒斥一声,“怎么,本县执法,林生员你莫非要抗法不成?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拿下!”
几个衙役上来,围着林沐风微微有些犹豫。说实在话,这些衙役是非常敬重林沐风的,当日在城楼之上,这位文武双全的秀才临危不惧,与官军一起抗击白莲贼人的表现已经在他们心里刻下了深深的记忆。但县令大人有令,他们又不敢不从。
领头的衙役拱了拱手,“林公子,冒犯了!”
林沐风微微一笑,“好说。不过,县令大人,在下犯了何罪你要拘拿沐风呢?”
见手下的衙役居然对林沐风颇为“敬仰”,夏侯良更加的怒火上升,几乎是吼道,“你作为秀才,不在家攻读圣贤之书,反而蝇营狗苟行这苟且之事,又阻拦本县执法,本县自当要惩戒于你!哼,如若罪名查实,本县就夺了你这生员的功名又如何?”
林沐风嘴角一晒,突然指着堂上高悬的一副字大声道,“听闻县令大人乃是新科进士,不知大人可识得这幅字?”
夏侯良怒火中扭头一看,见“大明国粹”四个雄壮的大字高悬在头顶,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心里一颤,急急上前仔细端详起来,越看脸色越苍白,手心都攥出汗来。
他乃是经过殿试的进士,岂能不识得朱元璋的御用宝印。心神略顿,赶紧冲着字幅跪拜了下去,“臣益都县令夏侯良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县令这一拜,店中众人皆都跪倒了一地,无论是伙计还是瓷商,还是一些外地来的客商。柳若长这才明白,这幅字居然是皇帝的亲笔,他暗暗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咱家这个妹夫太厉害了,居然连皇上的墨宝都求来了,还挂在这店中……也忒……可恶,这小子居然也不给我说一声……不行,从现在开始,要在这幅字底下摆上一副香案,供养起来,这可是当今天子的墨宝啊!
柳若长兴奋地眉飞色舞。
夏侯良慢慢起身,缓缓转过身来,勉强笑道,“林生员,本县不知陛下墨宝在此,多有失礼了!”
他不是一个傻子,他当然知道,林沐风既然敢把皇帝御赐的墨宝挂在店中,说明是得到了皇帝的恩准,除非他不想活了。既然如此的话,这又意味着他的所作所为有“来头”,自己……这样想着,夏侯良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向众瓷商斥道,“你们这群奸商,本县要治你们的诬告之罪!”
马明哲们算是惨到家了,见如此情形知道这事就算是黄了。一个个跪拜在地,惨呼不已,“县令大人!”
林沐风见好就收,赶紧上前去躬身一礼,“县令大人,这些东家也是情急之下一时犯错,依沐风看,这些都是县令大人治下的商户,一向守法经营,大人还是……”
夏侯良沉吟着点了点头,“林生员言之有理,既然林生员不在意,此事就此了结。本县告辞!”说完,夏侯良又向朱元璋的字幅深深一揖,大步出了店铺。
**********************
京城。东宫。
朱允炆大惊,“嫣然,你要出宫去山东游玩?真是荒唐之极,皇祖父断然是不会恩准的。”
朱嫣然微微一笑,“王兄,嫣然已经在皇祖父面前请过旨了,本宫久闻泰山为五岳之首,早就想去游览一番了。再者说了,皇祖父还要我顺路去青州府一趟,向齐王叔宣一道口谕。”
“向齐王叔宣口谕?莫非?”朱允炆沉吟着。
“不错,王兄,我将林沐风所言的白莲教谋逆檄文原文抄录给了皇祖父。”朱嫣然缓缓坐了下去,脸上又浮起她那招牌式的微笑。就是那种给人一种很“高深莫测”感觉的微笑。
朱允炆摇了摇头,“嫣然,你这是在害林沐风,皇祖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他岂能容得下一个臣民妄言皇子亲王?都跟你说了,这是我们三人的闲谈之言,你……你,哎!”
“王兄切莫上火,皇祖父早就知道了。我是听闻锦衣卫给皇祖父上报了白莲教的造反檄文,这才去皇祖父那里如实禀告的……”朱嫣然突然压低声音道,“王兄,皇祖父的耳目甚多,就连你这宫中也未必……故而,王兄,我这般其实是去了皇祖父的疑心哪。”
朱允炆左右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仰天长叹一声。半天才看着朱嫣然笑了笑,“嫣然,你也不用遮遮掩掩,本宫知道你费了半天的劲无非就是想要去山东见那林沐风……你这丫头啊,什么都好,就是心机太深了,王兄对你实在是无可奈何!”
朱嫣然幽幽一叹,“是便如何?王兄,你我兄妹自小在宫中相依为命,嫣然有话也不瞒你,你可知道,妹子这心里不甘的很?我素日眼高于顶,好不容易看中一个男子,却又是别人的夫婿!”
“嫣然,既然如此,何必又要再去自寻烦恼呢!”朱允炆又是一叹。
“这个人,走了之后,嫣然这心里空落落的……我一定要去看看,能让他甘愿舍去性命的到底是何等女子!”朱嫣然站起身来,落寞地望着殿外,突然跪倒在朱允炆面前。
“妹子,你这是何为?赶紧起来。”朱允炆赶紧扶她。
“王兄,妹子问你一句话。”
“你说吧。”
“他日,他日皇祖父归天之后,妹子有一件事求王兄,王兄可否答应嫣然。”朱嫣然压低声音道。
朱允炆大惊,小声斥道,“嫣然,住口!你好生大胆!”
朱嫣然微微苦笑,眼圈一红,两颗泪花儿从那如花的娇颜上滑落下来。朱允炆心里一软,叹息道,“嫣然,你啊……你是王兄的妹子,只要你别太过分,王兄是不会委屈了你的。”
朱嫣然幽幽笑了笑,起身坐在朱允炆身边,“妹子记住王兄今日的话了,希望王兄不要食言!对了,麻烦王兄跟皇祖父说一说,为嫣然招驸马之事,先暂缓吧……”
第124章瓷窑大兼并(补发,请先看本章再阅125章,抱歉)
抱歉,兄弟姐妹们,俺昨天发烧脑子一迷糊,不小心漏发了一章,俺有罪!俺沉痛道歉。补发。为赔罪,俺今天豁出命来,爆发下,看看能不能破记录(1万5?)拜谢支持
***********************************
林沐风回来的消息,在益都县很快传开。县上的商贾和士子文人等隔三岔五地就过府来道贺。实际上,这也就是一种拉关系的“问候”而已,大家都隐隐明白,林沐风呆在益都县这个小地方的时间不会很长了,说不定没有多久就搬到京城去了,这样一个未来的大人物,提前拉拉关系必定是好的,尤其是对于那些本地的商贾而言。
林沐风开始还耐着性子见见,可到了后来,人越来越多,实在是不厌其烦,就吩咐林虎闭门不见了。自己躲在书房里,考虑着一件大计划。
原本,自己就有扩张的计划,因为柳林瓷行要扩大规模,到处开设分行,就必须要扩大瓷窑的产量。但这个过程是渐进的,可以一步步来。可是,如今朱元璋的一道密旨就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要求他尽快将柳林瓷行“做大做强”,时间越短越好,尽快深入到各地藩王的就藩之地去,或者,朱元璋已经预感到他的时日不多了。
好在,有了皇帝的支持,有了隶属于皇帝直管的各地锦衣卫的配合,柳林瓷行在各地的扩张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阻力和障碍。但问题在于,柳林瓷窑的产量问题不好解决。可以想想看,一下子冒出数十个瓷行了,产量的供应是现有一座瓷窑根本就无法供应的。甚至,就算是再扩建两座同等规模的瓷窑来,也无济于事。
自建瓷窑不难,难的在于人手不足,而且费时费力,耗时日久。思之再三,林沐风决定还是利用起本地瓷窑资源丰富的独特地域性优势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构想就浮起来:将益都县周边乃至颜神镇的一些小瓷窑全部兼并起来,如果可以连人带窑全部收购过来,如果不成就退一步,可以保留他们各自独立的窑号,但瓷窑所出一概归柳林瓷行所有。而且,烧制过程也由林家派人监督指导。
想好了,便要付诸实施。但首先跳出来反对的,却是柳家父子。在他们看来,林沐风当真是疯狂了。
“妹夫,这绝对不妥,绝对不妥!为兄理解你想要把买卖做大的雄心壮志,但想一口吃个胖子是不成的,必须要一步步来。更有甚者,收购这些小瓷窑,人家岂能会同意,又要花多少银子?不成,绝对不成!”柳若长一个劲的摇头。
“贤婿啊,若长说的有道理,这样做的结果是徒费财力啊!”柳东阳眉头紧皱。
“岳父大人,兄长,沐风决心已定,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吧。”林沐风无法解释给他们听,只能做一回“恶人”了,“否则,沐风就停止与柳家的合作,自己干!”
“你……”柳家父子气得一起都站了起来,指着林沐风说不出话来。
林沐风视若不见,转过身去,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岳父大人,沐风的良苦用心你日后便知,这个时候请恕小婿独断了,将来我会给岳父大人一个解释的!”
出了柳家,林沐风去了城里最大的一间茶楼。茶楼里已经坐满了周边各大瓷窑的窑主,这是林沐风派人一个个请来的。
“各位东家请了!”林沐风面带笑容大步走了进来。
如今的林沐风今非昔比,那巨大的前途就摆在眼前,谁人不知,更何况是这些成了精的商贾油子。窑主们个个都起身施礼道,“见过林少爷!”
林沐风笑着环视着众人,也不再客套,直接就道出了用意,“各位东家,沐风有一个设想,想要跟大家商量商量。”
“林少爷请讲!”
“在下的柳林瓷行最近要赶赴大明各地开设分行,大家也都明白,柳林瓷窑的产量有限,为了扩大产量,在下想要收购各位的瓷窑。当然,林家会给各位开出一个相当优厚的价钱。”林沐风说完平静地坐了下来。
“什么?”
“啊!你疯了吗?”
“胡闹,俺们的瓷窑都是祖辈流传下来的家业,岂能卖给你?”
……
窑主们个个面色大变,全场一片哗然。这种场面,早在林沐风的预料之中。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等他们吵嚷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朗声一笑,“各位东家,在下有两句心里话跟大家说一说。我们林家的瓷品和琉璃,大家都很清楚,不敢说买卖火爆,但起码是非常红火吧?其实,我完全可以不收购你们的瓷窑,而是自己另外扩建瓷窑——只是那样一来,诸位的瓷窑也只有倒闭关窑的份了。请问各位东家,最近的生意是不是很冷清?各地客商来益都,奔的是林家和柳林瓷行的瓷器琉璃,诸位窑中所出,是不是已经滞销了?”
众人一片惨然。林沐风这话说得不假,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们所出的瓷器根本就卖不出去,大部分积压在窑中。
林沐风暗自冷笑,打了一个巴掌马上又送出一个甜枣,“各位东家,沐风只是想合我等之力将我们益都打造成大明赫赫有名的瓷乡,想与大伙一块发财罢了——沐风绝不会亏待了大家,大家的瓷窑可以作价入股,到年底,诸位可以从柳林瓷行的利润中分得丰厚的红利,我想,按照柳林瓷行的销路,这份红利起码是要比诸位辛苦忙活一年所得还要多上几成!”
众人安静下来,个个低着头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马家窑窑主马老大站起身来,低低问道,“请问林少爷,何谓入股?何谓红利?我们能分多少利钱?”
林沐风呵呵一笑,“入股,就是各位以瓷窑作为实物入伙,日后各位都将成为大明柳林瓷行——不,是大明瓷行的股东——哦,也就是东家。至于红利,这样说吧,如果马老大你的瓷窑值200两银子,那么,你到年底可以从瓷行分到百两银子!”
“那么多?!林少爷,你不会是在说笑吧?”马老大皱了皱眉,他辛苦一年来除去人工和材料成本所得还不到百两银子,这不干活啥都不管,到年底就能分到百两银子?笑话!
“马老大,这就是入股的好处。你们以微薄的投入,获得最大限度的回报,而且省去了你的操劳,坐在家里坐等收钱,这种好事你上哪里找去?沐风可以告诉大家,柳林瓷行现在的利润每月就有千两银子以上,大家不信可以去柳林瓷行去查查帐!也就是说,林某的利润越多,诸位的红利就越高。请诸位三思。”林沐风又抛出了一个“甜枣”,心里冷笑道,“利益在前,不怕你们不动心。”
“啊,那么多!”大小瓷窑主们一片惊叹声,不过,惊叹归惊叹,柳林瓷行生意的火爆他们还是看在眼里的。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他们不信。
瓷窑主张朋霍然站起,冷笑道,“林少爷,你好大的口气,居然敢叫大明瓷行!”
众瓷窑主一听也是啊,你再怎么生意火爆,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贾,瓷行之名敢冠上大明二字,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且不说官府了,就是大明那些比比皆是的大商贾集团,也能生吞活剥了你林家。
毕竟是年轻气盛,太狂妄了,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众人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林沐风冷笑一声,回头瞥了身后的轻霞和轻云一眼。轻霞和轻云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一起缓缓将手中捧着的一幅字展开,长三尺宽一尺的巨大条幅中,四个龙飞凤舞气势雄浑的大字展现在众人眼前:大明国粹
林沐风手指着四个大字,淡淡一笑,“诸位东家请看,这是当今万岁爷亲自为沐风题写的四个大字,大明国粹。意思是说,瓷器是我大明朝独有的国粹,而且还恩准沐风可以将这幅字临摹无数幅悬挂在各地瓷行之中……”任何话都是点到为止,林沐风说了几句便闭嘴微笑起来。
皇上的墨宝啊!那鲜红的皇帝御用宝印赫然在目,瓷窑主们个个倒吸一口凉气,个个都敬畏地望着朱元璋亲自书写的四个大字,呆在了那里。震撼,太震撼了,皇帝能为林沐风的瓷行题字,这意味着什么?
林沐风嘴角一晒,突然面向字幅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一惊,也个个慌不迭地跟着林沐风跪拜了下去,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杂乱的“万岁”声。
……
事情顺利地出乎柳家父子的顺利。前后不到两天的时间,周遭34座瓷窑的窑主就纷纷赶来柳林瓷行立下了字据,与柳林瓷行签订了“合同”,连人带窑一起入股了新挂牌成立的大明瓷行。
林沐风心里一点点地盘算着,如今总算是走出了第一步。目下,瓷行拥有瓷窑35座,工匠接近400人,扩大产量的目的基本达到了。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向老孟摆了摆手,“老孟,当前我们瓷窑人手空前壮大,已经有瓷窑35座,这管理瓷窑和工匠的重担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打理好这多座瓷窑,管理好这数百名工匠,务必要保证瓷窑的烧制不出一点纰漏!”
老孟激动地手直哆嗦,他活了40岁了,何曾见过谁有这么大的气魄,一下子拥有了数十座瓷窑,几乎将益都县所有的瓷窑都囊括其中。“太了不起了,少爷,老孟这一辈子做梦都没想到,能有这么多的瓷窑……少爷放心,老孟就是豁出命来,也不让瓷窑出一点差错!”
“呵呵,你去忙吧。记住,每一座瓷窑都要派一个可靠的人手去管理,不能让他们偷工减料坏了咱们林家瓷窑的名声,具体的管理办法你自己放手去做吧,我信任你老孟。”林沐风此刻心态较以往有了很大的变化,既然老孟他们早就能独当一面了,为什么不放手让他们去做,反正他们的忠诚是不用怀疑了。再者说了,就算是利益,在这青州府一带,他也找不到像林家这么宽厚和财大气粗的东家。
老孟欢天喜地走了。林沐风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王二!”
王二脸露激动神色,急急跪倒在地,“王二见过少爷!”
林沐风朗声道,“王二,我就受了你这一拜。从今天起,你就跟张风一样称我为先生吧——我也不讲究那些拜师的俗礼,总之,你算是我的学生了。瓷窑上所有的事情,一切皆由你来决断,无论是技术还是管理上的问题,拿不准的可以来家里问我。”
王二喜极而泣,连连叩首,“先生!”对于王二来说,可谓是一步登天了,从一个普通的工匠一跃成为高级管理者了。而且,拜林沐风为师,这不仅意味着他可以学到很多制瓷琉璃技艺,还意味着他的身份地位由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人生道路开始走向转折了。
“起来吧,你的为人我很欣赏,而且,你也有很高的天分。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放手去干,我可是把林家的瓷窑和身家全部都交给你了,你莫要让我失望。”林沐风摆了摆手,一股威势不由自主地爆发出来。这大概就是上位者自然而然带出的一种威严。或许林沐风自己还感觉不出来,从京城回来之后,他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张风他们感觉颇深。原先的林沐风和和气气,但现在的林沐风虽然依旧平和,但却在平和中多了几分威严。
王二起身来恭谨地站在一旁,“先生给了王二一切,王二粉身碎骨也难报一二。”
“呵呵,你也去吧。我还是那句话,王二,我们是一家人,你只要记住一点,林家就是你王二的家!林家好,你一荣俱荣,林家败,你一损俱损。”
“王二懂得了。”
“先生,他们都有事情干,我干什么呀!”张风看着王二离去的背影,焦急地问道。
“你还说?你这个小子,你是武定侯的内侄,居然这么长时间了还瞒着我!”林沐风心道,老子可不敢再让你捣鼓这些事情了,你就老老实实跟我读书习文,否则将来见了武定侯我无法交代。
“嘿嘿,先生,这有什么呀,我哥都没说我说什么。反正,我哥当年受人牵连,皇上震怒,差点都要杀了他的头。武定侯虽是我的姑父,但先生你不知道,俺哥再三告诫阿风,俺们张家虽然破败至此,但也不能拿着武定侯的招牌到处招摇了。再说了,我姑父也就是一闲散侯爷,要不是宁妃娘娘在宫中,怕他这个候位也难保。”张风摸了摸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尽管如此,阿风,从今儿个开始,你要少到窑上去了。你把我教给你的东西,尽可能地传授给王二,剩下的时间,乖乖留在家里陪我读书,知道了吗?”林沐风敲了敲他的脑门。
“可是,先生,我不喜欢那些之乎者也,我就喜欢制瓷,你……”张风辩解道。
“阿风,这个还是日后再说吧,等你见了你哥,如果你哥同意……否则,我怎么跟你哥和你姑父交代?还有了,我看你跟香草的事情,也就此罢了吧——”林沐风这话其实是一番试探。
张风面色一震,接着涨红着脸,高声道,“先生,那绝不可能!我是非香草不娶的!”
林沐风嘿嘿一笑,“当真?你不后悔?”
“我要后悔,我就是狗娘养的畜生!”张风心里一急,居然爆了一句粗口出来。
林沐风皱了皱眉,“可是,阿风,我担心你家里人反对你这门亲事啊!这样吧,我写一封信给你姑父武定侯爷,看看他怎么说。”
“不要啊,先生……”张分急道,连连摆手。
“阿风,婚姻大事,必须要有长辈做主,这一点你不知道吗?”林沐风沉下了脸。
“先生,我父母双亡,我哥又不在,既然我哥把我托付给了先生,先生就是我的长辈,我的婚姻大事先生难道做不得主?”张风看来是真急了,也爱极了香草,居然双膝一跪,拜倒在林沐风跟前。
林沐风长叹一声,“阿风,你起来。我是赞成你娶香草的,因为香草这姑娘确实不错。但是——也罢,阿风,这事先这么着吧,你也不要着急成婚,先跟香草处处再说。将来,我会跟你哥说的。”
张风不高兴地起身来,“反正,我是非香草不娶,谁说了我也不管。”
第127章来苏的高见
朱榑嘿嘿一笑,“小心肝,谁让你这么迷人呢?本王一想起你这香喷喷的小胸脯儿,心里就跟猫抓一般痒痒地很呢……”
将来苏抛在了床榻上,朱榑探身就压了上去,酒气冲天的嘴吻住了来苏的香唇,而另一只手则伸进了来苏的衣裙之中,抚上了那一半坚挺的圆球,粗野地捻动着那一颗鲜红的蓓蕾。
来苏全身颤抖着,无尽的羞辱和厌恶连带着无尽的欲望都一起涌上心头,她缓缓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扫了一眼趴在自己身上像只狗熊一般的朱榑,眼角滑落一颗晶莹的泪花儿,但口中却发出淫靡媚人的娇喘声和呻吟声,挑动着朱榑那本来就已经高涨起来的欲望神经。
……
朱榑一番征伐之后,极度疲倦地躺倒在床上,呼呼地喘着粗气,赤裸裸的胸膛上一簇乌黑的胸毛是那么地醒目。来苏厌恶地闭上了眼睛,躺在他的身边,任凭那只熊爪野蛮地继续蹂躏着她半边酥乳。
“唔!”朱榑皱了皱眉,“美人儿,这是啥东西,硬邦邦的,咯得本王头疼。”
来苏笑吟吟地从枕头下掏出那枚美人瓷印来,“王爷,奴婢这不是把王爷赏赐的瓷印昼夜带在身边吗,你看,这瓷印……”
“哦,是这个玩意儿。嗯,这林沐风是不错,做出的瓷品世所罕见,本王正要让他再给王府里烧制些瓷器来呢。”朱榑将美人瓷印抓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又递给了来苏。
来苏赤裸着身子坐在床上,胸前的两只玉乳颤巍巍着,娇声道,“王爷,奴婢可是听说这益都县的林沐风把瓷行改名叫大明瓷行,要在大明各地开设分行呢。”
朱榑贪婪地抓了抓来苏的玉乳,“一个商贾而已,管他作甚?”
“王爷,奴婢觉得,这林沐风用不了几年就会成为第二个沈万三了,必然要富甲天下哪,到时候,就怕是王爷,也不如他财大气粗哩。”来苏媚笑着倒在朱榑的身上,伸出手去,在他的胸腹间来回地抚摸着。
“唔!美人儿,别弄,再弄,本王可又要翻身上马了哦!”朱榑色迷迷地笑着,突又脸色一变,哼道,“本王就藩这青州周遭3府15县之地,还能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商贾?”
“王爷,那可未必哦。记得当年的沈万三可是号称富可敌国哦!你看,林家的这瓷器商行一旦在大明各地遍地开花,那得赚多少银子哪!奴婢还听闻,这林家把益都一县所有的小瓷窑都据为己有,这时日一久,想不发财都难了……”来苏轻轻道。
“哦,还有这等事?他居然有本事把益都所有的瓷窑都买了下来?这样说来,他的银子是赚了不少啊……”朱榑心中一动,“此人好大的魄力,难怪父皇要召见他……”
“王爷,这青州一带是王爷的封地,奴婢觉得,他小小一个百姓赚这么多的银子,是不是要该向王爷纳些贡呢?”来苏嘻嘻笑道,“王爷有了银子,也好给奴婢们添些华丽的衣衫。”
“这好办。嗯,我明日便叫光良去宣召,让大明瓷行纳一份齐王贡来。”朱榑点了点头,“孝敬本王,理所应当。”
“王爷,你真傻。”来苏琼鼻一皱。
“怎么了,来苏,本王哪里傻了?是不是本王那里不能让你尽兴哦……”朱榑淫荡的一笑,探出手去抚向了来苏那一片芳草萋萋之地。
来苏嘤咛一声,身子向后一躲,胸前一片白花花的浪花起伏,“王爷!奴婢跟你说正经的呢。”
“哈哈,本王不正经吗?本王这也是正经事!”朱榑哈哈大笑。
“王爷,你想想看,纳些齐王贡才有多少啊,不如——”来苏伏在朱榑耳边低语了一阵。朱榑沉吟着,点了点头,“美人儿,你果然高见!嗯,不错,本王要跟这林沐风合作,今后凡大明瓷行所赚之银子,有本王的一半,哈哈!细水长流,嗯,不错不错!”
来苏嘻嘻一笑,眼中一丝寒光一闪而逝。
**********************
经过了整整两天的选拔,大明瓷行的招聘大会圆满结束。成功选聘出了以孙虎为首的50名掌柜人选,目前正集中在益都柳府的一座外宅中进行短期的集中培训。然后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被外派到大明各地有名的府城去开设大明瓷行的分行。
按照柳家的意思,这分行的掌柜还是要从当地雇佣较好,毕竟本地人有着很深的人脉。但林沐风却不这么想,他之所以决定要从本地招聘掌柜,主要是考虑到可靠性。毕竟,外派在外的分行,如果掌柜的有了贰心,那后果可是不得了。他不允许这些掌柜带家眷上任,但可以允许家眷每年去探亲一次,来回路费由瓷行负担。
开设分行的地点,由柳家父子商定。当然,不可能做到每一座府县都开设起分行来,只能在那些较大的府城,如徐州,扬州,兰州,燕京,大同,等等。
一切安排就绪,剩下来的事情就完全交给柳家父子运作了,有这父子俩多年的商贾运作经验,用不了多久,这各地的分行就会陆续成立起来。而瓷窑这边,在王二的统筹管理下,老孟带着数百名工匠也进入了有条不紊的大规模批量烧制阶段。
而林沐风完全腾出身来,悠闲地闭门不出,平日里看看书,温习下古籍和八股文,与柳若梅在家里过起了夫唱妇随的小日子。柳若长每次来,都羡慕地不得了。
柳若梅已经有了将近5个月的身孕,身子已经臃肿了起来,小腹高高鼓起,完全是一副孕妇的架势。柳若梅非常坚决地拒绝与林沐风再过“夫妻生活”,要轻霞和轻云陪着林沐风过夜,但林沐风总是不肯,其间除了有一次欲火高涨下忍不住在轻霞屋里吃了她一次,每夜还是与柳若梅相拥而睡。
虽然不能缠绵,但夫妻俩并头躺在床上,谈谈自家将来的美好幸福生活,说说这个还没有出生、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也是非常的温馨。柳若梅知道夫君体贴自己,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意冷落了自己,心里感动异常。
但这样平淡而温情脉脉的幸福生活并没有延续多久,就随着齐王府内务大太监光良的到来而被无情的打破。
“少爷,少爷!”林沐风正伏在柳若梅小腹上听着自己孩子的“颤动”,突然林虎的声音从院中传了进来。
林沐风眉头一皱,咒骂了一声,慢腾腾走了出来,“林虎,鬼叫个什么?扫兴!”
“少爷!”林虎又唤了一声,“少爷,齐王殿下派人来了!”
“齐王?”林沐风心里一个激灵,心道,“他找自己干什么?”
“林生员,还记得咱家吗?”太监光良笑眯眯地上前去,“林生员,久违了!”
林沐风急忙上前施礼,笑道,“原来是光公公!公公大驾光临,林某有失远迎啊!赶紧请进屋待茶!”
“罢了。林生员,咱家这次来益都,是为王爷宣召来了。王爷说了,要林生员立刻跟咱家去青州府,王爷要召见林生员。”
“哦?请问公公,不知道齐王殿下召见沐风是……”林沐风心里非常震惊,试探着问道。
光良深深地望了林沐风一眼,突然上前一步,小声伏在林沐风耳边道,“咱家念在林生员对咱家不薄的份上,给林生员透个底,王爷是想……”
林沐风面色大变,倒退了几步,“这,这……”
“林生员,王命难违啊,咱家希望林生员能识时务,不要因为一些身外之物白白送了自家身家性命。毕竟,在这青州三府15县,齐王殿下就是……”光良叹息一声,“林生员,准备一下,随咱家启程吧。”
林沐风面色阴沉着,久久地沉吟着,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拱手道,“公公请少待,沐风换一身衣服。”
林沐风回到屋里,一边换了一身衣袍,一边悄悄将朱元璋所赐的那面金牌揣在了怀里。柳若梅挺着肚子慢慢走到他跟前,柔声问道,“夫君,齐王殿下召你是……”
“若梅,你不用管了,安心在家里保重身子,我最多两日就回来。”林沐风回过身来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笑道,“保护好我的儿子!”
柳若梅嗔道,“说不准是个丫头呢,看你那样,女儿就无所谓啦?”
林沐风哈哈大笑,“好,一样一样,都要好好保护,娘子,我走了。”
**********************又是一万多了,月票啊!今日最后月票翻倍,拜求!如果月票上去,俺今天就舍舍命再更4000,弄他1万5!!
第128章朱嫣然闯齐王府(1万5了求月票)
林沐风跟着齐王府的太监光良走后不到半个时辰。
几匹快马护卫着一顶豪华地车轿,从益都县城的南门进入,一路缓缓向林沐风的家里驶来。一个蓝衣公子哥下得车轿,向左右环顾一眼。一名精壮的随从赶紧上前去叫门。
“谁呀!”林虎开了门,望着眼前这四五个陌生人,奇道,“你们找谁?”
蓝衣公子哥淡淡一笑,“请问林沐风林公子可曾在家?”
林虎笑着回道,“回这位公子的话,俺家公子刚刚跟着齐王府的人去了青州府了,说是齐王殿下要召见他。”
“齐王?”蓝衣公子哥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你家夫人可在?”
“俺家少奶奶是在,可是……”林虎心里暗骂,男女授受不亲,俺家少爷都不在,你难道还要找俺家少奶奶不成?
“也罢,我就找你家少奶奶!”蓝衣公子哥笑了笑,抬脚就往府里进。
林虎急忙伸手拦阻,呼道,“喂,我说这位公子,俺家少爷不在,你还是改日再来吧,俺家少奶奶是不见外客的。”
蓝衣公子皱了皱眉头,还没有说话,一个随从上前去一把就把林虎推了个趔趄,沉声喝道,“放肆,我家少爷要见你家少奶奶自然是有要事,闪开!”
林虎踉跄着退了两步,气得从门后边取出一根棍棒来,大声吼道,“你们是什么人?私闯民宅,该当何罪!”
随从冷笑一声,上前去一把就将棍棒从林虎手中夺了过来,“公子请进!”
蓝衣公子哥呵呵一笑,边进边对随从吩咐了一句,“不要伤了他,呵呵,这位小哥,本公子没有恶意,你莫要见怪哦。”
……
蓝衣公子哥站在院中,朗声呼道,“请问林家娘子在家否?请出来一见!”
柳若梅正在书房里翻看林沐风平日里写下的一些字幅,突听院中有人呼唤,惊讶地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只见一个翩翩蓝衣佳公子站在院中。她皱了皱眉,这林虎,又外人来又是男客,不知道拦着点吗?这夫君有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
柳若梅也没出门就站在房门口低低道,“这位公子,我家夫君不在,男女授受不亲,请你改日再来相访吧!”
蓝衣公子哥深深地望了柳若梅一眼,突然嫣然一笑,探手摘下头上的文士帽,摇了摇头,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淡淡一笑,“林家娘子果然是知书守礼的贤德之人,我乃女子,这回你可以出来与我相见否?”
柳若梅心里一惊,但见对方以礼相待,又在自己家里,也不能失了礼数,就慢慢地挺着肚子出了门,而这个时候,听见动静的轻霞和轻云跟进奔过来扶住了柳若梅。
“这位小姐,不知找若梅有何事?”柳若梅打量着眼前的蓝衣公子哥,不,是蓝衣少女。
“你们两个先退下,我跟你们少奶奶有话说。”蓝衣少女没有直接回答柳若梅的话,用凌厉的眼神扫了轻云和轻霞二女一眼,摆了摆手,派头十足。
柳若梅心道这是谁呀?怎么看上去跟齐王府的那个郡主的气质神态有些相似啊?她心里一动,笑着道,“轻云,轻霞,你们先退下!”有外人在场,轻霞和轻云低低应了一声便低头离开回了自己的屋里。
蓝衣少女清朗的眼神不住地在柳若梅身上闪动着,“原来林家娘子有孕在身,恭喜了……林家娘子,本宫是当今皇上的皇孙女南平公主朱嫣然!”
***********************
林沐风望了眼前这个相貌英挺但气质中却带有几分匪气的齐王一眼,便赶紧垂下头去,跪拜在地,“益都县生员林沐风拜见齐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林生员,本王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朱榑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身上的匪气更加地重了,“来呀,看座!”
“王爷面前,哪里有沐风的座位,不敢,不敢!”林沐风躬身道。
“不坐就不坐吧。”朱榑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投向了殿中角落里的一对三尺彩绘花瓶上。林沐风一进殿就发现了,这殿中摆了不少自家出产的瓷器,譬如三尺彩绘大花瓶,譬如工艺美术刻盘。
“林沐风,本王也不跟你客气了,就跟你直说吧——本王听说你的大明瓷行生意兴隆,还要在各地开设分行,本王就想啊——本王要跟你合作经营,有了本王的招牌,你可以大张旗鼓地烧制……”朱榑缓缓走回座位,一屁股坐了回去,接过了太监递过的青花瓷茶杯,掀开盖子抿了一小口。
林沐风心里暗暗冷笑,果然如此,这齐王当真是一个贵族中的纨绔,纨绔中的败类啊!见自己的瓷行有“钱途”,就想插只脚进来——嗯,这幅德行跟他老子朱元璋一样,只不过,朱元璋为的是国库,而他却是为了自己的挥霍享乐。
林沐风躬身施礼,淡淡回道,“王爷,大明瓷行是林柳两家创立起来的,并非是林家一家所有,沐风实在无法答应王爷的要求。”
“什么?!”朱榑顿时就瞪大了眼,接着暴怒道,“你,你居然敢忤逆本王,你,你莫非是不想活了吗?来人,将此狂徒拿下!”
“王爷,沐风乃是大明守法之子民,圣人训下之士子,日日知书明礼,即便是这瓷行经营,也从无触犯大明律令之处,请问王爷,沐风所犯何罪?”林沐风心里早有准备,淡淡说道。
齐王要强行从大明瓷行中分一杯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是林沐风答应,恐怕朱元璋也坚决不会答应。故而,林沐风此番注定要与朱榑翻脸了,到了万不得已的份上,只好请出朱元璋的御赐金牌了。想来,依着朱元璋的性子,这面金牌也不是随便给的,预防的就是这种“万一”,知道林沐风以及大明瓷行要面临一些权贵势力的“侵占”。
“放肆!你忤逆本王就是大罪,本王就可以棒杀了你。”朱榑狠狠地将手中的茶盏摔碎在地上,厉声斥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赶紧给本王拿下他!”
林沐风后退了几步,手缓缓伸向怀中。
几个侍卫知道林沐风文武双全,还道他要反抗,便急急将朱榑保护在其中,“保护王爷,拿下林沐风!”
几个侍卫持着明晃晃的钢刀飞速地围了上来,林沐风长叹一声,伸向怀中的手刚要抽出来,只听殿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呼喊:“南平公主持圣谕到!”
林沐风呆了一呆,伸向怀中的手放下金牌又悄悄抽了回来。
朱嫣然一袭蓝衣,手持着一面金牌,在两个大内侍卫的护卫下,大步走了进来。进得殿中,先是关切地看了林沐风一眼,接着上前朗声道,“皇上圣谕,齐王恭听!”
朱榑眼见朱嫣然手里所持的是朱元璋宣召诸藩王的九龙金牌,也慌了神,急急跪倒在地,“儿臣恭听父皇圣谕!”
“你们这些奴才,都退下吧。”朱嫣然左右一顾,冷厉的目光扫了一众太监和侍卫一眼,又道,“林生员,你且在殿外等候,皇祖父对你也有圣谕要宣!”
……
“齐王:朕常教导诸藩王,凡朕之亲子封于外藩,旨在为国镇守边疆……尔在山东,欺男霸女无所不为,白莲祸起与尔有关,朕即位以来爱惜民力保护民生,而朕之亲子,却欺诈百姓,擅加私贡,朕情何以堪?尔该当何罪?今着南平亲往宣朕口谕,警示于尔,倘若再执迷不悟为祸一方,朕绝不轻饶!虽朕之亲子,虽天皇贵胄,也难逃一死!”朱嫣然缓缓一字一顿地念完朱元璋的口谕,淡淡笑道,“齐王叔,请起吧。”
朱榑浑身起了一身冷汗。朱元璋用刑之严厉冷酷,他比谁都清楚,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皇帝老子远在京城,耳目竟然也投放到青州来了……这次是宣警醒的口谕,下回就是问罪的圣旨了。
他木木地站起身,却见朱嫣然躬身向他行了一礼,“南平见过齐王叔!”
“免礼吧。”朱榑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父皇就为此让侄女你跑一趟青州府?”
“齐王叔,皇祖父常常对侄女说,朕这一生最恨的便是贪官污吏,贪赃枉法欺诈百姓之徒,这种恶贼朕发现一个便惩处一个,即便是朕之亲子,也绝不姑息!”朱嫣然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皇祖父的圣训言犹在耳,希望齐王叔自省自重,切莫辜负了皇祖父的厚望,让他老人家伤心啊!”
朱榑有些不满地扫了朱嫣然一眼,要不是朱嫣然手中持有御赐金牌,他早就发作了。但他如今,其实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心里越想越怕,越想心里越发毛,自己私纳齐王贡和私纳民女进府的事情,自家的皇帝老子全部知道了?天……
他正在犹疑间,朱嫣然道声“南平告退”便飘然而去。
……
朱嫣然炽热的眼神盯得林沐风有些不自在,只得上前来躬身道,“沐风见过南平公主殿下!”
朱嫣然低低叹息一声,“本宫前来青州府宣圣谕,听闻你被齐王叔召见,便知道不好。手持皇祖父的金牌闯进齐王府来,这才救下了你。要是本宫晚来一步,想必依你这臭脾性,早被齐王叔拿下了!”
林沐风心里暗笑,心道老子也有金牌呢,但他却不得不拜谢道,“多谢公主!”
“林沐风,在京城之时,你就曾欠下本宫一个人情,而今儿个,你又欠下本宫一个人情,这人情一多,将来你可要一一偿还的哦?”朱嫣然嘴角滑出狡黠的微笑。
“殿下……”
“对了,本宫此次宣完圣谕,要去泰山一走,你可愿意陪伴本宫去泰山一游?”朱嫣然上前一步,笑吟吟道。淡淡的香气冲进林沐风的鼻孔,美人在前,笑颜如花,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我的话你没听见吗?”朱嫣然眼睛一瞪,低低嗔道,眉高眼低,嘴角轻抿,眼下却没有了公主的派头,而全是一副小儿女的姿态。
“这……公主殿下,沐风家有怀孕在身的娘子,实在是不便远游,还望公主开恩!”林沐风躬身下去,深深一礼。
朱嫣然狠狠地一跺脚,背过身去,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失望之色。半响,才落寞地缓缓道,“林生员果然是对林家娘子情深一片,既然林生员如此夫妻情深,本宫也就不勉强你了……你……去吧,本宫还有些公干,要在这青州府呆几日。”
“沐风告退!”林沐风急急施礼,才刚刚要迈开脚步大步离开这齐王府,却听耳边传来朱嫣然颤抖的声音,“你,你难道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离开本宫吗?”
林沐风无语。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对自己怀有别样情感的当朝公主,他只能沉默。
不远处,两人的情形全部落入朱允秀的眼里。朱允秀前年跟齐王进京朝拜朱元璋时见过南平公主一面,识得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嫡亲孙女,见朱嫣然对待林沐风的神情颇有几分暧昧之情,又想起来林沐风曾经进京面圣……心里不由暗暗骂道,好你一个登徒子林沐风,有了一个贤淑的娘子还不知足,不但勾搭我表姐,就连当朝公主也跟你不清不白的……
想到这里,朱允秀缓缓走了过来,“南平姐姐,还记得小妹吗?”
朱嫣然呆了一呆,急忙定了定神,这才回头来嫣然一笑,“原来是玲珑郡主允秀妹子,几年不见,妹子越加的俊俏了。”
朱允秀嘻嘻一笑,上前来拉住朱嫣然的手,眼角的余光发现林沐风正在悄然退走,也没点破,只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