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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瓷王txt下载     瓷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烘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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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瓷窑又转了转,给柳若长“安排”了一些细节性的准备事项之后,林沐风便回了城中的宅院。

    刚进家里,林虎就跑了过来,伏在他耳边小声道,“少爷,孙公子到访。此刻他在客厅里,由张风陪着说话呢。”

    林沐风楞了一下,才刚搬进城中,孙玉溪居然就上门来了?这个县令家的公子还真是神通广大的。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急匆匆走进客厅,向正在与张风有一搭无一搭聊天的孙玉溪拱手道,“孙公子!”

    孙玉溪本来微微眯缝着眼睛,闻声立即睁开眼睛,霍然站了起来,喜道,“林兄,祝贺乔迁之喜啊!”

    “呵呵,孙公子客气了。”

    孙玉溪几步走到林沐风身边,扫了一旁的张风一眼,“林兄,玉溪听家父说,林兄之前替家父烧制的一对给齐王祝寿的三尺彩绘花瓶,让齐王殿下赞叹不已,有意让林家瓷窑专供齐王府的瓷器使用,林兄意下如何?”

    林沐风淡淡一笑,齐王府专供?既然是齐王下令,自己恐怕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吧——当然,这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坏处,披上了这么一层“半官窑”的外衣,也有利于柳林瓷行的发展。一念及此,他故作受宠若惊状,“能为齐王殿下效劳,这是林家瓷窑的荣幸。”

    孙玉溪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突然岔开话道,“不知林兄日后有何打算?难道,要专心制瓷和琉璃,做一个跟令岳一般的大商贾吗?玉溪观兄文武双全,胸有大才学,何不脱身开去,科考以图功名也好保国安民,也好立那大丈夫青史留名之不朽功业。”

    “保国安民,匹夫有责。沐风也是堂堂七尺男儿,饱读圣贤之书,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目前沐风暂时还是想先立业——”说到这里,林沐风看了一脸期冀之色的孙玉溪一眼,这才又缓缓道,“孙公子,其实报国安民未必一定要步入庙堂,在乡里坊间一样也可为国出力。发家致富可以让一个人锦衣玉食,同样也可以做很多事情——孙公子,沐风虽然不才,但他日若是手中积累了足够的财富,愿意尽一己之力,让财富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济困扶危,让穷苦百姓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倘若沐风能做到这些,我想,即便是不入朝为官,也不会浪费此生。至于那些虚名,于我如浮云耳。”

    孙玉溪面上浮起一种极其震撼的表情。林沐风的这种“奇异理论”他还是初次听说,一时间感到非常茫然。在他看来,只有读书做官治国平天下,才是保国安民,商贾趋利乃是市井小民所为——但林沐风却将这不入流的商贾之事上升到了“兼济天下”的高度。是啊,诚如他所言,如果他手里有了银子,他可以做很多救济穷困的事情,这样的行为,似乎比做官还要令人敬仰!

    林沐风这番话其实只是有感而发,顺口而出。他在现代社会见多了为富不仁的有钱人,为了自己享乐可以挥霍万金,但在慈善公益事业上却是吝啬无比,一毛不拔。富人寡善,让现代社会的他常常感慨不已,曾经无数次的幻想,倘若自己变成了有钱人,一定要多多接济穷人……

    半响的功夫,孙玉溪才渐渐回过神来,清朗的眼神中透射出淡淡的神光。他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个思想上的“另类”了,要不然,以他一个官宦子弟,何以会经常混迹于市井之间呢。故而,他很快便理解了林沐风这番话的意思,深深一揖,“林兄如此悲悯万民之心,实是一种大智慧,大觉悟,大境界,玉溪所不及也。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林兄以大才愿舍庙堂而置身于滚滚红尘,这是在效仿佛祖舍生取义的大彻大悟啊!”

    林沐风汗颜地笑了笑,“孙公子过奖了,沐风信口胡说,信口胡说而已!”

    ……

    3日后。老孟带着王二等原先林家瓷窑的工匠,还有新近雇来的几个工匠,一共30人来到了县城之外的新瓷窑上。柳若长已经雇人从山中采运来了数量庞大的原料和燃煤,都堆积在瓷窑院墙之外。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待林沐风主持烘炉了。

    上午,红日高照。老孟带着王二等工匠们拜完了窑神,将30个工匠召集在一起,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等待着林沐风的“训示”。

    “诸位兄弟!”林沐风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一从工匠们的脸上划过,在那几个新人面上多停留了几秒,才又缓缓道,“今儿个可以说是我们这个柳林瓷窑开窑的第一天,沐风希望今后咱们可以同心协力把这座瓷窑经营好。请大家相信,我林某人绝不会亏待大家,大家相信我吗?”

    “少爷仁德,恩义无双,小的们晓得怎么做的!”王二带头高举双手喊道,众工匠们也都激动地纷纷附和。林沐风开出的工钱是本地市场行情的两倍,而且还保管一日三餐和住宿,这样仁义的东家他们上哪里找去?自然是感激涕零。尤其是那些老工匠,当日老孟将从老林头那里拿到的几两银子分给他们之后,他们一个个都感动地冲着林家大院的方向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底层百姓多是淳朴的,尤其是这古代社会的穷人,你对他有一分好,他便会回报你十分。

    林沐风微笑着摆了摆手,突然笑容一敛,沉声道,“感谢诸位的信任。但沐风也有一句丑话不得不说在前面:柳林瓷窑的制瓷工艺与其他瓷窑不同,日后沐风当逐渐将各种新工艺传授给大家,希望大家能谨守秘密,不得对外泄露。否则,休怪沐风翻脸无情。”

    一股子凛冽的威势瞬间散发出来,阳光下,林沐风冷森森的笑脸闪烁着一层淡淡的寒光,工匠们心头情不自禁的一颤。老孟带着众人一起轰然跪倒在地,“请少爷放心,小的们绝不会做这忘恩负义之事!”

第四十五章烘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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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恩威并重才能收拢人心。林沐风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居然也会有使用这种驾驭下属的手段的时候。当然,这种“威”要起到好处,过犹则不及了。

    他笑了笑,面上又换上了那副温和的神情,轻轻扶起老孟,“好了,诸位请起,我们准备烘炉。老孟,你且说说看,以前你们是怎样烘炉的。”

    “回少爷的话,以前老孟也为其他瓷窑烘过炉。无非是先将木柴点燃,然后放入煤块,置于火床之上。等火势着旺,将煤块加满然后封闭窑门,待其自动燃烧直至熄灭冷却。”老孟躬身答道。

    林沐风摇了摇头,“老孟,这样的烘炉方法不成。我们这瓷窑的烘炉要烘四次,逐渐提高温度,每次的时间——这样,你带几个人去将那边的瓷土取过一些来。”

    老孟领着几个工匠过去用木桶取过一些瓷土,放在林沐风眼前。林沐风俯身捏起一把瓷土,土质精细且微有粘性,发散着淡红色,心头先是一震继而狂喜,大声呼道,“老孟,这山中所产之瓷土都是这般微泛淡红色吗?”

    老孟低头一看,又跑到瓷土堆跟前看了看,这才跑回来小声道,“少爷,不是的,我倒是没有注意到,只有外围这一片如此泛起淡红色,其他的均跟颜神镇所产瓷土没有区别。”

    林沐风哦了一声,心里琢磨开了。瓷土土质泛红,定然是含有大量的铜元素,这种瓷土是不是可以烧制现代社会尹彦征大师发明创造出的中国红高温大红瓷器呢?要知道,普通的瓷土烧制出的原胎呈现出淡青色,即便是上了朱砂红色之釉料,经过了高温煅烧也会逐渐显现出内底的青色来。而如果用含有铜红色的瓷土烧制,会不会可以避免这个问题?他决定利用烘炉的当口,实验一番。

    中国红烧制工艺复杂,通常要四次进炉:一是素烧;二是釉烧;三是红烧;四是金烧。所谓素烧,就是将料器胚胎进行低温烧制,时间不能太长。所谓釉烧,就是将素烧后的料器胚胎上釉后再进窑烧制。而红烧,则是将上釉烧制定型的胚胎进行打磨修正后上一层朱砂红,再进窑烧制使之硬化。至于金烧,按字面意思也不难理解了,描金后再次进窑。这四个过程,烧制时间和烧制温度都要循序渐进,依次提高,这跟林沐风设计的烘炉计划不谋而合。

    天意啊,真的是天意啊!林沐风兴奋地哈哈大笑,让工匠们目目相觑,个个摸不着头脑。

    心神平静下来,林沐风说干就干。指挥着老孟专门弄来了一批这种瓷土,然后按照一定的比例加好辅料,配好了泥浆。接着,拉坯、成型,他亲自上阵,弄了一个一尺高的花瓶坯胎出来。之后,让老孟们按照这个模型,做出数十个花瓶胚胎来。

    之所以要弄这么多,因为林沐风知道,这中国红失败率极高,即便是现代社会烧制也难免有残品,何况是现在。

    经过了这么一忙乎,等老孟将窑中升起火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花瓶坯胎们也提前送进了窑,填满了燃料煤块,瓷窑便半封闭起来。随着窑中温度的升高,整个瓷窑表层升腾起淡淡的热气。

    “老孟,你一定要控制好窑温,以平日里烧制素胎的低温和时间来保持窑温,知道了吗?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灭火之时,我再来。”林沐风望着雾气氤氲的瓷窑,心头不禁浮起一丝温情。

    …………

    回到家里,张风正在林沐风的书房里聚精会神地练习绘画。今天一早,他给张风布置了一个很特殊的“作业”:画100只麻雀,由大到小,越小越好。

    他想将内画之技传给张风,便有意磨练他的心性。毕竟,这内画之术,需要扎实的绘画功底,极大的耐心和定力,以及细微处作画的沉稳。当年,他刚开始跟师傅学习的时候,可是连续画了不下数万只的麻雀。从一开始的巴掌大小的麻雀,到用针尖蘸墨绘出的不足五分之一指甲盖大小的麻雀,还要做到栩栩如生,细节生动,他每日苦练数小时,一连坚持了一年。练好了基本功,才能尝试在内置的器皿中作画。

    不过,林沐风看张风的资质和天分,似乎比他还要强上几分。

    看到林沐风进来,张风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先生,我画了50只了,你看看如何?”

    林沐风笑着从书案上拿起一张宣纸来,扫了一眼,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却是着实吃了一惊。这小子的天分超过了他的预期啊,笔法细腻流畅,细节处理得尤为出色,已经隐隐有一些“以小见大”举重若轻的味道了。照此速度下去,这小子……

    林沐风正在思量,张风看着林沐风沉默无语的样子,以为他对自己很不满意,便不禁微微有些失望地又做了回去,小声道,“先生,阿风会坚持练下去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沐风展颜一笑,轻轻拍了拍张风的脑袋,“阿风,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希望你能好好努力,你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对了,今日不要再练了,你吃点东西跟林虎去一趟颜神镇吧,到上次我带你去的地方,拉几车琉璃的原料来。”

    张风一喜,跳了起来,“好啊,先生,我这就去,我已经跟师娘一起吃过饭了——林虎,林虎,走,跟我去颜神镇啦!”

    张风蹦蹦跳跳地奔了出去,找林虎去了。林虎这个时候正与柳府雇佣来的几两大车和十几个家丁等候在门外。这当然也是林沐风事先安排好的。琉璃的制作和瓷窑的烧制完全可以同步进行,没有必要耽误时间。在林沐风看来,这时间可就是金钱啊,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早些生产出一批产品,也好让柳林瓷行早日开张营业,看看市场的反应。

    其实,不仅林沐风急,柳东阳父子也挺急。毕竟,柳家建瓷窑等,目前还没见效益就已经投入进去不少银子了。

第四十六章孙县令的宴请(求收藏推荐)

    毕竟还是个孩子。林沐风叹息道。却浑然忘却了,自己附身的这个“人”也不过才18岁而已,仅仅张风大上几岁罢了。

    “夫君,你让阿风不读诗书学这个东西,将来张大人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于你呀!”柳若梅盈盈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茶盘,盘中放着一碗炖鸡、一叠腌萝卜干和两个馒头,“夫君,你还没吃东西,这是妾身亲自下厨炖的鸡汤,你用一些吧。”

    “阿风自己喜欢,貌似也不能全怨我吧。”林沐风耸了耸肩膀,笑道,“好的,若梅,放在桌案上吧,我就在这里吃,倒还真是有些饿了。”

    柳若梅将茶盘中的盘碗放在桌案上,将张风画满的那些纸张收了起来,站在林沐风身后,轻轻地为他捏起了肩膀。

    ……

    吃完了饭,林沐风回卧室小睡了一会。睁开眼一看,天已经近黄昏了。正想起来到院中活动一下身体,轻云站在院中轻声呼道,“少爷,孙公子到访!”

    林沐风苦笑了一声,心道,这孙玉溪倒“彪上”自己了,昨日才送走,今日又来。他虽然有意结交此人,但孙玉溪毕竟是官宦子弟,他又不想与其过从过于密切。不过,人既然已经来了,也没有不见的道理,何况,人家才刚刚帮了他一个大忙。

    整理一下衣衫,走出内院,来到客厅,孙玉溪正在厅中踱步。

    “孙公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林沐风脸上浮起他那招牌式的微笑,拱了拱手。

    孙玉溪赶紧回头也笑着还礼,“林兄,打扰了。小弟此来,是要请兄到小弟府上一聚,家父想要宴请林兄——”

    林沐风一惊,堂堂一个七品县令,益都县的父母官大人,要宴请自己一个小小的秀才?而且,还是一个有从事低贱行业嫌疑的秀才?

    似是看出了林沐风的疑惑,孙玉溪清秀的脸上一丝红晕一闪而逝,轻轻笑了笑,“林兄莫要紧张,家父虽是为官之人,但对林兄这种胸有才学的青年俊彦,还是颇为器重赏识的。正好,家父要请人撰写一幅字悬挂于书房,小弟便推荐了林兄,呵呵,林兄不会怪我吧?”

    林沐风心里的疑惑虽然没有消除,但面上却没有再表现出来。县令宴请,无论如何是不能拒绝了,得罪了一县父母官,可没有自己好果子吃,作为一个现代人,林沐风更加清除民不与官斗的“深刻内涵”。他点了点头,“既然县令大人和孙公子盛情相邀,沐风岂能不识抬举。不过,沐风之字丑陋不堪,怕是不入县令大人的法眼了,呵呵。”

    孙玉溪脸上一喜,朗声笑了起来,不过,这笑声让林沐风听着有几分脂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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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府的内堂。红烛高照。

    换上了一身便袍的益都县令孙连梁,面目清秀,颌下三缕长须,亲切的笑容中透射出几分上位者的气势。他居于酒桌的主位,右首是孙玉溪和一个面目极其清秀衣着华丽的贵介公子相陪,据介绍说是孙玉溪的表弟,名唤祝允秀,从济南府探亲而来,而林沐风则神态恭谨地坐在左首的客位上。

    虽然一桌子山珍海味,但林沐风却没有一丝胃口。一来,他很不习惯这种冠冕堂皇的应酬,二来,面对一个大权在握的古代官员,他多少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在前世打过交道的最大级别的领导,不过是他所在工艺美术所的所长,一个正科级的小干部。不过,这绝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很正常的不适应,属于人之常情。

    似是看到了林沐风的紧张,孙连梁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地亲切了,不过,在林沐风看来,这只不过是一种程式化的微笑,根本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内涵”。

    孙连梁笑道,“林公子不要拘束,请满饮此杯,本县先干为敬了。”

    林沐风赶紧举杯,“多谢县令大人!”

    孙玉溪为林沐风夹起一块红烧肉,和声道,“林兄,这是在内堂,你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好了。”

    孙玉溪旁边的祝允秀看见孙玉溪殷勤地为林沐风夹菜,眉头一皱,一双轻灵的大眼中居然闪出几丝幽怨和妒忌之色,轻轻扯了扯孙玉溪的衣袖,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小声嘟囔了一句,“表——表哥,一个小小的秀才而已,你也不怕失了身份。”

    声音虽然微小,但林沐风也听进了耳朵。孙玉溪尴尬地不着痕迹地甩脱了祝允秀的手,借着向林沐风敬酒来掩饰窘态。

    林沐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祝允秀的话他倒是不怎么在意,看样子此人也是官宦子弟,骄傲自大也是正常的。不过,看他看孙玉溪那种热烈的眼神,那种近乎撒娇式的小动作,让林沐风有些讶然:太不正常了,如果不是在大明王朝,他非把这祝允秀和孙玉溪当成“断背山上的兄弟俩”。

    祝允秀低低哼了一声,清秀的脸上嗔意更加地明显了。林沐风好奇地急急扫了他一眼,突然心中一惊,莫非是个女子?不错,男子哪里能这般清秀中带着深深的柔媚?一念及此,他急忙屏气凝神,再也不敢看他。

    ……

    酒宴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也就草草结束了。应孙连梁的邀请,林沐风跟着这位父母官到了他的书房,准备去给他写一幅字。这才是今儿个孙连梁真正的目的。他之所以答应孙玉溪要见林沐风,主要是看了林沐风烧制的精品三尺彩绘花瓶,再加上孙玉溪这连日以来不断在他面前夸赞林沐风的才学,这才让他对林沐风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孙连梁想不通,一个才学过人的秀才怎么能精通制瓷之技?还能复原制作出传说中的琉璃?还能在方寸之地的器皿内部作画?

    孙玉溪和祝允秀也跟了过来。两人并肩一起站在书房书案的一侧,不过,孙玉溪脸上是一片期冀和赞赏之色,而祝允秀则是一脸的鄙夷和不屑,还有一丝复杂的神色在内。

第四十七章祝允秀(求收藏推荐票)

    “林公子,听说你不仅精通制瓷之技,还文采风liu才学过人,今日本县与公子相聚,公子不妨以冬日为题,赋诗一首让本县开开眼界。”孙连梁呵呵一笑,手指着桌案前已经放好的笔墨纸砚,微微颔首。

    赋诗?以冬日为题?林沐风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颇感有些犹豫——是剽窃一首现成的明之后的古人诗词,还是自己临场发挥弄一首原创出来?古典诗词,他以前也有涉猎,作一首倒也不是不可能。可这仓促之间,又心态有些拘谨,一时又难以做出。那么,剽窃吧,但想来想去又没有“搜索”到合适切题的古人诗词来。他提起笔,悬腕在那里沉吟着,面上神色变幻,良久没有落笔。

    孙连梁暗自摇头,心里微觉有些失望。他径自走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啜了一口,然后清朗的眼神从林沐风身上挪开,投向了别处。

    祝允秀脸上的不屑神色愈加的重了,撇了撇嘴,背过身去,“小小一个制瓷匠,非要学人舞文弄墨;明明是跑江湖卖艺的,非要在关公门口耍大刀,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允秀!”孙玉溪不满地回头看了祝允秀一眼,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林沐风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扫了祝允秀一眼,他已经明白此人是个女子,一定是孙县令府上的亲属女眷,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参加这次邀请?更不知道,她似乎对自己有着深深的敌意。这种敌意和排斥,是发自内心的,绝不是简单的“瞧不起”。

    孙玉溪那信任、鼓励的眼神传递过来,林沐风顿感心头一暖,心态立即变得平和起来。瞬间,灵感勃发,他淡淡一笑,伏案提笔写道:

    天净沙——益都冬日

    仿马致远公词令致益都县令孙公连梁大人

    孤城落日残霞,

    轻烟薄暮寒纱。

    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

    白草红叶黄花。

    益都县生员林韬敬奉

    他巧妙地改写了元朝马致远的一首小令,然后采用了他最擅长的行书,整幅字看上去行云流水,包含着一股子冬日凄凉但却又蕴藏勃勃生机的韵味。尤其是在末尾落款题字时,他突然笔锋一转由行草而变为狂草,给这一趟行云流水划上了一个令人回味悠长的句号。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到此蓦地戛然而止,让人怅惘留恋不已。

    林沐风微笑着放下笔,双手捧起走到孙连梁跟前奉上。孙连梁接过,目光略加一扫,面色蓦然大喜,霍然站起身来,大声,展开字卷的手居然微微有些颤抖,目光投向在字幅之间,久久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发出一声赞叹,“林公子果然大才,果然大才!词之意境绝佳,而字更加潇洒不凡,没想到,在这益都一县居然有公子这等旷世奇才,本县叹服!”

    “县令大人过誉了,沐风信笔涂鸦,不敢当大人如此褒奖。”林沐风此时此刻的心态意境完全放松下来了,淡淡地客套了一声。

    祝允秀吃了一惊,赶紧走过来扫了一眼,也呆在了当场。他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哪能不识货?

    孙玉溪兴奋地从孙连梁手中接过字幅,眉飞色舞地指点着,“爹爹,你看,林兄这词当真是一绝呀,寥寥几笔就写出了益都的神韵——益都四周环山,可谓青山,而一条孝妇河环城而过,可谓绿水,在这青山绿水之间,残冬枯黄的花草红叶点缀期间,清冷而不失生机盎然,妙极妙极!”

    孙连梁连连点头,向林沐风投过赞许的一瞥。

    祝允秀本来也在内心中暗暗惊叹林沐风的才学过人,但看到孙玉溪如此赞赏,又盈盈走在了林沐风身边,笑语连声一脸的“倾慕”之色,他心中突然没来由地又生出一股子浓浓的不渝,低低地哼了一声,索性扬长出屋而去。

    ***********************

    孙府的内宅,一座闺房内。

    卸下男装的孙玉溪,一身青色亵衣,乌黑的长发披肩下来,男儿的豪爽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女儿家的温柔娇媚之色。

    烛光下,祝允秀穿着粉红色的小衣,托着腮,俏脸上浮现着痴迷的神色,喃喃道,“羽西姐姐,你莫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林沐风了吧?”

    “允秀,你莫要胡说。我跟林兄,只是知己好友而已。”孙玉溪面上一红,回头瞪了祝允秀一眼。

    “知己好友?拜托,姐姐,你是女子呀!你女扮男装与其走动频繁,甚至还不惜绞尽脑汁让舅父宴请他,给他创造种种机会——这是普通的朋友所为吗?再者说了,你瞒不了我,你看他的眼神中居然带出了少见的温柔之色……”祝允秀幽怨地道。

    “允秀,不要乱讲。人家林兄已经有了贤惠美丽的娘子,即便是我有此心,跟他也是无缘了……”孙玉溪背过身去,没来由心里一阵哀伤迷惘,声音变得低沉落寞起来。慢慢转过身来,她走到床榻跟前,翻身上chuang,盖上被子,叹息一声,“允秀,睡觉了。”

    ……

    孙玉溪已经酣然入睡,而祝允秀却还背靠在床上,借着昏暗的烛光痴迷地盯着孙玉溪那清丽中带着几分须眉刚毅之色的绝世容颜,喃喃自语着,“羽西姐姐,你是允秀的,任何人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不要怪我,羽西姐姐,谁让你从西域回来后便天天一袭男子装扮的?允秀自从那日在王府大堂见得了你,这颗心便被你勾走了……日后虽然知道了你也是女儿之身,但允秀这颗心已经无法收回来了……”

    祝允秀突然掩面低低抽泣起来,一阵凄冷的风透过窗户棂子,扑的一声,烛火熄灭了。窗外,传来更夫那尖细悠长的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第四十八章大明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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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林沐风牵挂瓷窑的事情,便草草吃了点东西,便直奔瓷窑而去。

    按照老孟的经验,第一次烘炉在凌晨时分便灭火了。等他赶到瓷窑上的时候,老孟正指挥众人开窑,准备取出那批胚胎花瓶,然后重新填充燃料,进行第二次烘炉。

    林沐风走到瓷窑跟前,伸出手在瓷窑外表拍了拍,发出低低的沉闷声,他接着又用撬棍透过窑门,在瓷窑已经坚硬的内壁上敲打了几下,点点头笑道,“老孟,你们干得不错,第一次烘炉成功了。”

    “都是少爷运筹得当,小的们只是干活。少爷,那些花瓶的胚胎也都出窑了,都放在那边的棚子里,你去看看。”老孟恭谨地笑着,手指着那边的棚子。

    林沐风快步走过去,捧起一个胚胎花瓶,仔细打量着:胚胎经过低温素烧之后,整个胎面都呈现出淡淡的暗红色,胎质细腻而温润。他脸上浮起浓浓的笑意,有门了,中国红——不,大明红,有可能要在老子的手中诞生了!

    尹彦征大师啊,我将你的专利拿到几百年前了。不要怪我,要怪就怪科学研究所那帮无事生非的老怪物吧,是他们让老子穿越到了这大明王朝的天空下。林沐风心中感慨,仰头看着头顶那密布的阴霾,低低道,“老孟,天色不好,要下雪了,不成,我们得赶紧干活!你带几个人过来,我指点你们给这些胚胎上釉,其他人准备第二次烘炉。”

    其实,在素烧之前,还应该将胚胎雕刻缕空装饰一番,但这回只是一个实验品,林沐风也没想搞那么复杂,只是做出了最简单的胚胎。

    “少爷,这些废品可以丢弃了吧?”老孟指着那几个裂开的废品,问道。

    “不,不能丢,你一样给它上釉,不要管它开裂不开裂。”数十个胚胎经过素烧,报废了有十分之一,这在林沐风的意料之中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每一道烧制的环节,都会有一些残品,这是难以避免的。起码,在现在的技术条件下难以避免。不过,残品固然是残品,林沐风也想观察一下,开裂的具体原因,所以决定连这些残品一起上釉,一起进窑。

    上釉,相对来说,比塑胎拉坯技术要简单容易一些。老孟他们都是常年干这个的匠人,上釉自然是轻车熟路。没有一个时辰,便上好了釉。等将这批上好釉的胚胎送进了窑,又填充好了燃料,老孟一边指挥人点火,一边亲自爬到了瓷窑顶部,去关闭了数十个通气孔。而王二,则转到后面,将用青石垒砌而成的巨大烟道口打开。

    “老孟,第二次烘炉,温度要提高一些,但不能一下子提太高,时间也要略长一些,大约比第一次长一个时辰左右便可以了。当然,你视具体火候具体掌握吧。”林沐风拍拍老孟的肩膀,走向瓷窑大院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

    那里,张风和林虎正指挥几个工匠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下砌了一个庞大的炉灶,样式无非就是按照林沐风前些时候在颜神镇林家大院里搭建的那种炉型——融化琉璃原料的熔炼火炉。

    一大堆马牙石和紫石堆积在一旁,这是张风昨日带着林虎等人从颜神镇外的山间运回来的。林沐风扫了一眼,不少了,够用一段日子了。

    林沐风围着棚子转了几圈,突然低低说了一句,“林虎,带人赶紧在这个地方给我砌一堵墙,把这个地方跟外边半隔离开来,以后,这个地方,闲人不得进入。”

    林虎惊讶地问了一句,“少爷,砌墙干嘛呀……”

    张风擂了他一拳,“废什么话呢,先生让你砌,你就赶紧带人砌就是了,先生自然有先生的道理。”

    林沐风微笑着扫了张风一眼,走了出来,向不远处正在忙碌的王二招了招手。王二赶紧跑了过来,垂首侍立在一侧,“少爷有事吩咐王二吗?”

    “王二,你随我来。”林沐风抬步行去,一路径自出了瓷窑的院子,来到窑外通往山间的小径旁边,这才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王二紧跟着他,也停下了脚步。

    “王二,我复原了琉璃烧制技术,我准备想将这一技术整体传授给你,你可愿意学?”林沐风望着阴云密布的天宇,声音极其低沉。

    “啊?少爷,王二……”王二闻言先是震惊,继而感激涕零,不由得噗通一声跪在林沐风面前,“王二愿意学!少爷对王二恩重如山,王二在此对天起誓,此生追随少爷绝不背叛,如有违誓,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琉璃烧制技术啊!这可是万金难求的技术啊!林沐风能将此传授给自己,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和恩宠?王二岂能不感激涕零。他也不是傻子,知道林沐风之所以单独将他唤了出来,肯定是要保守秘密,故而,他这才起誓表了表忠诚之心。

    林沐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他扶了起来,和声道,“王二,我观察你有些日子了,你为人忠厚朴实,性子沉稳,又有技术功底,所以我就决定将琉璃烧制的工艺技术传授给你。但你一定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将技术外泄给他人,明白吗?”

    王二哽咽起来,“少爷的恩德王二终生铭记在心,王二就是死了,王二绝不会把技术透露出去。”

    “如此甚好。这样,我让老孟调拨9个人给你,然后你将他们分成三个组,等你掌握了全面的技术后,再由你将局部的技术传授给他们,然后让他们分别独立在房中完成各道工序,记住,要严禁他们互相串通,私相传授技术。”林沐风缓缓说道。他早就设计好了,琉璃工艺繁杂,在现有条件下,为了保密,只能分组进行流水线生产了。这样虽然效率还是有些低,但总是比自己一个人忙活要好。按照他的预期,如果一切走上了正轨,等工匠们分别熟悉了自己所负责的局部工艺,手法熟练了,每日起码可以烧制数十个琉璃成品。

    虽然数量很少,但物以稀为贵,对于琉璃,林沐风觉得这也是维持琉璃高价的一个关键。

第四十九章大明红(二)

    几天下来,王二在林沐风的指点下,很快便掌握了除琉璃原料提纯这一核心技术之外的全部工艺。

    至于琉璃原料的加工提纯,林沐风思之再三,还是觉得暂时要严守秘密,掌握这一技术的人越少越好。目前来看,如果自己不亲自上阵,就交给张风和林虎来做。张风是自己的学生,林虎是自己的家人,都非常忠诚可靠。

    好在,融化原料进行提纯,并不是很大的体力劳动,只要掌握了火候,其实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且,只要炉温达到了一定的平衡,大量的原料投入进去,待其融化沸腾用特制的铁勺进行捞取,经过数次重复操作,依次提纯,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可以提取数日所需的人工水晶原料。

    张风这几日总算是明白了林沐风要砌墙隔离这里的目的了,保密呗!他天资聪颖,即便是林沐风不嘱咐他,他也明白这技术保密工作的重要性。

    连日以来,张风在林沐风的指导下,连续提纯了一宗人工水晶原料,纯度之高足以满足琉璃器皿的生产了。看张风挥舞着铁勺热情不减,林沐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风,不要弄了,这几日,我们都提纯了很多了,够用了,呵呵。”

    “挺好玩的,先生,不弄了?好吧,那我回去找师娘下棋去了。”张风遗憾地放下铁勺,向林沐风施了一礼,雀跃而去。

    林沐风走出隔离着火炉熔炼区的高墙,看到王二急匆匆奔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打磨好的琉璃成品,兴奋得眉开眼笑,远远地就呼道,“少爷,少爷,你看!”

    林沐风接过来,心里头乐开了花。这个长方体的琉璃瓶子,是王二按照他的要求制作的,他想尽快完成一个早就答应人家孙玉溪的内画沐风彩琉。放在手上端详,品相光滑,圆润饱满,比例协调,整体呈现晶莹透明,已经算是一个比较成功的琉璃器皿了。

    林沐风也有些高兴,“王二,不错,不错,告诉兄弟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每一个工序都要慎之又慎,不能马虎大意,这个就给我吧,你们继续努力!”

    得到林沐风的夸奖,王二心里美滋滋的,黝黑的脸上浮现着笑容,向林沐风拜了一拜,便兴奋地扭头进了一旁的“琉璃生产车间”,继续去当他的“车间主任”和“技术总监”了。

    由于内画技艺普通工匠很难掌握,林沐风经过深思熟虑,设计出了一种相对简单可行的琉璃产品——十二生肖琉璃工艺品。这种,难度主要是在制作模型上,先塑制出十二生肖的内外模型,然后用融化的人工水晶溶液浇灌进入,上炉脱蜡即可以获得一个半成品。

    有了半成品,然后就可以进行彩绘。不过,在琉璃料器上进行彩绘,与在瓷器上有着很大的不同。首先,琉璃器面光滑,不易入色;其次,琉璃质地相对坚硬,彩绘起来需要更高的技巧。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林沐风指导着王二进行了很多次的实验。最终,他发现,在彩绘之前,只要先将琉璃料器放入醋中浸泡一刻钟,然后再进行彩绘,就很容易入色和不印染。

    彩绘之后的琉璃料器经过充分晾干,再用一个特制的铁皮烤箱进行短时间的高温煅烧,基本上就可以获得色彩艳丽的琉璃工艺品了。当然,还是会有一些残品出现。

    林沐风欣慰地活动了下身子,这个时候,西北风慢慢开始刮了起来,漫天的寒气席卷而来,林沐风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裹紧衣袍,将王二送来的琉璃成品揣入怀中,向老孟那边望去。

    第四遍烘炉已经完成,窑火已经熄灭,马上就要开窑了。烘炉,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这一点,林沐风还是有着很大的自信。如果连烘炉都做不好,自己也就不要再制瓷了。他所担心的是,窑中那经过了四次煅烧的花瓶——能不能烧制出他所期待的的大明红呢?

    看到林沐风过来,老孟笑着过来递过一把椅子,“少爷,你坐下歇会,窑门已经打开,窑温已经冷却了。”

    林沐风摇了摇头,也不坐下,“老孟,赶紧把那批花瓶出窑,让我看看。”

    工匠们根本就不知道林沐风在弄什么,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花瓶而已,体型微小又造型简单,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价值。

    林沐风正紧张地望着窑门,突然窑中传出一阵高亢尖细的叫声。众人一惊,林沐风心里更是一震,几步便飞跃过去,向窑中望去。

    这座瓷窑规模比较庞大,因而窑门也足有一人多高。微微有热气扑面而来,狭长的窑中巷道上,一个工匠紧紧抱着一个红彤彤的花瓶急急走了过来,看到林沐风,声音兴奋地都变了掉,“少爷,少爷,你看看,是鲜艳纯正的大红色啊,老天啊,小的干这一行快20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颜色这般红艳入骨的花瓶。”

    红瓷,以前也有工匠尝试着烧制过,但因为经过高温,涂抹在表层的红色颜料多会变型干裂脱落,故而红瓷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品种,像这种似是胎里红表里一致的大红瓷,就是传说中也不曾有啊!老孟等众工匠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沐风捧在手里的红瓷花瓶,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林沐风兴奋得嘴唇都有些颤抖。器壁均匀,如若凝脂,颜色表里如一鲜艳纯正,浑然天成,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了。

    半响,他才缓缓将手中的花瓶高高举起,任凭呼呼的西北风吹拂着他已经有些散乱开来的头发,高声喊道,“兄弟们,看到没有,这是我们柳林瓷窑独一无二的创造,大明红!”

    “大明红!”

    “大明红!”

    工匠们激情的呼喊着,雀跃着,在呼啸而来的大风中,柳林瓷窑一片沸腾。鹅毛般的雪花开始沸沸扬扬地下了起来,林沐风仰起脸,嘴角滑进一片酸涩的雪花,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轻将手中的红瓷放在地上,静静地退后三尺,心里渐渐地一片淡然宁静。

    这才是一个开始,不是吗?

第五十章祝允秀的警告

    不多时,漫天的雪花越下越大。不过,雪下得大了,风倒是停了。雪花飞舞着,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

    工匠们封闭了窑门,躲进了棚子里去。林沐风站在雪中,心中的兴奋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信步走去,准备回家的时候,瓷窑大院的木栅栏大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黑衣男子冒着雪大步走了进来,站在院中高呼道,“哪位是林韬林沐风!”

    “在下便是。”林沐风奇道。

    “我家主人请你过去,有事相谈。”黑衣人几步走过来,虽是肃手相请,但声音中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和气势。

    林沐风心中一动,也没说什么,跟在他的后面出了窑门。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雪花,踩在脚下发出声声脆响。不远处,雪花飞扬中,祝允秀依旧是男装打扮,披着狐皮披风,头戴裘皮棉帽,盈盈站在那里。身后,还有一个黑衣人为她撑起了一把油纸伞。

    祝允秀伸出白皙的小手拂去了额前的一片雪花,望着前面的柳林瓷窑,俏脸上一片匪夷所思,摇了摇头,“林沐风,我搞不懂你,你明明有才学,又是秀才,却不思科考进身报效朝廷,反而沉湎于这制瓷贱役之事,实在是不务正业让人难以理解。”

    看到祝允秀,林沐风心里一惊。此女跑到这荒郊野外,来找自己干什么?听完她的话,只得淡淡一笑,“人各有志耳。”

    “这个,你自便吧。本——本少爷也懒得管你。我今儿个来,是想要告诉你一声,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与我表兄孙玉溪见面,否则,我会让你这柳林瓷窑开不下去,让你在这益都县城里没有容身之所。”祝允秀声音变得阴冷起来。

    林沐风愕然,不与孙玉溪见面?凭什么?真是莫名其妙。其实,见不见、来玩不来往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此女这种高高在上牛逼之极的态度——林沐风冷冷一笑,“在下与孙公子乃是朋友,朋友之间有些来往实属正常,你何以如此专横跋扈?再者说,见面不见面,是我跟孙公子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管。”

    林沐风对这个祝允秀的印象实在是恶劣到了极点,说完转身便想离开。

    “你站住!你敢忤逆我的话,你可不要后悔!”祝允秀跺着脚叫道,“林沐风,你给我站住!”

    林沐风停下脚步,回头来漠然道,“这位——这位公子,在下与你素昧平生,请问我跟你有新仇还是旧怨?”

    “那倒没有。”祝允秀面上一红,接着道,“不过,我说一不二,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林沐风撇了撇嘴,“看祝公子的派头,我想大概是非富即贵吧。我毫不怀疑,祝公子有让我‘好看’的本事。不过,林某人一未冒犯公子,二未作奸犯科触犯大明刑律,安分守己做一良民,就算是县令大人到此,林某也毫无所惧。”

    祝允秀嘴角抽动了几下,突然向前一步,走到了林沐风跟前,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展示在林沐风眼前,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林沐风,如果你能答应我不再与表兄见面来往,我这面金牌便送与你,保你在这山东境内呼风唤雨,逍遥自在。”

    金牌上雕刻着暗底的龙纹,上书两个篆字:齐王。林沐风看了心中大震,急急后退了几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瞥了祝允秀一眼,便垂下头去。此女派头不少,又持有齐王金牌,必是齐王府的权贵子女,甚至是……难怪人家都说这孙县令与齐王府有亲。想到这里,林沐风暗暗打了个寒战。

    看着林沐风微微有些凛然的样子,祝允秀暗暗得意,干咳了两声,“林沐风,想必你也猜到了我的身份。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会害你,我只是想让你从此不再与我表兄来往。其实,你们本来就是两路人,不是吗?”

    林沐风默然无语,他乃是一介平民,对方却是一个权势冲天的大人物。也罢,自己与孙玉溪也不过是交往时间很短的朋友,不见就不见了吧,为此惹上这么一个惹不起的对头,实在是不划算。一念及此,他暗暗叹息一声,神情冷漠地扭过头去,低低说了一句,“祝公子放心吧,林某人绝不是高攀权贵之徒。”

    祝允秀得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即便是我表兄上门找你,你也不许见。这样,你干脆搬回颜神镇上去吧,知道了吗?”

    这种颐指气使的神态和语气,让林沐风那股子压制起来的怒火渐渐又升腾了起来,他怒哼一声,“祝公子不要欺人太甚!在下自问没有任何过错,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放肆!你敢对我家主人如此无礼。”旁边的黑衣人早就按捺不住了,一步窜了过来,猛然一圈击了过来,猛烈的拳风激荡开了片片雪花。

    林沐风愤怒地低吼了一声,身子往后一缩,一个侧身避过拳头,探手抓住黑衣人击打过来的手腕,往后一拉一扭,黑衣人前冲之势收拢不住,踉跄着扑倒在地上。

    祝允秀没想到林沐风这样一个文弱的书生,还有一身功夫。黑衣人恼羞成怒地爬起来,正要再次冲上前去,被她喝住了。她冷笑着,“林沐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本少爷面前动粗,你不想活了吗?”

    林沐风低哼了一声,“Knockitoff!大不了,老子赤条条的来再赤条条的回去,有什么大不了的?”愤慨之间,林沐风脱***了一句英文粗口,冷冷地扫了祝允秀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李四,他说什么?”祝允秀呆了一呆,回头向给她撑伞的黑衣人问道。

    “回主子的话,奴才也听不懂。不过,依奴才看,此人身手不凡,奴才两人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主子,要不奴才去县城再唤几个侍卫来拿下他?”李四恭谨地垂首道。

    “算了。走,我们回去。”祝允秀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望着在雪花飞舞中渐渐远去的林沐风的背影,脑海中又浮现出孙玉溪那清朗的容颜,心里不由一阵迷乱。

第五十二章踏雪寻梅(一)

    轻云红艳艳的脸上似是要滴出水来,心里慌乱不堪,急急跑回自己跟轻霞的屋里,一头扎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轻霞奇怪地问了一句,“轻云,你咋了?炭火送过去了?说话呀,你这是咋了……”

    “我没事,没,没怎么。”轻云小声回了一句。虽然藏在被窝里,但她也感觉到自己脸上发烫,脑子里林沐风那英俊挺拔的身影不住的闪现着,小丫头嘤咛一声,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

    这场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断断续续一连下了三天,直到第四天的早上才止住了。这三天里,林沐风一直呆在家里,瓷窑上的老孟他们因为下大雪,也没怎么干活,基本上也是歇着。

    雪停了,林沐风为孙玉溪刻画的内画沐风彩琉也宣告成功完成。本来想派人给孙玉溪送去,又想起祝允秀的警告,心里叹息一声,顺手将内画琉璃瓶子放在了书架上,准备过一段时间再说。

    昨日,孙玉溪冒着雪来了一趟,说是要跟林沐风面对雪景小酌一番,但林沐风闭门没有见他,只让老林头跟他说,自己在瓷窑上不在家中。没成想,孙玉溪今日又来了。

    老林头进了书房,向林沐风施了一礼,笑着道,“少爷,孙公子又来了……”

    “老管家,你出去告诉他,我不在家。”林沐风摇了摇头,背过身去。老林头奇怪地看了林沐风一眼,不知道少爷这是怎么了,跟孙公子本来交往好好的,突然咋就闭门不见了呢。

    柳若梅也有些不解,走过来小声问道,“夫君,你这是为何?”

    “若梅,我不想跟官府中人有太多的纠缠……”林沐风随口敷衍了一句,顺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柳若梅看了看自己的夫君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夫君是天,林沐风做什么她都认为是有道理的,也从来不过多地过问他的事情。

    过了半个多时辰,估摸着孙玉溪已经离开了,林沐风准备去窑上看一看,时间就是金钱,得赶紧开工了,这老丈人都催了好几遍了,县城中的柳林瓷行店铺已经装修一新,就等有了产品正式开张了。

    刚出了门,他便一愣。

    孙玉溪裹在裘皮披风里,头上戴着一个厚实的棉帽,两只手横在胸前的套筒里,在门口的雪地上来回焦灼不安地走动着,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提食盒的小厮。厚厚的积雪,在他来回的走动中,已经被踩成了明晃晃的冰面。初升的朝阳照射下来,将那一张清秀的、冻红的脸映衬得更加红润。

    孙玉溪看到林沐风,勉强一笑,迎了上去,“林兄何以闭门不见孙某?”

    “这,呵呵。”林沐风尴尬得搓了搓手。

    “我昨日就去你窑上了,窑上的工匠们说,这几日,林兄根本就没过去。故而,孙某知道林兄在家中,而今日天色放晴,林兄大概是要去窑上吧?”孙玉溪清朗的眼神不住地在林沐风身上逡巡着。

    “……”林沐风无语,笑了笑。

    “这益都一县最近几年来,还从未下过如此之大的雪。孙某想与林兄一起去城外的原山之上去踏雪寻梅,浏览一番大好的雪景,不知林兄意下如何?”孙玉溪似是知道林沐风为什么要躲避不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主动扯开了话题。

    看着孙玉溪一片赤诚热情之色,又在这寒冷地里等了自己大半天,林沐风不由有些感动,想了想,点点头,“既然孙公子如此雅兴,沐风理当奉陪。不过,沐风对这益都一带非常陌生,还要孙公子指点一二了,呵呵。”

    孙玉溪喜道,“如此甚好,走,林兄,我们边走边说。”

    ……

    其实,用现代的眼光看,这大明时期益都城外的原山,包括其他山峦,都不能叫山,只能叫丘陵。据林沐风估摸着,海拔大概最多300米。但山虽比不上五岳大川那般高大雄伟,景致却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在这大雪之后。

    顺着已经被进山砍柴农人踩出来的雪径一路向上,大约花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带着那个提着食盒的小厮,就攀到了原山山顶。山顶是一片平整的山地,一面是来路,一面则是陡坡,陡坡之下是一个深谷,深谷的另一端其实又与另一座山峦相连。

    站在山顶,寒风徐徐,望向远方,山峦连着山峦,层层叠嶂,皆银装素裹,浑然一体,在淡红色的阳光照耀下熠熠闪光,景色煞是壮丽。孙玉溪摘去了棉帽,深吸了一口气,张开手臂,朗声道,“林兄,如此壮美之景真是令人心旷神怡不能自已。果然如宋人杨万里诗中之言,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呀!”

    林沐风微微点头,呵呵笑着,也颇有同感。

    “林兄大才,值此美景当前,何不赋诗一首让玉溪一饱耳福?”孙玉溪笑着转过身来。

    “这?沐风才力拙劣,怎么敢献丑?”林沐风暗暗叹息着,怎么这古人动不动就喜欢作诗呀,这不是毛病吗。实话实说,他虽然有不错的古汉语文学功底,也对古典诗词情有独钟,但你要让他在有限的时间内点题让他做出一首切题的诗来,难度不小。毕竟,他是一个现代人,喜欢归喜欢只是拿来当爱好,并不能像古人文人士子一样将吟诗弄对当成生活中的主要工作。

    “林兄在玉溪面前就不要谦逊了,林兄之才,玉溪早就领略了。请!”孙玉溪一脸的期待。

    林沐风尴尬地笑了一笑,心道,好吧好吧,再次剽窃一次吧。目光远远地投了开去,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没有办法,只得将伟人那首沁园春雪吟了出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吟到这里,林沐风突然心里一震,戛然而止。不能再往下念了,再念下去就不得了啦,你说他敢在孙玉溪面前说“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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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老不死

    刚进门,林沐风就看到心急如焚的柳若梅出了内院,站在外院的天井中,急得团团乱转。轻云和轻霞两个丫头也面带忧色,围在她身边不住地宽慰着。

    “少奶奶,少爷回来了!”轻云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柳若梅霍然回头,居然全然不顾淑女本色扑了过来,扑在林沐风的怀里激动地抽泣起来。林沐风怜惜地拥抱着她,柔声道,“若梅,不哭了,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吗?好了,看你穿得这么单薄,我们赶紧回屋去,免得你着凉。”

    不由分说,林沐风拦腰将柳若梅抱起,一溜烟跑回了内院。身后,张风和林虎互相笑着,而轻云和轻霞则长吁了一口气,也进了内院。

    回到屋中安慰爱抚了好半天,柳若梅紧张惶恐的心情才完全得到释放出来。两人正柔情蜜意地说着“情话”,林虎站在门外呼道,“少爷,柳少爷派人来请少爷跟少奶奶到柳府去用晚饭。少奶奶,这是柳少爷给你的信。”

    林沐风出来接过信进屋随手递给了柳若梅,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是老丈人请吃饭而已,如果娘子想去那就去呗。柳若梅看完了信,高兴地眉开眼笑,喜道,“夫君,妾身的先生,也是我哥的先生,李银李焕文老先生回到益都来了,我爹爹让我们回去一起为他接风。”

    “李焕文?”林沐风随口问了一声。

    “夫君,老先生博学多才,年轻时候可是山东有名的风liu才子。可惜,时运不济,参加科考十余次皆名落孙山。当年,我父亲在济南府城外,看到他昏倒在路边便请大夫救了他一命……自此之后,先生便在柳府教导我跟我哥功课……两年前,先生却时来运转,不仅在乡试中一举夺魁,还在殿试中高中进士,听说外放河南安阳知县,如今却不知如何到了这益都来?”柳若梅喜形于色,看得出来,她跟这李焕文感情甚好。

    ……

    来到柳府的客厅里,一桌子丰盛的酒宴已经摆好,柳东阳、王氏,还有柳若长,而且,居然还有柳若长的娘子以及他们一岁的女儿柳眉儿。林沐风心道,连家中的内眷都不避嫌疑出来迎客,坐在一起吃饭,这说明这李焕文与柳家关系那可不是一般的好。

    “先生!”柳若梅挣脱林沐风的手,激动地微微上前一步,呼道。

    李焕文霍然从座椅上站起,扭过头来,脸上也浮起一片激动的神色,“小梅!小丫头长大了,听说都嫁人了。”

    林沐风缓缓走了过去,打量着这李焕文。一袭青衫,个子不高,50左右的年纪,两鬓微有斑白,国字脸上两道乌黑的眉毛,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精明强干。

    与柳若梅寒暄了几句,李焕文将目光投在了林沐风的身上。柳若梅赶紧笑道,“夫君,还不见过先生。先生,这是小梅的夫君,林韬林沐风。”

    林沐风微微一笑,躬身一礼,“沐风见过先生。”

    “免礼,免礼。东阳啊,你这姑爷不错,相貌英挺,比若长还胜一筹。”李焕文扫了林沐风一眼,那双眼神很是锋利。

    “李大人,赶紧请坐。梅儿你跟沐风也入座吧,柳安,吩咐厨房烫两壶老陈酿来,这可是李大人最喜欢喝的。”柳东阳招呼着。

    “东阳啊,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跟我这么客套,什么李大人?你还是按照老规矩,叫我老不死吧,哈哈!”李焕文皱了皱眉头,慈爱地拍了拍柳若长的肩膀,“当年,就连这小子,也叫我老不死来着,呵呵。”

    柳若长咧着嘴笑着,在李焕文面前,这个精明的商界青年精英居然流露出些许顽皮之态。

    柳东阳微微有一些激动之色。李焕文的念旧让他感动,但李焕文如今毕竟是朝廷官员,有职位在身,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商人,人家不忘旧情来家里拜访,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失了礼数。要让他再像当年一样呼李焕文为老不死,他万万是说不出口的。物是人非,当年的落魄穷秀才如今已是官场达官,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柳若梅拉着林沐风两人坐在了柳若长的下首。

    酒过三巡,柳若梅笑眯眯地望着李焕文,问道,“先生,听说你不是去河南安阳做县令大人了吗?这次是……”

    李焕文抚着下巴上那一缕山羊胡子,微微一笑,“小梅,我此番要进京去詹士府做一个六品的府丞。路过山东,思念你们,特地绕道过来与你们相聚一番。”

    柳若梅不知道这詹士府是什么机构,但她知道李焕文这是升官了,她笑道,“小梅恭喜先生了,先生高升,小梅让我夫君替我敬先生一杯。”说完向林沐风使了一个眼色。

    林沐风端起酒杯,缓缓站起身来。他可是清楚的很,这詹士府是负责辅助太子的机构,官员级别虽然不高,但与太子接触却甚多,故而也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肥缺”。你想想看,如果太子一旦登基,他身边的人还能差得了吗?

    林沐风淡淡的笑着,“沐风敬先生一杯!”

    李焕文朗声一笑,“好,干了!”

    喝完酒,李焕文点了点头,“不知沐风贤侄……”

    李焕文的话虽然说了半截,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询问林沐风的职业身份了。林沐风当然也心知肚明,他笑了笑,原本想说自己是一个秀才,但转而一想,却道,“回先生的话,小可家传瓷窑祖业,时下正与岳父大人一起合作经营一家瓷行。”

    看到林沐风一身儒衫,又文质彬彬气质不凡,李焕文还以为他是一个读书人,却听道是一个生意人,脸色间便不由有些失望。对于柳东阳,因为有救命之恩,他对柳东阳存有感激之心,这才答应留在柳府教导他的一双儿女,但他内心里实是对商人非常鄙夷的。思量间,他的神色无形中淡然了不少,微微点头,“哦,也好,翁婿联手,银子大概是大把大把的赚了,呵呵。”

    当然,他这也是在为自己得意的女弟子柳若梅感到可惜。柳若梅从小聪颖过人,学文习诗的天分极高,他常常跟柳东阳哀叹,如果柳若梅是男儿身,将来前途一定非常远大。在他看来,这样的女才子定然是要嫁一个读书人才能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夫唱妇随。

第五十六章震惊

    说话间,李焕文的态度就明显冷淡了一些,尽管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林沐风不以为意,心里一片坦然。但柳若梅却发现了李焕文的变化,她自幼跟着“老不死”习文,对他的脾性知之甚深,知道他为人清高,最看不起的就是商人,柳家要不是与他有救命之恩,他也绝对不会留在柳家一呆就是数年。

    此刻在柳若梅的心里,自己的夫君文武双全,才学过人,她相信,林沐风虽然暂时热衷于商业营生,但总有一天会科考出仕的。先生虽然官职不大,但如今却成了京官,没准将来会成为自己夫君的助力——想到这里,她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让林沐风在李焕文面前展露一下才学,博取李焕文的好感。

    酒宴在轻松的气氛中结束,撤去了酒席,李焕文、柳东阳还有柳若长、柳若梅夫妇几人来到了柳家的书房。其实,柳东阳是对读书不太感兴趣的,这间房子原先是李焕文在柳府时教授柳若梅兄妹俩读书的房子,李焕文走后就改为了书房。

    故地重游,李焕文面色微微激动起来。他环视着房中的摆设,感叹了一声,“东阳,我这个老不死可是时常怀念这间屋子啊,当年——”说到这里,他回头瞥了柳若长一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当年,你这个小子可是不听话的很,老夫可是没少打你板子。”

    “若长年幼不懂事,让先生费心了。”柳若长躬身一礼,声音不由有些黯然。他在李焕文面前微微有些伤感,他受李焕文的影响本来是想弃商从文,但柳家诺大的家业又没人打理,无奈何之间,只得撂下书本跟父亲学起了买卖之事。

    柳东阳缓缓走到书架前,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取出一个红木箱子,打开,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色彩斑斓的瓶子,来到李焕文面前,笑道,“焕文老哥,你远道进京赴任,东阳没有什么东西送你,以这个小玩意儿相赠吧。”

    林沐风看了心头一动,老丈人拿出来的居然是自己送于他的内画沐风彩琉瓶子。他心道,这玩意现在也算是值不少银子了,老丈人怎么轻易就拿出来送人了?想了想,他不禁哑然一笑,商人的头脑就是转得快啊,老丈人这是想借送礼之名,让李焕文入京去替柳林瓷行免费做广告啊!精,实在是精明,不放过任何一个获得商机的机会。你想想,这玩意要是让李焕文带去了京城,还不引起轰动?

    李焕文与柳东阳多年相交,柳东阳送自己一点小玩意也属于正常,李焕文起初没放在心上,也没客套,只微微一笑便接了过来。但眼睛往手上那么一打量,却惊呆了。半响,他才长吁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物事又推了回来,“东阳,你我相交亲如兄弟,李某本应收下你的礼物。但此物太过贵重,我绝不能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传说中的琉璃之器吧?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此瓶居然内中有画,当真是鬼斧神工啊!”

    柳东阳将目光投在了林沐风身上,林沐风知道老丈人的意思,是想问问他要不要透露沐风彩琉的“发明者”是他。林沐风还没说话,柳若梅已经走过去笑道,“先生,此物正是琉璃,瓶中所谓内画。不过,先生你还是收下吧,这不过是我夫君制作的小玩意儿,呵呵,等改日我再让我夫君弄几个给您送到京城去。”

    听了这话,李焕文心中巨震,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扫了林沐风一眼,手心颤抖了一下,“此物当真是贤侄所做?”

    柳若梅笑着指着瓶口的一行小字,“先生,你看。”

    李焕文高举起瓶子,对着烛光仔细看着,瓶口从内反射出一行小字:益都林沐风绘制。

    李焕文缓缓将瓶子放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案之上,转过身来向林沐风点了点头,“没想到贤侄还有如此神技,李某叹服!此内画之术,太过神奇,如不是亲眼所见,李某真不敢相信,如此方寸之地,居然另有五彩斑斓之乾坤!”

    “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先生过誉了。”林沐风淡然一笑。

    柳若长却有些得意,走过去笑着说,“先生,我这妹夫厉害的紧,他烧制的瓷器皆是举世罕见的精品,就连齐王府都提出来要我们专供瓷器给王府使用。对了,先生,柳林两家合作的瓷行就要开张了,你给我们留个墨宝题写店名吧?”

    “好!”李焕文也不客气,“若长,取笔墨来!”

    柳若长喜滋滋地从一旁取来了笔墨纸砚,摆在了李焕文面前的桌案上(因为柳府书房平时几乎没人来所以笔墨纸砚是不摆放在桌案上的)。李焕文提笔定了定神,下笔写下了“柳林瓷行”四个斗大的正楷大字。

    字体端正且有精神,规矩中透射着儒雅之气。柳东阳等人皆在一旁赞不绝口,唯有林沐风心中不以为然,此人字功底自然是很足,但过于拘泥于笔法,写出来的字反而多了些僵硬少了一些灵气,这大概与他的性格有关。

    李焕文有些自得,对自己的字,他还是颇为自许的。苦读诗书数十年,这一笔好字那是远近闻名哪。他笑吟吟的望着众人,见众人皆望着桌案上的字评头论足,唯有林沐风游目四顾,脸上一片淡然。

    柳若梅突然回头来,笑了笑,“夫君,我看先生的字体跟你的字体颇有些相似呢。”

    “哪里,先生的字大气厚重,我的字拙劣不堪,怎能与先生相比呢,呵呵。”林沐风摇了摇头。

    “哦?既然小梅这么说了,贤侄不妨写几笔,让老夫看看。”李焕文心中一动,指了指桌案,脸上隐隐有一丝不屑一顾。在他看来,一个商人,即便是有高超的制瓷技艺和神奇的内画之术,也不过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大雅之堂。他纵然是读过书,能写几个字,又怎能与自己浸淫了数十年的书道相比?打死他也不信。

    说句实在话,要说林沐风的书法功底比“老不死”李焕文还要深厚,那绝对是胡扯。但前面说了,李焕文的字过于固守笔法,行笔僵硬,灵气不足。而林沐风的字,最大的特点就是灵动。有了灵气的字看起来才有生机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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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劝进

    林沐风笑了笑,也不再推辞,向李焕文躬身一礼,“告罪了!先生。”

    他上前几步,想了想,用近乎狂野的行草落去,写下了苏轼那首千古传唱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气呵成,每一个字表面上看去毫无章法实际上自成一体,字与字之间衔接紧密即圆润又流畅,整体看上去龙飞凤舞,大开大阖,气势磅礴。可以说,林沐风的字给苏轼这首略带悲伤的词平白增添了无穷的气势。

    柳东阳等人就不用说了,就连李焕文都呆在了当场。他是彻头彻尾的震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林沐风的书法居然如此精妙狂放,虽然在他眼里看基本功还欠扎实,但这笔字,绝对称得上是上品中的上品,依林沐风如此年纪能写如此好字,可谓是世所罕见的奇才了。

    古人多是以字观人,故所谓“字如其人”。林沐风的字如此,想来文采也不会差。这是古人的逻辑,也是李焕文的逻辑。李焕文先是震惊无比,但马上就大喜过望,当即望着柳若梅欣慰地大笑,“小梅,你嫁了一个好夫君!贤侄这等大才,老夫欣慰之至!”

    柳若梅幸福地依偎在林沐风身边,笑颜如花。林沐风依旧是一番淡然之色,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能写几个毛笔字而已。

    ……

    赞了几声,李焕文话锋一转,笑道,“贤侄既然如此大才,又是一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何以还沉湎于商贾之事呢?依老夫看,贤侄应刻苦攻读准备明年的乡试才好。只有科举出仕,才能报效朝廷,只有为官,才能安民,这才是男儿大丈夫的正道。”

    林沐风笑了笑,点头应是。这种大道理最近他可是听了不少,他有自己的想法,但别人毕竟是一番好意。他听了,也就应着。

    似是察觉林沐风没有听得进去,李焕文微微靠近了林沐风,“贤侄,老夫生平还从未对哪一个后生小子如此看重。贤侄还是听老夫一句话,早日弃这商贾之事,回归正道。”

    林沐风躬身一礼,“多谢先生教诲。沐风自当如此。只是目前林柳两家合作的经营店铺才刚刚开始,林家祖传的瓷窑还离不开沐风,等过一段日子,沐风自会置身事外,早日读书准备参加乡试。”

    李焕文欣慰地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贤侄,依你的才学只要努力,通过乡试没有什么问题。乡试过了,就可以进京赴考,一举金榜题名。他日,老夫就在京城恭候贤侄的大驾了。”

    李焕文本身是读书人,平生最喜欢读书的青年才俊,一看林沐风有才学,便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他爱才如命,实在不想让一个才子浪费在商贾之中,故而才再三的劝进。不过,他要是知道林沐风此刻纯属在敷衍他,绝对会气个半死。

    ************************

    从柳府告辞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街道上一片冷清,空旷无人。清冷的明月高悬浩瀚的夜空上,刺骨的寒风吹拂而来,林沐风小步跑着,跟在柳若梅乘坐的轿子后面。这是柳东阳出门的轿子,本来是可以乘坐两个人的,但林沐风想要活动一下身子,非要跟着跑,柳若梅拗不过他,只得自己上了轿子。

    在悠长的街巷中匆匆穿过,时而在耳边响起几声无聊的犬吠,给这寂寞清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机。

    回到自家门口,林沐风发现一个隐隐有些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心中一动,他撇下柳若梅的轿子,纵身追了上去。

    追了几分钟,终于在前面的路口发现了一个男子——是轻云丫头的亲戚,那个据说是白莲教信徒的堂兄还是表兄来着?林沐风倒是忘记了。

    林沐风心中一惊,此人又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干什么,难道他又来蛊惑轻云?想到这里,他便有些烦躁,这轻云,自己已经警告过她了,她居然置之脑后……

    冷冷扫了那个男子一眼,他快步跑了回去。柳若梅已经下得轿子,站在门口等候着他。看见他跑来,便嗔道,“夫君,这半夜三更的,你瞎跑什么呀!”

    林沐风没有回话,脸色有些阴沉。这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他一般对柳若梅都是“柔情蜜意”,从来不说一句重话,如今这番不理不睬还阴沉着脸,让柳若梅有些惊讶。她想了想,上前去挽住林沐风的胳膊,岔开话去,“夫君,天寒,我们回去!”

    回到了家里,林沐风坐在书房里,想了想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事,毕竟,一旦与这白莲教有了什么瓜葛,自己的身家性命就搭上了。他低低呼道,“若梅,你去把轻云给我叫来。”

    “哦?轻云?”柳若梅呆了一下,但还是听话地走出屋去,走到临近的偏房,在窗下唤了一声,“轻云,起床来到少爷的书房去一趟!”

    ……

    轻云畏畏缩缩地走进了林沐风的书房,看见林沐风一脸阴沉,心中不免又忐忑起来。她其实还没睡下,心里烦哪,那个可恶的堂兄今天上门纠缠了多次,她都没有见他,让林虎轰了出去。

    “跪下!”林沐风突然喝道。

    轻云一个激灵,脸色涨红,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垂着脸,不敢抬头,她不知道林沐风为什么发火。

    柳若梅有些奇怪,自己夫君这是怎么了,从娘家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挺高兴的,怎么一转眼之间就发这么大的火?她柔声道,“夫君,轻云可是犯了什么过错了吗?”

    林沐风没有吭声,将烦乱的眼神投射在一旁的书架上,半响,才回过头来,低低道,“轻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过来吗?”

    “奴婢不知。”轻云小声回道,头还是没敢抬。心里隐隐感觉,少爷的发火跟自己那个堂哥有关系。

第五十八章系列产品

    “我跟你说过,白莲教是邪教,他们非但为朝廷所不容,还蛊惑人心,这些话,你都忘记了吗?”林沐风缓缓说道。

    轻云这回明白了,一定是少爷发现了自己那可恶的堂兄又来林府骚扰了。想到这里,她惶然颤声道,“少爷的话,奴婢牢记在心头呢,我那,我那堂兄今儿个来了几次,奴婢都没有见他,少爷不信,可以问林虎。”

    “你没见他?那他方才何以在我们家门口徘徊?”林沐风冷冷一笑。

    “少爷,少爷,我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啊……”轻云抽泣起来。

    “夫君,轻云跟妾身多年,妾身知道她是不会说谎的,一定是她那个堂兄来纠缠她,看她不见便徘徊在咱家门口也是有的。”柳若梅走过去扶起轻云,拍着她的肩头安慰道,“好了,轻云,少爷也是担心你入了歧途,被这白莲教蒙蔽。”

    “……”林沐风知道自己也是急了一些,看轻云惶恐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上前和声道,“好了,轻云,算是我错怪你了。不过,你坚决不能再见那个白莲教徒了,咱们一定跟他划清界限,告诉林虎,他若是以后再上门来,就放小黑咬他。”

    ……

    此时的孙府内院,孙羽西的闺房。

    红彤彤的烛光下,孙羽西痴痴地望着刚才林虎送来的,林沐风先前答应她的一个沐风彩琉瓶子,心里落寞伤感肝肠寸断。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子,却是她人的夫君,这怎能不让她……从今往后,当真就不见他了吗?她在心里暗暗问着自己,两颗晶莹的泪花儿滴落在手中的琉璃瓶子上,打了个转转,滑落在大红色的被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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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林沐风就去了瓷窑。

    经过慎重而详细的规划,他决定,大明红暂不生产,毕竟这种朱红色的瓷器,一般人家是不敢用的,只有豪门贵族才能用。今后柳林瓷行的主打产品将会有三个系列。

    第一个系列产品是工艺美术刻盘。就是先前林沐风在颜神镇上所做的刻盘,刻盘上可刻画以简单的传统吉祥图案。第二个系列产品是三尺彩绘花瓶,不过,为了提高产量,三尺彩绘花瓶,他的设计方案降低了难度,主要表现在工艺上,尽量减少缕空和复杂的图案彩绘,着重花瓶的整体美感造型,突出它的实用性。第三个系列是十二生肖的彩琉璃,当然,条件成熟的情况下,也可以进一步开发出不同造型的琉璃器物来。

    这三个系列产品,以彩琉璃难度最大,想来,利润也最高。工艺美术刻盘最简单,也最容易形成批量生产,就是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容易让他人仿造。

    这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彩琉璃的技术不会外泄,三尺彩绘花瓶主要难在泥浆的配置上,这个也掌握在自己手里。唯有这工艺美术刻盘,造型简单技术也简单,新颖就在于这一个创意。一旦让其他瓷窑买几个回去比葫芦画瓢,柳林瓷窑便没有了独家的优势,怎么办呢?

    林沐风在瓷窑的院子里转悠着,张风则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躲在被严密封闭起来的加工间里提取人工水晶。

    突然,林沐风的眼神突然落在了前几日烧制出的一批粗胚大明红花瓶来。他眼前一亮,自己何不在工艺美术刻盘的泥浆配料中加入少许的如此富含铜铁元素的瓷土,或者,在泥浆的配置里加入不同颜色的颜料,使之在烧制过程中形成天然的多彩色泽,然后,再在成品上进行素刻。这样一来,即可以降低了工艺难度,也牢牢将配方掌握在自己手里。其他瓷窑就是想要模仿,也多半是弄出残品来。

    这种陶瓷工艺的思路,在现代社会是很普通的。现代工艺美陶,常常会把各种能烘衬颜色的化学元素按照一定的比例加入瓷土,使烧制的原胚具有各种天然生产的色泽,称之为彩原胚。

    说干就干,这一向是林沐风的性格。他唤来老孟,避开众人,按照他的吩咐,老孟分别以各种不同的比例、不同的颜料与瓷土进行混合,然后做出少量的泥浆来。然后,林沐风再亲自动手,根据泥浆的粘度、弹性、韧性等逐个进行试验,最终确定出了三种比例、三种配方的泥浆。

    然后,他跟老孟一起动手,分别将这些泥浆手塑成了简单的家用器皿,如碗之类的,最后才将这三个品种的试验品放入了瓷窑进行烧制,只等最后的结果了。

    这些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足足让老孟和林沐风忙活了整整三天。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其他工匠们也没闲着,柳林瓷行第一批50对造型和彩绘都相对简单的三尺花瓶出窑了。虽然不是精品,但也绝对是上品。其实,只要花瓶瓶体不开裂,釉面光滑圆润,色泽纯正,就意味着成功了。

    而王二领导的彩琉璃生产车间,也成功加工出第一批彩琉璃,刨除一些残缺品,一共出了5对十二生肖彩琉璃,也就是60只彩琉璃工艺品。当然,十二生肖里的“龙”是犯禁的,林沐风让王二他们用另一种猛兽狮子作了替代。(这里说明,以后不再重复提起,请大家注意)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一是筹划柳林瓷行的开张,二是产品的定价。

    瓷行的商铺在益都县城最繁华的狮子大街上,这条街上基本上都是瓷行或者丝绸行,销售本地所产瓷器与邻县周村生产的丝绸。这间店铺很大,分为上下两层,原先是一家酒楼,后来酒楼因为经营不善关门大吉,便被柳家收购了下来。当然,收购这家酒楼的时候,柳家还没有跟林沐风合作的意向。

    后来,柳林瓷行的事情定下了,柳东阳才让柳若长开始装修这家酒楼,将之改造成了瓷行。至于瓷行的伙计,有现成的,为了做好柳林瓷行,柳家甚至关了两家瓷器店铺的门,将全部人手全部抽调到了这边来。这些都不需要林沐风操心,柳家早已经查好了所谓的黄道吉日,时间就定在十天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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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定价(第三更求收藏)

    早上,林沐风带着三种系列产品的样品去了柳府,准备与柳家商议,是时候对产品进行定价了。瓷行马上就要开张了,产品必须要先定好价,才能上架销售和批量发售。

    作为现代人,林沐风对于定价的认识,无非是核算一下综合成本,再根据现有市场的行情,在成本之上加上一定比例的利润,就形成了一个商品的价格。林沐风是这样想的,也准备这么定价,当然,基于自身产品的独一无二性和“先进性”,利润自然是要高高上浮。

    现行大明的市场行情,1000只瓷碗才不过1两银子,普通的居家瓷器是相当廉价的,但观赏性的瓷器相对价格高一些,譬如那种一尺左右的花瓶,造型普通、样式也简单的青瓷,大概在5钱银子一对。按此来测算,林沐风觉得,自家的三尺彩绘花瓶,应当定位在5两银子一对。而工艺美术刻盘,价格则可以便宜一些,一两银子十只左右应该比较合理。

    至于彩琉璃,由于是新生事物,没有什么价格可比,林沐风认为,这是自己独创的珍稀商品,为了突出琉璃的华贵,价格当然要高企。每个,起码不能低于20两银子。

    林沐风本来以为自己提出的定价够高的了,但没想到,柳东阳却连连摆手,一个劲喊低。按照他的说法,彩绘花瓶一对要卖10银子,工艺刻盘要卖5两银子十只,彩琉璃要百两银子一个。

    老丈人的狮子大张口,让林沐风一阵“瀑布汗”。在这大明朝,银子的购买力可是相当强的,1两银子足够一户普通人家过上一月了,尽管定位于要走高端市场,但你价格定的太离谱儿,即便是富人豪门之家也不愿意掏钱来买呀。

    “岳父大人,小婿以为,定价不宜太高,如果过高,利润固然是大大提升了,但因此也会导致我们的产品打不开销路,如果瓷器都摆在货架上无人问津,再好的东西也是一堆废物。”对方是自己的老丈人,林沐风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

    柳东阳大刺刺地摆了摆手,脸上一片不以为然,“贤婿,这舞文弄墨和制作瓷器我不如你,但这买卖经营之道,你不如我。老夫做了一辈子买卖了,还不懂这些?须知,对于那些富贵人家来说,越贵的东西他们才越看得上眼,我们的瓷器就是要卖一个高价钱,这样,才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进账。你卖如此低价,简直就是自己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不成,坚决不成。”

    柳若长也在一旁笑着说,“妹夫,爹爹说的有理,反正我们的瓷器又没打算卖给普通人家,价格高一些我们的利就大一些,不是吗?”

    二比一,父子俩对阵女婿,林沐风只有苦笑。不过,看柳东阳如此说法,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想来也有可能,毕竟自己是一个“外来户”,对于大明瓷器市场的了解和判断,远远不如经营数十年的柳东阳。一念及此,林沐风便也有些动摇,“既然岳父大人如此说法,小婿遵命就是,不过,小婿有言在先,如果事实证明,价格过高无人购买,我们可要及时降价。”

    柳东阳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贤婿放心好了,我柳某人在这瓷器行当经营多年,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你就等着坐在家里收银子吧——用不了多久,柳林瓷行就是江北最大的商户。”

    ……

    从柳家出来,林沐风马不停蹄地又赶回了瓷窑。瓷窑已经进入了正常的批量生产烧制阶段,事情多而繁杂,千头万绪,又牵扯到诸多技术问题,他必须要盯在现场。毕竟头三脚难踢,等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他可能才会腾出时间来。

    他赶到瓷窑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正午时分,老孟他们正在出窑,那三种类型的试验品。

    虽然是试验,但林沐风心里其实是信心挺足,他对自己的技术有着很强的自信。但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出窑的试验品,虽然出了三种不同的色泽,淡青色,深蓝色,紫褐色,但每一种色泽都非常非常的浅,而且色泽的条纹比较杂乱。通俗地讲,就是颜色不均匀,就跟用画笔凌乱地画在瓷器上一般,根本就没有什么美感可言。

    林沐风失望地坐在一块青石上,盯着眼前这一堆废品发愣。泥浆的配置,颜料的添加,比例经过了很多次的试验,应该没有问题。是温度过高?也不对,温度越高色泽应更明显才是。那么,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呢?

    他烦躁地站起身来,在瓷窑的院中团团乱转,心头一片乱麻,不知道从何做起。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否则,自己就只能放弃工艺美术刻盘这个系列,这个最简单、最容易大规模产出带来利润的产品。

    老孟跟在他的背后,心里也是焦急,但自己又没有什么辙,只得小心翼翼地等候林沐风的“最高指示”。

    林沐风在院中转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老孟,先烧制花瓶吧,这个东西先放一放,我再慢慢想一想。对了,花瓶的上釉和彩绘一定要把好关,万万不能马虎,不能减少工序,知道了吗?”

    “知道了,少爷,老孟不敢懈怠。”老孟恭声回答。

    “去吧,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再过来。”林沐风仰天长叹一声,大步出了瓷窑,向县城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脑子里其实也在琢磨这件事儿。

    一直回到自家门前,仍然无计可施。刚要进门,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躲在不远处的巷口向大门这边张望着。林沐风心中一动,走了过去,笑着招呼道,“是香草吗?你进城来可是要找你哥王二?”

    香草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裙,身上还沾染着不少泥迹。清丽的脸蛋冻得通红,两只小手揣在怀里,一道清鼻涕出溜着,看见林沐风过来,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躬身福了一福,低着头小声道,“林少爷,俺娘让俺进城来找俺哥,俺家的草屋子被雪压垮了,要堵上,可俺爬不到屋顶上去……”

    林沐风哦了一声,和声道,“随我来,先到家里暖和暖和再说。”

第六十章最复杂就是最简单的

    看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女跟着林沐风进来,正在外院里晾晒被子的轻云和轻霞楞在了那里。尤其是轻云,小手搭在被子上,头使劲扭着,望向了林木分和香草。

    “轻云,过来,领她去吃点东西——嗯,把你的衣裙找一身给她换上吧——香草,你稍等一会,我马上派人去叫你哥过来。”林沐风说着,推开门走进了林虎和张风的房间。

    ……

    洗干净了脸,香草在轻云房里换上了轻云的一套衣裙,又吃了一些东西,跟着轻云来到林沐风的书房里。一进门,林沐风倒是吃了一惊,这小丫头一拾掇还真是挺俊俏的!眉目如画,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韵味。王二已经赶到了,正站在林沐风身后“汇报”着琉璃车间的“工作”。

    “哥!”香草眼圈一红,轻轻上前一步,呼道。

    “香草,还不先见过少爷!”王二望着自己的妹子,眼中流露出一抹柔情,不过在这个憨厚的汉子心里,自家的事情再急,也是万万不能在少爷面前失了礼数。要知道,林沐风不仅仅对他有恩,是他的东家,还可以说是他的师傅,传授了他世所罕见的琉璃技术,说对他恩重如山一点都不为过。

    “少爷!”香草脸上闪过一片羞红,依言跪倒了下去。

    林沐风淡淡笑着,“不要这样,王二,去把你妹妹扶起来。”

    看着王二把香草扶了起来站在一旁,林沐风和声道,“王二,你娘让你回家修房子,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房子不修也罢。我让林虎跟你们回去,你暂时先把你娘和妹子安置在镇上我家的宅子里吧,等明年开了春,我再帮你盖新房子,你看这样可好?”

    王二脸上一片激动之色,连连摆手,“少爷,这怎么使得,林家的宅子哪里是我们这种低贱人家能住的?千万不可。”

    “你低贱?你也算是我的徒弟了,如果你低贱,我又算什么?好了,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王二,你们赶紧动身,瓷窑目前正处在关键时刻,我希望你明天一早就赶回来。”林沐风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呼道,“林虎!”

    林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少爷,啥事?”

    “你跟王二兄妹俩回去,从镇上我们家宅子里腾几间房子出来,让王二的母亲和妹妹住下。对了,顺便买些米面菜蔬送过去。”林沐风说完,林虎刚要说什么,轻云抱着一包东西从林沐风的寝室里走过来,拉着香草的小手笑着说,“香草妹妹,少奶奶让我取了几件棉衣让你带回去,天这么冷,你穿得太单薄了。”

    王二和香草感动地泪盈满眶,双双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少爷和少奶奶的恩典,我们……”

    “去吧,你娘还在家里等着呢。林虎,赶紧套上马车,你们赶紧上路。”林沐风示意轻云把香草扶起,自己则拉起王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柳若梅正在低头绣着什么,见林沐风进来,赶紧起身迎了过来,“夫君,我让轻云找了几件旧衣服给那个丫头,我看她们也挺不容易的。”

    “若梅,你做的很好,女人就是心细,呵呵。”林沐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两只手又开始不老实地在柳若梅身上上下游动起来。

    柳若梅的俏脸瞬间涨红,双颊嫣红都似是要滴出水来,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自己夫君啥都好,就是这一手不好,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想爱抚自己就上手,真是可恶得紧,可偏偏,自己又这么不知羞,他一上手,自己就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任其所为了……“不,不要,夫君,一会轻云还要过来帮我绣东西。别,别……”柳若梅推拒的声音根本就没有多少气力,如同蚊子哼哼。

    其实,林沐风也就是顺手爱抚一下她,作为一个现代青年,他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的。爱抚不一定就代表自己想要上chuang,只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但在柳若梅看来,他的爱抚就是“想要”了。林沐风哈哈一笑,停下了手,“好吧,好吧,你们忙,我还是去窑上盯着。”

    ……

    林沐风心里还是放不下“实验”的事儿。看到他又返回来,老孟赶紧迎了过来,“少爷,你还是在家里歇着吧,窑上冷得很。”

    “我还是放不下心哪。对了,老孟,这几日天寒地冻的,晚上让厨娘弄一锅猪肉炖粉条让大家吃,嗯,再弄一坛酒。”林沐风说着蹲下身子又打量起被老孟弃置在棚子里的那些失败了的试验品。

    老孟等这些工匠分成两班倒,一班十个人,轮流在窑上守夜,因为瓷窑在烧制期间,是不能停火的。至于王二手下那些加工琉璃的,晚上就不必值班了。他们住在城里柳家的那座的小宅院里,林沐风还专门让老林头请了一个厨娘过去,给他们准备一日三餐。

    “像少爷这么仁义的东家,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老孟感慨道,“少爷,老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林沐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少爷,当年我师傅曾跟我说过,他们那个时候为了烧制花碗,在泥浆中加入了大量的五彩颜料,然后用木槌不断敲击使之充分融合,再制成泥碗,放在不见光的地方阴干,一日一夜后泥碗便有了五彩底色。但有一个毛病,就是进窑烧以后,底色会变浅,大多数都成了残品。”老孟小心翼翼地说着。

    “……”林沐风豁然站起,眼中放着光,心中狂喜。果然最复杂的就是最简单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自己老是在比例、窑温和火候上琢磨,岂不知已经走入了误区。颜色之所以经过高温煅烧会变浅,变乱,这正是说明,颜色没有充分融合到泥浆中去啊!或者说,还没有等颜料完全着色,就进窑烧制,高温下,颜料的色泽自然是要挥发了。

第六十一章柳林瓷行开张

    老孟无意中的一句话点醒了林沐风。接下来,他带着老孟又开始了数天的试验。将颜料加入泥浆后,用大木槌不断地击打使其融合,制成泥坯后不让见光阴干了两天后,林沐风惊喜地发现,泥坯上果然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底色。进窑烧制,缓缓提温,一天后出窑基本上达到了林沐风的预期设想。

    试验成功了。接下来的就是在三种底色的料器盘上进行素刻。所谓素刻,就是在具有底色的料器上进行深线条的凹雕刻,雕刻出的图案不彩绘而只上釉,使图案呈现出有立体感的淡青色,而图案的周围色泽浑然一体。这些技术,对于老孟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这要比缕空彩绘要简单地多了。

    ……

    十天以后。柳林瓷行终于要开张了。

    一大早,柳东阳父子、林沐风和张风就来到了店铺门口,指挥着伙计们上货的上货,拾掇门面的拾掇门面。柳东阳不仅特地请了益都县城中的很多商户前来“观礼”,还让几个家人弄了一面大鼓来,又将店铺的牌匾用红布暂时包住了。

    吉时已到,隆隆的鼓声敲响,爆竹炸响,整条街都沸腾了。牌匾上的红布被抽开,柳林瓷行正式开张。柳东阳带着柳若长周旋在前来道贺的众商贾之中。而林沐风,他一来不喜欢应酬,二来只想躲在幕后运作不想抛头露面,毕竟自己还有着一个秀才的功名在身,公开经营商贾,怕是又要引来一些文人士子“有辱斯文”的骂声。

    看看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在店铺中走了几圈,林沐风就带着张风走了。店铺是由柳家打理的,他不需要过多的操心。

    店铺的一楼,以售卖工艺美术刻盘和三尺彩绘花瓶为主,为了显示柳林瓷行的实力,柳东阳还从柳家其他的店铺里调拨了一批家用瓷器过来充点着门面。二楼专卖十二生肖彩琉璃,为了安全起见,柳若长在二楼上安排了4个伙计,而且,将彩琉璃摆在远离顾客的货架上。

    独特的工艺美术刻盘,难得一见的三尺彩绘大花瓶,还有那神奇的彩琉璃,一时间在益都县城中造成了极大的轰动。南来北往的客商蜂拥而至,本地的富人也夹道而来。购买的,看热闹的,人满为患。一个多月了,柳林瓷行的生意火爆,门口排起了长队,几乎成了益都县城中的独特一景。

    事实果然证明了柳东阳的“高价论”。价格不菲的瓷器和彩琉璃,成为市面上被争抢的热门货。以至于林沐风的瓷窑烧制生产根本就无法满足庞大的需求,工匠们日夜轮班干活,还是供不应求。有很多来自江南、济南府和京城的瓷器批发商们,纷纷与柳若长“接洽”……用现代的话说,这订单都已经接到了明年开春以后。

    自然是财源滚滚。几日的功夫,柳家对于柳林瓷窑和店铺的投入就已经完全收回。就在柳东阳喜滋滋地谋划着过了春节后去济南府开家分店的时候,林沐风的瓷窑上却“跑”了一个工匠。

    林沐风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巨大的赚钱效应让益都的其他窑户眼红,暗中花高价挖了一个略懂一些林家制瓷技术的工匠去。

    中午时分,瓷窑上,林沐风面沉似水,说实在话,他是有些失望。他觉得,他对这些工匠尤其是原来林家老窑上的工匠够好的了,工钱开得高高的,还管吃管住,没成想却还是跑了一个。有奶就是娘,人性的劣根啊!林沐风在心里暗暗叹息。

    所幸,这个工匠只掌握了一点技术的皮毛,即便是到了其他窑上,也难有什么作为。毕竟,一直以来,为了防止技术外泄,林沐风是小心了又小心,就连三尺彩绘花瓶泥浆的配置和工艺刻盘泥浆的配置技术,也只有他跟老孟完全掌握,其他工匠只是按照吩咐干活,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

    一众工匠垂头丧气地聚集在院子里,跑了一个工匠,这让他们感到羞愧不安。老孟尴尬地小声道,“少爷,狗日的李阿牛,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可恨啊可恨!老孟带几个人去砸了他的家去,少爷,老孟对不起你!”

    “算了,老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林沐风叹息一声,清朗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起来,缓缓在众人身上闪过,“众位兄弟,沐风是个何等之人,这段日子以来你们大概也都了解了。我知道,这才是一个开始,日后肯定还会有人来高价请你们离开柳林瓷窑。大家放心,我绝不拦阻你们,你们任何人想走都请便,走之前我仍然会给他结算工钱。不过,我想要提醒大家的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熙嚷嚷皆为利往,人家看中的是我林某人的技术,而绝非是你们。言尽于此,大家散了吧。”

    “兄弟们,少爷对我们怎样你们心里有数,你们到了其他窑上,会遇到这么仁义的东家吗?老孟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了,谁要是昧着良心出卖林家,别怪我老孟翻脸无情!”老孟激动地站起身来,在院中高举着双手,吼道。

    “俺们不会出卖林家,少爷放心!”

    “……”

    工匠们七嘴八舌地表着忠心,林沐风淡然一笑,也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这些人里绝大多数对林家还是忠诚的,目前要做的,除了做好技术保密之外,就是要继续一如既往地厚待他们。毕竟,他们也都不是傻子,即便是去了其他窑上,他们也不过是下等的工匠,是一个被利用的卒子。与其那样,还不如留在林家,有高工钱可拿,东家又仁义。

    按照柳东阳的想法,就要迁怒于这些工匠,他跟林沐风说,首先要降低他们的工钱,爱干不干,益都县是瓷窑之乡,干瓷窑的工匠不缺。但林沐风不准备这样做,倒不是他软弱,只是觉得要想凝聚人心,还是要靠“感化加高薪待遇”。现代企业讲究企业文化不就是这个理吗,有了高收入、老板又好,企业氛围融洽,谁还想跳槽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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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王介绍:
巍巍宫殿琉璃碧,蒙蒙烟雨青花瓷;
喜气洋洋釉里红,色彩斑斓珐琅器。
瓷砖瓷印瓷火器,内画彩塑逞技艺;
老瓷绽放新篇章,中华盛世一朝起。
一个现代工艺美术师回到明初,成了富甲天下的风流瓷王。他会彩塑制瓷,他更擅长方寸内画,他还提前复原了失传的琉璃艺术,且看这只来自工业文明的小小蝴蝶,如何闪动翅膀,让大明陶瓷琉璃工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让一个泱泱大中华盛世图景,忽然歌唱,辉煌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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