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章奉旨结亲
明月老尼说是老尼,其实也就是四十出头的年纪。面相清秀,那一袭灰色的僧袍下面,裹着一具瘦弱的身子。
她缓缓走近跪在蒲团上闭目沉思的徐妃,小声道,“太妃,佛祖在心中,其实在王府修行与在庵中礼佛,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老尼以为,太妃尘缘未了,还是出世去吧。”
徐妃缓缓睁开疲倦的眼睛,起身来淡淡道,“大师,我心意已定,此生绝不反悔,还是请大师为我剃度吧。”
明月大师叹息一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太妃心中有事,为了解脱心结而出家,其实是堕了俗套了。只要太妃心结一日不解开,即便是入了佛门,也难成正果。”
“……”徐妃默默地垂下头去。
明月大师和声笑了笑,“太妃,不是老尼不为你剃度,只是,只是你的尘缘还在,还需你自己去修心才行——太妃,门外,是皇上到了。”
……
徐妃盈盈跪倒在地,虽然人已经到中年,也生了好几个孩子,但徐妃的身材还是很好,风韵犹存。
“臣妾拜见皇上。臣妾一心皈依佛门,还请皇上恩准。”
朱允炆淡淡一笑,“太妃,燕王一脉还需要你。这个家,朕不准你出——嫣然,扶起太妃来。”
“皇上……”徐妃愕然抬头。她不知道,这青年皇帝这是作甚,居然为了她专门跑出宫来。
“沐风,传朕的旨意,册封燕王府太妃为仁孝太妃,赐绫罗一宗。”朱允炆微微一笑,“太妃,你不会违抗朕的旨意,硬要出家吧?”
徐妃心乱如麻。她用复杂的神色扫了青年皇帝一眼,默默地垂下头去,“臣妾不敢。”
“太妃,当日之事,你能当机立断,带领世子出城迎接朝廷大军,避免了北平生灵涂炭,朕心里是感激的。”朱允炆上前一步,“朕过些日子就会下诏,为燕王叔重定谥号……希望太妃能体谅朕心,好好教导燕王一脉,朕可以对天发誓,绝不会慢待燕王一脉。”朱允炆小声道。
徐妃悚然一惊,不敢相信地望着朱允炆,半响说不出话来。
朱棣谋反,朱允炆能留下燕王一脉已经算是法外施恩,如今还要下诏为朱棣重定谥号,这无异于表示要为朱棣“正名”,脱去他叛贼的骂名。
徐妃的手不由有些抖颤,她心神激荡之下,再次跪倒在地,哀哀哭出声来,“皇上隆恩浩荡,燕王一脉铭感永衷!”
朱允炆和声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示意朱嫣然再次把徐妃搀扶了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宫内的“闹腾”,朱允炆不可能这般为朱棣“洗白”。他的目的是借善待燕王一脉去做给那群朱元璋的妃子们看看,好平息她们内心的惶然和怨气。
想到后宫的“乱哄哄”,他的耳边似是又回荡起老太妃们那哭哭啼啼的模样,不由暗叹一声,突然又道,“太妃,沐风,朕有一个提议。”
徐妃抬头望着他,脸色因为激动变得涨红。
林沐风也有些好奇,也忍不住望向了朱允炆。
“沐风,朕知你自幼丧母,朕看徐太妃仁德慈善,出身名门——不如你拜太妃为义母如何?”朱允炆一语,让在场众人皆大惊。
林沐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瞬间的震惊之后,他马上就明白过来,皇帝这是在拿自己当工具“使用”,试图通过林家与燕王府的结亲,告诉诸藩王,削藩之后朝廷会善待他们,绝不会做出“斩草除根”的事情来。
皇帝手下的第一重臣兼密友林沐风拜燕王府太妃为母,这象征意义、这传递出来的信号太明显了。
“沐风!”朱允炆眼神中透出一丝请求。
林沐风苦笑一声,看着同样是一脸愕然之色的徐妃,心里盘算了一会。徐妃是中山王府的人,人也不错,自己拜她为母——虽然乍一听来有些奇怪,但也不算太离谱,反正自己也吃不了什么亏,不就是一个干娘嘛。
想到这里,林沐风缓缓跪倒在徐妃面前,“沐风拜见干娘!”
徐妃手足无措地摆了摆手,回头见朱允炆一脸笑吟吟热切的模样,只好定了定神,亲手将林沐风扶了起来,“老身能有林大人这样的儿子,那实在是前生修来的福分。”
……
林沐风奉旨亲自护送徐妃出了燕云庵。朱高炽等燕王府中人闻听,徐妃不仅不出家了,还受了皇封又认了林沐风为义子,不由是喜出望外。以如今的燕王府来说,有了林沐风这样一个朝中权臣做亲戚,那可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想到自今往后有了一个在大明朝廷呼风唤雨让皇帝言行计从的大人物做兄弟,朱高炽顿觉底气足了很多。
心里一高兴,朱高炽居然与林沐风一边一个,扶着徐妃的车驾慢慢步行回城而去。
朱允炆与朱嫣然还有如烟三人站在庵门口,望着燕王府的车驾缓缓离去。朱嫣然突然嘻嘻一笑,“皇兄,你现在学得挺狡猾了,居然想出这么一招来。”
朱允炆嘿嘿一笑,“朕这虽然是有心,但沐风也绝不吃亏。徐太妃为他的干娘,他可是又与中山王府同气连枝了。不久之后,等妹子你再嫁过去,如烟再进宫来,想想看吧,他是当朝两个公主的驸马,燕王府的义子,中山王府的亲戚,还是朕的‘内表兄’——如此一来,赫赫权势还有谁能比?”
朱嫣然随意笑了笑,幽幽道,“皇兄,沐风可不是贪恋权势之人。”
“朕知道。但他是朕的兄弟,他不为朕分忧,谁来为朕分忧?”朱允炆点了点头,突然稍加犹豫又缓缓道,“妹子,皇兄还有一事相求。”
朱嫣然似是料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幽幽一叹,“皇兄请讲。皇兄是一国之君,大明天子,说一不二,臣妹哪里敢违抗圣命。”
朱允炆有些不好意思的慢吞吞道,“妹子,你知道朕今番削藩,将所有藩王一锅端了,宫中那些长辈们心里不舒服,诸藩王心里也不安,朕怕闹出乱子来——所以,所以想从诸藩王女中挑选一位为沐风赐婚,择日你们一起大婚……”
朱嫣然身子一颤,低低说了一句,“不知皇兄要从哪位藩王府中择呢?”
“这——蜀王之女朱香玉貌美如花,知书识礼,朕……”朱允炆试探着说道,“妹子……”
“蜀王之女?我看还是算了吧。既然皇兄有意靠通婚来安藩王之心,我看不如将齐王府的允秀妹子赐婚吧。允秀妹子与我还算相熟,还是孙羽西的表妹……”朱嫣然毅然道,“为了大明江山的安定,妹子就斗胆替沐风答应下来。”
朱允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有自己妹子的“说服”,林沐风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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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将徐妃送进了燕王府,林沐风这才向徐妃躬身一礼,“母亲大人,沐风这就告辞了。”
这一路上徐妃心里盘算了许久,也隐隐猜到了皇帝的用意。不过,对于林沐风她自然是非常欣赏的,既然在皇帝的“促成”下,林沐风做了自己的义子,也不是一件坏事。不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燕王府。
“沐风,你我母子今日就小聚一番吧,这燕王府中,你还是头一次进吧,呵呵。”徐妃稍一犹豫,居然上前来拉起林沐风的手来,态度甚是亲热。
被一双温软的小手握着,林沐风有些不太适应,他抬头见徐妃温和慈祥的面容,心中也不禁浮起一丝暖意,也不再拒绝,“沐风遵命。”
“高炽,命人去林家请我那儿媳妇来,咱们一家人摆宴好好聚聚。”徐妃朗声笑道,她出身名门,是中山王徐达之女,行事大方,既然已经认定了林沐风做义子这件事,很自然地就将林沐风当成了自己人。当然,也有几分刻意跟林沐风拉近关系的用意。
林沐风成为燕王府徐妃义子的消息,在燕王府中人有意地“散播”下,旋即传遍了整个京师。满朝文武倒也罢了,反应很平淡,毕竟林沐风如今权势冲天,再加一个燕王府根本就无关紧要。可齐王府的朱榑却吃了一惊。尤其是听说这其中是皇帝亲自“说合”,不由就更加犹疑。
可没有多久,他便又喜出望外,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前来传旨:皇帝要将齐王府的小郡主朱允秀赐婚给林沐风做平妻,让齐王府做好出嫁的准备,一个月后由皇帝亲自为他们主婚云云。
太监在齐王府传旨的时候,林沐风与柳若梅刚刚离开燕王府坐着车轿在回府的路上。突然林沐风只觉右眼皮一阵猛跳,不由伸手摁住了眼皮,心下有些不爽。
279章封王
林沐风对于朱允炆赐婚朱允秀的反应之激烈,远远超过了朱嫣然的意料。原本她以为,带有政治和亲目的的“赐婚”,即便林沐风不喜,也会勉强应承下来。可谁知,林沐风居然暴跳如雷,还头一次冲她发起火来。
“你们,这不是净瞎扯淡吗?!”林沐风怒喊了一声,便冲出门去,他要进宫,进宫去找朱允炆问个究竟。
朱嫣然有些尴尬地看着柳若梅,幽幽道,“若梅姐姐,我,我是不是做错了?可,可皇兄是天子,这天子之命……”
柳若梅忧心忡忡地望着林沐风一阵风似奔去的背影,“嫣然妹妹……”
其实柳若梅也说不出什么来。多一个女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她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林沐风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林沐风,朱嫣然作为正牌的公主都答应下来,自己还能怎样?她也没想到自家的夫君会对跟齐王府结亲如此反感,想来想去,只好派人将沈若兰和孙羽西一起叫进府来,共同商议“对策”。
四女知道,不管林沐风反应如何,朱允炆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这事儿基本上是无法更改了。
沈若兰嘴角一晒,心里有不满,但当着朱嫣然的面心里有话也说不出口来。可孙羽西却一句话道破了“天机”:“三位姐姐,你们或许不知,沐风跟——跟我那允秀妹子一向不合,要让这两人结亲,恐怕非闹个鸡飞狗跳……我来的时候,听说允秀妹子也在府里闹腾呢,非要齐王殿下进宫去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朱嫣然、柳若梅面面相觑,沈若兰在一旁淡淡“冷笑”着。
……
林沐风急匆匆赶进宫去,到寝宫,朱允炆不在,再到御书房,朱允炆还是不在。但他从太监古怪的神色中便看出,定然是朱允炆对他避而不见。不过最后,朱允炆让一个小太监送来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林沐风为诚靖王,兼领文华殿大学士、商部尚书、锦衣卫都指挥使、神机营指挥使、西域南道都督府大都督……”小太监耐着性子抑扬顿挫地念完林沐风那一系列官衔,然后俯下身来,将圣旨递了过来,还有些青涩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谄媚,“恭喜诚靖王爷了,王爷接旨吧。”
封王了?以前立下大功无数,朱允炆都没有封王,可今儿个却突然稀里糊涂地就封王了。
林沐风心情非常复杂,说不出是高兴,是意外,还是震惊。不过,他感到很滑稽、很无聊。
他接过圣旨,非但没有起身,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首出神地望着眼前那一幢幢华丽的宫殿连宇,神色一片淡然。
御书房外,朱允炆躲在一棵桂花树下,悄悄向林沐风这边的空场望来。见林沐风似是茫然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封王,并不是朱允炆的突发奇想。
他本来就打算在为林沐风和朱嫣然大婚的时候,封林沐风为王的。一来是他对大明朝廷有开疆辟土和平叛的大功,二来他不愿意让自己最宠爱的妹子受了委屈。
再加上他还打算让林沐风跟齐王府结亲,朱允秀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郡主。一个大臣适两个公主、再加一个郡主,还有一个女伯爵和一个官宦家的小姐,这未免太有些“惊世骇俗”。但作为王爵就不一样了,虽然还是有些不合礼法,但毕竟面子上能说得过去了。
圣旨本来没打算今天就传。但他听闻林沐风为了赐婚一事“气急败坏”地进宫来要找他“说理”,又想起他当初抗拒朱元璋圣旨的“胆子”,不由心里就有些“犯憷”。他的圣旨已经发出,已经无法更改,当然他也不想更改。不想面对林沐风的“质问”,只好对林沐风避而不见。
他相信,林沐风是聪明人,见到圣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果然,林沐风在地上呆坐了一会,还是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准备出宫。
刚才传旨的小太监笑着挥了挥手,不远处,一幅大明王爵的仪仗车马缓缓“开”了过来。小太监上前躬身道,“诚靖王殿下,皇上有命,让王爷乘王驾车马出宫回府。”
林沐风哦了一声,也不推辞,径自就上了车驾。小太监手中的拂尘一甩,朗声喊了一句,“皇上有旨,诚靖王出宫……”
……
车驾声势浩大地穿过幽深的宫道向宫外行去,朱允炆御赐的8个大内侍卫紧紧护卫在车驾的两侧,身后是8个妖娆多姿的妙龄宫女。
“皇上有旨,诚靖王出宫……”小太监一路紧随着车驾,出宫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开始喊一嗓子。林沐风哭笑不得地坐在车驾上,闭目无语。
车驾一路从宫城、皇城穿过,向外城行去。沿路行人百姓或者商贾小贩,都好奇地躲避在街道两侧,小声议论着。林沐风的车驾还在路上,他被封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师城里,包括林家。
各方的反应不一。朝臣们是震惊,宗室皇族们则是嫉妒。
燕王府里,朱高炽兴奋地闯进徐妃的寝殿,大声喊道,“母妃,林——不我那兄长林沐风被皇上封王了!”
封王?徐妃霍然站起,手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皇上对林沐风的恩宠和看重无与伦比……高炽,带上一些礼物,替为娘去林家恭喜一声吧。不管怎么说,为娘的义子封王,对燕王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而在齐王府中,朱榑闻听这一消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响没有说话。良久,才对孙氏叹息道,“看来,皇上对林家是毫无保留地信任啊——来人,带上厚礼去林府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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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风在车驾拐弯的时候,悄悄地溜了下来。脱下了刚刚穿上的崭新的王袍,露出里面的青衣便袍,吩咐小太监车驾不停一路回府,而他自己则拐过一条街,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走过两条街,林沐风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带有政治目的的赐婚,他是非常反感的。尤其是,对方还是那个他很是讨厌的女子,齐王府的野蛮郡主朱允秀。但,反感归反感,在知道朱允炆已经铁了心要拿他当“枪”使以后,就明白此事已经无可挽回。
能为了此事跟朱允炆闹翻吗?破坏两人长久以来构建起的友情和默契?似乎不值得,也很不明智。在朱允炆给他准备的新王袍中放着一封信,信上朱允炆就写了几行字,大体是这样的意思:沐风,朕为你跟嫣然的事情,已经承受了满朝文武的巨大压力,不遵大明礼法、不顾皇家颜面,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朕跟齐王府结亲?
这话很实在,当然也是一种“敲打”。
朱允炆是皇帝,自己是臣子。林沐风默念着,心里突然一阵冷笑,心道不就是结亲吗?把朱允秀那丫头娶进门来当个摆设也就是了,何必太放在心上。
这样一想,心态便平衡起来。
“糖葫芦,冰糖葫芦!”一个扛着稻草糖葫芦杆子的小贩从身边经过,林沐风唤了一声,“给我一串。”
“好。”小贩黝黑的脸上浮现着市侩的笑容,不过这庸俗的笑容在他递过那一串鲜艳欲滴的糖葫芦时蓦然变得阴森起来。
林沐风心头一惊,一股子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刹那间,他身子电闪般向后一弹,一个后仰避过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匕首擦着他的脸颊刺过,一道寒风吹拂着他凌乱的头发。
小贩嘿然一声,手腕一翻,数十串鲜红的糖葫芦漫天撒了下来,很多顺着街角骨碌碌滚到了一旁。一个幼童扯了扯自己娘亲的裤管,稚嫩而惊喜地叫了一声:“娘亲,快看,满地都是糖葫芦呀!”
幼童蹲下身子就要去捡,而他的娘亲,一个20出头的女子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布衣小贩持刀向一个华衣公子恶狠狠地刺了过去,不由惶然惊呼一声,“杀人了!”
不顾幼童的哭喊,女子一把抱起孩子就往前跑去,这条街上行人本就不多,闻言便乱了起来,瞬间的嘈杂之后便都逃了个干干净净。
“看刀!”小贩扑了个空,咆哮着调转身子又是凶狠地一刺。
林沐风冷笑着身子跃起,飞起一脚正中小贩的胸口,与此同时,林沐风袖中飞出一锭银光闪闪的银子,正击打在小贩的鼻梁骨上、
咔嚓!扑!
280章刺客
小贩一声惨叫,银锭生生将他的鼻梁骨砸断,殷红的鲜血顿时淌了他一脸,手中的匕首把持不住嘡啷一声坠落在地。
林沐风脚尖一挑,地上的匕首飞起旋即落入林沐风的手中,他当下毫无迟疑,手腕一抖,匕首便射入小贩的胸部。小贩身子一个激灵,沾满鲜血的双手抖颤着松落开来,身子轰然倒地,双腿蹬了一蹬便毙命。
林沐风长出了一口气,正要俯身查看刺客的情形,突觉上方一阵阴冷的风抚过,猛然仰脸看去,一个蒙面女子从一家酒楼的房顶飞射而下,手中一柄长剑映着绚烂的阳光直刺向自己的前胸。
林沐风怒吼一声,身形一矮,恍然间一个前冲。锋利的剑锋从他的后背掠过,哧啦一声脆响,他崭新的袍子被挑破,而锋利的剑尖也在他后背的皮肉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槽。血槽虽浅,但也让林沐风感到了钻心的疼痛。后背上湿漉漉一片,鲜血顺着一直流淌到后腰。
不过,这个时候保命要紧,他也顾不得什么伤口了,眼角的余光瞥见蒙面女刺客身子落在地上微微向前俯冲了几步。他咬了咬牙,奋尽全身力气向前扑去,电光石火间将蒙面女扑倒在地。
蒙面女刺客来不及躲闪,身形扭动挣脱间右手的剑甩落在地,而林沐风的一只铁腕已经死死地扣住她的咽喉,骑在她饱满的双峰之下、小腹之上的部位,另一只手飞速化拳为掌,狠狠地向她的太阳穴斩去。
力度掌握的刚刚好,再重一点,女刺客也就魂飞魄散了。
女刺客晕了过去。从飞身而下到被林沐风扑倒,再到被林沐风打晕,也就是十几秒钟的功夫。林沐风骑在女刺客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伸手揭起了女刺客的面罩,呆了一呆:居然,居然是那家驴肉馆的老板娘,独立特行的小寡妇孟蔺,原东昌府知府、现户部侍郎孟凡光的妹妹。
她,她为什么要刺杀于我?
林沐风坐在孟寡妇软绵绵带有弹性的身子上,皱眉思量着。直到京兆尹衙门的人和锦衣卫的人赶来,他仍旧还坐在孟寡妇身上出神。
锦衣卫京师千户江德华带着数十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奔跑而至。见地面上一具尸体,而他们的指挥使大人后背鲜血淋漓坐在一个黑衣女子身上“出神”,不由惶然上前躬身道,“大人——啊不,王爷!”
林沐风叹息一声,摆了摆手,“江千户,将此女给我带回衙门去,我马上要审。”
江德华点了点头,急急道,“王爷,你的伤……来人,请大夫来为王爷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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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被册封为诚靖王的林沐风遇刺受伤的消息,又在第一时间传播了出去。宫里的朱允炆闻讯勃然大怒,立即传旨让锦衣卫和神机营封锁全城,关闭城门。孟寡妇的驴肉馆被查封,所有的伙计被抓进了锦衣卫衙门,而孟凡光的府邸也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团团包围,只待皇帝的旨意一下便要抓人。
阴森森的锦衣卫大狱中,林沐风上身赤裸,后背上敷着金疮药,又被一层层地缠裹起来。天热,身上被缠上了一层层的“纱布”,又刺痛又痒痒,很不舒服。他伏在一面软榻上,双手撑着脸,冷冷地望着身前不远处被铁链锁住,死死缠绕在木柱上的小寡妇孟蔺。
孟蔺面色惨白,双眼紧闭,柔美的脸上满是血污。大概,是林沐风身上的血迹。
“老板娘,别来无恙乎?在下实在是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刺杀我?在下可是早已还了你的驴肉钱哦。”林沐风嘴角一晒,淡淡道。
孟蔺突然睁眼怒视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又闭上。
林沐风冷冷一笑,再也不说话,静静地伏在软榻上,心念百转。
是谁要杀他?他跟这孟寡妇无冤无仇,想必她也是受人指使。那么,是谁?某一个藩王?这倒是有可能了。朱允炆推行铁腕削藩,林沐风是幕后的推手,这一点谁都明白。也保不准会有藩王心中生恨,派杀手刺杀。
问题在于这个开驴肉店的孟寡妇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为杀手了。林沐风思量着,眉头越来越紧皱。
他摆了摆手,江德华递过一杯茶水,他小啜了一口,突然冷声道,“孟蔺,想必你的身份也是假的吧?如果本官说已经将户部侍郎孟凡光缉拿归案,你想必也不在乎吧。”
孟蔺仍旧是蜷曲在那里,跟死人一样毫无异动。
一个锦衣卫番子进的牢门来在江德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江德华笑着对林沐风道,“王爷,皇上有旨,本案不管涉及到谁,都由咱们衙门来直接缉拿……那户部侍郎孟凡光已经带到,是不是……”
林沐风沉吟了一下,“抬我出去,我去见见这位孟大人。”
孟凡光心若死灰几乎瘫倒在锦衣卫的大堂上。虽然还没有定罪,但锦衣卫是什么所在?事关林沐风被刺杀这种大明王朝的惊天大案,锦衣卫们哪里还能跟这孟大人客气,圣旨一到便直接越过京兆尹衙门和大理寺,恶狠狠地闯进孟府拿了人。
京兆尹和大理寺虽然也得到了消息,但却一点也插不上手。
要不是因为孟凡光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锦衣卫们早就闯进府去将其满门都缉拿进锦衣卫大狱了。
“孟大人。”林沐风有些疲倦地伏在软榻上,玩味地望着体弱筛糠的孟凡光,蓦然喝道,“你的妹妹孟蔺刺杀本官,你可知道?”
孟凡光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颤声道,“林——王爷,下官实在是不知啊!这孟蔺不是下官的亲生妹妹,而是一个堂妹,她的所作所为下官一概不知啊……王爷,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刺王爷啊!”
……
林沐风翻看着孟凡光的“履历”和“档案”。此人官声还算不错,一步步升迁上来,为人也小心谨慎。这孟蔺倒也真如他所言,不是他的亲妹妹,而是一个远房的堂妹,大前年才从蜀中投奔他而来,说是丈夫早死无法生活求孟凡光收留。
孟凡光见她可怜,便留她在府中……大体就是这样。
林沐风叹息一声,摆了摆手,“江千户,将孟凡光移交大理寺衙门吧,这女刺客与他基本没有太大的关系。另外,速速派人赶赴蜀中都江堰,彻查这孟蔺的情况。”
……
林沐风嘴角抽动了一下,淡淡道,“孟蔺,不要跟我硬撑,速速供出主使之人,我可以保证留你一命,否则,在和锦衣卫大狱中,你要吃些苦头了。
孟蔺啐了一口唾沫。
林沐风怒火上升,背过身去,“上刑!”
锦衣卫刑罚的花样不仅多,而且非常残酷,这是大明人都知道的事情。林沐风没有看锦衣卫用了什么刑罚,躺在软榻上被锦衣卫抬出了阴森森的牢房,耳边不断传来牢中孟蔺发出的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和痛骂声。
叫声越来越小,林沐风挥了挥手。江德华喘息着跑了出来,摇了摇头,“王爷,这女犯甚是嘴硬,十指都断了,还是不肯招供。”
林沐风面无表情,对于一个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女刺客,他可没有什么仁慈之心。他缓缓道,“抬我进去。”
牢房里血腥味十足,孟蔺十指血淋淋地,人趴在地上,已经晕厥了过去。
江德华使了一个眼色,一个锦衣卫上前去泼了她一盆冷水。
孟蔺呻吟着醒转过来,痛苦地眼神中那熊熊的怒火毫无遮挡,全部投射在林沐风的身上。
林沐风厌恶地扫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江千户,听说大狱里有一种名叫木驴的刑具,不妨给她用上一用。”
孟蔺面色大变,身子一阵抖颤。这木驴是锦衣卫专门弄来对付女犯的一种酷刑,呈木马状,但在中间部位有一根凸起,像极了男人的阳具,不过,可比这世间男人的那家伙粗大好几倍。
女犯被拷上木驴,那高耸粗大的凸起就会生生刺入女犯的下体……这种滋味,可不是人所能承受的。据报,凡是被用过如此刑具的女犯,没有一个能活下来。死状之惨,之羞人,简直是骇人听闻。
江德华愕然,这种刑具林沐风上任之初认为太残忍早已废置了,怎么……
林沐风使了一个眼色。江德华会意地带着几个锦衣卫出去,去封存的库房里取出了一幅满是灰尘的木驴刑具,哐当一声摆在孟蔺的面前。
281章蜀王
林沐风被锦衣卫们抬回林家,林家已经聚集满了前来问候探望的各种人等。满朝文武大臣,京师的皇族公主……燕王府的人,齐王府的人……林家的外院中站了一大堆人。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些探视之人,院中渐渐清净下来。卧房中,柳若梅、沈若兰、朱嫣然和孙羽西还有忽兰,五女紧紧围坐在床边,眼中都是泪花闪闪。而屋外,轻云和轻霞那两个小丫头悄悄在屋角抹着眼泪。
如烟端着一碗鸡汤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轻声呼道,“王爷,王爷,来喝碗鸡汤补补身子。”
朱嫣然起身接过来,一边喂林沐风喝汤,一边恨恨地道,“到底是谁要行凶?沐风,你到底查出来没有?皇兄说了,不管涉及到什么人,我们都不能放过他。”
林沐风苦笑一声,“嫣然,没想到那小寡妇嘴硬至斯,我都用上了惨无人道的木驴刑具,她居然还是咬牙不肯招供……不过,她虽然没有供认,但我心里也基本上有数了。”
朱嫣然呆了一呆,神色一冷,“沐风,是哪一位藩王?”
林沐风叹息一声,“此时不宜在继续深究下去了——等,等过一段时间削藩之事完全安定下来再说吧。嫣然,你回宫去跟皇上说说,此事暂时到此为止,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朱嫣然心里一酸,将汤碗交给沈若兰,扑入柳若梅的怀里哽咽起来,“沐风……”
林沐风叹息着,突觉一双冰凉的小手从沈若兰的身后伸了过来,孙羽西脸上挂着晶莹的泪花儿,手心还微微有些颤抖。林沐风向她和声一笑,“羽西,不要担心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顿了顿,他冷笑一声,“想要刺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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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诚靖王的被刺杀,京师里这些日子的空气变得非常紧张。街头的百姓们或者是贩夫走卒们,常常会看到面色肃然杀气腾腾地锦衣卫们从身边行过。
朱椿,朱元璋第十一子,洪武十一年受封蜀王,十八年命驻凤阳。二十三年,就籓成都。据说这朱椿性孝友慈祥,博综典籍,容止都雅,朱元璋尝呼为“蜀秀才”。在凤阳时,辟西堂,请李叔荆、苏伯衡商榷文史。既至蜀,聘当世大儒为世子傅,表其居曰“正学”,以风蜀人。
朱椿在京师中有一座别府。连日来,他在府中坐立不安。林沐风被刺杀,他隐隐感到是自己的某一位兄弟下的手,但谁也没想到,从前日开始,他的别府门前门后,都有锦衣卫的便衣“照顾”着。
据府中出门采购的下人回来说,他们每次出门都有锦衣卫的人尾随跟踪。
“林沐风怀疑本王?”朱椿暗暗道,不禁有些恼火。他是痛恨这林沐风,但他却真的没有派人行刺林沐风,根本就没有这思想准备,更不要说暗中做安排了。
他从蜀中赶来,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反抗”的准备。他虽然也有野心,但他自问势力薄弱,如果朝廷要下手也轮不到他。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朱允炆居然会不管势力大小,不管名声好坏,统统一锅端了。
被锦衣卫监视居住的日子很难熬。终于,朱椿还是忍不住借探病的幌子,亲自跑了一趟林家。可林沐风对他很是客气,朱椿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说出真正的来意。他总不能张口说“不是我派人行刺你的,你撤了这些锦衣卫吧”,这等于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直到告辞临出门之际,朱椿犹豫一会才慢慢道,“诚靖王,本王在蜀中就听闻王爷的大名,如今到了京师才知道,王爷的确是我们大明朝的顶梁柱……朝廷削藩,本王当然也有意见,也有不少怨言,对于王爷呢也有几分怨气,但本王自问做事光明磊落,派人行刺暗杀这种龌龊事儿是断然不会做的。”
林沐风后背上的伤已经完全结疤,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不能进行剧烈活动。他扫了一眼风度翩翩的蜀王朱椿,心中冷笑,心道你倒是坦承,这事儿虽未必是你做的,但一定跟你蜀王一脉脱不了关系。
他慢慢拱了拱手,“沐风当然相信王爷不会作出这种龌龊之事,呵呵。”
朱椿皱了皱眉,“诚靖王,可锦衣卫的人最近在我别府门前流连不去……”
林沐风故作愕然状,“有这等事?好了,王爷,一会沐风就派人传话,让锦衣卫不要打扰王爷的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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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椿回府不久就发现锦衣卫们似乎是撤了,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匆匆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一个忠诚的侍卫,让他连夜送回成都的王府去。信上他嘱咐世子朱友堉,不要有任何怨言,要不折不扣地按照朝廷的诏书对原有蜀王的封地进行分割,分别划割给自己的6个儿子,云云。
蜀王的6个儿子都已经被朱允炆分了郡王了。长子朱友堉被封为靖郡王,二子朱悦燿被封为华阳郡王,三子朱悦燇被封为崇宁郡王,四子朱悦炘被封为崇庆郡王,五子朱友党被封为僖郡王,就连年幼的六子朱悦烯,也被封为永川庄郡王。其他藩王的儿子们也是如此。当然,除了宁王和周王一脉。
想了想,朱椿又提了一封信,是给自己的女儿玲珑郡主朱默妍的。信上只有两个字,读书!
当这封信落在林沐风的手里时,他很是奇怪,这蜀王为什么在给自己女儿的信上什么话也不写,只写了两个字“读书”呢?就算是这位玲珑郡主喜好读书,他也不至于不说两句家常问候话吧?难道,朱椿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会派锦衣卫在城外拦截他的信使?不,应该不会。
林沐风久久地思量着,良久才将手中的信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让锦衣卫的文案高手们重新封好,重新交给了朱椿的信使,让他继续往成都送信。当然,锦衣卫自然是有很多手段让信使对锦衣卫拦截的事情守口如瓶。
千户江德华刚刚被林沐风提名保举为锦衣卫指挥佥事,此人办事得力,精明强干,林沐风有意将锦衣卫的日常管理事务都交给他。江德华神色恭谨地上前躬身一礼,“王爷,在京的这些藩王都有嫌疑,每一个人都在下官的监控之中,王爷请放心。”
林沐风摇了摇头,“江德华,暂且放手,不要惊动了宫里。此外,马上想办法给我查查蜀王府的玲珑郡主朱默研。”
江德华先是愕然,继而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声道,“王爷,说起这位玲珑郡主来,下官倒是知道一二。”
“哦?说来听听。”
“王爷可知道右丞相方孝孺方大人之前曾在蜀中为官,这玲珑郡主就是他的得意弟子。人都说方大人是当世大儒,生平最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唯独对这玲珑郡主赞不绝口,称其是唯一可以传他衣钵的弟子,文才慧心的女中文魁首……”江德华缓缓道,“王爷,方大人是下官最崇敬的人,下官的二弟也是方大人的门生……”
“哦。”林沐风缓缓站起,淡淡一笑,“如此甚好,走,江佥事,随我去方府走一趟。”
方府,大概是京师中最为简陋的大臣府邸了。作为大明右丞相,方孝孺的府邸却很是简朴,府门前没有石狮子看门、下人把门的大排场,府中也很是清幽毫无华丽之色。
方府门口,下人闻听诚靖王来访,刚要匆匆进府通报,却见府里走出两个女子来。一个白裙腰间系着蓝色的丝带,十五六岁,明眸皓齿明艳不可方物。另一个却穿着紫色的短裙,头上戴着一枚花巾,20多岁的年纪,肤色白皙但姿色极其普通,倒像是一个刚从田间劳作回来的村姑。
白裙少女林沐风见过,是方孝孺的小女儿柔儿,方雪柔。方雪柔见林沐风笑吟吟的站在门外,有些惊讶地上前躬身一福,“林大人?!”
林沐风侧身还了半礼,笑道,“方小姐,令尊可在府中?”
“家父在园中看书呢,林大人快快请进。”方雪柔不敢怠慢,赶紧肃手让客。
林沐风有些好奇地扫了那村姑打扮的人一眼,笑着向里行去。没走几步,突听方雪柔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林大人,雪柔有一对子苦思多日得不出下联,想恳请林大人赐教一二。”
林沐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水天一色。”方雪柔上前一步,恰恰挡住了林沐风打量村姑女子的眼光,俏丽的脸上微带红晕。
林沐风闻听思量了半响,才缓缓吟道,“风月无边。”
282章大婚(1)
这对子看上去简单,其实要想对得工整且有意境很不容易。水天一色对风月无边,山水对风月,浑然整体对无边无涯,这情趣和意境当真是绝妙之极。方雪柔眼中放射出兴奋的神光,吟诵半天才红着脸拜了下去,“林大人大才,雪柔佩服之至。”
林沐风微微笑了笑,“方大人乃是当朝大儒,方小姐又是京师有名的才女,沐风班门弄斧实在是汗颜了,呵呵。”
说罢,林沐风大步向府里行去。江德华向方雪柔匆匆点了点头为礼,也跟了进去。
方雪柔这才吐了吐舌头,调皮地扯了扯村姑女子的衣襟,“默研姐姐,这位便是你想要见的林沐风,当朝权臣,最近刚刚被皇上封为诚靖王的便是。哎,要不是他已经有了妻室,还要迎娶南平公主还有齐王府的小郡主,你们这一对当世的才子才女倒是可以演一出凤求凰的好戏来。”
村姑便是蜀王郡主朱默研。恐怕即便是她的父王朱椿,也没有料到,他的宝贝女儿已经来了京师,且公然住进了方孝孺的家里。
朱默研寻常的容颜上闪过一丝阴沉,淡淡一笑,“才思敏捷倒也名不虚传,仪表堂堂也是人中俊杰。只是,此等好色贪欢弄权的男子,默研还不放在眼里。”
“呀,默研姐姐,你这话可不对哦。我可听说,林大人可是为了自己的娘子生生抗拒了先皇的两次赐婚呢……要不是……”方雪柔皱了皱眉,反驳道。林沐风是她爹爹的好友,又有大才学,是她素日比较敬重的人之一。
朱默研笑了笑,岔开话去,“走吧,雪柔妹子,我们还是走吧,我对大明瓷行那种内画琉璃闻名已久,你陪我去买一些。”
……
林沐风站在方府后园门口,静静地望着前面倒背双手手持书卷来回走动沉思的方孝孺。
方孝孺这两天心里很是烦躁,宁王和周王谋逆事实确凿,证据充分。徐辉祖和梅殷已经带兵将两者在各自封地的势力连根拔起,扫荡干净。如今剩下的,就是如何处置宁王和周王一脉。
朱允炆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方孝孺。自己悠哉游哉地躲在宫里,遥控礼部的官员和宫里的太监们忙活着林沐风和柳若梅、朱嫣然5女的大婚典礼。婚期定在下月初五,也就是九月初五。为了安抚宫里的那些长辈和诸藩王,朱允炆不得不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提前为林沐风操办婚事。
而他自己,也准备在林沐风婚后册封如烟为懿贵妃,迎进宫来。
把柳若梅也弄入大婚的名单中,让之跟林沐风再成一遍亲,这是有讲究的,还是孝康皇太后出的主意。到时候,林沐风从宫中将柳若梅和朱嫣然这两个公主迎出宫去,就算是一下子娶了两个公主,都为正妻,保全皇家的颜面。而沈若兰、孙羽西和朱允秀,则是御赐的平妻。
方孝孺本来建议效仿当初先皇处置齐王一般,但朱允炆却摇头不许。可又不说该如何处置,让方孝孺苦恼不已。论罪,当然要阖府抄斩,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真要杀了宁王和周王这两系数百口,会不会引起大乱子?
方孝孺烦躁地走来早去,那古井不波的沉稳心态再也把持不住,在这即将跨入初秋的时节,慢慢躁动起来。
突然,见一个飘逸的身影当站在园门口,不由奇道,“林——哦,诚靖王爷?!”
林沐风再无犹豫,朗笑着走上前去,“方先生,晚生冒昧来访,打扰先生的清净了。”
林沐风以晚生自称,称方孝孺为先生——这份谦逊,让方孝孺很是受用。他赶紧呵呵一笑,也免去了俗套的官场称呼,“沐风,来,老夫这里有江南新到的龙井茶——来人,添茶!”
一老一少,两位当世才学大者对酌清茶,寒暄已毕。方孝孺没问林沐风的来意,倒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愁思”。
“沐风啊,皇上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推给了老夫,老夫可是左右为难哪!”方孝孺一声长叹,眼神炯炯,盯着林沐风的目光是那么地热烈。
“先生,沐风以为,先生不妨揣摩一下圣意。当初恩释齐王,一来是先皇的遗命,二来是当时的情势所迫。在那个时候,如果皇上杀了齐王,必然会引起诸藩王群起作乱。而如今不同了,天下大定,燕王已灭,诸藩王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如果放过宁王和周王,皇上的威信何在?所以,皇上是断然不会放过周宁二王了。”林沐风呵呵笑了笑。
“可皇上却……”方孝孺又是一叹。
“先生,此时此刻,我以为,先别忙着为周宁二王定罪,等左丞相和梅驸马班师回京,先将周宁二王一党拘押幽禁起来,过一段日子再说吧。皇上将此事推了出来,无非就是一个拖字。等削藩大计定矣,回过头来再处置周宁乱党,他们不就是案板上的肉否?”
林沐风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杯,又好奇地问了一声,“先生,你这青花瓷盏很有意思,可是江南官窑所出?”
这青花瓷盏,胎质非常细腻,釉色鲜亮极有动感,釉面下的色泽和花纹也很有艺术感,可谓是大明青花瓷的顶峰之作。如果放在现代社会,这区区一个杯子起码值十万。
方孝孺随意回了一声,“这个,是老夫当年在蜀中时,蜀王府的郡主朱默研所赠。是不是江南所出,老夫也不知。”
林沐风拿起茶盏,仔细端详着。没错,这是典型的江南官窑青花瓷,无论是花纹还是釉色,都是瓷中极品。他心中一动,倒掉杯中的茶水,翻过来一看,底座上果然有江南官窑的款。
“江南官窑所出的青花瓷,一般都进贡于皇宫,能在蜀中出现,倒也是一件稀罕事儿了。”林沐风不经意地顺口道。
“呵呵,蜀王府的玲珑郡主不仅是蜀中鼎鼎大名的女中才子,还是运筹帷幄的商中大贾,这蜀王府中的产业全部由她来掌理,她名下的商铺不仅蜀中各地遍布,就连江南一带,也有诸多分号。”方孝孺看来很是赞许自己的这个女学生,一说起来就眉飞色舞。
顿了顿,他又道,“更可贵的是,默研虽然受命掌管产业,但却从来不为这些俗事所累,学问之深,连老夫有时也自叹不如。”
“商界居然有这种女奇人?”林沐风心里一阵惊奇,听这话的意思,这女子很不简单,而蜀王的产业也不少。
见林沐风的惊奇之色,不由笑道,“方才默研与小女出府去了,否则老夫这可就叫她来跟你见上一见,与你论论诗词,你还未必是她的对手。”
林沐风霍然站起,“先生,朱默研进京了?在贵府中?”
“是啊,昨日默研突然到访。老夫明白,她虽然说是来探望老夫,但实际上是不放心蜀王,所以才随后赶往京城来的。”
朱椿应该不知道她在京,否则就不会往蜀中写信。那么,这蜀王府的郡主背着蜀王进京,仅仅是为了探望方孝孺吗?这意味着什么?林沐风沉吟着,嘴角一晒,缓缓又坐了回去。
“先生,我想,这位默研郡主,我已经见过了。”林沐风淡淡道,他现在几乎能确定了,方才与方雪柔一起出府的那个村姑打扮的女子,便是朱默研。一个王府郡主形态如村姑一般,这倒是很另类。
“是一个有意思的女人。”林沐风心里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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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即过。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林沐风几乎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一门心思忙活自己的婚事。他是烦的不行,但也没有办法,由于婚姻对象不是公主就是郡主,最低的还是中山王府的义女,这大婚的礼仪实在是太繁琐了。
明人婚姻讲究的“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一个都不能少,而且,因为是宫廷婚礼,礼仪格外地讲究。这些,林沐风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完全就成了一个任凭礼部官员和宫里太监摆布的木偶。
柳若梅被接进了宫里,与朱嫣然住在了一起。
……
燕王府的徐妃作为林沐风的义母,此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她带着几个侍女住进了林家,完全以林家“主母”的身份,指挥下人操持着。她出身名门,又是皇族中人,对于礼仪的细节那是非常在行,有了她居中“调度”,林府的下人们虽然忙得焦头烂额,但却没有乱了阵脚。
这一点,让林沐风很感动。尽管他知道,徐妃这样有“拉拢”的意思,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缺乏无微不至的母性关爱,徐妃的出现,恰恰填补了他的感情空白。
徐妃一身居家便裙,挽着袖子,招呼着一群侍女丫鬟装扮林府的洞房。忽兰也喜滋滋的站在她边上,张罗东西。
这洞房又是有讲究的。因为林沐风同时要娶数女,所以洞房有5座。林家内院经过改造之后,在正房被扩建成一趟5个大卧房,从东向西一字排开,分别是柳若梅、朱嫣然、朱允秀、沈若兰和孙羽西5女的卧室,也就是后日大婚后林沐风的洞房。
显然,徐妃布置的这洞房的次序,是按照5女的身份来的。柳若梅毕竟是林沐风的原配,占据第一,没有人会有意见。而朱嫣然次之,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朱允秀居然也排到了沈若兰和孙羽西的前头,这让林沐风很不满。
见他神色不渝地站在一旁,徐妃不由笑道,“孩子,凡事都有个礼制。齐王府的郡主,毕竟是皇室中人,你就算不给齐王一个面子,也要给皇上一个面子吧?左右这只是虚名,你也不是俗人,心里有数不就成了?”
林沐风想想果然如此,也就不再计较。
虽然已经进入秋季,但天气还是挺炎热。徐妃妩媚的脸上,满是汗珠儿,林沐风心里一暖,连忙从一个侍女手中取过一把蒲扇,轻轻为徐妃扇着风。
一阵阵清凉的风吹来,徐妃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回头见是林沐风在给自己扇扇子,原本沉稳凛然的眼神中居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孺子之色,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母亲,去房中歇息一会吧。”林沐风柔声道。
“也好。”感受到林沐风的体贴,徐妃也不再推辞,笑了笑,伸过手来,让林沐风搀扶着进了一间偏房,她的临时卧房。
……
九月初五,阳光明媚,秋风送爽。
大明诚靖王与孝慈皇太后义女贤平公主柳若梅、亲女南平公主朱嫣然,齐王府郡主朱允秀,沈若兰和孙羽西的盛大婚礼终于拉开了序幕,京师轰动,满城百姓都自发地聚拢到林家邻近,林家左右的几条街巷人满为患。
黎明时分,宫门大开。披红挂彩的林沐风骑在高头大马上,按照徐妃的安排,带着迎亲的仪仗先是进宫迎两位公主。在宫中足足耽搁了半个多时辰,才总算是完成了一道道的迎亲礼仪,两位公主凤冠霞帔在各自侍女的扶持下分别上了大红色的公主仪仗。
朱允炆和吕后以及宫中的嫔妃们,一直送到宫门口才止步。
283章大婚(2)
红日初升。鼓乐齐鸣中,爆竹欢快地唱着歌,两位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终于来到了府门前。大内侍卫开道,御林军护卫,宫女和太监跟随,单单是宫中的赏赐就装了十几辆大车。庞大的阵势让在场的百姓顿时激动起来,如果不是有锦衣卫在维持秩序,怕是早就挤上前来了,看看这传说中的南平公主和贤平公主是个啥模样儿了。
婚礼的全程有礼部的官员和宫里的太监杂役主持。
礼部主事冯全朗声喊道,“宣布皇上赐婚诏书。”
林沐风苦笑着跪倒在地,他的身子已经僵硬了,不住地跪下起来,重复着一套又一套的礼仪,苦不堪言。
两个公主也在陪嫁宫女的搀扶下跪在了红色的地毯上,在场所有的百姓和杂役一干人等,以及那些江德华派来维持秩序的锦衣卫番子们,也喜气洋洋地跪了下去。
林沐风这位锦衣卫的指挥使级别太高了,居然成了王爵。而且,还将宫里的两位公主、一个王府的郡主娶了过来。还有,那两位新娘也很不简单,一个是皇上御封的女伯爵,一个是官宦之后、齐王府的内亲、中山王府的义女小姐。这5个身份显赫的女子,都被他们的林大人一起收进“后宫”,这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风光?这些番子也是与有荣焉。
宫里派来的一个专司宣布赐婚诏书的小太监高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赐贤平公主、南平公主为诚靖王正妻……卿持节奉册宝,行奉迎礼”。
“乖乖,两个公主当正妻,诚靖王的艳福……”围观的百姓小声议论着,岂不知他们眼前的这位艳福不浅的诚靖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首次礼成,请诚靖王换仪仗,迎亲齐王府。”冯全又是一声朗声高呼。
林沐风麻木地起身上马,自有下人将两个公主迎进府去,而林沐风则换了一幅仪仗,继续去齐王府迎亲。当然,公主进府还有一套完整的礼仪,自然会有条不紊地进行。
齐王府也是张灯结彩。阖府上下,个个喜气洋洋。齐王府郡主嫁给了林沐风,这意味着齐王一脉可以真正地松一口气了,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担心皇上跟齐王府秋后算账了。
朱允秀身着大红色的喜袍,俏脸化上了浓妆。她伸展着双手,任凭侍女为她打扮着,眼神放射复杂的光芒。
孙氏在一旁轻叹,“孩子,到了林家你就是人家的妻子了,不能再像在王府中那样骄纵,要恪守妇道,要……”
朱允秀冷笑一声,“娘亲,你不要再说了,这些三从四德女儿都背熟了。左右,我不过是皇上玩弄的一个木偶,我知道该怎么做。”
孙氏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该说的她早就说了无数遍了。
门口传来震天的欢呼声和爆竹声,孙氏摆了摆手,几个侍女扶着头蒙大红盖头的朱允秀盈盈向府门走去。
耳边回荡着司仪的呼喊声,以及看热闹百姓的欢呼声,朱允秀在风吹拂起盖头的一瞬间,电光石火地瞥了面色平淡的林沐风一眼,心里一片苦涩。
此时此刻的她,早已对林沐风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反感”。刚刚听闻皇上赐婚让她嫁给林沐风时,她还隐隐有一丝喜悦。但后来,当她明白,这不过是一场交易,心里就凉了半截。而且,她更担心的是,林沐风对她的态度。以他们两人以往“交往”的恶劣关系来看,林沐风对她可没有多少好感。公主一娶就是两个,自己这个没落的齐王府郡主又能算什么?
万一嫁进林府去,这人冷落自己,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而,而自己真能与他成为夫妻吗?
……
“首次礼成,请诚靖王……”冯全的嗓子都喊哑了,同样的程序又重复了两遍,朱允秀和沈若兰进府而去,而可怜兮兮的林沐风仍然还要继续去中山王府迎亲。迎亲迎到这个份上,看热闹的人群总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艳福不浅的诚靖王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竭了。
……
孙羽西下得车轿,场上突然出了一点意外。闻听女神医出嫁,城里城外的穷人们,凡是被她医治过的人们,都扶老携幼而来,手里高举着盛满鸡蛋和果子的竹篮,口中高呼着“恩人大喜”,个个挤破了头都想要挤出人群去,要将手中的贺礼送给孙羽西。
人群涌动。锦衣卫们大惊失色,这要是让人群乱起来,婚礼上要是出点什么岔子,他们就别想活了。他们拔出腰间的秀春刀,厉声喝道,“后退!”
在5女中,孙羽西的身份最低,也没有什么靠山。但她,却有自己独特的人缘。在场面上,她的过门倒是在5女中在场百姓欢呼最热烈的。林沐风心神激荡,眼望着眼前那一张张真诚而世俗甚至还有一些肮脏的脸孔,望向孙羽西的眼神变得很温柔。
盖头下的孙羽西也是激动非常。她与朱嫣然等人不同,她出身平常,也经常混迹民间,与市井百姓的感情深厚。这些百姓的欢呼,让她很欣慰。在她看来,这一声声欢呼,那一篮篮不值钱的土鸡蛋,比徐辉祖陪嫁给她的几大车嫁妆都贵重。
孙羽西眼角泪花儿流淌下来,这是幸福的眼泪。
林沐风推开两个侍女,伸手过去牵过孙羽西的小手盈盈一握,然后顿了顿,毅然作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他一把将孙羽西的盖头揭开,然后将盖头扔给了目瞪口呆的冯全。
“羽西,我们一起谢谢这些父老乡亲们,谢谢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林沐风望着孙羽西,温柔地为她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孙羽西虽然吃了一惊,但她与林沐风知心已久,心意相通,知道他的意思,便羞涩地点点头。
两人绕场一周缓缓向激动的人群招招手,环环行了一礼,然后携手大摇大摆地走进府去。什么狗屁礼仪,去他娘的吧,老子不在乎了。林沐风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向冯全挥了挥手,“别傻愣着了,继续婚礼。”
场上,蓦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诚靖王,女神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进府里,早已等候在客厅中观礼的皇室中人以及朝中大臣,都吃了一惊。徐妃好奇地向门口望去,见林沐风居然与孙羽西手拉手径自行来,不禁皱了皱眉头。
……
5个新娘一字排开,在冯全的呼喊声中,林沐风分别与她们拜了徐妃,再拜她们的娘家父母,然后是夫妻对拜。徐妃坐在左侧,代表夫家父母,而右侧,赫然坐着朱允炆,其后依次是朱榑和孙氏,中山王妃等人。
皇上亲自来林家参加林沐风婚礼的消息旋即传了出去,虽然府外的百姓没有机会到府里来,但一直都聚集在府外高声欢呼着,一直到婚宴开始还是迟迟不肯离开。
酒宴上,林沐风挨桌敬酒……终于在他灌下第56杯酒的时候,众人才算放过了他,让他在蒙蒙的夜色中,在2个侍女的搀扶下去了后院。
林沐风在跨进内院的一刻,突然一阵酒意上涌,差点没呕吐出来。侍女赶紧扶住他,另一个侍女忙去取醒酒汤。
林沐风摆了摆手,让两个侍女退下。他就站在院中,望着红彤彤喜庆庆烛光摇曳的5←洞房,心里一阵兴奋。按照徐妃刚才谆谆的嘱咐,他这洞房花烛夜要一连持续5夜。第一夜,从柳若梅开始。
不过,当他摇摇晃晃去推柳若梅卧房门的时候,却被柳若梅赶了出来。柳若梅的意思很明白,他们已经老夫老妻了,此番成亲不过是一个形式。她用手指了指隔壁,柔声道,“夫君,嫣然妹子苦苦熬到今天很不容易,你去她屋里吧。”
林沐风点了点头,他在柳若梅额头上吻了一下,再三用眼神表示了一番歉意,才在柳若梅的再三催促下,去了朱嫣然的屋子。
朱嫣然的卧房不值得美轮美奂,颇有一丝宫廷的味道。脚下铺着红地毯,门前吊着一盏双喜字大宫灯,鎏金色的大红门上有粘金沥粉的双喜字,墙上一长幅对联直落地面。房间门口竖立一座大红镶金色木影壁,乃取合卺和“开门见喜”之意。洞房的主题是大红色,形成红光映辉,喜气盈盈的气氛。
林沐风的到来让朱嫣然很意外。因为知道林沐风今夜不会来,她早已脱去了厚重的喜袍,屏退了所有的侍女,自己只着内衣躺在床榻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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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尴尬这两个字,在这一世,在这一刻,林沐风方才真正理解透彻。
望着刚刚从死神那里跑了一小圈侥幸留得一条小命的齐王府郡主朱允秀,林沐风心情很复杂,真的是很复杂。原本的厌恶感,早在朱允秀嫁进林家后就慢慢地淡了。可这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她——和睦相处似乎都不容易,何谈洞房花烛?
可不接受,又该如何?继续无视她的存在?恐怕,是不成了。
出乎林沐风的意料,这小丫头的性子还挺烈的——居然以死来抗议他的冷漠。他一向认为,自杀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如这种用绳子吊死的方式。与现代人常用的服用安眠药和开煤气自杀的法子相比,上吊的死法还是太惨烈、太痛苦了。
朱允秀慢慢坐了起来,拥着被子靠着床榻,无神而落寞的眼神飘游着。这卧房的空间并不大,尽管她不愿意看林沐风,但目光还是绕来绕去最终落在他的身上。
一般来说,死过一次的人已经没有勇气死第二次了。同样的上吊动作,第一次做了也就做了,但第二次——她恐怕不敢再面对那根白绫,那瞬间无与伦比的来自心灵和肉体上的双重恐惧。朱允秀早已丧失了死的勇气,那颗绝望的心又开始一点点地活络起来。既然不死,既然已经嫁到林家,她就必须要面对林沐风。
她出身王府,也不是寻常女子,拿定了主意便心神平静下来。事情搞到这个份上,她不求与林沐风“花好月圆”,但林沐风必须要给她一个说法。道理很简单,她是大明皇室的郡主,林沐风即便是异姓王也不能拿她当空气。
她是这样想的,虽然口上并没有说什么。
她在等待。
等待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给自己一个答案。但至于答案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郡主……”林沐风终于开口了,声音轻微带有一丝淡漠。
“嗯。”朱允秀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这是一场误会。”憋了半天,林沐风说了这简短的一句。这话传入朱允秀的耳朵,她苍白的脸上居然浮起一丝丝嫣红的血色,嘴角一晒,语带嘲讽的道,“误会?不,不,是皇上和亲的交易。这样的交易,我是戏子手中的木偶,其实你也是。我们都是皇上稳固皇位的棋子,不是吗?我的诚靖王殿下!”
林沐风呆了一呆。
“既然郡主明白这是一场交易,那么,我们就遵守交易的规则,和平相处如何?”林沐风缓缓道。
“怎么和平相处?我是什么人?是你林家的下人还是侍女?可以任你处置?所以说,诚靖王殿下,你又错了。这不仅是一场交易,这还是一场婚姻。你否认不了,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你可以不来我的房中,你可以这一辈子永远不碰我一下,但,你始终不能否认这一点。”朱允秀惨然一笑,“我依旧要顶着一个诚靖王平妻的身份,为你守贞洁。”
“你要如何?”林沐风沉吟着,避过朱允秀悲愤的眼神。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这朱允秀并非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幼稚。毕竟也是皇家的人,说起话来满是“机关”,处处咄咄逼人。
“很简单。属于我的,就一定得属于我。在这家里,她们——有多少侍女,她们享用多少珠宝,我也得有。她们有洞房花烛夜,我也得有。最起码,表面上是如此。这是我朱允秀的脸面,也是齐王府和皇室的尊严。”朱允秀冷笑着,“你可以羞辱我,无视我,但这些,少一点都不行。”
林沐风脸色难看地沉默着。
朱允秀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是皇族,我与南平一样,需要证明自己清白、证明自己已经出嫁为人妻……宫里要的东西……”
林沐风愕然,转念一想又恍然大悟。皇家公主郡主出嫁,必须要在新婚之夜后将证明自己处女之身的“染血白绫”送进宫里去“存档”。昨日从朱嫣然口中知道大明皇室还有如此荒诞的皇家规矩,林沐风当时也是一阵恶寒。难怪,后人都说这大明是礼教甚严的一个朝代,就算是皇家女子也不能逃脱礼教的束缚。
可——她要的东西自己……想到这里,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朱允秀的身边,想了想,还是脱掉自己的外袍,也上了床,向她招了招手。
朱允秀心中一颤,但脸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冷笑道,“你要干甚?”
林沐风缓缓躺下,伸展了一下手脚,扯了扯朱允秀拥着的被子,笑了笑,“郡主,其实你我之间原本没有什么。可你我初见,郡主便对在下恶言相加……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该怨谁呢?”
“……正如郡主所言,你如今已经是在下的妻子,呵呵,这一点我们都改变不了。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接受吧。”林沐风嘴角一撇,躺在那里侧头望着朱允秀,脸上浮现着让人看不透的笑容,“是晚上洞房还是现在?”
朱允秀身子一颤,没有说话,身子蜷曲地更紧了。
床榻上,本来就是洞房的“双人配置”,一个长长的金丝绣花软枕横在那里,林沐风往上挪了挪身子,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双眼一闭,一阵倦意涌上心头,居然缓缓睡了过去。
他向来是随遇而安,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接受现实。想通了这一节,他的心也就平静下来。
……
朱允秀折腾了大半宿,其实早就疲倦不堪了。见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死猪一样躺在自己身边睡得香甜,不由气苦。自哀自怜半响,倦意上来,她也打了几个呵欠,身子慢慢也躺倒在林沐风的身边,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日暮西山。日后回想起来,林沐风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他,他居然在朱允秀的房里心神安定地睡了这么久。或许是,这些天他太累了吧。
门外的柳若梅等女“偷窥”了一段时间,见房中毫无动静,有些奇怪,但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只好各自回房。
林沐风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伸了伸懒腰,床榻上身边已经没有了人,只余幽香袅袅。抬眼一看,朱允秀换了一身居家的常服,坐在梳妆台前自己梳理着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
林沐风暗暗一叹,起身下床,匆匆套上外袍就往外走。
朱允秀慢慢转过脸来,盈盈站起道,“要走了吗?妾身恭送王爷。请王爷一定要记住,今晚属于我,每个月中有几天也属于我,切莫不要忘记了。”
声音很是飘忽,也很淡定,竟然还有一丝阴沉。
林沐风皱了皱眉,推开门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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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定的计划,林沐风大婚后的第6日,林府又迎来了一件大喜的事情——皇帝册封林府表小姐欧如烟为懿贵妃,迎进了宫去。册封的诏书早在林沐风婚前就下达了,婚礼也早就开始了准备。
林沐风的表妹进宫做了贵妃,此消息一出,京师上下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本来嘛,按照皇帝跟林沐风的亲密关系,他看上林家的表小姐,跟林家结亲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南平公主都给了林沐风跟好几个女子一起共事一夫,皇帝纳林沐风的表妹为贵妃,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皇帝的婚礼当然要比林沐风的档次要高、规模要大、礼仪要更多更繁琐,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贵妃出自林家,宫里赐给林家无数的金银绸缎奇珍异宝,而林沐风作为欧如烟唯一的娘家人,居然也送了一份陪嫁。这份陪嫁足足装了数十辆大车,看样子非常沉重,一路吱吱呀呀浩浩荡荡地送进宫来,观礼的皇族和大臣们皆目瞪口呆。
寻常的东西怎么能给皇妃当陪嫁,理所当然地,众人都以为是金银财帛之类。然而,这十辆大车上——尽管大伙都知道林沐风富可敌国,但如此大手笔还是震惊着宫里宫外。
就连朱允炆和吕后等人也有些意外。朱允炆苦笑,心道,“你就算是有钱也不用在宫里这么显摆,也不怕这些皇亲国戚们眼红。”
柳若梅和沈若兰还有孙羽西性子好清净,就没进宫来参加皇帝的婚礼。朱允秀也推脱身子不适,没有去。林沐风与朱嫣然作为代表出现在婚礼上,与皇族中人又是一番寒暄不提。
对于欧如烟,由于林沐风的关系,也因为朱嫣然暗中替欧如烟和朱允炆做了很多“铺垫的工作”,无论是皇太后还是皇后,也都认可了她。不过,宫里那些嫔妃们隐隐感觉,皇帝对这个女子的感情很不一般,将来懿贵妃的权势怕是要盖过皇后了。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皇后用实际行动践行着她跟皇帝达成的某种“默契”:皇帝保证她的皇后之位毫不动摇,皇后确保如烟的绝对安全。而如烟也时刻谨言慎行,遵从着进宫前林沐风的再三嘱咐,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她无意于权力和争宠,朱允炆到她的宫里次数一多,她便再三恳求皇帝上皇后或者其他妃子那里去过夜。
如烟明白,朱允炆是皇帝,而不是一个普通的情郎。她也明白,只要她与世无争,在这尔虞我诈的宫里,就能独善其身。当然了,只要林沐风在,宫里的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宫中赐下的庆贺皇帝新婚大喜的大宴上,吕后有些奇怪地扫了林沐风和朱嫣然一眼,叫太监把两人叫到了身旁,问道,“驸马,你来告诉本宫,你这给皇上和懿贵妃送了什么厚礼?该不会是银子吧?”
一旁的孝康皇太后常氏也笑着插话道,“是啊,驸马,本宫看着也纳闷地紧呢,能不能说说,让我们老姐妹俩解解闷。”
朱嫣然在一旁笑了笑,顺手扯了扯林沐风的衣襟。
两宫皇太后发问,林沐风不敢怠慢。他赶紧躬身一礼,“两位母后,皇上大喜之日,臣感念皇上和两位母后的恩宠,特早早就准备了一份很独特很别致的礼物——嗯,想必外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两位母后,还有皇上,诸位大人,不妨外出一观。”
……
婚宴摆在成德宫。而成德宫外的宽大的广场上,有一座高大的平台。平台长数十米,宽约十米左右,用江南来的硕大青石堆砌而成,平台上还搭建着雕梁画柱的敞篷。这是朱元璋在世时修建的问天台,每逢月蒴,朱元璋总是要在这平台上观星思考国事。
平台下的正前方,方圆数百平方米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竖立着一块块五颜六色的长方形瓷质物件,排成了一个很奇特的方阵。
没错,这就是现代社会流行的多米诺牌,呃,应该是多米诺瓷牌。
每块瓷牌高约30公分,厚约寸许,色泽艳丽。远远望去,在绚烂阳光的照射下,整场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令人心镜摇荡。
之所以弄出多米诺瓷牌来,这个创意来自于朱嫣然她们经常玩的一种牙牌。见到朱嫣然她们喜欢玩这些牙牌,林沐风马上便想起了后世的多米诺骨牌,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多米诺瓷牌。一来,是为皇帝和如烟贺喜,二来也是趁此机会,再次推出一个能带来丰厚利润的大型的娱乐游戏道具。
这批多米诺瓷牌采用了与“瓷刀”和“瓷砖”类似的烧制技术,由张风亲自负责带人烧制,无论是塑胎、施釉还是进窑,都精益求精,力求每一块瓷牌都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张风和王二获准进宫,带领宫里的太监按照林沐风画出的图纸和瓷牌上的编号,将数千快瓷牌按照一定的间隔竖立起来。间隔必须要掌握好,因为瓷牌不比塑料或者骨质的骨牌,间隔过小容易因为推挤力大而失去“多米诺”效应,而间隔过大又容易中途断档。
两位太后带着数十位宫里的贵人们,皇帝带着满朝文武大臣以及皇族宗室,都到了平台之上。皇帝和两位太后落座,其他人则站在了她们的身后。
林沐风躬身一礼,“皇上,两位母后,臣要开始献礼了。”
朱允炆讶然道,“沐风,你要给朕排兵布阵看吗?不对,这些东西似乎是瓷,而且还是彩瓷,对不对?”
林沐风笑了笑,“嗯,皇上,这是臣献给皇上和贵妃娘娘的大礼。皇上来看,此下有6666块彩瓷,每一块彩瓷都进行了釉下的彩绘……这些彩瓷经过了臣的秘制,质地坚硬不亚于金银……”
常后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驸马赶紧的吧,我们都等着呢。”
林沐风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小的彩旗,迎空挥了一挥。
下面的太监总管马良看见,便双手挥动着,早已准备在平台下一侧的宫廷乐队开始钟鼓齐鸣,奏起了悠扬婉转的乐曲。
一曲乐声停下,张风向台上的林沐风点了点头,俯身推倒了在他脚下的一块瓷牌。
瞬间,瓷牌开始流水般地倾泻开去,瓷牌与瓷牌碰撞之间发出悦耳动听地音符,波澜壮阔的一幕出现在宫里众人的眼前。平台上,皇帝和两位太后震惊地站起身来,凝望着台下那一会直行一会拐弯一会成片倒下,反射着绚烂光芒的瓷牌行进着,跳动着神奇的舞蹈。
多米诺效应,震撼大明的多米诺瓷牌啊!
“太神奇了!”
“天哪!”
“天籁之声,神奇之术啊!”
台上台下,一片震惊后的呼喊之声不绝于耳。吕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眼前这一幕让她的心脏有些受不了,她从未见过如此震撼人心的场面。
286章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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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6块8种颜色的多米诺瓷牌终于在咚咚的一声鼓声中,撞倒了最后一块,清脆的犹如金属和鸣的乐声噶然而止,余音绕梁地萦绕在众人耳际。
场上一片寂静,只闻那噗噗的心跳声。
宫里的贵人们掩嘴看着,眼神中的不可思议之色闪烁着。
时隔不久,林沐风又搞出一场让大明朝臣惊叹莫名的大场面来。方孝孺和徐辉祖等人望向一脸微笑的林沐风,心里暗暗佩服,这个林沐风到底还能将这瓷玩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花样来?
就在这个时候,朱元璋的小女儿宝成公主回头一把拉紧张美人的衣襟,稚嫩地呼喊道,“娘亲,快来看,那是什么字?”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
赤色的是一个“江”字,橙色的是一个“山”字,黄色的是一个“永”字,绿色的是一个“固”字,青色的是一个“受”字,蓝色的是一个“命”字,紫色的是一个“永”字,黑色的是一个“昌”字。
6666块多米诺瓷牌在场上排出了8个巨大的字:江山永固,受命永昌。
气势恢宏,形态万千。
其实,对于多米诺艺术来说,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排序。不过,在这数百年前的大明,这足以让大明贵族们震撼不已了。
朱允炆兴奋地站起身来,朗声吟道,“江山永固,受命永昌。诚靖王,朕收下你这份厚礼,朕一定不会让大明子民失望!”
除了宫里的那些归属于朱允炆长辈的太后太妃,大臣、皇族中人连带众多太监宫女一起跪倒在平台上,齐声高呼,“皇上圣明!”
只林沐风跪在一侧,心里笑骂了一声,“圣明个屁呢。”
……
角落里。蜀王的身边,一个虽然换了宫廷盛装但依然难脱乡间村姑之气的女子,掩不住脸上的震惊之色,透过攒动的人头望向林沐风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她缓缓往嘴里放了一瓣剥好的橘子,淡淡道,“父王,此人倒也名不虚传。这制瓷之技,的确已经到了鬼斧神工的高度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这是将皇宫当成推销产品的场所了。即讨了皇上和太后的欢心,又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心机之巧,令我不得不佩服。”
朱椿皱了皱眉回头瞥了朱默研一眼,在她耳边小声道,“默研,此人当然不简单,否则以这般年纪就做了异性王。孩子,听父王的话,赶紧回蜀中去,朝廷削藩已定,我们蜀王一脉只有奉旨承受才能保住子孙的世世富贵。”
朱默研低低冷笑一声,“父王,站在皇上的角度,朝廷削藩并没有错。如果我是皇上,我也会断然削藩。但是,站在藩王的立场,皇祖父归天不久,朝廷就如此刻薄寡恩对藩王下了死手,实在是令人寒心。女儿不服!”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朱椿吓了一跳,左右四顾,见众人还沉浸在林沐风搞出来的阵仗中不能自拔,这才松了一口气,狠狠瞪了她一眼,斥道,“放肆,宫中禁地,出言要谨慎。你不服又能如何?”
“皇上本是仁厚之人,可惜身边有了这等心狠手辣的权臣……可惜。他撺掇皇上夺了父王的权,我与他是不干休。”朱默研脸色阴沉下来,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沉气息越来越不像一个女子。
朱椿叹息一声,“默研,我的女儿,赶紧回蜀,离开京师这等是非之地吧。蜀王一脉有你在,有这些数不尽的产业,起码我们还有享用不尽的银子。如果你在京师搞出事端来,怕是父王也保不了你啊。听父王的话,不要去招惹林沐风,他,他圣眷正隆……”
朱默研淡淡笑了笑,“父王,女儿知道分寸,女儿十日后便离京。这些日子,女儿还要留在先生府中,聆听先生讲书。”
……
日头西斜,朱默研默默地随着朱椿以及众人大臣皇族慢慢向宫门口行去,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来,见林沐风与朱嫣然并肩行着,也走了上来。眼神一阵闪烁,想了想便停下脚步,回过身去躬身一福,“默研见过南平公主!诚靖王爷!”
朱嫣然愕然,马上笑道,“原来是默研姐姐,你什么时候进京了?”
“我进京来拜望先生,今儿个跟父王入宫来恭贺皇上大喜。”朱默研脸上的笑容很飘渺,仿佛让人感到很亲切,但细一品味又觉这份笑容很虚假很世故。
林沐风在一旁心里暗暗道,“这蜀王的郡主看起来很不简单哪,年纪虽然不大,但性子却如此沉稳圆滑,就仿佛是在茫茫人海中经过了万千磨砺的老油条,不简单!”
“诚靖王爷,前些日子在先生府外偶遇,默研不知王爷驾临,有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见谅。”朱默研站在那里跟林沐风两人寒暄着,前面的朱椿似有所觉,身子略微一停顿,还是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
只是他身边的齐王朱榑见他脸色有些慌张和阴沉,不由奇道,“十一弟,你怎么了?莫不是醉酒了?”
朱椿勉强笑了笑,掩饰了过去,“头有些痛,怕是醉了,呵呵。”
……
“王爷这瓷牌当真是神妙。据默研看来,瓷牌上的图案和字大概是王爷事前烧制而好,尔后又命人排列而成。只是默研不懂的是,如此数目众多的瓷牌,王爷是怎么做到让之整齐划一地倾斜而倒且不出一点差错来——对了,不知王爷这瓷牌所为何名?”朱默研拉着朱嫣然的手,侧头问道。
“多米诺瓷牌。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林沐风微微一笑,“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往往一个细小的变化能产生很大的连锁反应。在大海那边的蛮夷国度,一只小小的蝴蝶闪动翅膀,就有可能引发大明东南沿海的一场龙卷风。”
朱默研一震,喃喃道,“蝴蝶?翅膀?龙卷风?”
林沐风哈哈一笑,知道自己无意中说了一些大明人听不懂的“后现代理论”,不由耐着性子解释道,“举例来说——郡主,在下只是举例。”
“哦,王爷请赐教。”朱默研脸上掠过淡淡的奇色,林沐风在一旁悄然观察着她的神色,眼神中有一丝厉芒一闪即逝。
“郡主,在下的家乡有这样一个民谣说:丢失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坏了一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斗;输了一场战斗,亡了一个帝国。”林沐风嘴角一晒,“所以,我们做事需要事事谨慎考虑周全,否则会一失足而千古恨,郡主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丢失一个钉子……亡了一个帝国?”朱默研蓦然抬起头来,寻常的容颜上一片悚然之色,阴沉的目光在林沐风身上挪开,缓缓道,“默研受教了,王爷果然胸怀大才学,大智慧。默研告辞了。”
朱默研大步在前面走着,婀娜的身姿非常散漫,像极了一个在田间散步的老农,毫无章法。当然了,在朱嫣然看来,走路大摇大摆,毫无皇家贵族的礼仪风度。
朱嫣然皱了皱眉,“沐风,这朱默研是大明皇室中的一个甚是古怪的人,前些年她随蜀王叔进京朝拜皇祖父,我就发现她行事乖张……”
林沐风呵呵一笑,拉起朱嫣然的手,“好了,嫣然,管人家作甚?走吧,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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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新郎官要陪着新媳妇回门,这是大明的风俗,即便是林沐风这种王侯之家也概莫能外。
宫里的两位太后早已经拜侯过了,沈若兰家里没有长辈了,就去朱允炆赐给沈家的宅院里看了看玉霜和王蔷母女俩个,权当回门了。接下来的,该陪着孙羽西和朱允秀回齐王府了。
这些日子朱允秀很平静,平日里与柳若梅几女也相处颇好,就是对林沐风依旧是不阴不阳、不咸不淡的。虽然林沐风在她房里呆了一个晚上,但两人什么都没有做。这一点,除了下人之外,林家的人几乎都知道。
因为,林沐风从朱允秀的房里出来后,一头扎到柳若梅的房里呼呼大睡了大半天。还因为,朱允秀交给宫里的“染血白绫”是朱嫣然想办法帮忙伪造过关的。
从宫里为朱允炆庆婚之后的第二天上午,不管林沐风情愿不情愿,他还是带着两女去了齐王府,带着丰厚的礼物拜访老丈人。
进了齐王府,林沐风先是冲齐王妃孙氏(齐王府正妃年前病逝,孙氏扶正)躬身一礼,道了一声“姑母大人”,这才向着朱榑低低地呼了一声“岳父大人”。
如此,孙氏当然明白,林沐风这是顺着孙羽西来叫自己一声姑母,但自己的女儿呢?他应该叫我岳母大人才是啊!她有些不满地看了林沐风一眼,心里一阵担忧不由抓起朱允秀的小手握了握,见女儿淡然自若,犹豫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但林沐风这般,朱榑却不乐意了。不论如何,朱允秀都奉旨嫁进了林家,他就是林沐风的岳父,孙氏就是他的岳母,怎么能叫姑母,简直是岂有此理。
“王妃虽然是羽西的姑母,但如今也是你的岳母,连声岳母也不叫,莫非是看不起我们齐王府不成?”朱榑慢慢站了起来,冷声道。
林沐风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平淡的平视着这个自己查办过的亲王,上前去低低回了一句,“岳父大人,齐王殿下,从王爷进京后的哪一天开始,沐风何尝看轻过齐王府?”
林沐风的弦外之音很明显:当年要不是有老子在,齐王府还有今天的风光吗?即便朱元璋要留下他的性命,但齐王府能完完整整保全到今天,的确是林沐风看在孙羽西和孙氏的面上,暗中周旋所致。
这一点,朱榑心里明镜似的。当初,他不反对孙羽西跟林沐风,就是这个理儿。
朱榑悻悻地又坐了回去。
孙羽西见林沐风似是跟齐王有些不愉快,不由在一旁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襟,嗔道,“夫君,齐王殿下是长辈,是你的岳父大人!”
林沐风呵呵一笑。不过,这笑容中微带一丝不屑之色,就算是孙氏也看出来了。林沐风对孙氏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甚至在她扶正的过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要不是林沐风让朱嫣然在宫里两位皇太后面前连连夸赞孙氏贤德淑良,孙氏要扶正怕也不会这么快。
这一点,孙氏也明白。
朱允秀在一旁突然冷冷一笑,玩味道,“夫君,诚靖王殿下!”
林沐风转首望着她,这才猛然想起在来之前答应朱允秀的事情——要给够她面子,对齐王不能有半分……否则,她要告进宫去,要朱允炆还她一个公道!
犹豫了一下。突听朱允秀又道,“夫君,随妾身和姐姐一起为父王和母妃敬杯茶吧。”
朱允秀盈盈过来,笑吟吟地看着他,“新妇回门为父母敬茶,这可不是我们齐王府的规矩,这是大明的规矩。”
林沐风苦笑一声,接过朱允秀递过来的茶,与朱允秀和孙羽西并肩一起,向朱榑躬身一礼,“请岳父大人用茶!”
朱榑神色和缓下来,笑着接过茶没有急着喝,看着林沐风三人又给孙氏敬茶。
林沐风扫了一眼朱允秀,蓦然发现她那张盈盈的笑容遮掩不住的深深酸楚,不由心里一软,缓缓躬身下去,呼道,“岳母大人请用茶!”
朱榑和孙氏大喜,相互对视一眼,一起端起茶杯饮去。
朱允秀缓缓起身,吐出一口气,满是汗珠的手在衣襟上暗暗擦拭了一把,这才拉着孙羽西的手两人一起在一旁坐下,听着朱榑和孙氏与林沐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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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燕子矶下,大江滚滚东流。
一个蒙着黑色面纱的女子落寞地站在燕子矶上的凉亭上,默然望着滔滔不绝的江水。半响,才缓缓转过身来,沉声问道,“孟娘的情况如何?”
“小姐,根据属下打探的结果,孟娘落在了林沐风手里,目前关在锦衣卫衙门的大狱中……据说……”一个黑衣劲装妇人躬身恭谨地答道。
“说下去。”面纱女子冷声道。
“小姐,据说锦衣卫那些狗日的东西给……给孟娘用了木驴酷刑。”妇人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面纱女子的身子微微一颤,但马上便平静如常,“依你看,孟娘有没有出卖我们?”
“没有。孟娘宁可死,也不会出卖小姐。”妇人坚定不移的回道。
“嗯,我也知道。孟娘是好样的,秀娘,传讯回去,好好照看孟娘的孩子。如果孟娘去了,她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面纱女子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又扭头看向了滚滚的江水。
叫秀娘的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颤声道,“小姐,是不是想办法营救一下孟娘出狱?毕竟,孟娘是小姐不可多得的手下,人才难得啊……”
面纱女子猛然回头来冷冷地盯着秀娘。
秀娘心里一颤,赶紧垂下了头去,再也不敢说一句。
良久,才听面纱女子那淡然中微带阴森的话语响起:“堂堂锦衣卫大狱,朝廷重地,怎么救?孟娘是行刺林沐风的刺客,是钦犯,就怕是宫里的那些贵人也不可能从锦衣卫提出人来。去吧,秀娘,好好善待孟娘的孩子。”
一阵呼呼的秋风漫卷着,面纱女子的面纱被吹拂而起,露出那张平常到庸俗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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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章惊天之变(2)
小丫鬟跳进了雨棚,这才发现旁若无人地啃着一个果子的林沐风,不由吓了一跳,赶紧施礼叫道,“王爷!”
林沐风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也进了屋。
……
一夜无语。第二天一早,当林沐风赶去上朝的时候,文德殿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几乎是所有的文武大臣都上奏,要朱允炆停止削藩——昨夜太庙有异象、京师有神秘天灾,乃是上天降下警喻,必须要平息上天之怒,云云。
林沐风这才知道,原来昨夜的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中京师居然出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其一,太庙起天火,数名御林军士卒被雷击成黑炭;其二,宏寺大街发生莫名大爆炸,驸马都尉李景隆一行数人和京师西会馆的熟师和学生共12人死无全尸灰飞烟灭。
林沐风心里一动,难怪昨晚隐隐听到东北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原来以为是雷鸣,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了。天人感应,上天降灾,大明人对此深信不疑,但他是不相信的。什么天火,什么神秘天灾,纯属扯淡。
但他不信,不能消弭大明朝臣们对于上天震怒的惊骇。包括方孝孺和徐辉祖在内,众臣下意识地将上天震怒的根源归咎于了朝廷近日的削藩事件——而此时此刻回想起来,他们又似乎觉得,对于先皇的这些皇子们,皇上是不是有些太狠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一锅端。
“皇上,天降大灾,乃朝廷政令失范遭上天震怒所致。”
“皇上,只有停止削藩,立即祈祷上苍,才能平息天之怒也。”
耳边传来众臣忧心忡忡七嘴八舌的上奏,朱允炆心里也有些惶然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了林沐风,见林沐风正微闭着双眼,面色淡定,不由有些气道,“林爱卿,你意下如何?”
削藩刚刚推行,即将大功告成,如果这个时候推倒重来导致功败垂成,朱允炆万万是无法接受的。但如果这真是上天震怒,他似乎也只能遵照朝臣的建议,一方面停止削藩,恢复一切既往,另一方面祭祀上天祈祷平安。
林沐风是断然不能在这大明朝堂之上跟大明皇帝臣子宣扬什么“无神论”的科普理念的,说了不但没人会相信,反而他会被视为大逆不道的异端。感受到皇帝的惶然和不安,群臣的义愤汹涌,他沉吟着,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皇上,太庙与宏寺大街之事,是不是天灾还尚有待于查证……皇上,京畿安全是锦衣卫职责所系,臣愿意立即前往调查,请皇上恩准。”林沐风躬身一礼,在抬起头的瞬间,向朱允炆使了一个眼色。
朱允炆会心地点点头,“如此甚好——诚靖王,你速速去查证,如果确系天灾上天震怒,朕,朕愿意下罪己诏以息天怒,以宽民心。”
林沐风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转身走出了大殿。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神仙救世主,哪来的上天震怒?如果一定要说有“天”的存在,那么,这“天”也不过是人心里的那根敬畏大自然的心弦。在走出大殿的瞬间,林沐风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宇,呼吸着雨后新鲜清凉的空气,暗暗冷笑了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他隐隐猜到,这两件事情蕴藏着厚重的阴谋气息。
朝廷削藩之际,自己遇刺在先,所谓天灾在后——看来,藩王对于削藩的平静压根就是一种假象,他们正躲在幕后无所不用其极想要让朝廷的削藩之策化为泡影。
此番削藩如果废止,以后朝廷要想再为之,就难上加难了。倘若要让藩王重新掌握了力量,他们势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拧成一股绳,齐心合力起来造朱允炆的反。
这一点,林沐风心里明白,朱允炆也不是傻子。
林沐风带着数十锦衣卫,还有一些京兆尹衙门的仵作差役等,先是到了太庙之外。
暴雨之后的太庙在绚烂阳光的照射下,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巍峨沉默。地上,满是被暴风雨吹打而落的半枯黄树叶,青石铺就的广场上,有很多地方还有不少水迹。
看守太庙的御林军在千户张龙的带领下,敬畏地站在广场上,见林沐风带人前来,不由都跪倒在地,“拜见诚靖王!”
林沐风摆了摆手,人群分开,他径自走到了场中。地上,4具被烧成了黑炭的尸体只是稍微保持着人的体态,惨淡地摆放在那里,发散着难闻的焦臭味道。
他皱了皱眉,问道,“张千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给我讲讲。”
张龙恭谨地过来躬身道,“王爷,昨夜末将值夜,突然庙中传出古怪瘆人的乐声,之后,一个大火球又从庙后冲天而起,紧接着电闪雷鸣……直到黎明时分末将才发现这4个守卫在后庙的士卒已经……”
“大火球?古怪的乐声?人就突然被天雷劈成了黑炭?”林沐风笑了笑,他并不擅长什么破案之术,不是以前他在网络穿越小说中读到的那些破案如神的主人公,但以他一个现代人的头脑和理智来判断,他觉得如果真有什么大火球或者乐声,也大抵是御林军的幻觉。至于这士卒被雷劈,想必是被雷击了。
“去后庙。”林沐风挥了挥手,“走!”
带着一干人等到了后庙一看,不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此地是一片空场,没有树木存在,怎么会引起雷击?而且,昨夜滂沱大雨,这几个士卒不可能傻乎乎地站在雨中淋雨,想必早已跑进后殿的厢房避雨去了。
果然,张龙所言,发现尸体的地方正是在走廊上。
走到厢房的走廊上,锦衣卫一番查探后在走廊上找到了有人停留的痕迹:地上,有一些花生米的皮屑,而一个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个铁质的酒壶。昨夜守卫在后庙的就只有这4个士卒,这显然是他们所留。下雨了,几个士卒躲进来避雨,无聊之际吃点小菜喝点酒暖暖身子也是常理。
这走廊是那种宽大的回廊,回廊上毫无雷击的痕迹,这些士卒聚集的地方距离廊檐还有数米之遥,林沐风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雷能绕了一个大圈钻到回廊中击死了这四个喝酒的士卒。
毫无疑问,这四个士卒是被人所杀。但至于尸体会变成了黑炭,想必是人力焚烧所致。发现尸体的地方绝不是作案的第一现场,因为现场没有火焚烧过的痕迹。
林沐风皱了皱眉,叹息一声,放目四顾,心里没有一点头绪。不要说他不懂侦缉破案,就算是懂,这一场暴风雨之后,所有的“犯罪证据”也都被荡涤干净了,如何查起?
或者说,林沐风感到头疼的是,如何找到证据来证明自己的判断。要是找不到证据,大明人还是会相信这是天雷所为。
锦衣卫指挥佥事江德华面色肃然地站在他的身后。林沐风回头来笑了一笑,“江大人,你说这天雷长了腿吗?”
江德华愕然,突然感到一阵好笑,心道自家这“一把手”真会说笑话。不过,事关上天示警,他想笑也不敢笑,只得支支吾吾道,“回王爷的话,想必不会吧。”
林沐风哈哈一笑,手指着完好无损依旧是雕梁画柱的回廊顶部以及周边,“江大人,回廊完好无损,而这四个士卒雨夜中正在此处避雨饮酒,如果天雷不是长了腿,怎么能击杀他们?”
江德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王爷所言有理,下官受教了。”
“所以,江大人,我说啊,这四个士卒一定是被人暗杀之后,再被焚毁尸体,然后才将尸体摆在了此处。你速速安排人仔细查证,不得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林沐风沉声道。
“是,王爷,下官这就安排。”江德华躬身施礼领命而去。
虽然大雨冲刷了一切的痕迹,但只要是人力犯罪,他就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来。这些具体的难题,就交给锦衣卫的侦缉破案高手去做吧。自己这个对破案几乎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林沐风这时不由有些后悔,记得前世的时候,古代破案大戏《大宋提刑官》正在电视台热播,可他却懒得看,一门心思光鼓捣钻研内画了。常言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诌。多看一些刑侦片,说不定自己在这大明社会也会变成无所不能的断案能手了。
289章惊天之变(3)
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这也就是林沐风的自我解嘲罢了。即便是有卖后悔药的,他想必也只想吃一粒,再来个反穿越,回到自己以往平静的现代都市生活。
可是,自己穿越回去了,娘子怎么办?朱嫣然、沈若兰、孙羽西这些红颜知己怎么办?还有自己的儿子秋生……一时间,林沐风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幻想”而陷入了情绪的纠结中。良久,他才苦笑一声,扫了一眼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一群人,暗骂自己好端端的做什么白日梦。
江德华安排好了人手,让百余名锦衣卫将太庙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当夜值夜的所有御林军官兵,也都被严令留在其中不得外出。
宏寺大街两头早已被锦衣卫封锁。林沐风带人来到爆炸现场,当即被那个方圆数十米的大深坑给惊呆了。两旁的两排店铺几乎毁为了一片瓦砾,深坑四周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粉碎的房梁瓦石。
所幸,这是一条商业大街,店铺打烊之后便没有人在,否则,伤亡的数字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打眼看去,深坑上窄下阔,犹如一个喷发的火山口,坑壁的泥土呈现出诡异的黑黄色,某些部位隐隐还有一坨坨的血肉之色。林沐风倒吸一口凉气,突觉湿润清爽的空气中带有一丝淡淡的火药味道,几乎闻不出来。
没错,是火药了。想当然,如此巨大猛烈的爆炸,没有火药怎么能成。林沐风心中越来越震惊,是谁?是谁敢在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制造这么一场惊天的大爆炸?即便是藩王,就有这个胆子吗?
恐怖分子,典型的恐怖分子,大明的本拉登。林沐风喃喃自语着,心念百转。
先不说这恐怖分子是何人,但其制造爆炸的目的何在?难道就是为了营造上天震怒的假象?不,恐怕不仅仅是如此。
林沐风蹲下身来,抓起坑边的一把湿漉漉的泥土,在鼻孔边嗅了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突然,在坑底的一侧,他发现了一见尖尖的白玉色物事,掺杂在泥土中露出了一角。
“来,下去把那个东西给我取来。”林沐风沉声道。
江德华赶紧派人小心翼翼地拽着绳子下到了深坑里,好不容易才将之取了上来。
果然是一枚碎裂的玉佩。林沐风也顾不得脏,用衣襟将之擦拭干净,仔细看去。玉佩只剩下一角,上面有一个半截的李字。林沐风叹息一声,想必这就是遇难的驸马都尉李景隆的随身玉佩了。
李景隆虽然志大才疏,但一代功臣之后,堂堂的大明驸马,朱元璋的女婿,就这样窝窝囊囊地被炸成了肉泥,连一片尸骨都没有留下来,也真是惨极了。林沐风虽然对李景隆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为他的惨死而感到一些伤感。
爆炸是怎么开始的?选择在暴雨之前是有意的安排还是无意的巧合?
还有,要造成这么猛烈的爆炸,需要大量的火药甚至是火器。想到这里,林沐风眼前一亮,赶紧又派多名锦衣卫下到坑中,慢慢从泥土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林沐风猜得没有错,到正午时分,坑底满身泥污的锦衣卫们终于在坑壁和坑底的泥土中找到了一些铁质的碎片。林沐风看着脚下这一小堆形状不一的残片,沉吟着。
这是大明以前生产的铁质地雷。自从他来到京师入朝之后,大明已经基本上停止了这种铁质地雷的生产,取而代之的是林沐风发明的瓷地雷。但想来,军中应该还有一定数量的库存。
林沐风脸色阴沉下来,能用火器辅助爆炸,这更加说明爆炸的导演者不是普通人。他摆了摆手,向江德华道,“江大人,知会兵部,速速查清这京师各卫军火器库存中铁地雷有没有被人盗运出来……”
江德华领命拿着林沐风的令牌亲自赶往兵部衙门。
林沐风蹲在坑边半天,感觉腿脚有些麻木,刚站起来活动下手脚,一个锦衣卫早已搬过来一把红木椅子。椅子有些残损,想必是从废墟中找到的。
林沐风扫了一眼,笑了笑,便坐了下去。
制造如此爆炸,爆炸物肯定是埋在地下的。可这是一条繁华的商业大街,白昼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他不相信这大明的本拉登能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填埋炸药和火器。爆炸物是怎样被人埋下的?
林沐风苦恼地咬了咬牙,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良久,他的目光落在正北方一座已经被毁为废墟的店铺后面那突兀探过来的一角飞檐上,心头一动,迈步前去。
这是宏寺大街背后紧挨着这家商铺的一座宏大的府邸。府邸靠近宏寺大街的这面墙几乎被全部震毁,故而林沐风带着几个锦衣卫踏着断壁残垣就进了这个院子。
这是外院,显然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一排正屋房门紧闭,门口蜘蛛网遍布。院中的一颗古槐树,接近了死亡的边缘,将倒不倒,枯枝残叶,令这个荒凉的院落更现几分凄惶之气。
林沐风感到有些诡异。在院中走了几步便想离开,蓦然觉得脚下有些绵软。他缓缓低下头来,深深地望着脚下的这片看似并不十分坚硬的土地。
“给我挖开,往深里挖!”林沐风断然喝道。
锦衣卫们立即招来工具,热火朝天地当起了挖掘工。不到半个时辰,一个黑黝黝的深洞露了出来,林沐风从一个锦衣卫手中取过一把铁杵,跳了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狠狠地举起铁杵向右侧通向这座府邸内院的方向捅去。
噗!
手中的铁杵毫不费力地捅开了一片天,反正没费一点气力,以至于他用力过猛,惯性带着他半边身子都冲到了土壁上,生生撞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黑黝黝的洞口。
……
这是一条长约百米的巷道,巷道里居然用青石铺路,两侧还有安放火烛的小龛台。巷道外沿向宏寺大街的街心,也就是爆炸的中心点。而另一端,蜿蜒曲折一直通到这座府邸内院的某一卧房内。
当林沐风带着数十锦衣卫高举火把,穿过巷道从这间尘灰缭绕的卧房内走出的时候,他几乎就能断定,制造宏寺大街这起超级爆炸案的大明本拉登,百分百是从这座府邸运送爆炸物到宏寺大街的街心的。
至于这条巷道是建成时就一直通到宏寺大街的街心处,还是为了爆炸而新近秘密挖掘的,巷道的那一端已经毁在了爆炸中,根本无从查询了。
但还是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这条巷道明显建了已经有一些年头了,难道,这位大明的本拉登同志早在数年之前就开始谋划这样一起爆炸?似乎有些说不通。
探查这座府邸的锦衣卫回来报告,结果令林沐风大吃一惊。
原来,这座废弃府邸的主人居然是这起爆炸案的受害者,驸马都尉李景隆!
锦衣卫的侦查能力是相当强的,在半个多时辰内就将这座府邸查了个“底朝天”:据说这是当初李景隆购置来安置小妾的外宅,后来他在外私养小妾被成阳公主得知,成阳一怒之下,带人来闯进这座宅院,将他的小妾杖毙而亡,这座宅院也就废弃了下来。
这是在3年前。李景隆为此老实了好一阵,但没过多久,他又秘密在外包养了一个小妾,不过是又换了一座外宅而已。
李景隆还能自己埋设炸药炸自己?林沐风摇了摇头,这绝不可能。李景隆虽是庸才,但却不是疯子。不但不是疯子,还是非常知道享受生活的纨绔权贵,非常非常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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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天色已经不早,林沐风疲倦地钻进了自己的车轿,在锦衣卫的护卫下向齐王府而去。
昨夜发生的两件大事早已传遍京师,齐王府上下当然也得到了消息。林沐风一路行进王府,却见朱榑站在内院的桂花树下,望了他一眼,沉声道,“听说成阳妹子的驸马李景隆死了?怎么死的?真如传言所言的是天降大灾?”
林沐风叹息一声,“是被炸死的,尸骨无存,罹难的还有西会馆的熟师和学生十数人。”林沐风停了停还是向朱允秀的卧房走去,“王爷,我去看看郡主。”
见他称呼自己“王爷”而不是“岳父大人”,朱榑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林沐风早已闪身进了朱允秀的卧房。
朱允秀的情况看上去好了很多,脸色已经不再煞白而有了一些血色,正披着披风半坐在床榻上跟孙羽西说着话。见林沐风进来,朱允秀的眼神闪过一丝喜悦但一闪而逝,马上就变得平淡起来,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掩藏在被窝里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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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章惊天之变(4)
孙羽西笑吟吟地起身迎了过来,“夫君,允秀妹妹已经无碍了,只要我再坚持给她下针数日,当可以痊愈了,真是万幸呀,肠痈之疾病发猛烈,我还是头一次诊治此种病患呢。”
林沐风点了点头,在床边坐了下来,淡淡问道,“郡主身子好些了吧?还痛吗?”
朱允秀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孙羽西递过一杯茶,柔声道,“夫君,新婚回门不可在娘家久留,既然妹子的病已经没有大碍,我们还是回府去吧——妹妹,你忍着点,我让车马慢行,回府去我再给你下针止痛。”
林沐风沉吟了一下,想想也是,就嘱咐孙羽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府。
孙氏有些不舍自己的女儿和侄女,在门口送别的时候居然忍不住扑在朱榑怀里痛哭起来。孙羽西也有些黯然,红着眼圈挥了挥手然后才上了车。而车上,早已传来朱允秀那低低的抽泣声。
车驾仪仗缓缓开行。走了盏茶的功夫,一个侍卫来报,“王爷,前面的宏寺大街被锦衣卫封锁不许通过,王爷看看是不是跟锦衣卫的番子们打个招呼?”
林沐风一怔,呃,原来从自家到齐王府来回都是要经过宏寺大街的吗?他摇了摇头,喝道:“绕道而行!”
……
到了家门口,柳若梅和朱嫣然、还有沈若兰和忽兰早已带着轻云和轻霞,迎候在了门口。家里的下人赶紧用软榻将朱允秀抬进了府中,一行人说着话往里走了几步,林沐风突然想了想,抬头看了看天色,朗声道,“若梅,你们先回去。嫣然,随我去成阳公主府去一趟吧。”
朱嫣然黯然点了点头,“夫君,宫里有话来了,三日后为李景隆发丧。”
林沐风长出了一口气,“嫣然,李景隆惨死,我想去看看成阳公主,你陪我。”
……
成阳公主府也就是李府,哀声一片,阖府居丧。林沐风和朱嫣然赶去的时候,正赶上朱元璋的几个女儿如永嘉公主等人从府中致哀离开。
满眼都是悬挂的白绫,外院中搭起了一座灵堂。成阳公主面色阴沉惨淡地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而李景隆的几个儿女则跪坐在另一侧。
林沐风与朱嫣然相携进去,向灵柩深鞠一躬。然后向成阳公主致哀道,“公主殿下请节哀。”
朱嫣然则上前去盈盈站在成阳的身后,俯身安慰了几句。成阳惨笑一声,“多谢诚靖王来吊唁了,本宫家里这死鬼生前再三请王爷到府里一聚没有如愿,没成想死了才得了王爷的驾临,不易不易呀!”
对成阳口中的“刺”,林沐风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
林沐风望着成阳那张苍白惨淡还带有一丝阴森的面孔,低低道,“公主殿下,李大人遇害,在下奉旨查办此案,一定尽快缉拿凶手归案。”
成阳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还缉拿什么凶手?这明明是天灾降临,上天有眼啊,这死鬼好色成性,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昨夜本宫就知道他又带着那个浪蹄子去寻欢作乐去了,哼,果然是人作孽有天报应,该死!”
成阳咬牙切齿地又道,“那个浪蹄子要是还活着,本宫非活剥了她不可……”
成阳的狠厉让朱嫣然看了大摇其头,对她的同情心大大降低了下去。一股子厌恶感又浮起在心头,她轻轻扯了扯林沐风的衣襟。
林沐风会意地与她一起行去,走了几步他猛然回头来沉声道,“公主殿下,节哀顺变。殿下说的不错,人做事天在看,人作孽自有天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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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朝会自然是围绕太庙异象和宏寺大街爆炸案而展开的。
其实也没有多少新意,朝臣们依旧是不厌其烦地排着队上奏,企图让朱允炆尽快废止削藩的政令,尽快开始祭天,平息所谓的天怒。
朱允炆无助地坐在龙椅上,阴沉着脸耐着性子听着千篇一律的奏报,心里渐渐冒出一股子火来。削藩,为什么削藩,这些臣子们难道不清楚?不削藩,这些大明的藩王能真正消停下来吗?尤其令他恼火的是,就连方孝孺和徐辉祖也加入到“劝谏”的行列中。
天怒,天怒,这上天是如此轻易地就发怒吗?难道,朕为了大明江山,就惹怒了上天?那么,藩王们造朕的反,让大明子民生灵涂炭,上天怎么就不怒?
朱允炆没有意识到,与林沐风相处日久,他已经渐渐感染上林沐风的一些“习性”,行事思维也颇有了几分“后现代意识”,只是他不自觉罢了。
否则,天人感应的观念根深蒂固,他早在群臣的“攻击”中把持不住沦陷了。
林沐风冷眼旁观着众臣一窝蜂地“叽叽喳喳”,心里隐隐觉得幕后有一只黑手在默默地推动,但却摸不着头绪。
朱允炆终于忍不住了,他霍然站起怒吼了一声,“诚靖王!”
林沐风心里哈哈一笑,出列躬身道,“皇上!”
“查证如何?”朱允炆几乎是咬着牙缝蹦出这几个字。
“皇上,诸位大人,沐风经过初步查验,此系人力所为,而并非天灾。”林沐风朗声道。
朱允炆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马上平静下来,淡淡道,“可有证据?事关上天示警,你不可妄言!”
林沐风淡淡一笑,“皇上,请恩准沐风传物证上殿。”
……
……
林沐风手指着地上的一小堆“铁片”笑了笑,“皇上,诸位大人,这是沐风命锦衣卫从宏寺大街废墟的深坑里挖出的铁地雷残片,这分明是有人在地下埋设地雷轰炸所致,哪里是什么天灾?再有,皇上,臣发现,宏寺大街相邻一座废宅中有一暗道直通宏寺大街的爆炸点,这足以证明,是有人秘密通过暗道输运火药和爆炸物……”
朱允炆缓缓坐了回去,心里安定了几分。而众臣大惊,望着殿中这一堆物事,听着林沐风的侃侃而谈,心里也有了几分迟疑——莫非不是天灾?
“皇上,前夜太庙之中发现了四具烧成黑炭一般的尸体,是值夜御林军的尸骸。臣目前已经初步查明,有人夤夜潜入太庙刺杀士卒,然后将其尸体焚烧,再置于了太庙后庙的回廊之中,压根就不是天雷击杀。此刻,锦衣卫正在探查,相信再有几天,就能查出眉目来。”林沐风顿了顿又道,“如果是天雷击杀,士卒所在的回廊必然化为一片废墟,岂能安然无损?”
礼部尚书曹链冷笑一声,“那么,请教诚靖王,那前夜太庙中升腾而起的天火又作何解释?京师之中,可是有不少百姓都亲眼目睹,错不了的。”
林沐风微微一笑,“曹大人,你信不信,改天我可以在贵府中弄成一团升腾上天的什么天火来,只要大人能准许在下入府。”
曹链还要反驳,朱允炆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此事先别议了,一切等诚靖王查出一个结果来再说,好了,朕累了,退朝!”
林沐风松了一口气。如果曹链一味纠缠下去,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其实,直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搞清楚前夜太庙中升腾起的大火球是何“道理”。但是,他以现代唯物主义无神论者的心态,即便是搞不清楚也直接判定此事与“上天”无关!
如果这个世界有“天”的存在,想必也容不下他这个利用现代科技穿梭器穿越回历史时空的穿越者吧,真要有天雷,劈的不是看守太庙的御林军而是林沐风。
退了朝,林沐风匆匆赶往锦衣卫衙门,开始听江德华的“破案汇报”。听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线索。确切地说,锦衣卫一天的查验,基本上没有太大的进展。
兵部的消息也传了回来:京师各卫军中的库存铁质地雷原封不动,有封存的原始记录为证。锦衣卫的番子仔细核对了库存的数量、库存的时间,都与记录丝毫不差。看起来,宏寺大街的爆炸案所用的火器地雷,不是从军中流出的。
那可这是邪了门了,军用火器不是从军中流出,从何而来?难道,这大明的本拉登先生或者女士自己制造火器爆炸品?林沐风愤愤地拍案而起,学着后世将委员长的模样咒骂了一声。
“娘希匹!”
291章惊天之变(5)
林沐风的一声“娘希匹”让锦衣卫衙门的一众官僚们不禁讶然,想笑又不敢笑,只有都垂下头去望着别处。
林沐风沉吟半响,眼前突然浮现出成阳那张阴森森的脸庞来,耳边又回荡着她那恨入骨髓的咒骂声,心里渐渐升腾起一个大胆的念头:会不会是成阳妒恨之下铤而走险对李景隆下的毒手?
作案动机具备,那所宅院属于李家所有……成阳是一个疯狂的女人,她的嫌疑最大,而且,她也有条件和能力操纵这么一场惊天大爆炸。但是,假如成阳作案成立的话,又有几个回避不了的疑团:
其一,她炸死李景隆或许是为了泄愤,但太庙之事又是何人所为?成阳没有理由搞出什么“天怒”的假象来,因为削藩压根就与她无关。其二,李家旧宅中的暗道显然是几年前修建的,难道成阳早在几年前就对自己的驸马动了杀心?似乎不会。其三,爆炸所用的火器和火药她从何而来?火药是大明朝廷严格管制的东西,除了军方之外,其他人想要搞到火药比登天还难。
想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头绪。但不管如何,成阳算是一条线索。想到这里,他向江德华笑了笑,“江大人,传我的命令,去查一查前夜爆炸前后成阳公主府中所有人等的动向,记住,上到成阳公主,下到丫鬟仆妇,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江德华不敢怠慢,领命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两骑飞奔而至,两个风尘仆仆地青年锦衣卫翻身下马,匆匆进了衙门,这是林沐风派去蜀中都江堰探查女刺客孟蔺身世的密探,锦衣卫的两个百户,薛易和薛连兄弟俩。
薛易和薛连跪倒在林沐风的案前,朗声呼道,“王爷,某二人前往蜀中,经查证,孟蔺确系孟凡光的远房妹妹……她14岁出嫁,其夫杨氏乃都江堰一落魄秀才,不久就患病郁郁而终,留下孟蔺母子二人孤苦度日……据其乡邻所言,孟蔺后来携子迁居成都府投靠亲戚,从此与乡间失去了音讯。”
薛易顿了顿,环顾四周见左右无人,低低道,“王爷,某又赶往成都府,经多方查访得知,孟蔺投靠之亲戚乃是蜀王府一座别院的厨娘崔氏,是孟蔺的表姐……当某二人赶到这崔氏家中时,崔氏全家都已经死于非命。”
林沐风静静地听着,突然沉声道,“有没有查到孟蔺儿子的下落?”
薛连摇了摇头,“王爷,据崔氏家的街坊四邻说,其子早已经死于非命了。其子死后,孟蔺也就不知所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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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孝孺府。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方府的后花园中,凉亭下,朱默研默然而坐低低吟道。
方雪柔在一旁笑了笑,“姐姐莫非是思念家乡了?蜀王殿下从此要常驻京师,我看姐姐你也不要再回蜀中去了,留在京师相伴蜀王殿下,而你我姐妹也好时时相聚,吟诗作画岂不是一件美事?”
朱默然叹息一声,“雪柔妹妹,这京师虽然繁华,但却比不上蜀中故土。京师之中争争斗斗尔虞我诈,哪里有泛舟江上笑看云淡风轻和倾听山峡猿啼来得惬意?我还是要回去的,但是这锦衣卫的狗贼实在是可恨,居然不许我离京,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方雪柔怔了一怔,低低道,“姐姐就再等些日子吧,听说是京师出了大乱子,诚靖王奉皇上之命正在探查,姐姐在这个时候离京想必也……”
朱默研冷笑一声,“那林沐风真是可笑,我一个区区弱女子,这些什么大乱子与我何干?要不是心急蜀中那些买卖,我就在京师呆上一年又何妨?”
方雪柔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江南秋茶,探手抚了抚被微风吹乱的头发,柔声道,“默研姐姐,要不让家父去跟诚靖王说说?”
“罢了,默研的小事就不烦劳先生了。我就在京师呆上几天,看看这位皇上器重的诚靖王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朱默研突然嫣然一笑,那份寻常的姿容因为这一笑而犹如百花盛开,别有一番风韵,看得方雪柔一呆。
“郡主来京不过数日,就要急着离京吗?”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过,朱默研和方雪柔瞥过去,见林沐风一袭青衫,施施然在方孝孺地相伴下从园门口慢慢走了过来。
朱默研眼中闪出一丝冷厉,脸上挂起浓浓的笑容,站起身来,与方雪柔同时躬身一福,“见过诚靖王爷!”
方孝孺哈哈一笑,“默研乃是蜀中大才女,老夫的得意门生,沐风乃是大明文魁才名动天下,今日你们二人在老夫这里相聚,为老夫这园子增色不少啊。”
“先生过奖了,沐风才疏学浅,正要向郡主讨教一二。”林沐风笑吟吟地望向了朱默研,飘忽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了一个转转,又挪到了别处。
朱默研微笑不语。
林沐风脸上虽然平静,但心里却非常不平静。种种的迹象证明,那日行刺他的女刺客孟蔺与蜀王府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所有的证据都被人有意“抹煞”掉。还有,无论是直觉,还是抽丝剥茧出来的点滴证据都隐隐证明,这行刺之事乃至这两天京师发生的两件大事,都与眼前这个姿容平庸的蜀王郡主有关。林沐风有九成的把握判定,她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大明本拉登。
但他没有证据。他已经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谜团,而在谜团的背后,这个村姑一般的朱默研冷笑着站在那里,眼中满是不屑的神色。无论是薛易和薛连两人在蜀中的查探,还是锦衣卫在京师的暗访,查到了很多线索,条条线索都指向蜀王府和朱默研,可这条条线索又在蜀王府门外戛然而止。
值得一提的是,薛易两人从蜀中带回来的消息大半是关于这位了不得的蜀王郡主的。据说在蜀中成都一带,这位郡主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或许蜀中百姓不知道蜀王世子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蜀王府有一个鼎鼎大名的玲珑郡主,掌控着蜀王府遍布蜀境和大江南北诸地、号称百家店铺的巨大产业,行事果断心机深沉不亚须眉,同时还戴着一顶蜀中第一才女的桂冠。
朱默研有行刺林沐风和导演上天异象的动机,而这样能掌控一个商业集团的女强人,想必也有谋划这一切的能力和黑暗实力。这些日子,锦衣卫暗中追查这位女强人,可惜她整日闭门不出,除了呆在蜀王在京师的别院,就是前往方孝孺府中,锦衣卫们跟踪多日也没有找到任何足以定罪的证据。
思之再三,林沐风决定要亲自来会一会这位有蜀中女孟尝之称的玲珑郡主。
见两人“大眼瞪小眼”默默对视着,方孝孺还以为两人惺惺相惜互有爱慕之意,只是恨不相逢未娶时。心下不由叹息一声,如果林沐风未婚,他绝对会撮合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大才之人,能夫唱妇随该是何等的美事?
为两人无缘可惜着,嗟叹着,方孝孺不由想起了那早已故去多年的结发妻子欧阳梅,眼圈一红就要落下泪来。当年夫妇二人琴瑟相和笑看花开花落的一幕幕已成心中的绝响,琴声好寻,知音难觅,欧阳梅病逝后方孝孺再无另娶,守着一子一女平淡度日。
方孝孺叹息一声,这声犹如深闺怨妇一般的叹息“惊醒”了林沐风,林沐风有些奇怪的扫了方孝孺一眼,也没想太多,只是淡淡道,“先生,沐风想与郡主单独一叙,可否?”
方孝孺是大明有名的守礼古板君子,这男女授受不亲,能让林沐风在府中的后园与自家的女儿和学生相见,在他看来已经是有些逾越礼教了,怎能让两人单独相处。尽管他相信林沐风不会做出无礼之事来,但孤男寡女共处园中,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是坏了自家得意女门生的名节?
但他反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见林沐风已经走出凉亭,向园中远处的一棵桂花树下行去。而朱默研居然也毫不迟疑地盈盈跟了上去,仍然是那种悠闲散漫的步伐。
方孝孺皱了皱眉,方雪柔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小声道,“爹爹,诚靖王过府来想是找默研姐姐有事要谈,我们还是不要打扰的好……哎呀,爹爹你就放心好了,他们只见过一面,哪里会有什么男女之私来……”
情不自禁说出这等羞人答答的话,方雪柔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去,生怕爹爹会勃然大怒,狠狠教训自己一番。
不料方孝孺却毫无动静,人站在这里,眼睛却死死地跟了过去,恨不能身化狂风吹散那一对神情越来越“暧昧”的青年男女。
……
……
“不知郡主可曾听说那夜太庙中发生了不少异象……”林沐风有意无意地淡淡说道。
“哦,听说了。据说是上天示警,太庙起天火,而天雷将数名御林军士卒烧成了黑炭。”朱默研眉梢一跳,笑了笑。顺手折起一根细枝,在手中把玩着。
林沐风微微上前一步,鼻孔边传进一股子淡淡的清香,似是朱默研身上的体香,又似是花败凋零的桂花余香,“呵呵,请教郡主一个问题,你说这天雷长腿吗?”
朱默研愕然,目光炯炯地盯着林沐风,毫无普通女子的羞涩之感,冷笑道,“堂堂诚靖王,大明肱骨大臣,居然以此戏言来戏弄本郡主吗?天雷也无形之物,岂能长腿?”
林沐风突然朗声一笑,“太庙之事,人人都说是上天示警,天雷之威。可是,那数名士卒在回廊之中避雨,回廊完好无损他们却死了。如果那天雷不是长了腿,岂能拐着弯击杀了他们?”
朱默研身子一震,但她掩饰得极好,顺势往桂花树上一靠,嘴角一晒,“诚靖王说笑了,那些士卒怎么死的,是不是天雷击杀,与小女子何干?王爷对我说这些,是何道理?”
林沐风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轻轻捶了捶身边的桂花树,仿佛自言自语道,“当街行刺我在前,太庙雨夜杀人在后,这幕后操作之人倒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不过,刺杀不成,紧接着搞出一幕上天示警的假象来,试图让皇上停止削藩之策,又有些幼稚可笑了。皇上为什么要削藩,不是在下撺掇,而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江山。燕王谋反,周宁二王图谋已久反意昭昭,而其余藩王也多蠢蠢欲动——皇上不削藩还能如何?”
朱默研的脸上一片平淡,她默默地望着自说自话的林沐风,只是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
“他已经怀疑我了……哼,只是怀疑又怎样?”朱默研心里暗暗冷笑。
正思量着,突见林沐风扭头向来路行去。走了几步,他缓缓转过身来,沉声道,“郡主,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朝廷削藩已成定局,再过些时日就天下大治……不错,这一切,我没有查到证据,似乎也不可能查到证据了——如果郡主能就此收手,我倒不介意不了了之。”
朱默研神色不变,低低道,“诚靖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默研听不明白。”
“不明白?”林沐风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有诸多不明白之处。我直到现在也搞不明白,郡主手中到底掌握着一支什么样的力量,而郡主又如何借刀杀人,利用成阳公主通过李家废宅的暗道在宏寺大街埋设了炸药,将可怜的驸马大人给炸成了飞灰……”
林沐风看了看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的朱默研,冷笑着,“郡主终于沉不住气了?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却知道这事一定是郡主所为。因为,后来我又想明白了一件事:当日我去齐王府,来回都要经过宏寺大街,想必,郡主本来的用意是想要将在下炸成飞灰吧?只是无巧不巧,允秀突患肠痈,半路绕回齐王府,而刚好李景隆与私养的小妾寻欢而回路过宏寺大街,就不幸地成为了我的替罪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朱默研也就不再掩饰什么。她冷冷一笑,“可惜你这都是猜测。即便是本郡主所为,你没有证据,皇上也不会准你动我一根手指头。本郡主可是天皇贵胄,先皇的亲孙女……”
朱默研当然有恃无恐,所有参与这些事情的人手已经全部离开京师,潜藏于民间。也或许,早已被她手下的孟娘给灭了口了。虽然锦衣卫大狱中还有一个孟蔺,但她相信孟蔺不会出卖她。原因很简单,孟蔺的儿子掌握在她的手里。
她之所以安排孟蔺行刺林沐风,本来就是一种试探或者说“警告”。她没指望孟蔺能杀掉林沐风,当然能杀掉最好。
后来见林沐风“不以为意”,便又紧接着安排了太庙和宏寺大街的事情。她自问做事心思缜密,干净利落,但没成想还是留下了一些破绽,譬如被烧成黑炭的尸体,如果她不是故弄玄虚让人放在回廊之中,而是置于雨地之上,恐怕林沐风就无从查起了。
宏寺大街的大爆炸之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成阳曾经带人出了一趟门,目的地就是那座废宅。而据当时跟随成阳出行的侍女供认,成阳当晚秘密会见了一个蒙面女子,然后就回府了。侍女犹有余悸地回忆说,当时成阳公主殿下暴跳如雷脸色阴沉得吓人,一个护卫因为扶她上轿的动作不麻利,她居然让人杖毙了他。还有一个侍女因为害怕身子颤抖,摔碎了一个茶盏,也被她狠狠地抽了数十鞭,活活抽死。
接下来,宏寺大街就发生了大爆炸,李景隆就死于非命。令林沐风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这蒙面女子(朱默研或者其手下)是以什么理由说动了成阳,居然让成阳出面为她遮掩,让她得以顺利地利用李家废宅作为制造恐怖事件的“根据地”。
得到锦衣卫番子的禀报,林沐风特意带人去了一趟成阳公主府上,可不管他怎么“诱导”和“威逼”,成阳愣是一声不吭。她是先皇的公主,林沐风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拿她入狱严刑拷打。当然,即便是他动用雷霆手段,朱允炆也不会同意。
为什么?
明明真相已明,但种种的疑问还是高悬在林沐风的头顶,他越想越是愤怒和郁闷。于是就有了今天与朱默研的一番针锋相对。他当然不是想要就此罢休,放过朱默研,只不过是想“激”她一次,看看她会不会狗急跳墙,只有她继续疯狂下去,他或许才能抓住她的把柄。
朱默研倒背双手,冷笑着。
林沐风也是冷笑着,望着她,心里一直在琢磨,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一个远在蜀中的女子,居然能掌控着京师的风起云涌,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但她为什么还是这么有恃无恐?她难道不怕自己找出证据来置她于死地吗?
林沐风定了定神,淡淡道,“你是一个危险的女人,也是一个疯狂的女人。不过,你不该惹上我。即便是我永远都找不到你行事的罪证,你也不会脱出我的手掌心。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对了,忘了告诉郡主两件事:第一,在下要进宫请旨,我倒是要看看成阳公主为什么会死扛着不撒口?第二,皇上马上就会下旨召蜀王的几个儿子进京来与蜀王殿下团聚,而在下,也会常常请蜀王殿下去锦衣卫衙门喝喝茶。”
朱默研猛然色变,怒道,“你敢!”
“没有什么不敢的。”林沐风轻飘飘地转过身去,撂下一句话,“在下低估了郡主,但郡主更是低估了在下。不说别的,单以郡主手下居然豢养刺客这一桩,在下就可以请旨将蜀王一脉查个底朝天了。我就不信邪了,老虎尚有打盹的时候,郡主常在河边走还能不湿鞋?”
林沐风大步走到园门口,向茫然不知所措的方孝孺和方雪柔父女笑了笑,躬身一礼,昂然离去。在即将跨出方府大门的瞬间,林沐风回头向后园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道,“这个疯狂的女人会不会继续疯狂下去呢?”
林沐风走后,方孝孺见朱默研脸色难看,奇怪地问了一句,“默研,你们在谈些什么?你怎么脸色这般难看,可是林沐风欺负你了……”
朱默研幽幽一叹,突然盈盈在方孝孺面前跪倒,低低道,“先生,默研一向眼高于顶,寻常男子也看不到眼里,故而才蹉跎至今年纪已大未曾婚配。诚靖王文采风流,默研倾慕已久,默研厚颜无耻恳求先生能替默研做主,向皇上请旨赐婚。”
方孝孺脑袋瓜子轰地一声,两眼冒起了金星星。
292章疯狂的女人
漠北,哈布尔。
这座瓦剌人的中央帐幕之城,虽然经过了大明铁骑的疯狂“洗礼”,但几年下来,哈布尔渐渐恢复重建了起来,只是大不如从前了。一来,瓦剌在西域以及漠北战后,人口锐减,如今的兵力只有昔日鼎盛时期的三成。
林沐风率神机营铁骑横扫漠北草原,给瓦剌人带来了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
在哈布尔的一些角落里,还隐隐残存着战火焚烧过的痕迹。城里,帐幕林立,旌旗招展,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和马粪燃烧混合后的气息,汹涌的人流从各个角落向城中的黄金大帐蜂拥而去。
草原的深秋在阳光的照耀下暖意融融。
瓦剌新汗帖木儿花,在其父猛哥帖木儿被明军俘虏去中原之后,相机兵变诛杀了大哥帖木儿牛,牢牢掌控起战后瓦剌剩余的所有军队,毫无疑问地被拥立为汗。猛哥帖木儿一共有23个儿子,帖木儿花是最小的一个,但却是最有谋略和心机的一个。从西域退回哈布尔之后,他一边派人联络鞑靼示好寻求鞑靼的支持,一边用雷霆手段镇压了诸多反对他称汗的几个部落,甚至,还秘密杀了几个兄弟。
经过了将近2年的休养生息,瓦剌开始恢复元气。好战嗜血的民族本性,让瓦剌人开始不安分,开始记起那血淋淋的仇恨。
帖木儿花无疑是一个颇有胆识和谋略的草原强者,他的雄心壮志丝毫不亚于他的父亲猛哥帖木儿。他要西进西域,以西域为跳板,逐步占领中原的花花世界,让自己的子民能住进豪华的大城中,有美酒和充足的粮食享用。
人就是这样,贪欲总是在“攀比”中产生。对于瓦剌人而言,草原放牧生活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与之相对大明人的生活那简直就是在天堂。有华美的房屋宫殿遮挡风雨,有吃不完的粮食……瓦剌人似乎忘记了总重要的一点:草原游牧民族一旦进了城,离开了马匹和草原,瓦剌铁骑还会存在吗?他拿什么统治天下?
帖木儿花显然是一个目光深远的人,在跟大明人清算之前,他安分守己,吩咐族人远离大明的边境线。但是不惹大明人,不代表瓦剌就变成了一个乖宝宝。老虎受了伤仍然是老虎,不会成为病猫。
帖木儿花集聚瓦剌全国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其兄弟民族鞑靼人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瓦剌和鞑靼是蒙古部族衰落后现存的较为强大的两支,瓦剌远远强盛于鞑靼,尽管被明军削弱了很多力量。
再加上,鞑靼人一半以上的军队都驻防在寒冷的北方,那里,大明建文皇帝不久前颁下圣旨,在黑龙江下游的特林成立了奴儿干都司,驻军近5万人。为了防止大明吞并掉自己的疆土,鞑靼人不得不一边跟大明朝廷周旋,一边集重兵防守在这一线。
瓦剌人在鞑靼西部纵横掳掠,杀人无数。不到半年的时间,帖木儿花就将鞑靼与瓦剌接壤的一半疆土划归了自己的帐下。从鞑靼人哪里掳掠来了大量的牛羊、马匹和粮食,这让帖木儿花的野心又膨胀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西域哈密国王贴果儿派人来暗中归顺称臣,帖木儿花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建文元年夏,察合台人,瓦剌人在贴果儿的居中联络下,达成了初步的“协议”:两者共进西域南道,剪除大明军队,然后平分西域。
西域诸王进京朝见大明皇帝之后不久,瓦剌人兵发漠北,而察合台人则出兵义利巴里。驻在哈密的大明西域南道都督府和指挥使司衙门,在两路敌人的重兵进攻下,只好退居吐鲁番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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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西域的剑拔弩张相比,大明京师这两日笼罩在一片荒诞诡异的气氛中。
建文元年初秋,先是当朝重臣林沐风遇刺,之后林沐风被封王与皇帝先后大婚,热闹了一阵。喧嚣还未散去,紧接着京师又发生了太庙事件和宏寺大街爆炸案,再加上朝廷强硬推行削藩,诸藩王人心惶惶,京师这潭浑水越发的浑了。
可有人还嫌不够,又暗暗开始继续搅浑这潭深水。
朱默研的“恳求”方孝孺当然没有答应,在他看来这简直太荒诞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堂堂蜀王府的郡主,居然不顾廉耻主动提出来要嫁给林沐风做妾。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方孝孺拂袖而去。但就在当天下午,京师里的上流社会中开始流传这样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诚靖王林沐风与蜀王郡主朱默研有私,某日酒后,林沐风与朱默研……朱默研失身之后要嫁进林家做小……而据说,朱默研已经承认了这件事,为此,蜀王朱椿大发雷霆,跑到林家大闹了一场。永嘉公主等多位朱元璋的女儿在得到了朱椿的“许可”和请求之后,匆匆进宫求见皇太后,要为朱默研讨个说法。
在爱好八卦的皇族贵人们不遗余力的推动下,流言很快就传进了宫里。
所有人几乎都相信了,因为不会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毁名节,承认与他人有私。尤其是,这还是一个皇族郡主。
林沐风得到这个消息后,半天没有说一句话。朱默研的疯狂让他瞠目,真是一个疯子。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马上进宫,在皇帝得到消息之前,将关于朱默研的所有事情都“汇报”上去。对于这些无稽的流言,他可以不在乎,但朱允炆却不能不在乎大明皇室和朝廷的脸面。
如果让朱默研先行一步,朱允炆势必要插手进来——如若朱默研在皇帝面前“默认”下来,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然,也不是洗不清,就是麻烦一些。
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呢。林沐风暗暗咒骂着,急急行走在宫道上。
可惜,似乎还是晚了一步。前面不远处,一群盛装宫裙的女贵人们前呼后拥地从吕后寝宫的方向走来,林沐风隐隐瞥见,朱默研默默地夹在其中,眼圈红肿,挂着深深的哀伤。
林沐风咬了咬牙,急忙调转方向向御书房行去。没走几步,就听见永嘉公主怒声喝道,“诚靖王!林沐风,站住!”
林沐风脚下一滞,缓缓转过身来,强行按下自己愤怒中带有一丝慌乱的心情。
“永嘉公主殿下,诸位公主殿下,沐风要去见皇上,不知诸位……”
“你少装傻。林沐风,本宫来问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已经娶了两个公主,一个郡主,还有多房娇妻美妾,可你居然还不知足,酒后无德坏了玲珑的名节!”永嘉冲过来,怒道。
“你不用去见皇上了,皇上如今在皇太后宫中,正等着你。”成阳不知在什么时候也站了出来,冷笑道,“诚靖王爷,没想到啊,没想到——来,玲珑侄女,你不要害怕,有姑姑们为你做主。他敢欺负你,就是目无皇上和皇太后,该死!”
林沐风默默地站在那里,清冷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垂首哀哀哭泣的朱默研身上,心里越加的凛然:这个疯女人的能量太大了,自毁名节出了这么一损招,让自己措手不及。
“永嘉公主,成阳公主,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吗?她远在蜀中,我在京师,何来私情?再者,她进京时日并不长,我与她不过见过两次,又怎么会暗中私通?简直就是扯淡吗!”林沐风没有发怒,只是淡淡道。
永嘉冷笑了一声,“你与齐王府的允秀郡主也不很熟悉,不是也娶进门了?林沐风,做了错事不要紧,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于承当才是。只要你……本宫等作为长辈,可以向皇太后和皇上求情,尽量圆了此事,也免得皇室颜面受损。”
林沐风嘴角一晒,微微上前一步,沉声道,“玲珑郡主,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样不顾廉耻自毁名节,你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能不顾女儿家的廉耻吗?我是不要脸,可这都是为了你。”朱默研没有抬头,幽幽道。
朱默研本是另有所指——意思是说如果不是你咄咄逼人,我会这么下作吗?但她故意用这种话当着众公主的面说出口来,让永嘉等人听了,只能更加认定两人有私。
“我就不明白了,你难道不怕皇上为了保全皇家颜面,将你我二人一起诛杀了?”林沐风倒吸一口凉气。
“不怕,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陪葬的。”朱默研抬起头来,眼中闪出一丝丝嘲讽。
《霸仙道》书号:1227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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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章成阳的情事
林沐风摇了摇头,转身向吕后的孝慈宫大步行去。
对于这个疯女人,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永嘉等女纷纷开始劝慰朱默研,而朱默研虽然脸上抽泣着,但心里却冷笑连连。
正如林沐风所料,她未必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但她一定是一个疯狂的女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为了保全自己和蜀王一脉,她当机立断地就使了这么一招。如此一来,她固然毁了自己的名节,但却可以得到更大的利益,如果不是她一厢情愿的话。
她几乎可以断定,宫里一定会为她做主,只要她被赐婚,林沐风就不能再查她,她犯事就等于是林家犯事,这一点傻子都明白。就算是退一万步,林沐风再三为自己辩解,而且皇帝和皇太后也相信了他,但为了平息流言,还是要园了此事,保全皇家颜面——如何保全?想必也会罢黜了他,或者将他远远地贬出京师。最起码,也不会让他再追究行刺和太庙以及爆炸数案,不了了之。
只要林沐风一走,这京师之中还不是任朱默研“纵横驰骋”?更重要的是,朱默研一直觊觎的大明瓷行,失去了林沐风的庇佑,八成要落在她的手里。面对这些巨大的利益,些许名节算得了什么?如果能掌握大明瓷行,蜀王一脉就是失去了封地,也一样可以在大明呼风唤雨。
……
……
林沐风行走在宫中的小径上,神情淡然。他不相信,就凭朱默研的一句话,自己就栽进了屎坑里?宫里的皇帝和皇太后就是弱智不长脑子吗?他不由有些后悔,应该早早进宫将自己所查之事汇报给皇帝。
他慢慢而行,梳理着自己的心绪,考虑着该如何跟皇上和皇太后“解释”。朱嫣然却急急火火地进宫来,她没有动用自己的公主仪仗,只乘了一定软轿就进宫来。在宫门口与永嘉等女撞了个对面,她匆匆跟永嘉公主说了几句,便又追赶林沐风而去。
朱嫣然当然明白,这是朱默研设下的“名节陷阱”。不过,她也不得不叹服这个疯女人的“疯狂”,居然敢于舍弃自己的名节,活活将自己跟大明皇室的颜面捆绑在了一起。
“夫君,稍等。”朱嫣然从轿中探出头来,远远地高呼道。
林沐风心头一动,站定身形等待着。
朱嫣然的轿子过来,她没有下轿,就探出头来伏在林沐风的耳边小声说着。越听林沐风脸上笑容越加的灿烂,果然,果然,好一个朱默研,好一个成阳!
林沐风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孝慈宫行去。而朱嫣然则又调转轿子,回过头来撵上了永嘉公主一行。
宫外。朱嫣然缓缓从轿中下来,向一直等待在此处的永嘉等女躬身一福,“南平见过诸位皇姑!”
紧接着,朱嫣然瞥了一眼四周隐隐将诸公主包围住的锦衣卫番子们,从怀中掏出林沐风的令牌,扔给了恭恭敬敬侍立在一侧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江德华,淡淡道,“江大人,诚靖王有令,暂且请诸位公主郡主在此等候皇上的圣旨。”
永嘉皱了皱眉,“嫣然,你这是何意?”
朱嫣然微微一笑,“皇姑,有人不要脸败坏皇家的声誉,嫣然或许可以不管;但有人不知廉耻,居然要恶意中伤我家相公的名节,嫣然就不能不管,否则,我家相公这个冤大头岂不是当定了?”
顿了顿,她的目光变得冷厉起来,落在成阳的身上,“成阳皇姑,念在皇祖父的情分上,嫣然对你再三忍让,甚至不惜劝说我家相公将大明瓷行宋瓷店与你一起合作经营,可你却做了什么?你当我朱嫣然就是好欺负的吗?”
成阳面色一变,“嫣然侄女,你这话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你家相公酒后无德,坏了玲珑的名节,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朱嫣然冷笑一声,仰起俏脸望着红彤彤的落日余晖,淡淡道,“成阳皇姑,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当清楚得紧。本来,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嫣然是准备将此事烂在腹中的,可是——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那些不要脸的人混在一起,构陷我家相公。”
“不要以为,这世间的男子都如你的丈夫跟儿子一样。”朱嫣然目光如刀,转投在朱默研的身上。
朱默研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激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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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元年深秋初冬的这天下午,林沐风默然站在孝慈宫外,迟迟没有进宫。此刻,他面临着他穿越到大明以来最棘手的一件难题。他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凡事都会考虑周全。即便是当初抗拒朱元璋的旨意抗婚,那也是他心知朱元璋不会杀他。朱元璋费劲心机为自己的孙子留下了一个可以力挽狂澜的辅臣和一笔巨大的财富,作出了一系列的安排,他焉能因为这事就放弃了林沐风。后来的事实证明,林沐风赌赢了。
对于朱默研的“名节陷阱”,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假的就是假的,他担心的是,宫里就算是知道了朱默研的所作所为,但为了皇家颜面,仍然还是要为她擦屁股,尤其是这还牵扯到成阳的一段秘史。
如果是那样的话,据他估计,按照皇太后的性情,八成是要硬压下此事。而要“压”,最大的可能便是让一切不了了之——甚至有可能要让林沐风作“替罪羊”,默认“与朱默研私通”,然后速速由皇帝赐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这一点,宫外带着一众锦衣卫与诸公主们“对峙”的朱嫣然,望着似乎有恃无恐的朱默研猛然醒过神来。难关她这般淡定自若,朱嫣然心里叹息一声,转身向连绵不绝的明黄与大红两色交缠庄严肃穆的深宫望去。
落日即将失去最后的霞光,血红的残阳即将滑下绵延巍峨的大明宫墙,林沐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向宫里行去。
老朱家的脸面与老子无关。他在心里暗暗冷笑了一声,如果……他决定不再苟从和让步。为了朱允炆的削藩大计,他已经作出了让步——朱允秀嫁进林家,就是林沐风最后的底线。如果……那个疯狂的女人,那是决计不成的!
他并不在乎再次抗一次皇帝的旨。朱元璋的旨意尚且敢抗,遑论是朱允炆。除了事关做人的原则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他越来越疲倦,越来越对朝政和所谓的军国大事感到厌倦,产生了急流勇退的念头,想要借机辞官归隐,带着自己的娇妻美眷隐居乡野,安安静静逍遥自在的渡过这一生。
至于大明,此刻朱允炆执掌大局已定,朝政和经济已经走上了发展的正轨,只要他别做那种商纣王之流的昏君,励精图治,开创出一个全新的大明盛世来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人是会变的。从当初的不愿意涉足朝堂,到后来的在朱元璋的威逼利诱下慢慢成长为一个绝世辅臣和呼风唤雨的权臣,再到如今意图归隐,林沐风的心路历程,其实也很正常。
即便他是一个穿越者,但他还是一个人,他的力量是非常非常有限的。他或许可以帮助皇帝开疆辟土,或许可以帮助皇帝肃清吏治发展经济,但绝不可能将如今的大明社会改良成现代工业社会,废除皇帝君主制成立民主政权,让汽车大炮满街跑。不要说这些,即便是要废除一夫多妻制,他也做不到。
在哪山砍哪柴,在什么时代干什么时代的事情。这个时代,就是皇帝就是上帝的时代,就是男人可以合法占有好多女人的时代,没有人会改变得了。起码,在林沐风这一代不成。
一直以来,他都处在风口浪尖上,为了做好为朱允炆“打头阵”的权臣和辅臣,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孤臣的道路。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挡箭牌和先行军,朱允炆的新政成功他便是功臣,而失败他就是罪人。这种生活,并非是他所愿。
就如朱默研跟他的较量,他跟朱默研本无仇无怨,之所以走到对立面,还不是因为他的辅臣和权臣地位。今天是朱默研,明天又会是谁?看看满朝大臣中有不少人对自己背后恨得牙痒痒,林沐风就很是有些烦躁和失落。
与青年皇帝携手并肩,开创一番宏伟大业的雄心壮志渐渐淡去,他越来越想过上幸福平淡的生活,远离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权力争斗和血腥屠杀。察觉到他心思变化的,是沈若兰。在他的授意下,沈若兰已经暗暗出面开始做一些准备工作。
导致他产生卸下手中权力走向平淡念头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跟朱允炆的良好关系能保持多久,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是经过了无数事实检验的真理,朱允炆会不会这样做?现在看来似乎不可能,但日后呢?当林沐风的权力越来越大,功绩越来越高,当大明社会稳定繁荣不再需要一个权臣和干将的时候,他会不会向他昔日的兄弟伸出他血腥的屠刀呢?
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穿越者,作为一个阅尽历史沧桑的旁观者,他对这些有着超常的体会。在他看来,权力就是工具,想做事的时候,用手中的权力为这个社会做些事情,不枉了自己来这一遭;而不想做事的时候,权力还是工具,毫无留恋的扔下就是了。
进宫了,在向着皇帝和皇太后拜下的瞬间,林沐风拿定了主意。
……
……
朱允炆不怎么相信,林沐风会作出这种事情。吕后虽然也存疑,但她虽贵为皇太后,但毕竟也是一个女人,她倒不认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女人的名节更重要。她不会怀疑,一个皇家郡主宁肯自毁名节,目的是构陷他人。
吕后望着自己的女婿,皱了皱眉,“林沐风,你难道不想跟本宫解释些什么吗?本宫怎么就搞不明白,世间男子当真就是这么风流,连你也不例外?嫣然姿容绝佳,若梅贤淑端庄,齐王府的郡主也是花容月貌,还有那孙羽西和沈若兰,都是人间绝色,这些娇妻美眷还是不能收拢住你的心?你为什么还要去招惹蜀王的郡主?你……让本宫太失望了。”
林沐风叹息一声,反问道,“皇上,太后娘娘,沐风虽不敢自诩君子,但自问德行还不至于四处好色贪杯,皇上是知道的,臣平日里是不会过量饮酒的……这蜀王府郡主,臣前前后后一共见过两三次而已,何来的私情、何来的不堪之事?”
朱允炆长出一口气,开口道,“沐风,朕其实是不相信,但……”
顿了顿,又道,“朕本来要让宫里的嬷嬷验一验玲珑的身子,但又怕……所以,朕想听听你的说法。”
“皇上,太后娘娘,臣与朱默研绝无苟且之事。”林沐风淡淡道,“即便朱默研身子有亏,也与我无关……难道皇上就没有想过,就算是臣与玲珑郡主有私,她又为何如此不顾颜面自毁名节公之于众呢?”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朕也怀疑,所以才要听你的解释。”
“皇上,关于行刺臣一案、太庙异象以及宏寺大街爆炸案,臣基本上都查证了一个大概了,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林沐风从怀中掏出一本卷宗递了过去,“臣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蜀王府郡主手下掌控着一支秘密的力量,而且,在爆炸的前几天,她曾经与成阳公主秘密在那所废宅会面,之后成阳公主就暗中为其遮掩……”
不顾朱允炆和吕后的满面震惊之色,他又缓缓道,“皇上,太后娘娘,原来臣还不明白,成阳公主为什么会接受朱默研的控制……但就在刚才,臣得到消息——请皇上屏退四周,臣才敢说。”
……
……
成阳公主居然红杏出墙跟京师一个落魄秀才私通,而且已经有好几年了。为了她,那名秀才一直未曾娶亲。至于成阳是如何识得这样一个男人,又如何坠入了婚外恋的情网,林沐风不得而知,但想来应该与李景隆在外面的寻欢作乐有关。按照成阳的性子,她为了报复李景隆作出这等事来也不是不可能。
这事儿虽然隐秘,但还是被外人掌握了。朱默研当然是其中一个,除了她,还有朱嫣然。朱嫣然如何知道了这件宫廷淫秽之事,林沐风还没顾得上问。如果不是今天事情紧急,朱嫣然断然不会说出此事,即便是对自己深爱的丈夫。因为,这事要传扬了出去,大明皇室的脸面算是真正丢尽了。
这就是朱默研能操控成阳的关键。虽然明白了这一节,但还是有一个疑问排解不开:那座废宅中的暗道修建于几年前,这到底是谁人所为?目的何在?
不过,林沐风对这个答案的探究热情已经大大降低了,爱干什么干什么,与老子何干?
不管了,不管了,赶紧撇清了这些破事,辞官而去,周游天下享受一些美好的幸福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朱允炆的脸色很难看。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也接受不了,他的皇姑,朱元璋的亲生女儿,居然能作出这等不守妇道的丑事来,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吕后倒吸一口凉气,沉吟良久,“孩子,事关公主名节,你可不能信口胡言,否则,就是本宫也保不了你。”
林沐风微微一笑,“臣岂敢妄言?这事儿是嫣然查出来的,而且,那与成阳私通的秀才已经被锦衣卫抓进了大狱中严密看管了起来。还有,太后娘娘,成阳公主还有嫣然等,都在宫外等候,娘娘可以传进宫来……”
吕后瞥了朱允炆一眼。朱允炆面沉似水,赶紧唤过一个太监,速速传成阳和朱嫣然以及朱默研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