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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瓷王txt下载     瓷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6章宝庆真人版瓷娃娃

    林家。

    柳若梅和朱嫣然坐在卧房里默默相对无言,眼前是一堆小型的瓷器琉璃精品器皿物件,如瓷质的文房四宝,琉璃笔筒,内画琉璃壶,等等。还有林沐风的亲笔书画,以及上百本书籍。这些,之前都是摆放在林沐风书房里的一些常用物品,如今都被两人整理了出来。用意不用说了,她们准备让这些东西为林沐风陪葬了。

    她们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林沐风“归去”的那一刻,就是她们永别人世的一刻,她们决心已定,会陪着林沐风一起走向“地狱”。

    窗外,阴冷的风呼啸着,漫天的乌云密布,虽然才刚过午后,但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柳若梅瞥了一眼窗外,幽叹一声,“公主妹子,要下雪了,不知道夫君在里边冷不冷。”

    “姐姐!”朱嫣然没有说什么,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一片死气。

    门吱呀一声开了,飕飕的冷风被带了进来。“林夫人,嫣然。”朱允炆突然出现在两女面前。

    柳若梅见是朱允炆,神色麻木地缓缓起身,僵硬地裣衽一礼,“罪妇柳若梅拜见殿下!”

    朱嫣然也站起身来,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王兄,你就是把我带回宫里去,我也绝不会偷生。”

    “林夫人,免礼,免礼。嫣然,看看你这幅样子——哎,本宫来此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朱允炆笑吟吟地望着柳若梅,“林夫人,皇祖父已经下旨赦免了沐风,官复原职,本宫想来,此刻沐风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啊!”两女齐齐惊呼一声,俏脸纷纷涨红起来,双手摇动着,身子不约而同地向后倒去。大喜大悲的情绪冲击之下,再加上她俩两天水米未进,乍一听到林沐风被赦免的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

    ……

    林沐风乘着一顶轿子,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在呼啸的西北风中,林沐风所乘轿子之前,是一列华丽的仪仗,宝庆公主的仪仗。宝庆虽然年纪幼小,但却也是朱元璋亲生亲封的皇家公主,那派头当然不小。此刻,她奉旨送林沐风还家,这仪仗一路从刑部大牢开道,直奔林家。

    仪仗在林家门口停下,宝庆从华丽的棉轿中跳了出来,摆了摆她的小手,“你们都留在外面吧。林沐风林大学士,我去你家里玩玩——嗯,今天就在你家里吃晚饭了,你要做很多好吃的给我哦。”

    林沐风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袍,虽然他归心似箭,急于与柳若梅以及自己的家人相见,但在自己这个“恩人”面前,也不能失礼。他躬身一礼,“公主殿下能在臣家用餐,臣不胜荣幸之至。公主殿下,请。”

    宝庆嘻嘻一笑,向林家跑去。

    西北风依旧呼啸着,不过,因为院墙的阻隔,风力稍小了一些。柳若梅和朱嫣然,忽兰,如烟,乃至轻云、轻霞还有林虎,林家所有的人包括下人侍卫一干人等,都已经迎候在了外院。

    林沐风几天前受了杖刑,身上仍然非常痛楚,但生还的喜悦、与亲人相见的巨大幸福感早已冲淡了肉体的痛感,他的脚步微微有一些踉跄,苍白的脸色中带着红润,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柳若梅与朱嫣然欣喜若狂地流着兴奋的泪花儿携手奔跑过来,几乎是一起扑向了林沐风的怀抱。在扑进林沐风怀抱的一瞬间,柳若梅死死扣住林沐风的腰,放声痛哭起来。朱嫣然也是梨花带雨,见怀抱都被柳若梅挤占,只得紧紧抱住林沐风的一只胳膊,哭成了泪人儿。

    林沐风心里也是一酸,默默地将柳若梅拥在怀里,任凭自己激动的泪水流泻着。柳若梅渐渐冷静下来,她轻轻推开林沐风,一把将朱嫣然推入了他的怀里,抽泣着道,“夫君,你不能辜负了公主妹妹,她为了你……”

    林沐风心里一颤,俯身望着朱嫣然那张因为兴奋和喜悦而扭曲的俏脸,低低道,“嫣然,我对不住你,让你失望了。”

    “你活着就好。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朱嫣然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将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这比什么都重要。”

    宝庆在一旁看得不耐烦了,皱着小鼻头大声道,“喂,你们冷不冷啊,好冷哦,我要进屋了——”

    柳若梅这才醒悟过来,急急过来跪倒在地,“臣妇柳若梅,拜谢宝庆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

    “嘻嘻,不用谢了,林沐风还欠我一顿屁股打呢。”宝庆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跺了跺小脚,“好冷,我进屋了。”说完,小身子就一溜烟地向内院跑去。

    ……

    林沐风半躺在柔软的靠椅上,与完全平静下来的柳若梅、朱嫣然两女,陪着朱允炆还有如烟在小客厅里叙话,人小鬼大的小宝庆却溜进了林沐风的卧房里。没多时,她手里捏着两个彩绘小瓷人笑嘻嘻的跑了进来,“喂,这个归我了,真好玩。”

    这还是林沐风前不久为了哄自己的儿子开心,让老孟专门烧制的一对小瓷偶。可惜,小秋生好像不怎么喜欢,玩了几次就失去了兴趣。林沐风随手放在了自己书房的书架上,也不知道这小宝庆是怎么找到的。林沐风微微一笑,“公主殿下,你喜欢就尽管拿去好了。”

    虽然朱元璋赦免林沐风,绝不会是为了小宝庆的一句天真浪漫的话语,但对于宝庆,柳若梅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朱嫣然站起身走过来,蹲下身子抱起宝庆,柔声道,“宝庆皇姑,嫣然谢谢你。”

    宝庆看了看手里的瓷人,嘻嘻笑着伏在朱嫣然的肩膀上,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一对小巧的酒窝来,“喂,林沐风,这两个小孩是男的,我要两个跟宝庆一模一样的,好不好呀?”林沐风怔了一下,但马上就和声微笑道,“臣遵命,臣过几日就烧制两个瓷娃娃送进宫去。”

    ********************

    林沐风背后杖刑之伤并不是太严重,行刑的太监和大内侍卫知道他是当朝重臣,又是南平公主的心爱之人,生怕引起朱嫣然的“忌恨”,又怕万一林沐风无罪开释,手下其实留了情了。否则,林沐风不死也得重伤。但尽管如此,这伤口也不是三天两天能够痊愈的。朱允炆带着朱嫣然回宫之后,柳若梅马上便让林虎请来了京城里最好的跌打大夫为他治伤,敷上了最好的金疮药。

    卧在床上,林沐风还是垫着一块木板在一张纸上素描下了宝庆的肖像图,然后让老孟按图去塑胎,烧制了几对巴掌大真人版的瓷娃娃。有了塑制巨型狮雕的经验在前,瓷窑烧制这类小瓷娃娃简直就如同探囊取物。不要说巴掌大小的瓷娃娃,就算是真人大小的瓷人,也一样能烧制得出来。而且,绝对会做到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或许是突发奇想,林沐风还让老孟按照宝庆的身高体形大小烧制了一对如真人一般无二的瓷人。

    当这些瓷娃娃和瓷人送进宫里去的时候,小宝庆当场兴奋地就大呼小叫起来。瓷娃娃姑且不说,一对跟她一般高、一个模样的真人版瓷人,无论是发髻,还是服饰,以及面部神态,生动鲜活让人叹为观止。就连她脸上那两个小巧的酒窝,嘴角的一抹天真浪漫的笑容,都非常非常的逼真。如果距离稍远一些,远远看去,没准会有人把瓷人当成小宝庆本人。

    小宝庆伸出小手摸了摸瓷娃娃的小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张大了嘴呆了半天。她惊喜地转过头去望着一脸笑容的张美人,“娘亲,你看,好像啊!她跟宝庆一模一样呢。”

    “宝庆,这林沐风的制瓷之技确实鬼斧神工,真难以置信——”张美人盈盈过来,蹲下身子抚摸着瓷人脸上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难怪,这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们,都以收藏大明瓷行的瓷器为乐啊!”

    “娘亲,宝庆去让他也给娘亲做一个,嘻嘻,娘亲啊,两个瓷人站在一起,多好玩呀。”宝庆拍着小手,侧着小脸望着张美人。

    张美人苦笑一声,“宝庆,不要胡闹了,这是小孩子玩耍的东西,娘亲怎么能要——好了,不要总是贪玩,赶紧去做功课去。”

    宝庆小嘴一噘,垂下了头去嘟囔道,“天天写字读书,好烦哪!”

    “哦?宝庆皇姑烦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宝庆抬头一看喜道,“嫣然,嫣然,带我出去——出宫去玩吧,娘亲老让我写字。”

    张美人虽然在宫中地位较低,但毕竟也是朱元璋的妃嫔。朱嫣然先是向张美人裣衽一礼,然后笑着拉起宝庆的小手,“宝庆皇姑,我陪你写字读书可好?写完字,我们一起出宫去玩,好不好?”

217章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徐州府。孙家营。

    红日高悬,让这凄冷的冬季午后变得暖洋洋的。院落里,一片寂静。孙羽西解掉厚厚的皮裘披风,坐在了石桌前。石桌上,一个古铜色的香炉中,檀香冉冉升起,一把古色古香的古琴横列其上。

    粉嫩俏丽的脸上一片幽然。“快2年了,他,他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孙羽西幽幽一叹,伸出纤纤玉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叮咚!清脆的琴音如同水珠落入银盘一般作响。

    抬头望望碧蓝的天宇,火红的太阳。清幽冰冷的心潮里涌动起些许暖意,但转瞬间又被无尽的思念和哀怨纠缠于其中,整个心田都被一个高大飘逸的身影占据了,因为思念,她已经失去了自我。

    深深吸了一口气,檀香升腾间,孙羽西左右两手八指一起从琴弦上抚过,一曲凤求凰行云流水一般在她的指尖流泻着,哀怨婉转流畅的琴声在空气中回荡着,又化作无穷的情愫冲进她的心底,久久地呢喃着,倾诉着。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哀婉的琴音中,孙羽西那灵动的歌声唱和着,就在这一瞬间,她似乎就将心底里所有的相思都化作了琴音和歌声。娇艳的脸庞上,汪汪似水的大眼中,浮现着一层薄薄的泪光。站在房屋门口的曹萱和几个侍女都听得痴了,醉了。而站在院外的老林头和几个护院也听得心酸,心里涌起淡淡的伤感。

    “孙小姐又在弹琴了,哎,少爷过了年就该来了吧。但愿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孙小姐太苦了。”老林头苍老的脸上微微涨红,紧紧地攥着拳头,低低道,“别听了,赶紧派人去京城,去问个准信儿,看看少爷啥时候再来徐州府。”

    一个护院恋恋不舍地离开。这些时日以来,孙羽西天天在这个时候弹琴,那美妙的琴声和如同天籁一般的歌声让他们这些粗人也无法自已。

    琴声突然噶然变得低沉苍凉,那一根根琴弦的波动,那一个个悲伤的音符,撕扯着曹萱脆弱的心脏。曹萱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每次听孙羽西弹琴,她都会情不自禁地留下眼泪。在这徐州府里,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孙羽西是多么地思念林沐风,又是多么地爱恋林沐风。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孙羽西略微有些凄惶的歌声传出,几个侍女早已忍不住,伏在墙上抽泣失声,而曹萱,擦拭了一把泪珠,柔声喊道,“羽西姐姐!不要弹了,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孙羽西的琴音微微一顿,红润的脸上浮起一丝深深的执著,她扫了曹萱一眼,缓缓垂下头去。

    琴音又是一变,这一次,变得有些激动和充满期待,无数清脆的音符从孙羽西修长的指尖倾泻着,“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曹萱失神地呢喃着,慢慢抬头向东南方向的金陵城望去。那边,那远方的人儿啊,你可曾听见,这一曲相思情难断哀怨至柔肠的声声呼唤?

    ……

    南京。伏在床榻上的林沐风突然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悸动。没错,是心灵的悸动。他能清晰地感到,他的心底最深处,那一片最隐秘最柔软的地方,像被针扎了一般的苦痛。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林沐风一直留在家里闭门不出养伤。除了朱嫣然常来常往之外,朱允炆每周也会来一次,除了与如烟相会之外,就是与林沐风谈些国事。朱允炆与如烟的事情,这是林家的一个高度机密,只有林沐风和柳若梅还有忽兰知晓,即便是轻云、轻霞和林虎,也不知所以然。不过,朱允炆频频到访,这让外界感到,朱允炆与林沐风的关系不是一般的深。

    春节就在林沐风闭门不出的时候悄然而过。刚刚过了正月十五,当天气开始转暖春回大地的时候,太常寺少卿黄子澄“押解”着齐王朱榑全家终于回到了京城。黄子澄此去青州,由于要一一查证朱榑征收齐王贡的罪证,便在青州府一带停留了将近一个月之久。腊月24,才带足了证据将朱榑全家数百人一起带进了京。

    虽然朱榑罪行确凿,但毕竟是藩王、皇子,在朱元璋没有明确旨意之前,黄子澄岂敢难为朱榑。所以,虽然是“押解”,但却享受了较高的待遇,除了没有藩王的仪仗和护卫之外,朱榑全家在路上也没吃什么苦头。甚至,在路经徐州的时候,黄子澄还允许朱榑的侧妃孙氏和郡主朱允秀去探望了孙羽西一趟。

    朱榑进京,朱元璋下旨让其全家安置在京城南郊的一座大宅院里,那是胡惟庸的一处故宅。在朱允炆的严令下,太常寺少卿黄子澄、兵部侍郎齐泰还有大学士解缙三人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就在胡惟庸的故宅就地审理朱榑一案。

    案情审理地很顺利,几乎没有什么悬念。证据都是铁证,容不得朱榑狡辩。不过,朱榑也没有狡辩,所有的事情他都一一认罪,甚至主动上书朱元璋要以死谢罪,洗刷皇族的耻辱。这种出人意料的坦白,让黄子澄三人有些愕然,他们三人甚至已经做好了“攻坚战”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齐王朱榑居然——

    这日早朝。黄子澄与齐泰还有解缙,三人出班跪倒在地,一起高呼道,“殿下,齐王朱榑一案,臣等已经查实清楚,所有7大罪行,朱榑一律供认不讳,这是朱榑的供词。”

    太监接过朱榑的供状,交给了朱允炆。朱允炆打开一看,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还是被朱榑的贪婪和好色惊得面色一阵涨红,手心抖颤。十几年间,私自纳贡折合白银数百万两,强占民女数百人,在他的齐王府中,居然有各种等级的侍妾和侍女500多人,个个都是人间佳丽……简直可以媲美皇宫大内了。

    朱允炆心里怒火高炽,背上起了一层冷汗。耻辱啊,绝对是朱明皇室的耻辱!在他的眼前,朱榑那张还算英挺的脸庞显得无比的丑陋,他无从想象,这个齐王叔在山东十几年,究竟对山东的百姓做了什么!

    朱允炆颤抖着站起身来,沉声道,“将齐王朱榑打入大牢,齐王一脉全部就地拘押,等候皇祖父的旨意处置。”

    黄子澄和齐泰相视一笑,朗声道,“臣等遵旨!”

    但站在他俩一旁的解缙却眉头一皱,他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疑问这几天一直纠缠不散:既然朱榑这般贪腐,但他私纳聚敛的天量财富到底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黄子澄查抄齐王府的时候,却没有查到多少银子?对此,朱榑的回答是挥霍光了,黄子澄和齐泰也深以为然,但解缙却隐隐感到有些不对。

    按照查实的朱榑的罪证,朱榑罪无可赦,必定是死路一条。但朱榑却何以这般坦然和沉静,难道,这齐王朱榑就不怕死吗?他为什么不争取自己最后的生机和活路?有些罪行,居然是他主动供认出来的。

    “殿下!臣以为齐王殿下的罪名尚有待于继续查证,事关皇子亲王,不可轻易定罪。殿下,臣愿意重新审理此案。”礼部尚书曹链跪倒在地。

    解缙心里一个激灵,狐疑的眼神投向了曹链。可就在他狐疑的一瞬间,满朝文武中的绝大多数都一起跪倒在地,齐声呼道,“殿下,臣等也以为,必须要细细查证,不可轻易定罪!”

    解缙脑袋瓜轰然一声,他环顾四周,除了他跟黄子澄、齐泰三人之外,整个朝堂上没有跪倒求情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寥寥数人,其他大臣王侯将军,包括郭英在内,都匍匐在地。

    朱允炆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你们……”

    黄子澄和齐泰两人目瞪口呆,这铁一般的事实,还有什么好重新查证的?这些人怎么?解缙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里越加的沉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细的太监呼喊:“皇上驾到!”

218章朱棣之锋,朱榑之道

    “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在几个太监的搀扶下,慢慢坐在了自己阔别多日的龙椅上。众臣吃了一惊,区区几个月的时间,这个英明神武的开国皇帝不但老态毕现,还是这么地脆弱。每走一步,都要大口大口地喘息,坐在那里胸口还不住地起伏着。苍老的脸上,威严不再,满是疲倦的神态和皱纹的漫卷。

    朱元璋轻轻用青筋暴跳的手抚摸着龙椅的两侧扶手,慢慢将苍老的头颅抬起望着殿中跪满了一地的文武大臣,浑浊的老眼中一丝精光一闪而逝。

    “30多年前,朕——朕与你们中的一些人起兵,南征北战,开疆辟土,驱逐胡虏,终于光复我大汉河山,建立大明王朝。这么多年了,朕殚精竭虑治理国事,从不敢有一丝懈怠。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而朕也老了,朕自知不久将要归天——可朕即便归天,这大明天下却一定要万年不朽……朕力行节俭,不喜奢侈,也苦了众臣了。爱卿们,朕自问功大于过,但朕今日却要问你们一句真心话,面对朕、面对大明天下的万万子民,你们能否做到问心无愧?”

    朱元璋阴沉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众臣伏在地上,心里一阵阵冰冷战栗。

    “朕为了江山社稷,杀戮了不少功臣良将,但朕没有做错。贪腐之人必可诛,祸乱纲纪不利我大明社稷永固者,杀无赦!”朱元璋雪白的眉头跳动着,胸口起伏得更加厉害,“朕老了,朕老了吗?你们说,朕是不是老了?昏庸了?所以才会有人欺瞒于朕?”

    “臣等不敢,皇上龙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伏地高呼。

    “万万岁?”朱元璋哈哈哈大笑起来,只不过这笑声非常的愤怒和悲哀,“人,哪怕是朕,总归有一死,这是上天的宿命。不要说万岁,如果上天再给朕100年,朕就会做很多事情!”

    “罢了——传朕的旨意,召齐王朱榑进宫,朕要在御书房里与朕这第七个儿子好好谈一谈。”朱元璋疲倦地摆了摆手,脸色是那么的阴沉。

    ……

    朱榑神色平淡地走进了御书房,跪倒在地,“臣子朱榑拜见父皇!”

    “朱榑,你能不能告诉朕,你是怎么做到的?上百位文武大臣,几乎囊括了朕的所有臣子,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朱元璋躺在软榻上,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眼神却是凌厉异常。

    朱榑淡淡一笑,跪在地上微微一笑,“这还要感谢父皇你。”

    “朕?朕让你这般疯狂了吗?朕——朕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朱元璋厉声斥道,猛烈地咳嗽起来。没有太监在跟前,他只得自己捶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喘息着平静下来。

    “父皇,你对待臣下太严苛了。你可知道,我大明臣子,一品官员以下的俸禄不足以养家糊口。而贪腐之事,又会面临酷刑,他们不敢。但不敢,并不代表他们不想。他们也喜欢享乐,也喜欢美女,也喜欢财宝——可他们却没有银子,而儿子我不过是投其所好而已。”朱榑侃侃而言,毫无惧怕之色。

    “你……他们怎么敢收你的银子!”朱元璋沉声问道。

    “世人皆知齐王朱榑贪婪好色,可又有谁知道,我私纳的齐王贡中,有九成送到了京城里的文武大臣家中。刚开始,他们不敢收,但我却恳求他们收……这么多年了,我从来都是送银子,没有要求他们为我做过一件事,可能他们都遗忘了我的存在,认为这份银子是他们该得的东西。”朱榑冷冷一笑,“今儿个,是他们还债的时候了。”

    “朱榑!你如此胆大妄为,你难道不怕朕杀了你吗?”朱元璋手心一颤。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往日里被他看不上的儿子,如今带给了他这么巨大的震撼!他的城府之深,谋划之久,在众多皇子当中,怕是无人可及了。

    “父皇,狗有狗道,猫有猫道。燕王兄锋芒毕露,依靠实力想要逐鹿中原,而我齐王朱榑,贪婪好色,不过是一个酒囊饭袋,只能出此下策,呵呵。”朱榑的眼中透出一丝嘲讽,“我知道,父皇是不会杀我的。法不责众,要杀了我,大明朝廷就会瘫痪,实话告诉父皇,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把柄掌握在儿臣的手里。”

    “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也要觊觎朕的皇位吗?”朱元璋心底没有了愤怒,充斥着深深的悲哀,望着眼前这个他仿佛从不认识的儿子。

    朱榑猛然站起身来,冷笑道,“父皇,至高皇位,谁不想坐?朱棣是这样,其他皇子亲王也是这样,为什么我就不能?可以给父皇透露一个底,我已经谋划了十多年,论起势力绝不会低于燕王。”

    “你们……骨肉相残,我大明江山危矣。”朱元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神慌乱苍白无力,浑浊的老眼中滑落几颗老泪,“孩子,你一切的罪行我都可以赦免,你放手吧,朕会让允炆善待于齐王一脉,可好?”

    “哼。父皇,你已经老了,你不要管儿孙们的事情了。父皇,我们父子俩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只要父皇归天,诸王必定争夺江山,这已经成了定局。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一个人抢也是抢,三个人抢也是抢——父皇,你放心,我们再怎么内乱也是你的儿孙,大明江山还是由我们朱家的子孙来坐。如果燕王能成,我必然退让,如果燕王不成,我也当仁不让。”朱榑冷森森道,“至于允炆侄儿,他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江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父皇……”

    朱元璋长叹一声,挥了挥手,“你去吧。齐王贡一案,朕会处理,朕希望在朕还没有归天之前,你能为朕保留几分体面。”

    “父皇保重。儿子还是那句话,只要父皇还在,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我想,燕王也是这样。”朱榑隐忍了这么多年,今儿个终于狠狠地发泄了一回,心里非常畅快。他知道,朱元璋不会杀他的,也杀不了他。他既然敢进京,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昂然走了出去,朱元璋阴沉着连缓缓坐起,突然大喝一声,“传旨,召林沐风进宫!”

    ……

    “臣拜见皇上。”林沐风重复说了数遍。莫名其妙地被召进宫来,朱元璋却只是看着他,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说一句话。

    一声长叹,“林爱卿,朕当日杖责于你,你可抱怨于朕?”

    “回皇上的话,臣对南平公主,心中实在有愧。”林沐风心里也是一叹。

    “林爱卿,你与南平之事,日后让允炆处理吧,朕不管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但今天,朕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去做,你可愿意?”朱元璋摆了摆手。

    “臣遵旨。”

    “朕告诉你,这件事做成,你有功于社稷,有功于朕,有功于允炆,但你却要背负一个骂名。”朱元璋低低道,“朕已经写下一道密旨,倘若允炆怪罪于你……你可拿出朕的密旨来应对。”

    “臣——”林沐风心里愕然,这老皇帝又搞什么鬼。

    “朕需要你用雷霆手段,为齐王朱榑翻案。你不用猜疑了,朕知朱榑有罪,但朕就是要让你为朱榑翻案,让朱榑无罪开释,留在京城做一个闲散亲王……还有,你不妨与他走近一些……”朱元璋咬了咬牙,“而且,在朕归天之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将朱榑幽禁起来——实在不行,就诛杀!不要给他一点机会,这是朕的严令,你能不能做到?”

    林沐风心里一动,大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朱榑一案,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从朱允炆的闲言碎语中,他也猜出了几分。总之,这个以前自己看不起的齐王朱榑,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

    “臣遵旨。”林沐风回答得很平淡很坚决。

    “朕也会留一道密旨给你。记住,朕将允炆和大明江山交给你了,你不要让朕失望。”朱元璋慢慢下得床榻,“扶朕出去走走。”

    林沐风呆了一呆,上前扶住朱元璋,两人一起出了御书房,沿着清幽的宫道,随意漫步着。血红的残阳普照下来,给这日落时节的大明皇宫镀上了一层落寞诡异之色。宫里的太监、宫女、侍卫们,见朱元璋居然被林沐风搀扶着,在宫中慢慢散步,一个个都惊讶地合不拢嘴。他们在宫中多年来,还从未见老皇帝跟哪一个外臣这么亲密过。

    “沐风,你终究是嫣然的驸马,朕就唤你的名字吧——”朱元璋温和地一笑,“朕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所以朕才不顾礼法宁可舍弃皇家尊严也要嫣然跟你走在一起——因为,只有这样,你将来哪怕是权倾天下,朕也不会担忧你夺了朱家的天下。你可能会负了天下人,但你绝不会负你的心爱之人——这才是你最大的弱点,朕看准了。”

    林沐风没有说什么,他也不能说什么。

219章翻案

    胡惟庸的故宅里,非常清幽。这座大宅院一下子住进了齐王府上下百余口人,也还是显得非常宽敞。由此可见,当初的胡惟庸的权势比一个藩王也差不了多少。门口虽然有御林军和刑部的人重重守卫着,齐王府的人不能自由外出,自由活动的范围限制在宅院里。

    内院一间华丽的卧房内,只着内衣的来苏慵懒地站在窗前,望着独立在天井中仰首望天不语的朱榑,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柔情。此刻,她才真正明白,朱榑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无能和昏庸,他的好色和贪婪居然是伪装而出的。自从进京之后,来苏就发现,这个男人变了,眼神变得阴沉和深邃,神态变得坚毅而冷静。

    来苏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耳边却传来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来苏,再等两天,本王就会兑现承诺,带你出游。这京城之外有座燕子矶,景色之美堪称天下一绝。”

    “王爷,我们,我们还能出的去吗?”来苏回过头来,艳丽的脸上多少还有一丝担忧。

    “本王永远是齐王,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哪怕是父皇。”朱榑淡淡一笑,“本王想上哪就上哪,天下间谁能阻拦?这座宅子,是胡惟庸的故宅,但本王却不是胡惟庸,本王是大明皇子——”

    一个侍卫匆匆而至,在院中恭声道,“王爷,神机营兵马指挥使、锦衣卫都指挥使、东宫侍读学士林沐风拜见。”

    朱榑哈哈一笑,顺手捏了捏来苏肥美的香臀,“看看,来苏,拯救我们出苦海的人到了。好,你且歇着吧,待本王去见见这个名动天下的林大学士。”

    ……

    林沐风在来这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虽然朱元璋没有明说,但他心里也明白,朱榑十多年私纳的齐王贡中,起码有一多半进了京城文武官员们的腰包,人数绝对不少,这是朱榑最大的倚仗。所谓法不责众,朱元璋肯定无法处置朱榑,否则,大明朝廷就要大地震彻底瘫痪了。所以,朱榑才供认不讳,才大摇大摆地进京认罪。

    而且,在林沐风看来,朱榑十多年的谋划绝非是这么简单。他的凭借,恐怕还不止是满朝官员受贿的把柄。否则,仅凭这一点,他如何有争夺皇位的本钱?

    对于林沐风奉旨接管朱榑一案,解缙倒没有什么,黄子澄和齐泰却非常不满。跑到朱允炆那里,抱怨个不休。朱允炆只能叹息,他隐隐觉得,朱元璋之所以让林沐风接管朱榑的案子,八成是不想处死朱榑。不过,在他看来,林沐风顶多是暗中遵照朱元璋的意图,做做手脚,让朱榑逃脱一死罢了——起码,也会夺了他的亲王爵位贬为庶民。为此,他专门去见了朱元璋,朱元璋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了一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朱元璋的这句话,让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朱元璋顶多是不忍诛杀自己的亲子罢了。

    林沐风倒背双手,在大厅中踱步着。

    “林大人,久违了。”朱榑微笑着走了进来。

    林沐风霍然转身,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40出头举手投足间威势凛然的藩王皇子,心里颇有几分感慨。戴着十多年的假面具,厚积薄发,一朝显露出来,朱榑心机之深,绝不亚于朱棣,这样一个城府深沉的人物,何以史书上对他的记录几乎是一片空白?历史啊历史,当真是吊诡的。

    “殿下安好,臣奉旨重新查办此案,希望殿下能配合。”林沐风低低道,拱手一礼。

    “呵呵,本王自当配合。”

    “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沐风想要知道,殿下当真是掌握了满朝众官的把柄吗?除此之外,殿下还有什么安排?”林沐风冷笑一声,“凡事一清二楚,沐风也好为殿下做安排。”

    “本王积蓄十多年,安排当然是很多。你可知道,本王这些年聚敛的银子可不是白花的,凡是送出去的银子,本王这里都有一本明细账目,什么时间送出去的,何人接收的,送了多少银子,不但一目了然,还有他们的签名画押。至于其他的,林大人就不需要知道了,起码暂时不需要了。仅凭这些,本王就仍然还是齐王殿下,不是吗?”朱榑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目,递给了林沐风。

    林沐风看也没看,他知道,朱榑断然不会作假。

    他慢慢坐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奇色,“我很好奇,殿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满朝文武中居然有百余人受贿于你,居然还心甘情愿地将把柄落在你的手里……”

    朱榑哈哈一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大明朝廷中,毕竟还是有一些臣子没有登上本王的贼船,这些人,本王只有尊敬他们。”

    林沐风心里一声叹息。半响,才淡淡道,“既然如此,殿下就在此翻供书上签字画押吧,沐风都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至于其他的人证和物证,自然有沐风来处置,殿下只要一口咬定绝无此事就好了。”

    “呵呵,本王一切均听林大人安排。”朱榑微微笑着,接过林沐风递过来的“翻供状”,在上面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接下来,林沐风为朱榑洗脱罪名的雷霆手段,太简单太直接,让朱榑都有些意外和吃惊。他先是派锦衣卫全面接管了看押人证和物证的地方,然后一把火焚烧了全部物证。至于人证,在锦衣卫番子的“教导”下,全面翻供被关进锦衣卫大狱,硬是把证据确凿的一个铁案翻了过来。

    朝会上,林沐风望了望高座其上的朱元璋,心里暗叹。略一犹豫,他大步出班来跪倒在地,“皇上,臣奉旨查办齐王私纳齐王贡一案,经臣这几日的细心查实,齐王私纳齐王贡纯属奸人诬告,子虚乌有。不过,皇上,齐王殿下也有强抢民女之过,臣以为,应当恢复齐王的王爵,夺去其封地,让其留在京城做一个闲散亲王。”

    坐在朱元璋下面的朱允炆心中一震,差点没惊呼出来。朱榑私纳齐王贡纯属子虚乌有?天哪!林沐风你究竟在干什么?

    黄子澄和齐泰愤愤地相视一眼,双双出列跪倒,“皇上,齐王私纳齐王贡一案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怎么是子虚乌有?就连齐王都已经供认,此案焉能翻案?”

    朱元璋眉头一皱,沉声道,“黄齐两位爱卿言之有理。林爱卿,你可有话说。”

    林沐风淡淡一笑,“皇上,齐王殿下说了,他当日签写供状是因为醉酒头脑不清醒,事后非常后悔——这是齐王殿下的翻供词,请皇上过目。至于说到证据,此案物证因意外失火全被焚毁,而所有人证又均供认,系奸人指使所为。”

    朱元璋阴沉着脸,扫了一眼朱榑的翻供词,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列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满朝文武轰然跪倒了一大片,齐声呼道,“皇上英明,臣等以为,齐王殿下当无罪释放!”

    “好。传朕的旨意,齐王无罪开释,留在京城,赐王府一座。”朱元璋慢慢站起身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去,“退朝!”他当皇帝30多年,头一次徇私枉法。而且,这一次的徇私枉法,手法还是这么地弱智。他心里充斥着熊熊的怒火,要不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的大局,他绝不会心慈手软,哪怕朱榑是自己的儿子。

    ……

    东宫。

    黄子澄跪倒在朱允炆跟前,“殿下,林沐风显然是与齐王串通一气,蒙蔽皇上,什么奸人诬告?此案证据确凿,所有的人证和物证,都是臣一一查证而来,怎么能是子虚乌有?如此翻案,破绽百出,疑点重重,居然——殿下,如果齐王不除,天下诸藩王会更加变本加厉,不把殿下这个储君放在眼里。”

    “殿下,臣有消息说,林沐风派锦衣卫严刑拷打所有的人证,强迫他们翻供,同时,他还命人一把火烧毁了物证……而且,臣还听说,林沐风与齐王侧妃的侄女相好,而这几日,他又与齐王之女朱允秀过从甚密,据说齐王竟然要把郡主嫁给他为妾。殿下,臣怀疑……”齐泰躬身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允炆恼火地打断了,“好了,你们先退下,本宫自有主张。”

    黄子澄和齐泰悻悻地走了。朱嫣然从屏风后面闪出,俏脸上也是一片沉重和阴沉,“王兄,你怎么看?沐风是不是受皇祖父……”

    朱允炆长叹一声,“皇祖父最近身体不好,似是有些……不过,看皇祖父的意思,顶多是留想朱榑一命,但谁知,林沐风居然全面为朱榑翻案,不但脱罪,连王爵都保住了。”

    朱嫣然心里一颤,面色涨红起来,“王兄,我倒是听若梅姐姐说过,沐风与齐王侧妃孙氏的侄女孙羽西两情相悦——难道,是为了她?不,不会的,沐风不是这种人的。”

    “哎,我也宁愿这不是真的。可是,我可是亲耳听皇祖父说了,朱榑进宫来请旨,要把朱允秀嫁给林沐风做平妻的……”朱允炆又是一声叹息。

    “不,不可能——那顶多是朱榑的一厢情愿罢了。”朱嫣然呆了一呆,旋即摇了摇头,“沐风绝不会这样,这其中,一定另有内情。王兄,你暂且放一放此事,我去问问沐风。朱榑虽然脱罪,但已经失去了封地,留在京城,也不怕他翻起什么大浪来。”

    ***************

    “王爷,你当真要将允秀嫁给林沐风做平妻吗?你可知道,我的侄女羽西与林沐风情投意合……”孙氏幽幽道,望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男人,自己的丈夫,齐王朱榑。

    “不错。父皇虽然没有应允,但本王还是会再次进宫请旨的。”朱榑慢条斯理地喝着刚泡上的江南新茶,“林沐风文武双全,也不会辱没了允秀。你告诉允秀,这是我的命令。不论如何,她都要嫁进林家去,否则,本王就没有她这个女儿。至于你的侄女,一起嫁过去吧。”

    朱榑阴森森的话听进孙氏的耳朵,孙氏心里直打冷颤。他要做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朱允秀脸色涨红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呼道,“父王,女儿不嫁,女儿不嫁林沐风!”

    朱榑面色一变,霍然站起身来,大步走了过来,俯身一把抓住朱允秀柔弱的肩膀,沉声道,“你是我的女儿,你的婚姻有本王择定。允秀,好好听父王的话……将来,父王一定十倍百倍地补偿于你!”

    朱榑拂袖而走。朱允秀扑在孙氏怀里哭成了泪人,“娘亲,父王怎么能这样?”

    孙氏幽然一叹,柔声道,“秀儿,你父王的决定,娘亲也改变不了——秀儿,其实,娘亲觉得,林沐风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人。虽然不是正妻,依你郡主的身份,他也不能难为了你。”

    “不——我不嫁!”朱允秀尖声叫了一声,哭着掩面狂奔出去。

    ……

    朱嫣然盈盈走过来,轻轻拉起林沐风的手,明亮的双眸望着林沐风清澈的眼睛,“沐风,你告诉嫣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真要娶齐王府的郡主吗?”

    “嫣然,这都是一些传闻,不足为信。”林沐风心里苦笑,但脸上却是一片淡然,“这绝不可能——至于齐王一案,嫣然,我自有苦衷,日后你便会明白,现在我还不能说。”

    “好,我相信你。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跟齐王走得太近了,这对你不好。”朱嫣然慢慢将身子依偎进林沐风的怀里,突然冷冷一笑,“沐风,我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齐王叔居然也不简单。”

220章驾崩之殉葬遗诏

    林沐风淡淡一笑,“嫣然,朱榑城府之深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看来,这至高无上的皇位和皇权,对于皇子藩王们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如果不是皇上一心扶持皇太孙殿下,恐怕殿下很难坐稳江山。”

    朱嫣然叹息一声,慢慢从林沐风怀中起身,“沐风,如今皇祖父病体沉重,大明朝廷风雨欲来,各地藩王都在虎视眈眈,我担心,一旦皇祖父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会起而攻之——尤其是燕王,他坐镇北平,在北平经营多年,兵强马壮,实力雄厚,而王兄……哎。”

    “嫣然,一切静观其变吧。太孙殿下是皇上钦定的大明储君——”林沐风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大内侍卫急匆匆跑将进来,疾呼道,“公主殿下,皇上病危,传公主入宫见驾!”

    朱嫣然面色陡然一变,也顾不得跟林沐风再说什么,急匆匆带着侍卫回宫而去。林沐风也吃了一惊,此刻方才3月初五,据史书记载,朱元璋要在五月初十才病死,怎么现在就病危了?心里迷惑着,他的心念百转。

    忽兰从屋里悄然走了出来,来到林沐风身边,柔声道,“夫君,去妾身屋里歇歇吧,你这几日也累坏了。”

    林沐风呵呵一笑,拉起忽兰的小手,跟着她进了她的卧房,刚与她说了会话,突听院中又传来一声尖细的叫喊:“皇上有旨,宣林沐风立即进宫见驾!”林沐风的手哆嗦了一下,面色阴沉下来,心里一个激灵,难道,朱元璋真的要提前驾崩了吗?

    等林沐风赶进宫去,在朱元璋的寝宫之外,满朝文武和一些皇亲国戚都拥挤在门前的小广场上,一个个面色苍白神色不安。林沐风挤进人群中,匆匆与郭英等几个熟悉相好的官员王侯打了个招呼,在太监的引领下,进了朱元璋的寝宫。

    富丽堂皇的寝宫中,朱元璋的病榻前,除了几个侍候的宫女太监之外,数十个后宫嫔妃公主在宁妃的带领下,跪倒在一侧。而另一侧,则跪着朱允炆。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伏在朱元璋的耳边小声道,“皇上,林沐风林大人奉旨见驾!”

    朱元璋微弱的喘息了一声,露在锦被之外的青筋暴跳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声音小如蚊蝇,“沐风,附耳过来。”林沐风叹息一声,跪倒在病榻前,将上半身倾斜过去。

    “沐风……朕……朕要走了……记住朕的话,一个是朱榑,一个是朱棣……要好好辅佐允炆,为大明江山社稷……”朱元璋吃力的呢喃着,面色越来越青紫。

    林沐风心里一酸,面对这个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千古帝王,这个生命走到尽头的老人,他心里也有几分不忍。微微一顿,他轰然拜倒在地,朗声道,“臣遵旨。皇上保重龙体,臣当竭力效忠皇太孙殿下,为大明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吃力的抬起手指向了朱允炆。朱允炆赶紧膝行过来,哽咽道,“皇祖父,孙儿在这哪!”

    朱元璋无神的目光在朱允炆脸上落下,又转向林沐风,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朕,朕,朕希望你们君臣一心……”

    林沐风知道朱元璋的意思,起身面向朱允炆跪倒,拜了下去,“臣林沐风,誓死忠于太孙殿下,此生不离不弃!”

    朱元璋突然哈哈狂笑起来,面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涨红,双目顾盼生威,他居然一把抓起自己枕边的2道圣旨,向林沐风递来,“林爱卿,朕封你为顾命大臣,朕归天之后的所有事宜交由你来处理,这是朕的遗诏,你拿好!哈哈哈,死有何惧?!朕之威名永存天下矣……”

    回光返照了,最后的帝王威势了。林沐风心下黯然,接过2道圣旨,双手高高捧起,跪伏在地,没有多久,耳边传来朱允炆和众嫔妃公主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皇上啊!”

    “皇上归天,陛下驾崩!”钟鼓齐鸣,绚烂的红日当头,金色的霞光普照着巍巍的大明深宫。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就这样在金色的霞光中永远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哭喊声中震颤着深深宫阙,朱元璋那张苍老不怒而威的脸庞永远地定格在了林沐风的脑海深处。

    ……

    落日西斜,文德殿。朱允炆以下,全体文臣武将皇亲王侯跪倒在左侧,而宁妃以下所有后宫嫔妃以及公主人等跪倒在右侧,林沐风腰系白带,冠带白绫,在两个太监的簇拥下,手持朱元璋的遗诏走到殿中,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打开了第一道遗诏。

    “朕开国以来,殚精竭虑,勤于政事……自古有死,贤圣所同,寿夭穷达,归于一概,亦何足特痛哉……道存物往,人理同归,掩乎元泉,夫亦何恨矣!朕之皇太孙允炆,仁孝文德,着其即皇帝位,秉承朕之遗志……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林沐风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着。

    林沐风转过身来,收起第一道遗诏,双手高举在头前,跪倒在地朗声高呼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驾崩,臣等恭请皇太孙登基即皇帝位!”

    众臣一起伏地高呼,“臣等恭请皇太孙登基即皇帝位!”

    朱允炆在太监的侍候下,穿戴整齐,只不过,崭新的龙袍上系着白色的腰带,以为孝带。朱允炆缓缓在龙椅上落坐,众臣又是三声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先皇驾崩,朕心甚悲,举国同哀。传朕的旨意,大明臣民自朕以下,为先皇戴孝三日,三日除服。林爱卿,你是先皇钦定的顾命大臣,先皇所有后事皆由你来操办。”朱允炆的脸色非常苍白,要不是出于礼制,他必须要在今天登基,延续皇权,他早就瘫倒在地了。在众多皇亲宗室之中,对于朱元璋感情最深的,就是他跟朱嫣然两人。朱元璋从小对他们兄妹勤加照拂日夜看顾和悉心培养,要是没有朱元璋的坚持,怎么能有朱允炆今天的面南背北登基坐殿。

    “臣遵旨。”林沐风缓缓起身,向朱允炆躬身一礼,又打开了朱元璋的第二道遗诏。本来,林沐风对朱元璋对自己后事的安排还是很钦佩的,作为一个开国帝王,能命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实属难能可贵了。然而,当他打开第二道遗诏的那一瞬间,他心中轰然一震,史书的记载居然毫无差错:朱元璋下诏,所有未曾生育过的后宫嫔妃全部为其殉葬!

    强迫女性殉葬的制度萌芽于氏族社会末期,是一种古老的习俗。在氏族社会时期,人们便习惯于把随身使用的工具、武器以及生前喜爱的日用品和死者埋葬在一起。到了奴隶社会,奴隶作为会说话的工具,也被杀死或活埋,用来殉葬,让他们在“阴间”继续为主人效力。当时用奴隶殉葬已成为一种制度,如《墨子节丧篇》所说:“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众者数十,寡者数人。”春秋之后,人殉的作法已不多见,基本上改用木制或泥制人形偶像殉葬。战国时的秦国就曾在献公元年(公元前384年)正式下令废止人殉。但是到了公元前221年秦统一六国后,殉葬制再次让人不寒而栗。

    秦朝灭亡后,到了汉朝,除边远少数民族地区以外,强制妇女殉葬作为一种制度,已不复存在。但如今却又被朱元璋拿来复辟了,其实,早在1395年他的次子秦王朱樉死后,他便露出了这一苗头,让两名王妃为朱樉殉葬。

    冷血残忍的殉葬制度!林沐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念完遗诏的,当他念完遗诏的时候,满朝文武众臣皆面如土色,跪伏在地上连声大气也不敢喘。而那群后宫的嫔妃们,除了一些已经有子女的嫔妃,如宁妃神色还算正常以外,其他人皆哀呼起来,有的甚至因为巨大的恐惧而现场晕厥过去。

    林沐风心中也是战栗着,他慢慢将目光投射在高坐在皇位上的朱允炆。

    朱允炆神色越加的苍白,他缓缓起身,身子微微抖颤着,“先皇既然有此遗诏——朕自当遵遗诏,依古制,凡没有生育过的后宫嫔妃,皆令殉葬,另有先皇侍从若干宫女从死。”

221章满朝文武皆殉葬吧

    这一夜,林沐风就留在了宫中。皇帝驾崩,新皇登基,诸事繁杂,作为顾命大臣的林沐风忙了个焦头烂额。所幸,诸事皆有司礼太监和官员杂役人等具体为之,他也就是“统筹安排”。即便是如此,他也几乎是一夜没有合眼,嗓子都哑了。

    翠微宫前的广场上,诸多没有生育过的嫔妃聚集在一起,面如土色,神色麻木。一个太监颤声呼道,“先皇遗诏,嫔何氏、赵氏、吴氏、焦氏、曹氏、徐氏、袁氏、诸氏、李氏、何氏等皆从死……皆追加赠谥。册文曰:‘兹委身而蹈义,随龙驭以上宾。宜荐徽称,用彰节行’。”

    “皇上啊!”

    “先皇啊!”

    绝望透顶的嫔妃们哀呼声声,有的抱头痛哭,有的伏地抽泣着,其情之惨让人不忍再看。外围的一些太监宫女和大内侍卫们,也都有些伤感,这些往日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女主子们,就这么要跟牛马一样被逼死殉葬了。

    朱允炆远远地站在那里,双眼紧闭着,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林沐风叹息一声,犹豫了一下,上前小声道,“皇上,臣以为……”

    朱允炆默默地摆了摆手,“沐风,你不要说了,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人殉之惨,朕心里也是不忍。但是,皇祖父对朕皇恩浩荡,他老人家的遗愿朕怎么敢违背?让她们安心地去吧,朕会好好封赏她们的亲人。”

    林沐风眉头一皱,不好再说什么。

    朱嫣然一身素裙,哀哀地走了过来。嫔妃中的玉妃吴氏年龄与她相仿,刚刚进宫不久,平日里与她相熟。玉妃一见朱嫣然过来,跪在那里尖声呼道,“公主,公主,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玉妃的呼喊引起了身旁众妃的“共鸣”,撕心裂肺的惨呼哭喊声不绝于耳。宣读遗诏的太监深深地垂下头去,双腿都打起了哆嗦。朱嫣然匆匆冲了过去,将玉妃紧紧拥抱在怀里小声安慰着,眼中也是泪盈满眶。

    朱嫣然安抚了玉妃一会,起身缓缓走到朱允炆身边,抓住朱允炆的手,低低道,“皇兄,这殉葬之礼太过残忍了,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倘若这样,我大明皇室必将遭到天下臣民的不齿!”

    朱允炆痛苦地扫了一眼眼前哭成了一团的嫔妃们,“嫣然,朕何尝不知这殉葬泯灭人性,可,可皇祖父的遗诏,朕岂敢不从?朕要忤逆了皇祖父的遗命,朕又将何以面对各地藩王和宗室皇亲?”

    “皇兄,这些嫔妃都是我们的长辈,我们作为后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殉葬呢?皇兄,你不是要做一个仁厚之君吗?那么,就从废黜这殉葬之制开始吧,我想,如果皇祖父在天有灵,定然会原谅皇兄的,他老人家也不会愿意看到我大明朝廷失去天下臣民的心哪。”朱嫣然依旧小心翼翼的劝道,一边还向林沐风使了个眼色。

    林沐风摇了摇头,想了想才躬身一礼,“皇上,既然皇上要遵先皇遗诏,臣自当遵从。明日便会送诸位殉葬嫔妃上路。不过,臣以为,各地藩王如燕王一定会借此机会,公开宣扬皇上推行暴虐之制,而让天下臣民对皇上……”

    朱允炆呆了一呆,“沐风,这是皇祖父的遗诏,朕只是遵命而行,与朕何干?朕心也是不忍哪!”

    “皇上,殉葬虽然是先皇遗诏,但执行者却是皇上。如果有居心叵测者放出谣言,说是皇上假先皇遗诏而为,那么,怕是会大大有损皇上的清誉——而且,在现在这个当口,先皇刚刚驾崩,民心不安,倘若……”林沐风的声音越来越低。

    朱允炆心中一颤,他觉得林沐风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是朱元璋要嫔妃殉葬,但执行遗诏的人毕竟是他,换句话说,这些殉葬的嫔妃是死在他的手里。这样一旦被天下臣民“曲解”起来,他怕是要失去民心。

    “皇上,下旨废除殉葬吧。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是违抗了先皇的遗诏,而实际上,恰恰是在维护先皇的声名——臣想,皇上也不希望先皇被后人称之为暴君吧?”林沐风咬了咬牙,小声道。

    朱允炆怒道,“放肆!”

    林沐风淡淡一笑,“臣出言放肆,请皇上治罪!”

    朱允炆深深的望着林沐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沐风,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明日朕召集群臣,看看满朝文武大臣以及皇亲国戚们是何看法。毕竟,这件事出自先皇遗诏,朕也不能一个人独裁。”

    说完,朱允炆带着几个太监,落寞的离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朱嫣然叹息着道,“沐风,你说皇兄会废黜了殉葬吗?哎,也怪不得皇兄,皇祖父留下这般严苛的遗诏,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嫣然,皇上看似优柔寡断,其实心中早有主见。在我看来,他早就有心要废止殉葬,只是担心会引起皇室宗亲的反弹。否则,他今日就不会来此了……我想,如果皇上有志做一个仁德之君,就会从废黜殉葬开始,我相信皇上最终还是会下旨的……”林沐风说着突然脸色一变,打了一个冷战,急急道,“嫣然,我必须要马上出宫!”

    ……

    齐王府。

    “殿下,皇上驾崩的太突然,臣等一切还没来得及布置……”一个黑衣人躬身道。

    朱榑冷笑一声,“你速速去通知……让他们立即整军待命,只要本王从京城发出消息,马上开进京师,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京城给本王团团包围起来。十多年了,本王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黑衣人领命离去。朱榑面色阴沉着踱步到院中,狠狠地一拳捶打在院中的一棵老槐树上。心里暗暗思量着,“父皇啊父皇,你怎么说驾崩就驾崩了,你到死也没给儿子留一点机会啊——燕王,咱们兄弟俩如今站在同等的起跑线上,就比一比谁的动作快了!”

    突然,朱榑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回屋换了一身下人的衣袍,不带任何随从,也不理会下人的呼唤,匆匆悄然出门而去,不多时就失去了踪迹。

    朱榑前脚刚走,林沐风就带着神机营的500人和200锦衣卫到了,军士们团团将齐王府围住,锦衣卫跟随林沐风进了王府。一番搜查之后,整个齐王府里根本就没有朱榑的人影。林沐风暗暗跺了跺脚,他光顾着忙朱元璋的丧事了,倒是忘了朱元璋的嘱托:只要朱元璋一死,在第一时间内将齐王幽禁起来,甚至,如果他有任何不轨之处,还可以直接诛杀!

    他可是怀中揣着朱元璋的遗诏。

    朱榑跑了?林沐风心头暗感不妙。

    “林沐风,你要干什么?你好大胆,你居然敢带兵闯进齐王府,你!”朱允秀不顾锦衣卫的阻拦,冲了过来斥道,“皇祖父刚刚驾崩,你难道就要造反吗?”

    林沐风心里烦躁,也懒得理会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王府郡主,不过,看在孙羽西的面上,他也没怎么难为她。他扭过头去,向一个锦衣卫千户吩咐道,“传本官的命令,将齐王府包围起来,任何人不得外出!包括——包括王府的郡主、世子!”

    “林沐风,本郡主我和你没完!”林沐风大步离去,身后传来朱允秀歇斯底里的呼喊声。

    ……

    第二天一早。满朝文武素服齐集文德殿举行朝会,朝议朱元璋的国丧之礼。诸事商议完毕后,朱允炆向人群中的林沐风投过一瞥,林沐风出列跪倒在地,“皇上,臣以为,殉葬之礼泯灭人性,惨绝人寰,如若以数十位嫔妃为先皇殉葬,必将令天下臣民心寒。故而,臣斗胆恳请皇上下旨废黜殉葬,以安先皇在天之灵!”

    朱允炆还没说话,曹链怒冲冲出列道,“林沐风,你好放肆,先皇遗诏,你胆敢不从?皇上,林沐风非议先皇遗诏,该当斩首!”

    方孝孺出列道,“皇上,林大人乃是悲悯心切,无意非议先皇遗诏,还望皇上明察!”

    朱允炆点了点头,“林爱卿绝无对先皇不敬之意,曹尚书不必多言。诸位爱卿,林爱卿所言,尔等以为如何?”

    曹链霍然跪倒,居然涕泪齐下,“皇上,先皇遗诏不可不从啊!”

    一众臣子皆轰然跪倒,哀声高呼道,“皇上,先皇遗诏不能不从。请皇上下旨,尽快行殉葬之礼,让先皇安息于九天之上。”

    朱允炆眉头一皱,看向了林沐风。林沐风心里冷笑一声,“你们就这般忠于朱元璋吗?好,老子成全你们!”

    林沐风淡笑着跪倒在地,“皇上,先皇功高盖天,以人相殉无可厚非。不过,臣以为,仅仅嫔妃殉葬远远不够,依臣看来,朝中文武大臣皆是跟随先皇开疆辟土的亲近之人,理应全部为先皇殉葬,生死不离,护卫在先皇身侧。臣——臣愿意带头以身相殉,侍奉先皇于九泉之下!”

    此言一出,满殿文武大臣脑子里轰然一声,又惊又惧,呆在当场。

222章敲竹杠之殉葬真人瓷俑

    朱允炆也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望着跪倒在丹墀下“一本正经”面色肃然的林沐风,哭笑不得。他心思敏捷,又熟知林沐风的脾性,知道林沐风这是在反将满朝文武一军。不过,在他义正词严的“建议”下,作为新皇,他还真无话可反驳。朱允炆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殿上诸臣了。

    文德殿上一片异样的沉寂,只能听见群臣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方孝孺与身旁的郭英对视一眼,也面露苦笑之色。绝大多数的大臣有苦说不出来,明知林沐风是在有意拿大伙“示威”,但一点办法都没有。最终,还是位高权重的曹链带了头,跪倒愤愤道,“自古以来,哪有文武大臣为先皇殉葬之礼?皇上,臣等不是吝惜此命,而是先皇刚刚驾崩,朝廷上下百事俱兴,臣等还要为皇上效忠、为大明社稷效忠哪,皇上!林沐风妖言惑众,恳请皇上严惩不贷!”

    朱允炆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笑着望着林沐风。

    林沐风冷笑一声,“曹大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诸位大人是先皇的臣子,为先皇殉葬有何不可?既然后宫嫔妃都可以殉葬,我等重臣深受先皇厚恩,以身相殉,理所应当。曹大人,难道你对先皇毫无效忠之心?”

    曹链怒道,手哆嗦起来,“老夫忠于先皇数十年,天日可鉴,尔休要血口喷人!”

    “既然如此,就请曹大人带头为先皇殉葬!我等愿意紧跟大人之后。”林沐风嘴角一瞥,针锋相对。

    “你……”曹链面色惨白,气得身子只发颤。

    “好了,不要争执了。朕以为,殉葬之制泯灭人道,朕——朕决定,自即日起,昭告天下,废除此制。诸位爱卿,尔等可有意见?”朱允炆喝道。

    “皇上圣明,臣等莫不从命。”群臣喜出望外,长出了一口气,俯身跪拜高呼。

    林沐风心头一动,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容,突然俯身拜去,“皇上,臣有一个建议。”

    “林爱卿,但讲无妨,朕洗耳恭听。”朱允炆心头有些疑惑,心道,“你差不多就行了,不要揪住不放了,让这些大臣们都去殉葬,朕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吗?”

    林沐风微微上前两步,小声道,“皇上,可曾记得臣前些时候为宝庆公主殿下烧制的瓷人?”

    朱允炆先是愕然,继而恍然大悟,哈哈一笑,一时间居然忘了这是在朝会之上,下得皇台来拍了拍林沐风的肩膀,“沐风,有你的,你是不是想……”

    林沐风躬身一礼,朗声道,“皇上,自秦汉以来,中原皇室皆有俑殉葬之礼。上到兵马车人,下到舞乐仪仗,都可以俑相代。臣以为,可以用瓷俑来代替真人殉葬——皇上,臣可以保证,大明瓷行烧制的殉葬瓷俑可做到以假乱真……如此一来,皇上也不算是违背了先皇的遗诏。”

    朱允炆心中大喜,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好,林爱卿所言甚妙。传朕的旨意,由大明瓷行为宫中嫔妃烧制真人瓷俑,代替殉葬——还有诸位爱卿……”

    朱允炆的话还没说完,群臣早就无可奈何地再次跪拜下去,“皇上圣明,臣等愿意自行购置瓷俑为先皇殉葬!”

    ……

    朝会完毕,林沐风赶紧召集宫中画师,抓紧时间为那些本来准备殉葬的嫔妃画像。听说不用殉葬,以瓷俑代替,这一建议是林沐风冒死相谏的结果,在死亡边缘走了一个来回的嫔妃们虽然跪在地上高呼着皇上隆恩,但望向林沐风的眼神中却都充满着无尽的感激。就算是那些已经生育过的嫔妃,如宁妃等人,虽然没有殉葬之忧,但听闻到这个消息,也还是松了一口气。

    拿了数十张画像,林沐风在锦衣卫的护卫中匆匆去了瓷窑,找到老孟和王二,吩咐下去,要瓷窑立即全部停止烧制日常瓷器琉璃,全力进行塑胎烧制真人版瓷俑。

    老孟躬身一礼,“少爷,我们这就开干,不过,这区区几十个瓷俑,还不至于让我们这三座大瓷窑全部停产吧,少爷。”

    林沐风微微一笑,“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老孟。你等着吧,很快就会有朝中的文武大臣和皇室宗亲前来窑上订购真人瓷俑。老孟,记住我的话,凡是来窑上索要真人瓷俑者,每个收银千两,一概不讨价还价。”

    “千两银子?”老孟倒吸一口凉气。王二在边上呆了一呆,禁不住问道,“少爷,是不是有些太昂贵了?”

    “就是要敲敲他们的竹杠,千两一个,爱要不要。”林沐风哈哈一笑,转身大步离去,边走边冷笑着,“你们从朱榑那里收到的银子,老子要让你们一点点吐出来。”

    老孟和王二大眼瞪小眼,望着林沐风远去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朱元璋的国丧在即,真人瓷俑的烧制必须要赶在明日傍晚前烧制出来。果然不出林沐风所料,他走后没有多久,足足有100多位京城的大臣和贵族拿着自己的画像来到窑上订制瓷俑。听说开价千两银子一个,众人尽管肉疼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就在南京城中大明朝廷上下为朱元璋的丧事而忙碌的时候,南京城东北数十里处的栖霞山中,茂密的森林中不知在何时已经潜伏进了一支足足有上万人的兵马。从东边的龙山,一直到西部的虎山,绵延不绝的深山中弥漫着腾腾的杀气。这支不像是官军的兵马从何而来?当地百姓慌乱不已。可惜,山民被死死控制住,这一消息并没有泄露出去。

    栖霞寺坐落在栖霞山中峰西麓。南齐永明元年,隐士明僧绍舍宅为寺,称“栖霞精舍”,后成为江南佛教三论宗的发祥地。唐代时称功德寺,增建了殿宇40余间,规模很大,与山东长清的灵岩寺、湖北荆山的玉泉寺、浙江天台的国清寺并称天下四大丛林。到了明初,栖霞寺更是进行了扩建,成为驰名江南的大庙堂。

    栖霞寺此刻已经被上千名黑衣服饰手持钢刀的军士占领。朱榑面色兴奋地在几个侍卫的护卫中奔向寺门,看守寺门的军士冷哼一声,“止步!”

    朱榑的侍卫怒道,“放肆,这是齐王殿下,还不赶紧让开!”

    军士手中的钢刀晃闪了一下,面上波澜不惊,不为所动,淡淡道,“这又如何?”

    寺门咯吱咯吱地开了,几个清秀的少年簇拥着一个面带黑纱的白衣文士缓缓走了出来。朱榑面色一沉,冷声道,“阁下,你莫不要忘记了跟本王的合作。你要知道,是本王资助了尔等大批的银子和装备,否则,尔等何以成军?”

    蒙面文士淡淡一笑,“王爷安好。在下丝毫没有忘记与王爷的合作。王爷放心,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我等即刻冲进南京城去,协助王爷登上大宝。不过,我想要提醒王爷的是,虽然卫军远离京城,但京城之外的神机营却有3万骁勇善战的骑兵,单凭我等的力量,怕是不足以成事。”

    朱榑阴森森地一笑,“你有所不知。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燕王朱棣此刻定然已经带兵从北平启程了,要打着进京赴丧的旗号图谋不轨。如此一来,我那侄儿定然会派林沐风率神机营骑兵去‘欢迎’燕王的人马,到那个时候,京城空虚,我等趁虚而入,一鼓作气拿下京城,只要本王将朱允炆取而代之,本王就下诏号令天下,江山在握了。”

    蒙面文士心中一惊,忍不住深深地望了朱榑一眼,半响才低低道,“王爷谋划之深,在下深感佩服。既然如此,就请王爷进寺中小住安心等待吧。来人,服侍王爷进寺中安歇。”

    朱榑点了点头,进寺而去。

    寺门缓缓关上,寺外一棵百年老松上纵身跃下一个黑衣青年来,向着蒙面文士躬身一礼,也不做声。

    “你进京一趟吧,按照我的吩咐,一步步来,不可操之过急,也不可暴露身份。”蒙面文士摆了摆手。

    “你难道还信不过那人吗?小的觉得,他说的对,单凭我们这些人根本不足以与大明朝廷相抗,既然他已经答应了——何必要……”黑衣青年犹豫了一下,上前小声道。

    “去吧,不是我不相信他。而是,我必须要有完全之计。记住,将我的信带给他,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蒙面文士声音变得冷厉起来,黑衣青年不敢再多言,纵身飞跃而去,身形转瞬间消失在深山峻岭之中。

    ***************

    恐怕就算是林沐风也没有想到,朱元璋驾崩才不过区区一天的时间,这一消息就传到了北平燕王府。不仅是如此,朱元璋死后京城里的所有“动态”,包括朱榑的突然神秘失踪等,朱棣都一清二楚。后来林沐风才知道,这是一种飞鸽传书的通讯联络方式。

    “道衍先生,如今父皇驾崩,我们该如何为之?”朱棣沉声道。

    姚广孝双目中投射出狂热的光芒,他非常地痛恨朱元璋,朱元璋的死讯让他感到很痛快,如果不是顾及到朱棣的感受,他早就放声大笑起来。他定了定神,低低道,“王爷,臣以为,王爷可以上书请求进京为先皇发丧,如果朱允炆拒绝王爷进京,那么,王爷就可以借机起兵,只要大兵至京城,王爷就可以控制住京城的局面,继而发动群臣取朱允炆而代之。”

    朱棣缓缓点头,“先生所言甚是。本王已经传书京城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本王都要动身赶赴京城,为父皇发丧,这是为人子者基本的孝道,谁敢阻拦本王?不过,本王担心的是,与本王怀有同等意图的不仅仅是本王——对了,道衍先生,派人严加注意各地藩王的动静。”

    “臣知道了。不知王爷何时动身赶往京城?”

    朱棣冷冷一笑,“本王带甲十万,即刻启程。道衍先生,你与本王世子率军20万镇守北平,只待本王号令一发,尔等起兵南上攻入京城。本王对这皇位,志在必得,先生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得有半点差池。”

    “臣遵命。”姚广孝肃然点头,躬身一礼。

    *******************

    皇宫中一片阴沉死寂。夕阳的余晖中,宫中的太监宫女们个个素服加身,来去匆匆,关于朱元璋的国丧大礼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林沐风回家略微小睡了一会,就又赶进了宫去。在进宫之前,他传下军令,神机营的3万骑兵处在了高度紧张的待命状态之中。此时此刻,这京城中再也没有人比林沐风更加清楚和明白,这大明江山安乐祥和的背后,是多么地波澜汹涌暗流涌动。无论是远在北平的燕王朱棣,还是神秘失踪的齐王朱榑,以及那些势力雄厚的各地藩王,他们都恨不得率军杀进京来,将朱允炆从皇位上驱赶下来。

    他行走在宫道上,没有多久,就见前面有一个一身白裙的小女孩哭喊着从后宫的方向奔跑过来。是宝庆公主?林沐风心中一惊,他此刻精神高度紧张,就怕这宫里出什么乱子。

    宝庆奔跑过来,见是林沐风,就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哭喊着,“我要见父皇,我要父皇,他们不让我见父皇,我要父皇——父皇,宝庆想你了……”

    林沐风暗暗叹息,轻轻将宝庆抱起,安慰着她,“公主殿下,先皇已经归天了,殿下节哀吧。”

    “不,不,不会的,父皇还要带宝庆去江南游玩呢,父皇!”宝庆的小脸煞白,泪如雨下,摇晃着的小手在林沐风的后背上不断的拍打着。

223章螳螂捕蝉未必黄雀在后

    林沐风无语地紧紧抱着怀里这个失去父亲的孩子,她虽然贵为公主,但也毕竟还是一个幼童。对于她来说,死去的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可以依赖和撒娇的父亲。

    突然,后宫方向突然浓烟滚滚,“起火了!”

    林沐风大惊,犹豫了一下,只得抱起宝庆撒腿就往起火的方向跑去。起火的是玲珑宫,是朱元璋一个嫔妃曹氏的宫苑。曹氏13岁进宫,如今还不到20岁,虽然不用殉葬的圣旨已经下了,但可惜的是,曹氏在闻听朱元璋要众嫔妃殉葬的时候,就已经精神崩溃了,或者说,受到严重的刺激神经出现了问题。

    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自己居住的宫苑中放火自焚了。等林沐风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一片火海,没法再救了。太监宫女们慌乱地救着火,耳中隐隐从宫苑中传来尖细的惨叫声。

    一个太监惶然道,“林大人……”

    “速速救火,以免火势蔓延到其他宫苑。”林沐风放下已经吓呆了的宝庆,把她交给一个宫女,然后自己也拎起一只木桶,投入到救火的行列中。一直到傍晚时分,火势才完全被扑灭,整个玲珑宫苑都成了一片废墟。

    ……

    宫中的慌乱没有持续多久。2日后,朱元璋的国丧顺利举行,当那批真人瓷俑伴随着豪华奢侈的批量殉葬品一起埋葬进朱元璋的陵墓之后,所有的丧事仪式处理完毕,林沐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第三天的朝会上。

    兵部侍郎齐泰惶然上殿禀报,说是燕王朱棣带兵10万带着进京赴丧的旗号,一路急行军,已经进了山东境内。

    朱允炆面色大变,他焉能不知朱棣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他怒道,“先皇遗诏,各地藩王不许进京赴丧,难道燕王要抗旨吗?”

    黄子澄出列奏道,“皇上,燕王举兵进京,必是意欲起兵谋反,臣以为,朝廷应派兵抗击。同时,皇上应立刻下诏昭告天下燕王谋反,宣天下兵马勤王共诛燕王乱军。”

    朱允炆眉头一跳,犹豫了一下。

    林沐风听完黄子澄的话,恨得牙痒痒。这朱棣正愁找不到起兵谋反的理由呢,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不是正中他的下怀?无知啊,愚蠢!难怪朱元璋活着的时候,常常说这黄子澄志大才疏,名不副实,跟三国时候的马谡有得一比。此时,朱榑的危险还未解除,如果再让朱棣公开站到朱允炆的对立面,这局面可真就是要乱了。

    林沐风赶紧出来躬身拜去,“皇上,臣以为万万不可。”

    “林爱卿,你智谋深远,快些说说,朕该如何。”朱允炆早就想开口问问林沐风,见他出列,不由大喜。

    “皇上,臣以为,单凭燕王带兵进京赴丧就判定燕王谋逆,非常不妥。如果圣旨一下,势必将燕王逼上绝路——皇上,臣觉得,皇上可先行派大臣前去燕王军中宣读先皇遗诏。如果燕王真心赴丧,必然会遵从先皇遗诏退守北平,如果燕王不尊先皇遗诏,到那个时候,皇上再下旨剿灭燕王军马也不迟。”林沐风缓缓道,“先皇在日曾有密旨给臣,嘱咐臣时时进谏皇上,不要小不忍而乱大谋。”

    林沐风后来的声音很小,也就是朱允炆能听得清楚。朱允炆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诸位爱卿,林爱卿所言有理。你们谁去燕王军中宣读先皇遗诏?”

    众臣个个面面相觑,沉默不语。燕王之心,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此次带兵进京,十有八九有谋反篡位之意。倘若如此,去他军中宣读遗诏岂不是送死吗?

    朱允炆心里微怒,正要发火,却见方孝孺肃然站出身来,“皇上,臣愿意前往!”

    朱允炆大喜,“好,好。传旨,封方孝孺为文华殿大学士,前往燕王军中宣读先皇遗诏!”

    方孝孺慷然而去。望着他离开大殿的背影,林沐风心头一阵激荡。这方孝孺与朱棣可谓是一对生死冤家啊!按照史书的记载,在“靖难之役”期间,方孝孺拒绝为篡位的燕王朱棣草拟即位诏书,刚直不屈,孤忠赴难,被株10族。

    如今情形大不一样了,朱棣还未成事,方孝孺与他的会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林沐风正在思量着,突然听到朱允炆那愤懑的声音,“退朝,林爱卿留下。”

    去了朱允炆的寝宫,朱允炆一屁股坐下,摆了摆手,“沐风,你不要拘谨,你我虽是君臣,也是知己和兄弟,这是内宫不比朝会,你坐下说话。”

    林沐风微微一笑,躬身道,“皇上,君臣有别,这是基本的礼节,臣不敢违背。”

    朱允炆叹息一声,“沐风,难道我坐了皇帝,你便于我疏远了吗?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来给朕说说,对燕王,朕该如何?”

    对于现在已经坐上帝位的朱允炆来说,各地藩王尤其是燕王,就好比是屁股下的钉子,让他寝食不安呢。如果不能解决了藩王之祸,他这个皇帝也当不安稳。其实,不仅他明白,满朝文武也都心里跟明镜似的。

    “皇上,臣以为,燕王乃至其他藩王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应徐徐图之。如果皇上信得过臣,臣当逐步为皇上剪除后患。”林沐风想了想,毅然道。

    “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不相信你还相信谁呢?”朱允炆笑了笑,“好了,就这么办吧,沐风,朕可是就指望你了,你不要让朕失望。对了,这些日子嫣然心情不好,你抽空去陪陪她,等天下安定了,朕就会为你们做主。”

    “臣遵旨。”林沐风躬身拜去。

    ……

    从皇宫出来,林沐风骑马在路经西大街的时候,在街道的拐角处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心头一跳,急急吩咐随从先行回府,自己迎了上去。

    “……”黑衣青年细细叙说了一番。

    林沐风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同时又越来越温柔,低低道,“回去告诉他,我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京城里一切有我,让他保重自己。”

    黑衣青年深深地望了林沐风一眼,跪倒在地拜了一拜,然后起身匆匆离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林沐风仰首望着蔚蓝的天宇,心潮起伏着。事情的变化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事情的变化又带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惊喜。

    冷冷一笑,“朱榑,朱棣,螳螂捕蝉未必是黄雀在后,说不定是老子这只猎鹰在后呢。既然暴风雨要来,就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想到这里,他又扭头向皇宫奔去。

    林沐风去而复返,朱允炆倒是有些奇怪,“沐风,何事去而复返?”

    “皇上……”林沐风跪拜在地,“请皇上成全!”

    朱允炆面色一变,在殿中来回踱步着,神色变幻着。林沐风没有说什么,只是跪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半响。朱允炆默默俯身下来,一把将林沐风扶了起来,叹息道,“朕其实也知道,他们家的冤屈。沐风,你放心,只要他能协助朕平息逼宫之乱,朕绝不会食言的……这是朕的密旨,沐风你拿去吧。”

    林沐风大喜,“多谢皇上!”

    朱允炆拍了拍林沐风的肩膀,苦笑道,“沐风,朕这里好说,可是,嫣然那里怕是不好说吧,你这——哎,朕希望你将来不要辜负了嫣然才好……”

    林沐风面色一凛,刚要说什么,突听一个轻柔的声音传了进来,“皇兄,沐风,说我什么呢?”

    朱允炆耸了耸肩膀,摆了摆手,“看看,说曹操曹操就到,朕要去御花园赏花,你跟嫣然说话吧,朕要走了。”

    “皇上!”

    “朕不管了,朕要赏花。”朱允炆哈哈笑着带着几个太监和宫女出殿而去。

    ……

    “沐风,我听说齐王叔失踪不见了?”朱嫣然没有发觉林沐风的神色古怪,脸上仍然是一片焦虑之色。

    林沐风定了定神,“不错,等我赶出宫去的时候,他已经失踪,怕是早就有了准备。不过,嫣然,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嫣然,你神色憔悴多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你也一样,不要太操劳了。”朱嫣然柔声道,顺手接过宫女递过的一杯茶水,递给了林沐风,汪汪似水的眼神中,投射着深深的柔情和爱意。要不是在这深宫之中,她早就投入进自己心爱之人的怀抱,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寻求依靠和温暖了。

    朱元璋就这么死了,坚强如朱嫣然者,心里也是空落落地,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靠山去了,守着这片万里河山,生活能像以前那样安逸和惬意吗?怕是不能了。起码,暂时不能了。

224章今晚加油生孩子

    从皇宫出来,已经是薄暮傍晚。一个人,慢慢行走在这春暖花开的南京城街头,耳边传来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喧嚣之声,打眼望去,前面人来人往,文士仕女贩夫走卒穿流如梭。林沐风突然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想呕吐,浑身无力。

    以前种种,现在种种,前世种种,今生种种,一起纷至沓来,让他难以自已,眼神迷蒙起来,一时间似乎缺乏了前进的方向。不知怎么地,他突然对这尔虞我诈的权力纷争感到异样的厌倦和憎恶。他想要逃避,甚至,他想要回到自己那个工业化文明的时代,仍旧做回那个每月领2000块工资的工艺美术师。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林沐风喃喃自语着,脚步有些虚浮,“权力又如何,财富又如何?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啊!”

    回家去,柳若梅也不知作何而去,大概是回娘家了吧。而忽兰,也不见人影。换了身便袍,林沐风出门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茫然间居然来到了武定侯府外的一条街上。路边有个清幽的小酒馆,进去点了几个小菜,喝了两壶酒,自觉有些醉意,便付了酒钱摇晃着身子外出而去。

    南京城的春天当真是和风徐徐。华灯初上时,街上行人未见减少,仍旧是那么的喧闹。朗月挂于天空,林沐风站在当街仰首凝望明月,其行甚为怪异,引得来往行人议论纷纷。

    “我走在清晨六点无人的街

    带着一身疲倦

    昨夜的沧桑匆忙早已麻木

    在不知名的世界

    微凉的风吹着我凌乱的头发

    手中行囊折磨我沉重的步伐

    突然看见车站里熟悉的画面

    装满游子的梦想还有莫名的忧伤

    回家的渴望又让我热泪满眶

    ……”

    林沐风突然想起了前世某歌星这首有些悲凉的歌曲《回家》,小声哼哼着缓缓向来路返去。浑然不知,两顶华丽的小轿已经在他身边噶然而止。

    一张艳丽妩媚的俏脸从轿中探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奇色,大声呼道,“这不是林沐风林大人吗?既然来到侯府之外,何不进府一叙?”

    林沐风陡然一惊,心神立即收了回来。慢慢抬起头,略微一顿便淡淡一笑,“原来是永嘉公主殿下,沐风随意散步,不想偶遇殿下,呵呵——沐风回家还有些琐事,改日再去侯府拜见侯爷和公主。”

    永嘉公主哦了一声,望着林沐风月光下落寞而去的背影,向另一张从小轿中探出头来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的俏脸笑了笑,“颖儿妹妹,林沐风是不是来找妹妹你的?”

    张颖面色大红,嗔道,“公主嫂子,不要取笑颖儿啊,林大人与颖儿非亲非故……他,他来找我作甚。”

    永嘉公主呵呵一笑,“颖儿妹妹,你还不要说,前番要不是林沐风冒死抗旨,此刻想必你已经随南平一起嫁进林家了吧?对了,颖儿妹妹,你听到他刚才所哼唱之曲了吗?音律怪异哀伤,令人……”

    ……

    回到家里,见卧房里灯火通明。进去一看,忽兰正抱着小秋生低头在逗弄他玩,而柳若梅却在烛光下俯身洗着林沐风换下来的内衣。

    “夫君,你去哪里了?吃饭了没有?我去让厨房给你做。”忽兰一喜,抱着秋生站起身来,“秋生,叫爹爹。”

    “爹-爹。”秋生稚嫩地声音响起,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从忽兰怀里探出来,“抱抱。”

    林沐风突然心里一暖,满身的落寞和莫名的伤感一扫而空——茫然什么?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什么做出一番大事业,什么改变历史,都是虚的,只有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不管怎样,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亲人和爱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们。心情渐渐放松下来,他一把接过自己的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笑了笑道,“若梅,这些活计让下人干便是了,你何苦非要自己动手。”

    柳若梅袖子挽起,用白皙的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吟吟地道,“夫君的内衣自然要由妾身来洗,这是为人妻子的本分。”

    林沐风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充斥着淡淡的温情和温馨。虽然现在的林家早已不是普通人家,家里奴仆下人一大堆,但柳若梅还是保持着一个习惯,亲自动手为林沐风洗衣服,当然主要是内衣。轻霞和轻云要代替她,她都不肯。林沐风明白,她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她对自己的深深爱意和无比的眷恋。

    “夫君,今天忽兰跟若梅姐姐去柳家了。”忽兰笑着端过一杯茶,“还是把孩子给我吧。”

    “对了,夫君,妾身听我嫂子说,我哥哥居然在外有个相好,是个歌姬……夫君,你抽空说说我哥,他怎么能这样?如果要纳妾就纳呗,为啥要在外鬼混呢。”柳若梅将洗好的内衣递给刚刚进门来的轻霞,擦了擦手,盈盈走到林沐风身前,皱眉道。

    林沐风愕然,“怎么,兄长也开始寻花问柳了?不能吧?”

    “哼,这两年我哥手里有了些银子就开始浪荡。”柳若梅不满地说,“整天不着家,我嫂子好不难过。”忽兰接过话茬,小声嘟囔了一声,“夫君也是整天不着家,也是整天忙忙忙……”

    林沐风苦笑几声,“若梅,改天见了兄长,我说说他看。若梅,这些日子,我忙于宫里的事情,也不怎么在家,冷落你们了,我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忽兰幽幽一笑,也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颇有几分抱怨的,林沐风自从上次要了她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她的屋子,让她好不幽怨。柳若梅掩嘴一笑,“夫君,妾身看,你是真的冷落了忽兰妹妹了——你不知道,忽兰妹妹整天在我耳朵边上嘟囔,她想要一个孩子呢。”

    忽兰俏脸虽然一红,但她是胡女,没有汉人女子那种羞涩和含蓄,她大胆地盯着林沐风,“夫君,若梅姐姐有孩子,忽兰也想要一个孩子……”

    柳若梅捧腹大笑,手指着忽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忽兰妹妹,你好不羞哦。”

    忽兰跺了跺脚,“羞什么呀,姐姐,我是夫君的女人,自然要给他生孩子,我们吐鲁番人就是这样的。要是成亲后生不出孩子,那样会被人笑话的。”

    柳若梅强忍住笑,推着林沐风向门外走去,“夫君,赶紧吧,你不要老在妾身这里歇着了,你今晚就去帮忽兰妹妹生孩子去。”

    ……

    忽兰的屋子如今已经被重新装修了一遍,为了怕她想家,柳若梅派人从城中的胡商铺子里买来了很多的西域用品,像羊毛地毯之类的东西,乍一看上去,忽兰的卧房倒颇有几分吐鲁番的风情。

    忽兰深情地望着林沐风,缓缓解掉了自己的衣裙。林沐风心情放松下来,心地的欲望就开始慢慢膨胀,望着忽兰那健康婀娜凹凸有致的身子,早已按捺不住,一把横抱起她,将她轻柔地放在床榻上,然后自己匆匆吹熄了红烛,也钻进了忽兰那温暖且香喷喷的被窝。

    “忽兰,今晚我们啥也不干,加油生孩子。”

    “夫君!啊,忽兰要……”

    ****************

    “王爷,此刻起兵是不是太过仓促了?大明朝廷虽然派出使臣前往燕王军中,但此刻守卫南京城的神机营骑兵主力仍然还在,我们这区区万人怕攻不进城中去。”蒙面文士淡淡道。

    “不行,本王不能再等了。本王担心,如果再等下去,我那侄儿会拿本王的家眷开刀。哼,本王攻城只是做做姿态,目下燕王还在路上,只要我军挥军城下,本王相信,在满朝文武的压力下,朱允炆会答应禅位于本王的。你们放心,本王还有其他的安排。”朱榑冷笑一声,“明日一早,兵临城下!”

    说完,朱榑带着自己的侍卫匆匆而去。

    黑衣青年躬身过来,“……要不要通知……”

    “不必了,我倒是要看看,这齐王还有什么安排。除了我们这支军队之外,他还有什么倚仗。”蒙面文士的声音非常低沉,“这,或许是一个好机会。反正,对于我来说,齐王也好,燕王也罢,乃至那个新皇朱允炆,都无所谓,让他们暂时先内讧一阵吧。”

    “可是,我怕……”

    蒙面文士突然发出清脆的一声轻笑,“好了,你放心好了。那个人比你想象中的要狡猾,他不会有事的,他,他是一个大大的滑头……”

225章富可敌国

    晓声隆隆催转日,暮声隆隆呼月出。

    唐人李贺这两句诗说得就是古代王朝早朝的事儿。“官街鼓”凌晨“五更二点”敲起,相当于现代社会的早上五时左右。古代天子讲究“勤政”,所谓“夙兴夜寐”,上朝理事,不敢懈怠。上朝的百官们当然更要早起,因为他们散居于京城各街坊,距上朝的宫殿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路程。《明皇杂录》:“五鼓初起,列火满门,将欲趋朝,轩盖如市。”是晓色朦胧中百官上朝的真实写照。

    如果说林沐风穿越到明初之后,尤其是入朝以后,让他感到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早朝。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准备上朝,实在是苦不堪言。也正因如此,他才对古代皇帝之“勤政”有了深刻的认识,不说别的,就单凭这每天都要早起处理国事的行为,持之以恒,足以证明,在古代要做一个有为的明君不是那么容易。

    从忽兰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林沐风急匆匆赶去皇宫,参加早朝。等他赶到文德殿的时候,早朝早已开始了。朱允炆见林沐风悄悄溜进殿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对林沐风什么都满意,就是对他经常早朝迟到感到不满。

    据报,燕王大军已经进入山东兖州境内,不知道方孝孺的人到没到燕王军中。今天早朝一开始,很多大臣就开始上奏,要朱允炆下旨召全国卫军赶赴京师,行使拱卫之责,以防不测。万一让燕王军队长驱直入,京城就危险了。

    朱允炆也有此意,不过,他还想听听林沐风的意见。

    将目光投向林沐风,见林沐风还没反应过来,不由有些恼火。正准备点他的名,却见一个一个神态沉稳面目清秀的中年男子昂然而出,躬身一礼,“皇上,臣有话说。”

    是驸马都尉梅殷。梅殷字伯殷,系汝南侯梅思祖从子,殷“天性恭谨,有谋略,便弓马”,非常受太祖朱元璋的器重。洪武十一年朱元璋将他的次女宁国公主下嫁梅殷。朱元璋共有16位驸马都尉,他最喜爱的,却是梅殷。做了皇帝以后的朱元璋,非常重视文治,尝以梅殷为山东学政,还嘉奖梅殷“精通经史,堪为儒宗”。

    梅殷声名甚好,又是宗室长辈,即便是朱允炆,对他也颇礼遇。见是梅殷,朱允炆微微一笑,“梅驸马有话请讲,朕洗耳恭听。”

    “皇上,皇上刚刚登基,不宜调度全国兵马。京师有23卫,分置京师周遭,臣以为,可将此23卫兵马调集两路,一路布置在淮安一线,防备燕王军马;另外一路,驻扎安庆和池州,以防宁王北上。另外,还可调集河南卫屯兵凤阳,可防开封的周王。”梅殷躬身道,“这样,京师安全必无忧矣。”

    朱允炆大喜,心里暗暗点头,“不愧是皇祖父最器重的驸马,此策非常巧妙,不需调动全国兵马,避免了全国动荡。而兵分三路将燕王、周王和宁王三个藩王对京师的巨大威胁的来路封堵,紧紧将京师护卫其中,妙哉。”

    齐泰嘴角一晒,上前道,“皇上,臣觉得梅驸马此策不佳。京师各卫本来环卫京师,如今调动两路,京师周遭便有了空挡,万一有贼兵来犯,京师的安全谁来拱卫?”

    梅殷扫了齐泰一眼,淡淡道,“皇上,有林沐风林大人的神机营在,京师安全无忧。”

    朱允炆还没说话,齐泰冷笑一声,“梅驸马,神机营只有区区3万兵马,如何能护得京师安全?京师乃大明朝廷重地,皇上所在,以区区三万人护卫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些?”

    梅殷有些恼火,也不理齐泰,反向朱允炆再次躬身一礼,朗声道,“皇上,臣以为,林沐风标下神机营英勇善战,曾西定西域,千里奔袭漠北几让瓦剌亡国,此等骁勇精锐之师护卫京师,皇上当可高枕无忧了。”

    朱允炆点了点头,“梅驸马所言甚是。梅驸马,这调兵之事就交给你了,朕封你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赐你尚方宝剑,负责所有京卫军马的调度。”

    梅殷领命而去。

    黄子澄突然出列道,“皇上,臣有本奏。”

    “爱卿请讲。”朱允炆摆了摆手。

    “皇上,臣弹劾神机营兵马指挥使、锦衣卫都指挥使林沐风利用职权牟利事。”黄子澄咬了咬牙,大声道。

    朱允炆心中一跳,扫了一眼林沐风,见他也是一幅惊讶状,这才淡淡道,“黄爱卿何出此言?”

    “皇上,林沐风依仗皇上和先皇宠信,利用职权开设商铺瓷行与民争利,民怨沸腾。皇上,林家所开瓷行,以大明为号,已经在大明各地州府开设起数十座分号……据臣得到的消息,林家瓷行每日日进斗金财势堪比国库……而且,臣听说林沐风还私自调动锦衣卫入其瓷行做工,堂堂大明典狱锦衣卫沦为商铺杂役爪牙……”黄子澄缓缓说来,满朝文武皆震惊不已。早就听说大明瓷行获利颇丰,但他们也没想到大明瓷行的财力是这么的雄厚。日进斗金,堪比国库?

    这一点,朱允炆早就知晓。他呵呵一笑,“这又如何?大明瓷行之号,乃是先皇所册封,至于说到林家与民争利,这定然是无稽之谈。据朕所知,林家瓷行利润之所以丰厚,乃是因为其所出瓷器精美绝伦冠盖中原……至于这锦衣卫……林爱卿,你有何话讲?”

    林沐风暗暗冷笑,望着黄子澄,心里悠然而生熊熊怒火。对于这个史书上所言的“建文忠臣”黄子澄,他本来还存有几分好感。但这些日子以来,这黄子澄出于嫉妒,屡屡跟自己过不去,实在是可恶之极。还有那个齐泰,这两人勾结在一起,视他为眼中钉和肉中刺。

    头一次,他有了要除掉某人的念头。

    “皇上,臣蒙先皇厚恩,由商入仕,这一点天下共之。臣家所开瓷行乃是祖上所传,如今已经转给臣的岳父一家经营,臣早已退出瓷行经营了。说到与民争利,纯属造谣诽谤。臣可以对天起誓,大明瓷行公平买卖老少无欺,所赚的每一两银子都来路正当,问心无愧。不错,诚如黄大人所言,大明瓷行日进斗金——大抵,每月可入300万两白银左右吧。然而,这又如何?这是臣的错吗?”林沐风淡淡道。

    满朝文武轰的一声,小声议论起来。天哪,每月盈利300万两白银,一年就是将近4千万两,而大明国库一年岁入也不过5000余万两,这,这可不正是堪比国库!

    朱允炆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沐风啊沐风,你居然富可敌国?罢了,富便富了,你还公开说出来作甚?你这一显摆,朕可是作难了。”

    黄子澄也没料到林沐风居然这般坦承。他心中一喜,“皇上,要不是林沐风依仗皇权压榨民力,肆意哄抬价格,区区一个商铺何以能富可敌国?皇上,不可不察啊!皇上,前几日,林家瓷窑烧制的殉葬瓷俑漫天要价,一个瓷俑居然开价千两纹银,皇上啊,林沐风这般疯狂敛财,必须要严惩不贷!”

    朱允炆大惊,慢慢站起身来,脸色阴沉下来,低低道,“林爱卿,此言可真?”

    林沐风淡淡一笑,“皇上,黄大人所言没错。诸位大臣中,恐怕有一半以上从臣手里花千两银子买去了瓷俑。”

    一众臣子想起被林沐风狠狠敲的竹杠,恨从中来,一起跪拜在地,呼道,“皇上,臣等愿意作证!”

    朱允炆手心哆嗦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他失望的望着林沐风,“林爱卿,你就这么爱财乎?”

    “皇上,瓷俑烧制非常不易,臣之要价其实也不高。实际上,如果不是物有所值,诸位大臣们岂能不惜倾家荡产耗费千两银子去买臣烧制的瓷俑呢?是不是啊,诸位大人?”林沐风清冷的目光在众臣身上缓缓扫过,加重了“倾家荡产”四个字的语气。

    明初官员俸禄很低很低,如果不贪污受贿,单凭积蓄,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拿出千两银子。譬如方孝孺就拿不出,他的瓷俑是林沐风免费赠送的。

    那些手里长期收受朱榑贿赂的官员心里一颤,心头齐齐一凛,急急呼道,“皇上,林大人所言甚是,大明瓷窑所出瓷俑鬼斧神工,确实值千两纹银,臣等系自愿购置,与林大人无关。”

226章朕拜你为兄

    朱允炆心头很乱,心潮起伏着。他默默坐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望着林沐风。他也算是一个性情中人,在他心里,林沐风是一个忠肝义胆顶天立地的伟男子,这一下子突然露出了一幅市侩贪财的面孔,他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黄子澄心里乐开了花,他明白,此番即便是扳不倒林沐风,也起码会让他失宠。他扫了朱允炆脸上的失望之色一眼,趁热打铁道,“皇上,即便林沐风没有欺行霸市与民争利,但他私自调动锦衣卫为私,这却假不了。还有,他徇私枉法烧毁证据为齐王朱榑翻案,导致朱榑至今在逃,罪在不赦。”

    朱允炆突然有些心灰意冷,“林爱卿,你告诉朕,这是真是假?”

    “皇上,黄子澄所言,都不虚假。臣一共调用锦衣卫500人,分赴天下各地的大明瓷行分行。”林沐风面不改色,声音清越,“至于齐王朱榑一案,先皇已经定案,再没有旧事重提的必要。”

    “你……”朱允炆无力地抬起手来,又缓缓地放了回去。

    “皇上,林沐风罪行累累,理应满门抄斩以儆效尤。”黄子澄跪倒在地。

    朱允炆叹息一声,没有说什么。

    林沐风冷笑着看着黄子澄,“黄大人,你我无冤无仇何以仇恨在下至此?非要将我置于死地?”

    “黄某身为大明臣子,理当为国除奸,为皇上清佞,与私人恩怨无关。”黄子澄大义凛然的道。

    “哈哈哈哈!”林沐风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皇上,臣问心无愧。”林沐风躬身一礼,心道,“是摊牌的时候到了。”

    朱允炆低低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上,请允许臣回府取一些东西,还请皇上与诸位大人暂且等候。”林沐风微微一笑。

    朱允炆一怔,“回府取东西?好,你去吧,朕在此等候。”

    林沐风昂然而去,不多时就回家带了三道朱元璋先后给他的密旨回来。回到文德殿上,他缓缓扫了一眼殿中的众臣,又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朱允炆,躬身一礼朗声道,“臣曾经在先皇面上发下誓言,此生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上可信得过臣吗?”

    朱允炆记起林沐风跪在朱元璋榻前那铮铮的誓言,又记起那在西域的日日夜夜,心头一热,缓缓起身,“沐风,朕当然信得过你。”

    林沐风点了点头,“皇上,大明瓷行并非是沐风一人所有——这是一个臣与先皇之间的秘密,既然黄大人苦苦相逼意欲将臣置于死地,臣就不得不说了。皇上,当日先皇给臣密旨,让臣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展瓷行……长期以来,大明瓷行所赚之银两,有大半入了先皇暗中布置的皇家内库。皇上,先皇暗中派户部主事马大仁在瓷行管理账目,皇上不妨宣他觐见一问便知,这是先皇的密旨,请皇上过目。”

    朱允炆轰然一震,竟然是这样?他震惊的接过密旨,匆匆看了一眼,面色涨红起来,“宣户部主事马大仁!”

    马大仁小心翼翼的走进殿中,跪倒在地,不敢抬头。他官小位微,要不是皇帝宣召,他是没有资格进这朝会大殿的。

    “马大仁,你来告诉朕,可是先皇派你在大明瓷行管理账目?”朱允炆深深吸了一口气,和声问道。他其实早已相信了此事,一来林沐风不可能欺骗于他,二来朱元璋的密旨。这番动作,不过是做给群臣看的。

    “回皇上的话,臣奉先皇旨意,在大明瓷行管理账目一年零24天。”马大仁小声答道。

    “户部侍郎林德禄。”朱允炆站起身来,走下皇台,大喝道。

    “臣在。”林德禄知道朱允炆唤他作甚,直接就说了出来,“皇上,臣奉先皇密旨,在杭州设立皇家内库,至今已经从大明瓷行拨付白银3000万两入内。”

    朱允炆脸上一片激动之色,心潮澎湃,他拍了拍林沐风的肩膀,又走回到了皇台之上落座,大声道,“朕都明白了。诸位爱卿,先皇唯恐驾崩后诸藩王作乱,特此未雨绸缪,暗中谋划,在杭州设立皇家内库,让朕即位后能有一条退路以防不测。”

    朱元璋的意思很明显,怕万一朱允炆敌不过朱棣等人,一旦京城失陷,他还可以退往杭州,占据江南半壁江山,徐图再起。这是朱元璋为朱允炆留下的一条退路,用心可谓良苦。

    朱允炆的声音有一些哽咽,“沐风,朕错怪你了。诸位爱卿,林爱卿无偿报国,送给朕3000万两白银却甘居幕后,这等胸襟,这等忠诚,这种高风亮节,尔等可能做到?”

    满朝文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向林沐风的眼神中多了几丝敬畏。不管怎么说,他们自问做不到。“臣等钦佩之至!”众臣默默躬身呼道。

    “皇上,这是臣应该做的,先皇和皇上对臣恩深义重,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林沐风又从怀里掏出一道密旨,“锦衣卫之事,先皇也有密旨,请皇上过目。”

    朱允炆见林沐风说是一道密旨,却递过来两道密旨,不由有些奇怪。见林沐风的眼神非常清澈,便微微笑了笑,打开看去。等他看完了,脸色变得异常的阴沉,站在他身后的司礼太监悄悄看到,他的身子竟然有些明显的抖颤。

    良久良久。朱允炆才慢慢站起身来,“传朕的旨意,着户部重新议定满朝文武大臣的俸银定额,在现有基础上酌加三成,议定后报于朕。诸位爱卿,朕希望日后尔等能奉公守法不要让朕失望——大理寺少卿黄子澄诬告当朝大臣,罢官等候朕处置,退朝!”

    众臣尤其是那些心中有鬼的臣子,心里皆一个激灵,从朱允炆的表现来看,大抵可以猜出,他们受贿之事败露了。他们也不是傻子,联想起朱元璋的密旨,又想起林沐风明目张胆地为朱榑翻案的种种……他们羞愧难耐,跪拜在地低声呼道,“皇上圣明!”

    ……

    后宫。

    朱嫣然听完朱允炆的叙说,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望着林沐风,不满地说,“沐风,你竟然瞒着我跟皇兄,你真是……”

    “嫣然,皇上,这是先皇的密旨,沐风不敢不从。”林沐风苦笑道。

    “朕这才醒悟,难怪皇祖父驾崩之前,曾对朕言,他为朕留下的不仅是一个文武双全忠诚不二的辅臣。沐风,朕心里惭愧得紧,你为朕作出了这么多,朕还要怀疑于你,实在是……”朱允炆长叹一声,突然上前向林沐风深深一礼,“沐风,朕愿意拜你为兄,以报你为朕所做的一切。”

    林沐风吓了一跳,赶紧避开,跪倒在地,“皇上,臣惶恐!”

    朱允炆有些激动,伸手拉起林沐风,朗声道,“沐风,你我不仅是君臣,也是兄弟,自此之后,朕对天起誓,此生患难相扶生死与共,绝不负于你。”

    林沐风的情怀也有些激荡,他深深的握了握朱允炆的手,感受到朱允炆的真诚,没有说什么。朱嫣然欣慰地望着两人,柔声道,“皇兄,沐风,你们两个是嫣然最亲近的人,嫣然希望你们君臣能够携手一心,延续大明煌煌盛世。”

    “沐风,明日朕就传旨,封你为忠孝王。”朱允炆向朱嫣然笑了笑,“还有你跟嫣然的事情,也要有个了结了,朕会为你们做主的。”

    林沐风吃了一惊,连连摇头,“皇上,万万不可,臣绝不敢接受封王。”

    “皇兄,封王之事还是暂缓吧,左右这只是一个名号爵位,沐风也不在乎这些……反正这个家伙已经富可敌国……”朱嫣然也觉得封王不妥,林沐风虽然有功,但一下子封赏得太重,也未免会引起朝野震荡,这样对林沐风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林沐风又听到“富可敌国”这个字眼,不由苦笑了几声,“皇上,钱财乃身外之物,如果朝廷需要,臣愿意将所有家产充公!”

    “呵呵,这就不必了,沐风,你已经作出了很大的牺牲,朕不能再要你的银子。不过,你我情同手足,万一朕要真是需要银子,想必你也不能坐视不管吧?”朱允炆哈哈一笑,“对了,沐风,齐王叔一案就这么了结了吗?”

    “皇上,齐王虽然逃逸,但臣可以保证,他不久后就会落入臣的手里。臣以为,齐王不但不可杀,反而还要保全他的爵位。一来,有齐王的存在,可以震慑群臣,让他们时刻保持悔过报效朝廷之心,二来可以安定诸藩王,皇上并没有一锅端的意图,只要诸藩王不生反意,就能保住荣华富贵!”林沐风缓缓道,“只要解决了燕王,周王也好,宁王也罢,就都不敢轻举妄动。而等皇上江山坐稳,他们就是再有反意,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227章你是朕的小嫂子

    朱允炆点了点头,“沐风所言极是,如此,朕就留下齐王——其实,齐王好歹也是朕的皇叔,皇祖父的亲子,朕也颇不忍心诛之。如果不是他图谋不轨,朕哪怕是放他归藩也未尝不可……哎,骨肉至亲,却要反目成仇,实在是令人叹息——朕这些皇叔,为了这一个皇位就要视朕为眼中钉肉中刺。”

    “皇权至高无上,人人逐之,自古皆然。”林沐风也是一声叹息,“皇上,其实在臣看来,这做九五之尊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古往今来,有多少昏庸皇帝遗臭万年啊!”

    “朕绝不会做昏庸之主。沐风,你要辅佐朕做一个明君。”朱允炆目光炯炯,“皇祖父做不到的,朕争取做到,皇祖父做到的,朕一定要做到。朕只有一个梦想,大明天下臣民能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皇兄你一定会做到的。”朱嫣然激动地抓住朱允炆的手,“皇兄,嫣然心里很高兴。”

    朱允炆淡淡一笑,突然皱了皱眉,“沐风,我们该出城去了吧,天色不早了。”

    “嗯,皇上,臣早已准备妥当。”林沐风躬身一礼。

    “皇兄,沐风,你们这是要何往?皇兄啊,你如今是皇上了,可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随便出宫了。”朱嫣然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们要出城一趟,去——去见一个人,是……”朱允炆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望向林沐风的眼神中闪烁着几分戏虐。

    林沐风赶紧接过话茬,“嫣然,我们出城去会一会齐王。”

    “齐王?……沐风,你搞什么鬼?算了……私自带皇上出宫可是大罪,你可一定要保证皇兄的安全,否则,你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朱嫣然见林沐风似是有“难言之隐”,心里有些犯嘀咕,但嘴上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会保得皇上周全,此事万无一失,嫣然你放心就是。”林沐风微微笑着,心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

    神机营1万骑兵早已悄然进入了栖霞山的外围。如今已经是神机营兵马指挥使的郭奎在接到林沐风军令后,立即秘密带着自己属下的万人队连夜开进了栖霞山,在山麓下扎下营寨。神机营有3万人,郭奎和孟连、夏侯永三个跟着林沐风出征西域的将领,如今分别统率一万人,同为兵马指挥使,直归林沐风统领。

    红日渐渐西斜。郭奎见林沐风和朱允炆带着数十名锦衣卫到了,赶紧下马迎了上来,大礼参拜在地,“臣郭奎拜见皇上。”

    朱允炆换上了一身青衣便袍,整个人看上去神情俊朗,飘逸出尘,颇有几分书卷气。他和气地摆了摆手,“郭将军,此在宫外,朕微服出访,你不必多礼。”

    说完,朱允炆默然站在了林沐风的身后,一言不发。今儿个出来,他完全是一个配角,一切都有林沐风来安排。

    “老郭,山里动静如何?”林沐风呵呵一笑。

    “大人,末将率兵前来,万人骑兵队伍声势浩大,山里应该是得到了消息。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山里的贼兵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派探马进山得到的消息是,所有的贼兵都集结收拢在栖霞寺一带,附近的山民也几乎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大人,事不宜迟,让我带兵进山吧,不出两天,末将定会剿灭这群乌合之众。”郭奎躬身一礼道。

    “不,老郭,你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待我的命令。”林沐风望着林深茂密绿海波澜的栖霞山麓,沉声道,“派百名武功高强的士卒随我们进山!”

    ……

    栖霞寺大雄宝殿。

    朱榑急得团团乱转,望着眼前的黑衣青年厉声喝道,“你们为什么按兵不动?本王早就跟你们说了,今日一早务必要兵临南京城下,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居然还迟迟不发兵?”

    黑衣青年默然不语,只是冷冷地盯着朱榑。

    朱榑见他没有反应,有些恼羞成怒,咆哮道,“本王的事情要是败了,你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朱榑现在的心情可真是复杂到了极点。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多年谋划建立的秘密力量,如今居然不受控制。十多年的秘密准备,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却开始“出问题”,这如何能不让他几近疯狂!

    蒙面文士缓缓踱步进殿中,淡淡道,“王爷何必如此激动?”

    “本王怎么能不激动?本王的大事,都毁在你们手里!本王的数百万两银子都喂了狗了……哼!”朱榑喘息着,一脚踢飞了脚下被他摔碎的茶杯碎片。

    蒙面文士走上前来,冷笑道,“王爷,你以为你能成事吗?实话告诉你吧,如今这山外已经被官军包围,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还在做皇帝美梦,实在是可笑之极。”

    “什么?不,不可能!”朱榑呆了一呆,吼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齐王殿下,久违了。”满身铠甲的林沐风带着几个人缓缓走了进来,“王爷也太不够意思了,沐风为了给王爷脱罪费劲心机,可王爷离开京城,也不跟沐风打个招呼!”

    “你?!!!”朱榑震惊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林沐风,心里一凉,身子抖颤起来。此时此刻,他知道大势已去。他猛然回过头来瞪着蒙面文士,咒骂道,“好你个贱婢,你敢出卖本王!”

    蒙面文士缓缓扯下自己的蒙面纱巾,一张俏丽的带着几分威势的少女脸庞出现在众人眼前,赫然是白莲教名义上的教主沈若兰。沈若兰的师傅与朱榑早在十多年前就达成了“共识”,由齐王出资,白莲教负责组建一支秘密军队(都是白莲教徒),将来为齐王所用。十多年来,朱榑将搜刮来的民财多半都充作了这支军队的组建上。沈若兰的师傅死后,沈若兰就接替师傅成为了这支军队的最高首脑。

    之前,朱榑跟沈若兰的“合作”还是非常默契的。但这种默契,在沈若兰变成了林沐风的女人后就被打破了。沈若兰越来越清晰地明白,凭白莲教的势力想要推翻大明为沈家复仇,几乎就是痴人说梦,这一点,她知道林沐风说得是实话,以前的她,确实过于狂热了。而且,如今白莲教的主要势力都不受她的控制,主要掌控在大长老东方亮手里,而东方亮已经投向了燕王朱棣。权衡再三,她决定接受林沐风的建议,退而求其次,通过朱允炆为沈家洗雪冤屈,为沈家残存的后代换一条光明正大生存下去的活路。

    沈若兰俏脸闪过一丝嘲讽,“王爷,本教主从来就不是王爷的属下,何谈出卖?本教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上万教众走上自取灭亡的死路。”

    朱榑咆哮一声,几个侍卫涌过来将他团团护卫在其中。朱榑拔出佩剑,突然目光呆滞起来,他在林沐风的身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朱允炆。

    朱允炆叹息一声,走了过来,“齐王叔,悬崖勒马为时还不晚。只要王叔你放弃一切,朕会既往不咎,留你在京城做一个安乐亲王。”

    ……

    朱榑见大势已去,心灰意冷之下被锦衣卫秘密带走。殿中,只剩下黑衣青年东方浩和沈若兰,还有朱允炆和林沐风。东方浩迟疑地望了沈若兰一眼,只得低低向朱允炆和林沐风草草一礼,也退了出去。

    “若兰,还不见过皇上。”林沐风笑着使了个眼色。

    沈若兰深深地望着朱允炆,半响无语,神色非常复杂。

    朱允炆呵呵一笑,“沈姑娘,你是沈公长子沈至之女吧,呵呵。你放心,朕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朕,一定会给沈家一个交代——在来此之前,朕已经让刑部撤销了对于沈家的海捕公文了。沈家的遭遇,朕也很同情,朕绝不会食言的。其实有沐风在,你大可不必存疑。”

    沈若兰幽幽一叹,盈盈走了过来跪拜在地,“民女沈若兰,见过皇上。民女希望皇上能早日给沈家一个清白。”

    “起来吧,于公,朕会秉公处理沈家一事。于私,朕刚刚拜沐风为兄,你也算是朕的小嫂子,你的家事朕也不会坐视不管。起来吧,小嫂子。”抓了朱榑,去了一个心头大患,朱允炆的心情非常好,哈哈笑道。

    沈若兰呆了一呆,继而就反应过来,旋即面红耳赤,羞涩地匆匆扫了林沐风一眼,站起身来,垂首站在那里,默然无语。

    朱允炆又是哈哈一笑,径自走了出去,“沐风,朕在殿外等你,不过,你别让朕等得太久了。”

228章达妃

    几乎是在朱允炆和林沐风带着神机营大军浩浩荡荡离开栖霞山返回京城的同时,朝廷使臣方孝孺在数百军士的护卫下也赶到了位于山东兖州府城外的军营。

    兖州地处鲁西南平原,东仰“三孔”,北瞻泰山,南望微山湖,西望水泊梁山,有“九省通衢,齐鲁咽喉”之称,战略位置重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商贾云集之埠”,三国时期曹操曾长期屯兵兖州。自前日起,朱棣的大军就开进了兖州境内,公然在兖州府城外驻扎下来。兖州知府孔德旺心下惶然,不知所云,只得出城拜见朱棣。

    虽然朱棣声称只是要进京赴丧,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燕王此番心怀叵测。如果单是赴丧,又何必举重兵前往。孔德旺不敢怠慢,一边暗中派人向京城通报,一边与朱棣虚与委蛇。

    朱棣在兖州停下,似是也有试探朝廷动静的意思。毕竟,他虽然决心谋逆已久,但朱元璋的突然驾崩,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准备不足。而且,他还担心,自己这个雄才大略的老爹早就留下了“杀招”来对付自己。要知道,朱元璋在世时,可是经常流露出要收拾燕王一脉的意思。要不是燕王手握重兵,又防守着大明北边的边塞门户,恐怕朱元璋早就对他下手了。

    十多万大军的营寨占据了方圆数十里的平原地带。燕军营盘连着营盘,布局整齐有序,旌旗招展,士气昂然,即便是方孝孺看了也不禁暗暗赞叹,“这燕王朱棣果然带军有方,很不简单。燕王军是一支骁勇善战之师,真要篡位作乱,怕是朝廷军队的劲敌啊!”

    听说朱允炆派使臣前来,朱棣心中冷笑。屏退帐中诸将,他独自留在帐中,身后只有几个侍卫。方孝孺乃是大明有名的大才子,饱学儒士,朱棣当然也知道他。不过,在他看来,方孝孺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罢了,有才固然有才,但也酸腐之极。

    方孝孺施施然独自走进大营,前去拜见朱棣。他虽是一介书生,但面对凛凛甲兵,也毫不畏惧。

    方孝孺走进朱棣的大帐,深深望了朱棣一眼,然后掏出朱元璋的遗诏,朗然道,“先皇遗诏在此,燕王朱棣接旨!”

    朱棣淡淡一笑,也没下跪,只躬身下去,“儿臣恭受父皇遗诏。”

    半响却没听见方孝孺宣诏,不由愕然抬头,却见方孝孺面色涨红愤愤地望着他。朱棣沉声道,“正学先生(方孝孺号),如何不宣诏?”

    “燕王殿下,先皇遗诏在此,尔竟敢不跪!置先皇威严何在,置大明皇权何在?”方孝孺高举朱元璋的遗诏,厉声喝道。

    朱棣一怔,很多年了,除了朱元璋之外,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讲话了。他压根就没想到,方孝孺一个翰林学士,品阶不过三品,却敢公开“教训”他。朱棣还没反应过来,朱棣身后的一个贴身侍卫勃然大怒道,“放肆,胆敢对燕王殿下如何无礼!”

    方孝孺冷笑一声,再次高举朱元璋的遗诏,大声喝道,“先皇遗诏在此,请燕王殿下跪下接旨。”

    朱棣面色一变,摆了摆手,缓缓跪倒在地,“儿臣接旨!”

    “……”方孝孺缓缓念完遗诏,这才收起遗诏,长身一礼,“下臣翰林学士方孝孺,拜见燕王殿下!”

    朱棣淡淡一笑,“罢了,免礼。”

    方孝孺起身来望着朱棣,“燕王殿下,先皇遗诏,诸藩王不必入京哭临。皇上有旨,燕王镇守大明北塞,事关大明安危,还望殿下早日领军回返北平,以免鞑靼人和瓦剌人趁机窥伺中原!”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大步走到帳口,冷笑一声,“正学先生不妨回京告诉我那允炆侄儿,本王是先皇亲子,先皇驾崩,本王理当亲往哭丧。至于北塞外敌,本王早有安排。”

    方孝孺心中一颤,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燕王绝对不会应诏回返,但亲耳听见这一消息,还是有些震动。他知道,燕王的夺皇篡位之心,绝对不会有任何动摇了。

    ****************

    朝会完毕,朱允炆没有宣布退朝,却带着满朝文武来到了殿外的广场上。绚烂的阳光照射下来,林沐风指挥着数十个锦衣卫将几个红木油漆的大箱子抬进了场中。与林沐风会心地对视一眼,朱允炆撇开太监的簇拥,大步走到场中,从一个大箱子里取出一本账本模样的东西,扬手朗声呼道,“诸位爱卿,可知这是何物?”

    众臣愕然,齐声呼道,“臣等不知。”

    朱允炆面色一变,渐渐阴沉下来,声音也变得非常冷厉,“诸位爱卿,这是齐王交给朕的一些物证——十几年来,齐王在山东搜刮民财聚敛财富,而这些财富他都送进京来用于了向一些朝中大臣行贿。而这,便是他一笔笔记下的账本,向谁行贿,数目多少,何年何月,皆有清楚的记录。这几个大箱子里面,全部都是账本,诸位爱卿说说,朕应该怎么办?”

    众臣中皆惶然一惊,那些心中有鬼的文武大臣更是心里一个激灵,一个个都惊慌失色呆呆地垂下头去,连个屁都不敢放。他们心里明白,这皇上肯定是已经掌握了他们受贿的证据。不过,他们如今才明白,朱榑行贿范围居然是如此之广——连证据都装了几箱子,可见涉及到多少人了。原本,他们私下还以为,受贿的仅仅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而已。现在看来,也就是因为如此法不责众,真要较真容易引起朝廷瘫痪,朱元璋这才生生压下火气用雷霆手段平息了此事。

    法不责众?他们心怀侥幸地思量着,但心中还是非常忐忑。因为,如果皇帝真要追究起来,他们都难逃大明律法制裁。

    朱允炆有些愤怒的眼神从众臣脸上一一滑过,渐渐变得沉静起来,他突然淡淡一笑,“诸位爱卿不必惊慌,朕思之再三,决定给这些受贿的臣子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众臣心中一松,不自觉地跪拜在地,场上响起了低沉的轰然的山呼万岁声,“皇上圣明,臣等不胜感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即改,善莫大焉。”朱允炆神色平和下来,摆了摆手,“诸位爱卿平身吧。朕希望你们自今往后,恪尽职守廉洁奉公,不要让朕失望,不要让大明天下的万万子民失望!”

    “皇上圣明!”众臣又是一声高呼。

    “林爱卿,将这些箱子带进朕的御书房,悉数封存起来,贴上朕的御笔封条,任何人不得擅自打开。”朱允炆大声道,向林沐风使了个眼色。林沐风会心一笑,带着锦衣卫们抬着箱子向御书房行去。这种处置方式,是林沐风跟朱允炆商议后的结果,封存证据虽然意味着不再追究,但也意味着如果这些人再犯,必当加倍惩处。封存的证据留在宫中,对于这些臣子来说,就是一种无形的震慑。同时,也是他们倍加向朱允炆和大明朝廷效忠的动力。

    ……

    朱元璋死后突然神秘失踪的齐王朱榑被押解回京了。朝野上下谣言四起:有人说齐王试图谋权篡位,被皇上抓了一个现行关押在一个秘密场所,不日就要处死;也有人说朱元璋有遗命,让朱允炆放朱榑归藩回山东青州府;还有人说朱榑与燕王勾结在一起,准备里应外合拥立燕王为帝……种种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心里最惶然不安的还是齐王府上下一干人等。“看守”齐王府的锦衣卫下午突然就撤了,但府中人一直等到深夜也没见朱榑的人影。

    第二天上午,林沐风刚刚参加早朝回来,林虎就来报说,齐王世子朱永年到访。林沐风淡淡一笑,“有请!”

    朱永年20多岁的年纪,身材修长,相貌还不错,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也算是一个英俊小生。不过,神情气质看上去有些唯唯诺诺,并没有皇家子孙那种与生俱来的华贵傲然之气。他见林沐风走进厅来,急急躬身一礼,“永年见过林大人!”

    虽然朱榑失势,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毕竟是皇孙和藩王世子,林沐风也不能太过失礼。他向朱永年欠身还礼,微笑道,“世子驾临寒舍,沐风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朱永年寒暄一番,犹豫着还是把来意说了出来。其实,林沐风早就知道他的目的,有心想要给他一个准信——朱榑的性命甚至是王位都保住了,但一想起朱允炆的嘱咐,他就咽下了话去,淡淡道,“齐王究竟关押在何处,沐风也不知晓。至于将来如何处置齐王,也是皇上圣裁……”

    朱永年悻悻地失望而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林沐风心里一声叹息。他怎么能不知道朱榑的下落呢,朱榑时下就秘密关押在锦衣卫的大牢里。朱允炆肯定是不会诛杀朱榑的,而且,还会保留他的王爵,不过,暂时也不可能放他。用朱嫣然的话说,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在大狱中关押两天先煞煞朱榑的锐气再说。

    朱永年回府告知齐王正妃林氏,林妃心慌意乱之下,匆匆进宫求见了齐王的生母达妃(又名达定妃)。达妃是朱元璋后妃中行事最为低调的嫔妃,她生有2子,一是齐王朱榑,另一个就是潭王朱梓。朱梓那年莫名自焚之后,达妃就变得更加沉默,日日在宫苑中深居简出,以至于宫里很多太监宫女都遗忘了这个当年曾经受宠的妃子。

    达妃虽然才5旬左右,但数十年的宫中幽禁生活,尤其是丧子之痛,让她提前的走向了衰老。她在宫中犹豫半天,还是梳妆整齐去了朱允炆的寝宫。到寝宫没找到朱允炆,便又去了御书房。

    “皇上,先皇达妃娘娘求见!”太监来报,朱允炆吃了一惊,略一思量,便明白达妃的来意。朱榑的生母,定然是为朱榑而来的。

    达妃进得御书房,朱允炆已经迎了下来。年迈的达妃强笑着居然躬身福去,朱允炆赶紧闪避,不管怎么说,这达妃也是朱元璋的妃子,算是他的祖母长辈,他虽然贵为皇帝但也不敢承受达妃的礼。

    “娘娘,莫要折杀允炆了,娘娘请坐。”朱允炆让太监搬来了座椅,达妃也不再客气,坐了下去。

    皱纹遍布的脸上一阵抖动,达妃黯然道,“皇上,老身想问问皇上,我那孽子朱榑到底犯下了何种大罪?”

    朱允炆定了定神,在宫中长辈面前,他也不再遮掩,慷然道,“齐王叔私纳齐王贡在先,秘密圈养军队意图谋权篡位在后,已经被朕拿下了。”

    达妃身子一颤,老眼缓缓闭上,两行老泪流泻而下。半响,才低低道,“不知皇上要怎么处置齐王?老身恳请皇上看在先皇的面上,为齐王一脉留下一点骨血吧。”谋逆大罪,只有死路一条。达妃焉能不知,她目下所能奢望的,就是希望朱允炆能手下留情,不要将齐王满门都诛杀了。

    朱允炆心中也是一叹。他俯身来缓缓道,“齐王虽然罪在不赦,但齐王毕竟是朕之亲皇叔,朕不忍诛之——前番,齐王私纳齐王贡一案由皇祖父暗中开脱翻案;而此次,关于齐王谋逆一案朕已经交给林沐风审理了……”

    朱允炆的意思很明白,朱元璋为朱榑开脱了一次,而我也有意开脱朱榑,但此案已经交给了林沐风,至于林沐风能不能领会我的意思再次为朱榑开脱,就与我无关了。

229章孙羽西失踪

    从达妃那里得到“消息”之后,林妃咬了咬牙,撇开自己藩王王妃的脸面,亲自上门去找林沐风求情,结果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其实,林沐风也并非有意摆谱,只是他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燕王率军缓缓向京城逼近,虽然林沐风主张静观其变,不宜过于逼迫朱棣铤而走险,但也必须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再者说了,再过几天朱榑就被释放了,这个时候他见不见齐王府的人,无关紧要。

    京城卫军中的5卫兵马,以及徐州卫的7万兵马,都已经开赴在长江一线,枕戈待旦,只要朱棣一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即迎击上去,拱卫京师的安全。而防守京师,有神机营数万人就足够了。

    京城的气氛很微妙。老百姓在观望,一些朝臣也在观望。

    这两日,林沐风没有上朝,坐镇在锦衣卫衙门里。关键时刻,京城的安定很重要,他将锦衣卫所有的力量都撒了出去,遍布南京城以及京师周边的府县,一有风吹草动,消息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报上来。

    而各地锦衣卫“监控”各地藩王的消息也陆续报到了京师。表面上看去,各地藩王除了燕王和已经落在朱允炆手里的齐王朱榑以外,都安分守己非常平静。朱元璋驾崩,各地藩王遵照遗诏在本地哭临,没有进京的迹象。对此,林沐风心里明白,各地藩王其实也在观望,观望朱棣跟朱允炆相争的结果,怀了几分浑水摸鱼的心思。

    傍晚时分,在锦衣卫处理了一天的事务,林沐风有些疲倦地伸着懒腰,走出了锦衣卫衙门。今晚,他跟柳若梅说好了要带着小秋生回柳家一趟,跟老丈人两口子吃个饭。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进丈人家的门槛了。

    ……

    秦淮河上的明月画舫新来了一个歌姬晓月,据说容颜绝世倾城倾国,且识文断字,精通音律,是个才女,属于只接高层客人的那种高级妓女。日头刚刚西斜下来,赶到秦淮河畔准备花银子买晓月抚琴侍寝一晚的阔少公子哥们络绎不绝。不过,大多数人到了明月画舫得知晓月已经被大明瓷行的老板柳若长包了一个月,便都悻悻而去。

    柳若长何许人也?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富商,其妹夫还是当朝红极一时的重臣林沐风,有钱有势,谁敢惹他。

    大多数人不敢惹,不代表没人敢惹。武定侯府横行京师的小侯爷郭亮就是一个。

    郭亮带着几个随从径自闯进了明月画舫。老鸨子王妈赶紧迎上前来,陪笑道,“小侯爷,来找那个相熟的姑娘?老身为小侯爷安排。”

    郭亮嘴角一晒,“老东西,你这里的庸俗脂粉,本公子也瞧不上。这样吧,你把晓月唤来,本公子这两日心情不爽,就让晓月陪我两天,银子好说。”

    王妈呆了一呆,强笑道,“小侯爷,晓月姑娘已经被柳大爷包下了……老身这画舫里美貌姑娘无数,我统统唤出来让小侯爷挑一个。”

    “放屁,本公子谁都不要,就要晓月。哪个柳大爷?让他出来,本公子看中的女人他也敢抢。”郭亮不屑地撇了撇嘴。

    王妈还要说什么,一个衣着华丽的俊秀青年摇着丝绸折扇从内室飘然而出,冷笑道,“柳某在此,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晓月姑娘我已经包月——”

    这自然是柳若长。来到京城之后,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就喜欢上了这种纸醉金迷的寻欢生活,三天两头就跑到秦淮河上来听曲买醉甚至是直接嫖宿歌姬。前不久,他更是迷恋上了晓月,甩出2000两银子包下了晓月一个月。

    在普通人眼里,柳若长财大气粗,又有后台。不过在郭亮眼中,他还算不上什么。

    郭亮哈哈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柳若长,你一个小小的商人,敢跟本公子抢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柳若长如今也是腰缠万贯的大商贾,朝中还有一个呼风唤雨的妹夫。自然也有几分“脾气”和“派头”,更何况,他也不识得郭亮是何许人也,自然也不买他的帐。

    柳若长冷哼了一声,没有理郭亮,朝王妈不耐烦地说了一声,“老鸨子,你收了我的银子,怎么还让这些胡搅蛮缠者上来捣乱,简直是岂有此理。”

    郭亮怒道,一瞪眼,“你说谁?来人,给本公子狠狠地揍这个小子,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郭亮的几个随从一哄而上,三拳两脚就将柳若长打倒在地。要不是郭亮顾忌他背后的林沐风,按照郭亮的脾气,怕是柳若长不死也要脱层皮。可即便是这样,柳若长也鼻青脸肿,站都站不起来了。

    柳若长被抬回家里,林沐风两口子随后就带着孩子进了柳家的门。突见柳若长这般惨样,柳若梅惊呼一声扑了过去,而林沐风也讶然道,“兄长,你这是……”

    柳若长呻吟了一声,没好意思答话。他的妻子捂着脸在一旁哀哀抽泣,柳东阳一脸尴尬和愤怒,手指着柳若长气得只打哆嗦,“贤婿,你有所不知,这个狗东西跑到秦淮河上的画舫里跟人家争风吃醋抢女人,被人家打成这样,活该,活该!孽子啊,柳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孽子!”

    林沐风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柳若梅又气又心痛,“哥哥,你怎么能这样?你对得起我嫂子吗?——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是谁打的你?”

    柳若长的妻子哽咽着插话道,“是武定侯府的小侯爷郭亮,妹妹,我们怎么能惹得起郭家啊——”

    柳若梅惊道,“武定侯府?”

    林沐风眉头越加紧皱,还是没有说什么。武定侯府未必惹不起,但自己能为这等丑事出头吗?不,不能。

    郭家的那个小子一天到晚寻欢问柳,不是一个好东西,在京城里边臭名远扬。没成想,自己这个大舅哥也堕落成了这幅德行。看着柳若长投来的求救和“诉苦”的眼神,他心里有气禁不住冷哼一声,“兄长,你虽然被打,但……我看此事就此作罢,改日我见武定侯说说就是了。至于现在,你就好好养伤吧,但愿你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不要再到那种花花地方去浪费银子了。”

    林沐风当然是不想管这种无聊的闲事的。不论谁对谁错,在风月场所争女人——两个人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好鸟。不过,郭亮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番挑衅,他对郭亮的恶感无形中又加深了几分。可能此刻林沐风也没想到,日后就因为他对郭亮的这种恶感,郭亮差点就送了性命。

    林沐风转过头来面向自己的老丈人,躬身道,“岳父大人,沐风希望岳父大人近期把瓷行管理起来——凡瓷行的银子,一丝一毫也不能再让兄长挥霍浪费花在那些歌姬身上了。”

    柳东阳有些尴尬,点了点头,又骂道,“这狗东西,气死老夫了!云娘,赶紧带这个狗东西回你们的房间去,不要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由于出了柳若长这档子事,林沐风两口子回娘家的这顿晚饭吃得也没有什么趣味,草草结束,两口子就带着秋生回府而去。路上,柳若梅一路絮絮叨叨,一直在抱怨柳若长有钱就学坏,林沐风无话可说,只好苦笑着任凭她发泄着。

    回到家里,屁股还没坐热,老林头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林沐风大吃一惊,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没等老林头开口,他就起身疾呼道,“老管家,你不是在徐州府吗?什么时候进京来了?”

    老林头老脸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少爷,少爷——老奴该死啊!老奴对不起少爷,孙家小姐——孙家小姐突然失踪了。”

    林沐风心里咯噔一声,面色大变。他定了定神,旋即扶起老林头,“老管家,你不要着急,到底是怎么回事,慢慢说给我听。”

    “少爷,10天以前,孙家小姐接到一封信,看后她就匆匆赶去了府城,说是到城中见一个至亲。老奴也没有在意,可是,这一去就再也不见踪迹……老奴派人四处寻找,又到府衙报了案,可还是没有孙小姐的任何消息……”老林头惶然站在那里,颤声道。

    “羽西妹妹失踪了?夫君,羽西妹妹还有什么亲人,她是不是寻亲去了?”柳若梅也有些震惊,在一旁插话道。

    “不,羽西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一些族人在徐州府的孙家营……”林沐风沉吟着,突然心中一动,手心紧紧地攥了起来,“难道,是……”

    这时突听林虎站在院中呼道,“少爷,有人送信来。”

231章推恩令

    林沐风连夜去了齐王府,朱榑侧妃孙氏,也就是孙羽西的姑母,见林沐风带着锦衣卫气势汹汹而来,又见自己女儿一脸羞愤绝望的神色,就知道朱允秀的“行动”失败了。无奈何之下,只能让孙羽西与林沐风相见。其实,孙羽西一切都蒙在鼓里,朱允秀以孙氏急病为由将孙羽西骗进了京里来,这两日她一直居住在孙氏的独院里。有心想要去林家给林沐风报个信,说自己来到了京师,但孙氏都以种种借口阻拦着。

    见到林沐风,孙羽西自然是欢喜的紧,两人一番相聚甜蜜之极自不待言。林沐风虽然有心将孙羽西直接接到自己家里,他相信,如果他这么做了,柳若梅绝不会有一丝怨言。但考虑到孙羽西的名节,他最终还是决定让孙羽西暂时先留在齐王府,等过一段时日,平息了燕王的事情,再将孙羽西风风光光地娶回家去。再者说了,孙羽西的两年守孝期还未满。

    孙羽西知道林沐风这是尊重和怜惜自己,当然心里欣慰。她本来要返回徐州,但在林沐风的劝说下,也就不再坚持。其实,她又何尝不想留在京师呢,虽然不能与心爱的人朝夕相处,但毕竟多了很多见面的机会。

    折腾了大半夜,天都快亮了。林沐风不好再继续停留在齐王府里,便要离开。孙羽西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低低道,“沐风,如果有可能的话,齐王殿下的事情你还是帮帮忙吧……在这世间,我就只有姑母这一个亲人了,她再三恳求我……”

    林沐风呵呵一笑,抓起孙羽西洁白如玉的小手,柔声道,“羽西,你告诉你姑母,齐王殿下的事情急不得——明日我让若梅来找你,你们姐妹也好久没有相见了。”

    ……

    第二天的早朝,林沐风又去晚了。对于他这个经常迟到的常客,满朝文武大臣几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林沐风赶去的时候,朝会上正争论不休。

    军报传来,燕王突然率军急匆匆回返北平,没有知道是为什么。但林沐风却清楚的很,燕王虽然有夺皇位的心,但却不会单方面公开造反,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他公然杀进京城来的机会。他此番举大军逼近京师,大概就是试探和刺激一下朱允炆。如果朱允炆强硬相对,他就会趁势而起一不做二不休集燕王军全部之力,一鼓作气杀进南京城,将朱允炆赶下台来;既然朱允炆没有“以硬碰硬”,他当然就见好就收,毕竟朱元璋的突然驾崩,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一切还没有准备妥当。

    此时匆匆举兵对燕王来说,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而这,正是林沐风再三劝朱允炆对燕王挑衅不要“针锋相对”的缘故。作为一个熟知这段历史的现代穿越者,他太了解朱棣此时的心态了。既想谋权篡位,又不想被世人和后人骂为乱臣贼子——所谓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朱棣的撤军,让很多朝臣松了一口气。以户部尚书卓敬和兵部侍郎齐泰为首的那般鹰派大臣又开始蠢蠢欲动,今日一上朝便开始齐呼啦地苦劝朱允炆以朱棣不遵先皇遗诏的罪名,惩治朱棣,并以此趁机在天下推行削藩之策。而这一建议得到了以方孝孺为首的另一群稳健派大臣的强烈反对,方孝孺与林沐风观点一样,要徐徐图之,不宜过于急躁,以免引起诸藩王的群起反对,导致天下大乱。

    朱允炆本来是在黄子澄和齐泰的“耳濡目染”下,主张强硬削藩的——利用强硬手段,一次到位推行削藩,瓦解藩王的割据势力,解除对中央政权的极大威胁。但自从林沐风出现之后,朱允炆受林沐风的影响太大,此刻他也慢慢觉得,一下子太过激进会弄巧成拙。

    “诸王有汹汹护兵,不但能自守,还能进攻,倘若有变,诸藩王不遵朝廷,群起而乱之,谁能抵挡?皇上,臣以为,削藩已经迫在眉睫,否则长此以往,藩王更加坐大,更加无视皇上和朝廷,此次燕王举兵进京之事就是明证。”卓敬出班再次劝道,这番话,其实他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在不同的场合,无论是朝会还是私下拜见朱允炆的时候。

    他的主张,跟已经因为诬告林沐风被朱允炆罢官为民的黄子澄如出一辙。

    一个面目清朗的中年文官大步出列,躬身道,“皇上,臣不这么看。削藩之策太过冒进,极不稳妥。臣以为,朝廷应借鉴汉武帝推恩召之举,‘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高巍,是吏部侍郎高巍!高巍以布衣入仕,是明初一位有胆有识、有气节的官员。他自幼勤奋好学,学宗孔孟,推崇程朱理学。在洪武十五年入太学,因“旌孝行”由太学生试前军都督府左断事。在这个时期,他曾建议垦荒田、抑末技、慎选举、惜名器等诸事,受到朱元璋的嘉纳。

    林沐风赞赏地望着这个历史上记载的颇有见识的历史名人,从他今天这番话来看,此人眼光深远,名不虚传,看问题的确非常全面和透彻,见识比黄子澄之流强上何止一筹——他所言的推恩令,也正是林沐风这两天正在考虑的事情。

    元朔二年,主父偃上书汉武帝,建议令诸侯推私恩分封子弟为列侯。这样,名义是上施德惠,实际上是剖分其国以削弱诸侯王的势力。这一建议既迎合了武帝巩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需要,又避免激起诸侯王武装反抗的可能,立即为武帝所采纳。同年春正月,武帝颁布推恩令。推恩令下达后,诸侯王的支庶多得以受封为列侯,不少王国也先后分为若干侯国。按照汉制,侯国隶属于郡,地位与县相当。因此,王国析为侯国,就是王国的缩小和朝廷直辖土地的扩大。这样,汉朝廷不行黜陟,而藩国自析。其后,王国辖地仅有数县,彻底解决了王国问题。

    汉武帝的推恩令用在建文帝刚刚登基的现在,应该说是最合适的举措。

    高巍的话说完,齐泰出班冷笑道,“高大人,藩王之势大已经让朝廷坐蜡,如再大封藩王之子弟为侯,藩王力量会更加膨胀,到那个时候,朝廷将情何以堪,当真是迂腐之见!皇上,汉之削藩确然引起了七王之乱,但最终如何?汉七国不可谓不强,最后还是灭亡了。所谓邪不胜正,皇上是天命正统,必将一一歼灭不臣之藩王!”

    朱允炆皱了皱眉,他将目光投向了林沐风。

    林沐风知道自己该表态了。他慢慢走出列中,躬身道,“皇上,臣以为高大人所言甚是有理,朝廷可效仿汉之推恩令,以‘推恩’之法自行分化藩王势力,以保朝廷安定民生乐业。”

    卓敬不满的道,“林大人何出此言?难道还要皇上向诸藩王低首不成?皇上,藩王之祸已经迫在眉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林沐风微微一笑,对卓敬他还是颇敬重的,此人虽然在削藩上很是执著,但他与黄子澄却有很大的不同——他的心胸宽广,为人公道正派做官清廉,从来不会嫉贤妒能。在没有收受朱榑贿赂的朝臣中,就有他一个。

    “卓大人,汉平息七王之乱,但过度透支耗费国力不说,也导致天下大乱兵祸延民,导致民不聊生。”林沐风朗声道,“皇上,前车之鉴当谨记。臣请皇上下旨推行推恩令。”

    朱允炆缓缓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顾左右而言他,“林爱卿,齐王一案查办的如何了?”

    林沐风心里暗笑,面上却一片肃然,躬身道,“皇上,臣已经查实了。齐王殿下虽然贪财好色却有大错而无大罪,臣以为——”

    林沐风的话还没说完,朱允炆就接过话茬,淡淡道,“齐王叔毕竟是先皇亲子,朕之亲叔,看在先皇的面上,既然并无谋反大罪,朕就网开一面。林爱卿,传朕的旨意,夺去齐王封地,留齐王在京师做一个闲散亲王吧——朕也想给齐王叔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呀?”

    “皇上圣明!”一众朝臣心中一惊,个个都听明白了朱允炆的弦外之音,哪里还敢反对。

    “臣遵旨!”林沐风长长出了一口气。留着朱榑的作用太大了,一来可以成为“震慑”那些曾经贪腐的朝臣,二来可以向诸藩王一个信息:朱允炆是不会诛杀藩王的。

    朱允炆顿了顿,又呼道,“方学士、高爱卿!”

    方孝孺和高巍出班跪倒,“臣在!”

    朱允炆和气地一笑,“两位爱卿,朕以为高爱卿和林爱卿所言有理——就由你们两位负责这推恩令之事吧。”

    ……

    短短一个月下来,方孝孺和高巍带着一群“助手”,先是对诸藩王子弟进行登记核实造册,然后根据实际情况一一拟定出分封列侯的详细名单,报请朱允炆御笔批准后推行天下。不久,一道道分封藩王子弟为侯的圣旨从京师里发出奔赴各地,声势浩大的推恩令拉开了序幕。

    譬如,燕王二子朱高煦被封为汉侯,三子朱高燧为赵简侯,幼子朱高爔为墨阳侯,等等。当然,诸藩王后代封侯的封地,是要从藩王封地中分割的。这等于是让藩王吃了一个哑巴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知是皇帝要分化他们的势力,但却不能不执行——已经被封了侯的藩王子弟,尤其是那些没有机会继承藩王之位的非嫡出王子,一个个对此兴奋不已。

    ******************

    北平,燕王府,议事大殿。

    朱棣面色非常阴沉,叹息一声,“道衍先生,本王这小侄儿不简单哪,没想到,他居然来了这么一手,真是让本王不得不鼓掌叫绝。”

    “王爷,这是小皇帝在效仿汉之推恩令——王爷,燕王府绝不能执行如此诏令,否则,我们的大计会受到严重影响。”姚广孝沉声道。

    “本王当然不会执行。罢了,此事暂且不提,道衍先生,本王听闻北平布政司张昺和北平卫指挥使谢贵不断向京城密报本王要谋反……可设计除去此二人,以免除我们的心腹大患。否则,这谢贵手中还掌握着上万兵马,本王这心里总是感到很不踏实。”朱棣冷笑一声,“此事就交给先生了。”

    “王爷,此事我们当……”姚广孝阴阴一笑,上前俯身伏在朱棣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姚广孝正要离开王府去布置一切,突然又想起一事来,急匆匆还转,躬身道,“王爷,臣还有一事相报。”

    “先生请讲。”朱棣摆了摆手。他见姚广孝去而复返,也有些疑惑。

    “王爷,白莲教那一万教众在其教主——圣女沈若兰的率领下,虽然已经投向了王爷,但臣还是有些担忧,这支军队可以信赖否?”姚广孝眉头微微一皱,“臣总觉得有些不妥。”

    “呵呵,先生不必多虑。本王非常清楚,这白莲教以造反起事为教义,本王已经跟白莲教结盟,他们教中的力量皆为我所用。再说了,区区一万人何足挂齿?本王已经让他们驻扎在城外,在本王数万卫军中列营,如果他们真有不轨之心,那就是自寻死路。”朱棣冷笑一声,“要不是看在白莲教在民间影响力甚大,可以一呼百应,本王早就灭了他们。”

    姚广孝沉吟着,缓缓点了点头,“也罢,王爷要多加防备才好。不过,王爷日后当真要立白莲教为国教吗?”

    “先生,本王只信自己,不信神佛。去吧。”朱棣起身大步离去。

    姚广孝摇了摇头,也起步离开大殿。

    第二天上午.北平布政司张昺匆匆赶到北平卫指挥使谢贵的官署,“青萍(谢贵字),燕王突然宣我等入王府到底何为?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莫非是……”

    “张大人,燕王乃是亲王,燕王宣,我等不能不去啊。张大人放心好了,燕王虽然谋反已成定局,但此刻他还不至于要拿我等开刀吧?无妨,你我二人就去看看燕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谢贵是一个雄壮的汉子,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是大明的开国功臣,不过,他从朱元璋起兵时职位太低,几十年熬下来,如今才只做到一个卫指挥使。

    张昺叹息一声,“但愿如此吧。”

    两人带着谢贵军中的一个指挥彭二以及其手下的十数名军士去了燕王府。进得燕王府的大殿,却见朱棣正在殿中独自一人切瓜自吃。

    “下臣张昺(谢贵)拜见燕王殿下!”两人躬身齐声呼道。

    “两位大人,本王听说两位经常派人进京密报本王要造反?”朱棣淡然一笑,手中的小匕首寒光闪闪,又切了一片产自西域的哈密瓜,送到口中咀嚼着。

    张昺和谢贵大吃一惊,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朱棣突然哈哈大笑一声,一手里捧着瓜,一手持刀,慢慢站起身来,“不瞒两位大人,本王准备多年,确实有夺取皇位之心。本王做皇帝,难道不比我那软弱无能的侄儿强上百倍?两位,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宣誓效忠本王,协助本王起兵,本王不但放过两位,将来还封两位为侯如何?”

    张昺和谢贵面色大变,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绝望和毅然之色,朱棣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两人明白,朱棣要对他们下手了,今天他们绝难再幸免!

    谢贵冷笑着,“燕王,你为臣子,谋朝篡位就是乱臣贼子,天下人当共诛之,想要我等二人附逆造反,休要做梦了。”

    朱棣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摔落在地上,怒吼一声,“既然如此,就休怪本王无情!来人,给本王砍了!”

    殿后蓦然冲出数百凶狠的刀斧手,蜂拥而至,一阵乱刀就将张昺和谢贵砍成了肉泥,可怜这两位朝廷地方大员就这样死在了朱棣的手里,死状是如此之惨。谢贵虽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也有一身好武艺,但寡不敌众又是措不及防,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就成了屈死的冤魂。

    守卫在燕王府门口的彭二,见燕王府里突然冲出一队卫士包围过来,知道不妙,带着手下的军士血战杀出重围,不知所踪。

    燕王府里,朱棣冷森森的盯着王府校尉丁胜道,“丁胜,速速去包围张昺和谢贵两人的府邸,尽诛杀其满门,不许留一个活口。然后,封锁城门,不许消息传出去。”

    丁胜得令,带着数千燕王卫军包围了张家和谢家,两家数百口人全部在茫然之中沦为了莫名其妙的刀下之鬼。随后,燕王亲军封锁了北平城门,施行全城戒严。朱棣诛杀了张昺和谢贵这两个心头大患,感觉还有些不放心,心一横,干脆又让丁胜领兵将北平城内的地方官僚——凡是忠于朝廷而非燕王府的,一概诛杀。一时间,北平城中一片腥风血雨,数十名官员及其家眷尽数被诛杀。

    朱棣手段之毒辣,远远超过了他的老子朱元璋。后来,当林沐风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也不禁震惊愕然:历史上没有朱棣尽屠北平官僚的惨烈记载啊!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理解成他穿越而来,无形中已经改变了历史前进的轨迹。而事实上,林沐风现在所经历的,已经都在渐渐偏离了历史原有的轨道。

    十五日后。燕王的奏报传到了京师。

    朝会上,朱允炆面色惨白,耳边回荡着齐泰有些颤抖的声音:“皇上,北平燕王奏报,北平布政司张昺、北平卫指挥使谢贵以及一众北平官僚意图谋反,已经尽数被燕王诛杀了,连同其家眷近千人全部……”

    “皇上,这是燕王赤裸裸的挑衅!张昺、谢贵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何来谋反一说?皇上,燕王已经开始向朝廷示威,恐怕没有多久,他们就会举兵造反了!”卓敬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着。

    太惨了,燕王叔啊,你何其残忍?!朱允炆心里怒火上升,猛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爱卿所言甚是,燕王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来人,传朕的旨意,昭告天下,夺去燕王的爵位和封地,派大军进北平缉拿叛贼朱棣进京问罪!诸位爱卿,谁人愿意领军前往北平剿贼?”

    “臣愿往!”长兴侯耿炳文出班躬身道。

    “好,耿侯,朕调集诸卫兵马20万,十日后誓师出征,北征叛贼燕王!”朱允炆狠狠的猛然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

    殿中,林沐风悠然一声长叹。事态的发展,脱出了他的预料和想象。燕王此举,完全让他措手不及,他知道,燕王不是傻子,他明目张胆手段如此残忍地诛杀朝廷地方大员,其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消除后患那么简单。恐怕,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逼朱允炆与其反目,然后借机举兵起事。

    看看吧,不是我燕王不臣,乃是小皇帝不给我活路,非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燕王的身上,还要派军来围剿,我燕王乃是天皇贵胄,为大明朝廷立下盖世功勋,岂能坐以待毙?——不管这理由多么勉强,多么地不能服众,但也毕竟是一个可以糊弄天下臣民的理由,总比公开说我要夺皇位要“高尚”得多。

    秋风飘摇,朱允炆与朱棣之间的战争就这样提前拉开了序幕。林沐风此刻不得不正视和面对现实,风雨欲来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再“缓缓图之、从容准备”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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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王介绍:
巍巍宫殿琉璃碧,蒙蒙烟雨青花瓷;
喜气洋洋釉里红,色彩斑斓珐琅器。
瓷砖瓷印瓷火器,内画彩塑逞技艺;
老瓷绽放新篇章,中华盛世一朝起。
一个现代工艺美术师回到明初,成了富甲天下的风流瓷王。他会彩塑制瓷,他更擅长方寸内画,他还提前复原了失传的琉璃艺术,且看这只来自工业文明的小小蝴蝶,如何闪动翅膀,让大明陶瓷琉璃工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让一个泱泱大中华盛世图景,忽然歌唱,辉煌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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