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瓷王TXT下载瓷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瓷王全文阅读

作者:格鱼     瓷王txt下载     瓷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9章千里奔袭血染草原(3)

    冷月如钩,凉风习习,漫天的星空下,绿苍苍一望无垠的草原泛着淡淡的黑色。在沙漠与草原的交界处,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瓦剌部族。数十个帐篷集中在一起,围成了一个椭圆形,每一个帐幕前,都圈起了数十只的牛羊。

    繁星点点,8岁的哈拉尔躺在自家帐幕前的草地上,仰望着浩渺的夜空,“阿大,夜空好美呀!”

    一个袒胸的瓦剌汉子笑眯眯的也躺在草地上,牛皮的酒囊正在往口中倾倒着烈性的酒,口中含糊不清地大声道,“哈拉尔,去看看你娘睡了没有。”

    哈拉尔哦了一声,乖巧的从地上一蹦而起,正要进入帐幕,突然耳边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他的小脸上一片愕然,大喊道,“阿大,听,有马蹄声!”

    瓦剌汉子面色大变,从草地上一跃而起,扔掉手中的牛皮酒囊,伏在地上仔细聆听着。蓦然,他飞速站起身来,几步窜到自己的马匹前,惶然大呼道,“哈拉尔,赶紧叫出你娘,我们逃命去——乡亲们哪,草原强盗又来了——逃命啊!”

    宁静的夜晚瞬间被打破。小小的部族乱成了一团,火把高举,马嘶人喊,各家的男人们骑在马上,马背上还驼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们放弃了帐幕和牛羊,仓皇地聚在一起,就要向草原深处逃窜而去。

    这大草原上,有不少来无影去无踪的强盗。他们掠夺牛羊,掳走女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们不敢侵扰那些大部落,只能压榨这种小部族。

    轰轰!雷鸣般的马蹄声越来越猛烈,震颤着大草原,就连那深藏在草丛中的蚱蜢和蛇虫都惊惶的四散逃命。瓦剌人还没逃出数十米远,就在震天的马蹄声中被黑压压的军马死死包围在了其中。

    清一色的黑色铠甲,红色缨帽,手中一条寒光闪闪的长枪,胯下是枣红色的雄骏战马,月光下,瓦剌人心头颤抖着望着眼前这一张张面色肃然杀气腾腾的刚毅面孔,绝望地伏在马背上哀呼不止。哈拉尔躲躺在他父亲的怀里,低低道,“阿大,不是强盗呀,这些我们瓦剌人的骑兵吗?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

    他的父亲面色煞白,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不是强盗,而是大明骑兵。飞速奔驰了5天,林沐风的大军出了沙漠,进入了这一片富饶辽阔的大草原,真正深入了瓦剌人的腹地。一路驰来,没遇到任何抵抗,林沐风这才恍然大悟,瓦剌人何以会倾巢而出而不惧别族攻击他的老巢。原来,瓦剌人全民皆兵,又逐水草而居,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巢穴”,瓦剌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只要有水草可以放牧。当然,在草原的中央地带哈布尔,还是有瓦剌人的“中央帐幕”存在的,那是瓦剌人唯一的常年定居点,也可以说是他们的都城。瓦剌人的贵族和大汗,都留守在其中。

    不过,据探马回报的消息来看,在哈布尔,还有瓦剌人的数万大军留守。而除了哈布尔之外,草原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小部落散居着。

    林沐风昂然骑在马上,抬头望着朗朗的星空。

    郭奎纵马过来,小声道,“大都督,这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瓦剌牧民,我们……”

    “老规矩,人放掉,牛羊和居住地全部烧毁。”林沐风摆了摆手。

    郭奎默然点头,向身后的传令兵小声吩咐了几句。军令传达下去,没有多久,这个小部族的居住地就化为一片熊熊火海,帐幕和牛羊全部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瓦剌人哀伤地蜷曲在草地上,望着被焚毁的家园,眼神中一片黯然和麻木。他们只有不到200人,除去老弱妇孺,成年男子不到50人,如何能与这蚂蝗一般笼罩在这片大草原上的数万军马相抗。他们甚至还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就被赶下了马,围拢在了一起。

    年幼的哈拉尔不知在什么时候,挤出了人群,跑到了林沐风的马前,仰起煞白的小脸,眼神中喷出无尽的怒火,大声道,“你们是哪里的强盗,为什么要烧毁我们的牛羊和帐幕,你们是坏蛋!”

    林沐风默然无语,凛然的目光垂下来,他从哈拉尔稚嫩而执著的眼神中,读到了跟自己当初在老爷庙目睹大明商队被屠杀惨状时一样的苦痛和愤怒。林沐风低低一叹,用枪尖挑起哈拉尔的下巴,深深地望着他。哈拉尔身子虽然颤抖着,但神色却昂然不惧,也冷冷地回望着他。

    “哈拉尔,我的孩子!”一个瓦剌妇女哭喊着奔跑过来,跪倒在地,“老爷,你行行好,饶了我的孩子吧,他才8岁!”

    林沐风冷冷一笑,垂下了枪尖,回头一瞥,“郭将军,传我的军令,我们兵分三路,一路袭杀过去,三日后在哈布尔汇合!记住,如有反抗者,一概杀无赦!”

    大明骑兵队形一变,分成三条长长的黑色长龙,趁着月色分三个方向向草原深处奔涌而去。依旧是雷鸣一般的马蹄声中,林沐风回过头来,望着眼前这个勇敢的瓦剌孩童,沉声道,“好好活着吧,毕竟,我还留下了你们的性命——孩子,你很好!”

    ……

    孟连和夏侯永分别带1万骑兵从左右两侧进军,而林沐风与郭奎领军一万居中挺进。2日后,林沐风的中军在距离哈布尔不到数十里的杭爱河畔终于遭遇到了闻讯迎击出来的瓦剌守军。

    黎明的晨光下,远远地,无数的漫山遍野的瓦剌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咆哮着冲击过来,就像一群草原上的野狼。郭奎面色一凛,“大都督,瓦剌人起码有2万人——”

    林沐风淡淡一笑,“郭将军,传令下去,全军发射火箭,让这些瓦剌人尝尝我们瓷火器的厉害!”

    如若暴风骤雨一般的瓷火箭在空中呼啸着,发散着绚烂的火花飞射而去,在即将落入敌群中的瞬间,轰然爆炸开来,炸得瓦剌骑兵方队人喊马嘶,阵型大乱。数以千计的瓦剌骑兵被火箭炸死或者炸伤,纷纷惨叫着跌落马下,瞬间又被纷乱的乱军马蹄踩成肉泥。

    但尽管如此,瓦剌骑兵还是顶着密集的火箭暴雨冲杀了过来。那一把把迎空挥舞的雪亮的弯刀,那一张张狰狞丑恶的面孔,都是那么的清晰在目。

    郭奎正要挥动令旗,让全军冲杀过去。却听林沐风哈哈一笑,“传我的命令,全军立即把转马头,退!”

    郭奎微微一怔,但还是传下了林沐风的军令。1万大明骑兵把转马头向来路飞驰退去,而身后,黑压压的瓦剌骑兵纵马追赶。一直到正午时分,瓦剌人追得累了,渐渐放缓了马蹄。而大明骑兵其实也是疲倦不堪,只与瓦剌骑兵隔着大约有千米的距离。

    “停!准备,发射火箭!”郭奎挥动了令旗。

    ……

    就这样一个向前追赶,一个向后飞驰,在这草原上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大明骑兵始终与瓦剌追兵保持着数里的距离,只要瓦剌军靠近,先是一番火箭猛射,然后趁瓦剌人阵型一乱,继续后退。如此折腾到日落时分,瓦剌人伤亡惨重,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一路留下了数千具尸体。一天的你追我赶,两军都已经到了接近崩溃的边缘。到了后来,瓦剌人干脆不追了,原地列队休息起来。而看到瓦剌人没有再追杀过来,大明骑兵们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要不是有一股子精神支撑着,他们早就一头栽倒在马下了。

    “大都督,如此连番奔驰,将士们怕是已经撑不住了……”郭奎焦虑的道。他性格沉稳,平日里话很少,对于林沐风的军令,他只有默默的服从。

    “郭将军,不要紧,我军疲倦,瓦剌人也不会好过。”林沐风接过郭奎递过的水袋,喝了一口,抹了一把干裂的嘴唇,“告诉兄弟们,在马上休息片刻,只要我们坚持到晚上,瓦剌人就会不战而退!”

    ……

    “大都督,瓦剌人不追了,已经向哈布尔开始退却!”探马来报。

    “传我的命令,全军都有,鼓足精神,追上去,杀啊!”林沐风仰首看看渐渐昏暗下来的天幕,蓦然吼道。

    瓦剌人之所以退却,主要是担心哈布尔的安危,毕竟,他们是防守哈布尔的主力军队。直到此刻,瓦剌军首领才醒悟过来,这狡猾的明军一路诱引他们出击,不跟他们正面作战,一定是有什么诡计。

200章踏平哈布尔,掳走瓦剌大汗

    瓦剌人的“首都”哈布尔,就建立在杭爱河的东侧。在茫茫的大草原上,方圆数十里,全部都是星罗棋布的、灰白色的圆顶牛皮帐幕,按照一定的布局排列起来,真正构成了一座帐幕之城。在帐幕群的中间,有一座高大的金色帐幕,足足有十几米高,数十米方圆大小,帐幕顶上镶嵌着巨大的金环,五颜六色的彩带在帐幕四周飘荡着,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那就是瓦剌大汗的黄金大帐,类似于中原的皇宫。而在帐幕群的外围,则是军帐,千余座军帐犹如一道屏障,将这座没有城墙的帐幕之城护卫在其中。

    哈布尔帐幕之城的中心地带,是瓦剌贵族以及他们的奴隶居住,而外围,才是瓦剌各大部族的平民以及军士的家属,人口起码有数十万。只不过,当下,除了护卫留守的不到3万的骑兵之外,城里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能上阵作战的壮年男子,都随军出征察合台了。

    夜幕刚刚降临,月色非常皎洁。清朗的月光下,追击林沐风兵马的瓦剌铁骑还没有退守回哈布尔一线,但孟连和夏侯永率领的两路大明骑兵已经到达。轰轰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哈布尔宁静的夜空,帐幕之城中纷乱四起。

    火箭暴雨不夜天!无数密集的反射着耀眼火花的瓷火箭呼啸而入,就像多姿绚烂的礼花。瞬间,在漫天的星空下,在黑色夜幕之中,火焰暴起,无数帐幕起火,数不清的瓦剌人逃出着火的帐幕,惶然地惊呼着,求救着,到处都是汹涌的人流,以及那受惊后横冲直撞的马匹和牛羊。

    “杀啊!马踏哈布尔,血债血偿!”孟连和夏侯永几乎同时从哈布尔两侧发出了进军令。

    ……

    午夜时分,当回军哈布尔的瓦剌留守军主力赶到哈布尔的时候,哈布尔已经沦陷在明军手里。一眼望不到边的帐幕群,变成了冒着青烟的废墟,无数的牛羊和瓦剌人的尸体倒落在地,有的已经被烧成了火炭。

    气急败坏的瓦剌骑兵与孟连和夏侯永的两万人厮杀在一起,将这哈布尔的废墟当成了血腥的战场。瓦剌骑兵的战斗力不可谓不强,但可惜的是,没有多久,林沐风的1万骑兵也赶杀上来,三路大军将瓦剌骑兵团团包围。经过半夜的艰苦战斗,拥有火器的明军牢牢占据着上风,到拂晓时分,明军以死伤5000多人的惨重代价剿杀瓦剌留守骑兵接近2万人。数千人的瓦剌残兵突出重围,分别向鞑靼和大草原的更深处逃窜而去。

    明军踏平哈布尔!瓦剌人的老巢哈布尔落入明军手里。数千瓦剌平民死于乱军和大火之中,自大汗以下数百贵族全部被俘。这一消息旋即在大草原周边传播开去,震动了位于瓦剌东侧的鞑靼人。这一战,其震撼效应和影响力,远远大于林沐风在西域的那三战。至此,林沐风因哈布尔大捷一战成名。在日后的很多年里,这漠北的大草原上和整个西域地区,都流传着这个让瓦剌人、鞑靼人、西域胡人和察合台人都闻风丧胆的名字。

    瓦剌人的黄金大帐前,一片狼藉。灿烂的阳光下,瓦剌贵族们哆嗦着身子,聚集在一起,蹲在地上,等候着大明占领军的处置。

    林沐风冷冷地扫射着这群锦衣玉食衣着华丽毫不逊色于中原贵族的瓦剌老爷,高大的身影站在阳光下一动也不动,一股子淡淡的杀气依旧弥漫着他的全身。郭奎上前一步,小声道,“大都督,奇怪地很,我军搜遍全哈布尔,也没有发现瓦剌大汗猛哥帖木儿,难道他逃走了吗?”

    “也许吧,逃就逃了,无关紧要。”林沐风淡淡一笑。他的目的在于直捣瓦剌老巢,从而起到围魏救赵、敲山震虎的效果,只要瓦剌人得知老巢被攻陷,必然会军心不稳试图回撤,这就会给察合台人带来机会。如果,如果那些察合台不是一群废物,就可以趁机攻杀,虽未必能全歼瓦剌大军,但将瓦剌驱逐出境是没有问题的。据他所知,这察合台人也是蒙古人的后裔,察合台骑兵的战斗力比瓦剌也差不了多少,否则,瓦剌人怕早就灭了察合台了。至于猛哥帖木儿,能抓住当然好,抓不住也无所谓。

    “末将已经命令全军就地休整,大都督,我们是继续进军还是回军班师呢?”郭奎也算是一个智谋双全的将军,自从跟了林沐风,他的指挥才能尤其是谋划调度参谋能力,逐渐显现出来。

    林沐风沉吟了一下,“传我的命令,全军休整但不要懈怠,更不得袭扰瓦剌平民。”

    林沐风说话间,突然觉得有一道阴沉沉愤怒的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他转头望去,见瓦剌贵族人群里有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身着普通的瓦剌贵族装,秃顶,腰间系着一条紫红色的带子。此人微微低着头,但眼角的余光却狠狠地盯着林沐风,放射着凶光。

    林沐风心头一动,向身后的孟连使了个眼色。

    孟连全身铠甲,头盔已经摘除了下来,凌乱的头发草草归拢在脑后,浑身上下满是血迹,他一手握着宝剑,上前去一把抓住外围一个瓦剌青年贵族的喉咙,沉声道,“告诉本将军,你们的大汗到何处去了?”

    青年瓦剌贵族名叫贾巴利,是瓦剌一大部落的小酋长,他入哈布尔朝拜猛哥帖木儿不到一日,就落入了明军的手里。贾巴利颇有几分骨气,他冷哼了一声,愤愤地扭过头去。

    “你牛个锤子!”孟连怒火上升,胳膊肘子猛然一顶,就将贾巴利撩翻在地。贾巴利惨叫一声,在地上呻吟着。孟连唰地一声抽出佩剑,剑尖顶在一个瓦剌老贵族的下巴上,冷笑着,“你,过来告诉我,猛哥帖木儿何在?”

    老贵族身子一个哆嗦,虽然没敢说话,但却将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向了人群中的那个矮胖中年男子。

    孟连哈哈大笑,分开人群,就拖拉着矮胖男子过来,一脚踹倒在林沐风的脚下。

    “你,便是那瓦剌大汗猛哥帖木儿吧。”林沐风淡淡一笑,手指着脚下的男子,“怎么,一个堂堂的瓦剌大汗,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吗?”

    矮胖男子脸色涨红,手撑着地面,猛然站了起来,昂然道,“是本汗便如何?”

    “很简单,本都督要将你带回大明,听任大明皇帝陛下处置。猛哥帖木儿,你擅自起兵侵略察合台,如今哈布尔落入我军手里,你可心服?”林沐风抬手拂去了自己铠甲上的一片灰尘,朗声而言。

    “既然落在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废话什么。”猛哥帖木儿猛然扭头看着自己昔日的臣属贵族们,声音变得凄凉起来,“你们都不要怕,瓦剌人不会灭族,瓦剌还有数十万大军,我儿帖木儿牛与帖木儿花会为我们报仇雪恨!”

    一众瓦剌贵族悲从中来,齐齐拥挤着跪拜在地,哀呼道,“大汗!”

    林沐风嘴角一晒,摆了摆手,“孟连,将他们押解下去,猛哥帖木儿看管起来,他的几个儿子孙子放了,其他人——”林沐风顿了顿,咬了咬牙,阴森森地道,“其他人,全部杀掉!”

    孟连领命带着士卒们押解着鬼哭狼嚎骂声一片的瓦剌贵族们离去,郭奎站在林沐风的身侧,眉梢挂着一丝淡淡的疑惑,“大都督,既然要杀,就干脆全部都杀了以除后患,何以要放了猛哥帖木儿的儿子和孙子呢?”

    林沐风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周遭的几个大明士卒看来,是那么地诡异。

    “郭将军,猛哥帖木儿我们要带回去,至于他的儿子和孙子——让他的这几个儿子,还有远在察合台的两个,争夺汗位吧。只有这样,瓦剌人才会内乱,在短时间内不能卷土重来。”林沐风叹息一声,“瓦剌人不比西域胡人,生性野蛮彪悍,要想让他们臣服于大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都督高见。”郭奎点了点头,“其实,有瓦剌人牵制察合台和鞑靼,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林沐风赞许地看了看郭奎,拍了拍他的肩膀,“此番马踏哈布尔,班师回朝后,我定然向皇上为三位将军请功。”

    ******************

    十日后。林沐风率2万多大明骑兵,带着此行唯一的战利品——瓦剌大汗猛哥帖木儿班师回西域而去。

    明军马踏哈布尔,掳走瓦剌大汗的消息传遍了草原,当然也在不久后被远在察合台别失八里一线的瓦剌大军探马得知,报知了瓦剌军首领帖木儿牛——瓦剌的大王子。瓦剌大军闻讯惶然,军心大乱,很多将领和士卒因为担心自己的家属和部民,纷纷强烈要求帖木儿牛立即撤军返回大草原。

    帖木儿牛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察合台,连夜撤退。察合台人当然不是傻子,趁瓦剌人撤退的当口,聚集大兵攻杀,瓦剌骑兵归心似箭,一边与察合台骑兵拼杀,一边缓缓向大草原撤退。察合台人士气高涨,一连追到了大草原的外围,数百里的长途攻杀,歼灭瓦剌骑兵数万人,当然,他们自己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不到20万的瓦剌大军仓皇地在大草原上行进着,刚刚摆脱了察合台人的追杀,内部却又起了战火。帖木儿花在瓦剌将军古鲁所部的支持下,在宿营的一个夜晚,冲杀进他的兄长,瓦剌大王子帖木儿牛的营地,将帖木儿牛斩杀。自此,瓦剌大军的指挥权落入了帖木儿花的手里,或者说,整个瓦剌已经落入了帖木儿花的手里。猛哥帖木儿汗的时代结束,新的帖木儿花汗的时代到来。

    不过,瓦剌人已经元气大伤,起码在十年之内,再也无力外侵了。说不准,还会被他们的“同胞兄弟”鞑靼人所吞并。

    西域的格局也因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西域南道完全落入了大明的控制之中,察合台人要顾及漠北的瓦剌,还要警惕撒马尔罕国这只更凶猛的野狼(西察合台)进攻,战后的察合台再也无力南顾,只能哑巴吃黄连,坚守着西域北道以及葱岭以西的大片地区,遣使到哈密上表,等于是变相承认了大明对西域南道的统治权。

    朱元璋的旨意也下来了,同意在龟兹和喀什设立军屯兵卫,又从河西走廊调兵1万挺进西域。龟兹的驻军已经到位,而因为路途遥远,前往喀什的大明驻军还行进在路上。驻军三年一换防,完全效仿了汉唐的西域军屯制度。同时,朱元璋还向西域派遣了庞大的由低级官僚、文人和工匠等组成的“工作队”,因为,西域南道的治理需要大量的人才。

    大明瓷行在吐鲁番的瓷窑基地已经建成,来自京城总窑的工匠们正带着胡人工匠,进入了烧制瓷器的正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利和自然。

    这一日,日落时分,哈密城中,一个青年将军形色匆匆地走进了哈密王宫,那是哈密卫指挥使杨凌。

201章朱允炆的手腕

    朱允炆正在殿中与“老不死”李焕文商讨政事,见杨凌面色阴沉匆匆走了进来,不由笑道,“杨凌,你不是带兵去巴里坤湖畔垦田了吗,怎么又回到哈密来了?”

    杨凌跪倒在地,“末将杨凌拜见殿下。殿下,末将奉命去巴里坤湖畔垦田,但却被哈密王贴果儿带人阻拦,他说这巴里坤湖畔是哈密最为富饶肥沃的土地,理应由哈密人耕种,要我军退出巴里坤湖——然而,据末将所知,在此之前,巴里坤湖一带的土地都是荒废的,哈密人从无耕种。”

    朱允炆哦了一声,沉吟着。

    杨凌愤愤不平地又道,“殿下,在大明军队未来西域之前,他们因害怕察合台和瓦剌的侵扰,废弃了这片土地,如今我军平定了西域南道,哈密人……”

    杨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允炆打断了,他转过头去,看着李焕文微微一笑,“李都督,你意如何?”

    李焕文躬身一礼,“殿下,瓦剌人和察合台人在西域飞扬跋扈,烧杀抢掠,西域胡人从来不敢说半个不字。而我军进驻西域,对胡人恩赐有加,即不横征赋税,又不侵占他们的牛羊财帛——如此天恩,他们非但不感恩,反而得寸进尺——殿下,臣以为,应该对哈密人予以薄惩,让他们对我大明常怀敬畏感恩之心。”

    听到李焕文这话,杨凌顿时附和道,“殿下,末将也以为,该对哈密人予以薄惩,以儆效尤,让西域南道的胡人明白,我大明天威不可犯!尤其是那个哈密王贴果儿,末将觉得此人野心很大、野性十足,该给他一点教训,否则,他还真忘记了,哈密王位他是如何坐上去的。”

    朱允炆哑然一笑,“依你们之见,该如何惩处?派兵镇压?杀人?把贴果儿赶下台重新立个新王?如果那样的话,我大明跟瓦剌强盗有何区别?”

    李焕文和杨凌面面相觑,尴尬地垂下头去。不过,他们心里颇不以为然。

    朱允炆面色一沉,缓缓起身道,“李焕文,杨凌,本宫早就跟你们说过,既然西域南道已经纳入了我大明的疆域,那么,西域的胡人就是我大明的子民,他们跟中原的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大明要保护胡人的土地、牛羊和生命,要让他们安居乐业,生活得比昔日更好,只有这样,胡人才能对我大明归心。利用武力强行震慑,杀人夺命收不了心,这个简单的道理,你们不懂吗?”

    李焕文与杨凌对视一眼,双双跪倒了下去,齐声呼道,“殿下英明,臣等知错了。”

    朱允炆哈哈一笑,双手虚虚一扶,“起来吧。杨凌啊,既然哈密人不愿意让我军在巴里坤湖垦田,那你就换一个地方吗,我看,这哈密城外有很多绿洲可以开垦嘛。”

    “末将明白了,末将告退!”杨凌暗暗叹息一声,告辞出宫。李焕文见杨凌走了,也躬身一礼,“殿下,臣还有一些政务,也告辞了,殿下金安!”

    “李焕文,迎接林大都督大军凯旋的准备做得如何了?李焕文啊,本宫要在哈密城外轰轰烈烈地欢迎我们的林大都督,3万大明英雄。”朱允炆摆了摆手,“你去吧。记住,等漠北远征大军回来,马上报于本宫,本宫要出城十里迎接。”

    “臣领命。”李焕文点了点头,也出了宫。

    朱允炆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突然转过头去,向着殿中的一个角落呼道,“哈密王,出来吧,他们都走了。”

    贴果儿脸色涨红,急匆匆走出角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贴果儿知罪了,贴果儿这就去命令我的子民,退出巴里坤土地。”

    “不用了,本宫言而有信。贴果儿,只要哈密真心归顺大明,我大明绝不会抢占你哈密一块土地,不夺你哈密一只牛羊。至于明军军垦,你也知道,大军在此,需要粮草,如果不自给自足,怕是又要给哈密百姓增添不少负担。所以,本宫希望你跟哈密百姓说说,大明绝无意侵占你们的土地。土地所出,除了军用之外,会全部返还给哈密百姓,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朱允炆慢慢坐了下去,“平身吧。”

    “殿下隆恩,哈密人感激莫名。”贴果儿松了一口气。他早就进宫来跟朱允炆说巴里坤的土地之事,刚说了没多久,李焕文和杨凌就先后到来。他本想暂且告退,但没想朱允炆却让他躲在一旁。刚才,李焕文和杨凌那番话,让他多少有些毛骨悚然。他当然有野心,不过,这个野心是强盛哈密的野心,而并非是反抗大明的野心。贴果儿虽然年轻,但却不是傻子,他对西域南道的局势看得很清楚,在数十年之内,察合台人和瓦剌人已经无力夺取西域南道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触怒大明,对哈密没有任何好处。当然,他这个哈密王,也只有灰溜溜地下台了。

    想到这里,贴果儿面色更加的涨红,低低道,“殿下宽厚待人,贴果儿实在是羞愧难耐。殿下,贴果儿想扩大哈密军队1000人,请殿下恩准。”

    “哦?有大明军队在,你们扩军作甚?”朱允炆皱了皱眉。

    “殿下,哈密虽然国弱民乏,但哈密也有热血男儿,我们希望能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园,而不是全部依赖大明军队——而且,殿下,贴果儿愿意将哈密扩编后的2000军马归入杨凌将军麾下,听命于大明调遣。”贴果儿小心翼翼地说着。

    “呵呵,也罢,你这个哈密王,也需要一支军队来保护。这样吧,你去找杨凌,大明军队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武器和铠甲,也可以代你们训练军队,去吧。”朱允炆想了想,觉得没有理由拒绝哈密扩军。反正,区区2000人也翻不了天。

    贴果儿大喜,连连叩头,“多谢殿下隆恩!多谢殿下隆恩!”

    “好了,不要叩头了。记住本宫的话,贴果儿,本宫希望哈密能世世代代臣属于大明,不得反叛——”说到这里,朱允炆微微一顿,眼角闪出一丝厉芒,“否则,大明必将严惩不贷!”

    贴果儿心中一颤,跪在地上没敢起身。

    朱允炆冷冷地盯着伏在地上的贴果儿,半响,慢慢走下王座,伸手扶起了他,“大明是哈密的朋友,而不是敌人!去吧,本宫送送你,哈密王。”

    “殿下,贴果儿不敢,不敢!”贴果儿被朱允炆冷森森的话弄得浑身发冷,刚刚起身又要跪拜下去。

    ……

    内殿之中。朱嫣然看到这一幕,微笑着望着身后的如烟和沈若兰,“如烟姐姐,若兰,王兄也会使用手腕了,看他对这哈密王恩威并重,颇有皇祖父之风呢。”

    如烟妩媚地一笑,“公主,殿下乃是人中之龙,大明储君,言行举止之间,自然隐隐有帝王的威势,小小一个哈密王,当然凛然于天威之下,这也很正常。”

    沈若兰前些日子刚从吐鲁番回来,当然,对朱嫣然,她自然是编了许多谎言。朱嫣然也没怎么在意,从京城一路进入敦煌,朱嫣然对她颇有好感,在沈若兰的刻意逢迎之下,两人相处甚好。

    沈若兰俏丽的脸上,一丝复杂的神色一闪即逝,她躬身一福,叹息道,“公主殿下,若兰在秦淮河上,听人言当今的皇太孙殿下宽厚仁义,是罕见的大德君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作为大明储君,殿下能视西域胡人为大明子民一视同仁,力行宽待胡人,这种胸襟和气度,确非是常人所及了。”

    沈若兰这倒不是说的恭维话,的确是她有感而发。从汉唐时期,中原王朝占领西域不知凡几,但有哪一个君王能真正将西域人视为自己的子民一般看待?没有。朱允炆居然说出了这番话,不论是不是做给贴果儿看,其胸怀都值得令人感叹了。但沈若兰立即又想起了朱元璋的残暴和强权,心里又涌起深深的厌恶和愤怒,俏脸一变,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垂下了头去。

    朱嫣然也没在意,还以为她公开评价一个男子,有些怕羞。不过,沈若兰这番话,让朱嫣然很高兴,她微微一笑,“若兰你不愧是秦淮河上有名的才女,你能理解王兄的这番苦心,本宫甚是欣慰。”

    这个时候,外殿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和杨凌那兴奋到“变形”的呼喊声,“殿下,殿下,大喜大喜,林大都督率军凯旋了,此刻距离哈密城不到百里。”

    新建了一个贵宾群,欢迎大家加入。58756668

202章凯旋的夜晚

    朱允炆手里的茶杯哗啦一声掉落在地摔成碎片,惊喜道,“回来了?好,杨凌,速速传本宫的命令,随我出城10里迎接大军凯旋!”

    杨凌兴奋的领命而去。

    内殿中,朱嫣然心头一跳,喜上眉梢,“如烟姐姐,若兰,走,我们也去!”

    看到朱嫣然领着两女火急火燎地奔出内殿,朱允汶哈哈大笑,“嫣然,如烟,你们比本宫还着急哦。好——你们且一起随我出城,迎接我们的林大都督!”

    朱允炆在5000御林军的护卫中,赶到了距离哈密十里之外的野马滩。而早早闻知消息的李焕文,早就带着西域南道都督府的一众官僚属员,在野马滩搭建起了凯旋棚,摆下了海量的美酒和烤羊肉。凯旋棚之外的两侧,挤满了哈密城里城外的哈密人,还有一些临时停留在哈密城中的中原或者胡人商客也闻讯蜂拥而至。野马摊上,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一片欢腾。

    对于大明军士和西域南道都督府的官员属员,乃至那些来自中原的汉人商客来说,林沐风率大明骑兵,千里奔袭漠北,马踏瓦剌老巢哈布尔,生擒瓦剌大汗猛哥帖木儿,大大涨了大明的威风,所有大明人都与有荣焉,心中骄傲。

    而对于哈密人和一些胡人来说,瓦剌人的强盛在大明的光环下荡然无存,瓦剌铁骑的无敌和凶残,在大明军威的遮蔽下,早已成为历史。西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明时代。

    此刻已经是初冬时分。清冷的风微微吹拂着,所有人都心怀期待,期待能亲眼目睹那如同天兵天将一般所向披靡的大明骑兵胜利凯旋的一幕!

    朱允炆站在凯旋棚中,左边是朱嫣然等三女,而右边则是李焕文、杨凌等大明官员将军。朱嫣然今天破天荒地换上了公主的正式宫装,长裙玉带,黑发如云,她盈盈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自己的情郎,心目中独一无二的英雄。

    “嫣然,沐风此番进军漠北,直捣瓦剌老巢,不仅大获全胜,居然还能将瓦剌大汗猛哥帖木儿生擒回来——这般功绩,本宫也跟着他沾光了。”朱允炆兴奋地望着远方,手心都有些颤抖。

    “王兄,我料沐风此次会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王兄你。”朱嫣然微微一笑,眉眼间的喜悦和自豪闪现着,“相信用不了多久,大明皇太孙殿下率军开疆辟土踏平瓦剌的盖世之功,必然会传遍大明天下。”

    朱允汶脸色一红,“嫣然,此话说得王兄有些惭愧。”

    “王兄,你忘了我们临出京前沐风跟你说过的话了吗?”朱嫣然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林沐风的口气和腔调道,“殿下,倘若事不可成,败军之过归于沐风一人,而倘若但有小成,能取得西域片土,功绩皆归于殿下——无他,臣之意在于,于此向天下人宣告,大明储君皇太孙殿下有能力将大明万里江山传承后世!”

    往事历历在目,林沐风真诚的话语回荡在朱允炆的耳际,他心潮澎湃,心里感动异常,低低道,“嫣然,遇到沐风,实乃是上天赐给本宫的厚礼。沐风如此真诚待我,我日后绝不负他。”

    朱嫣然见自己的心上人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兄长君臣一心,真诚相待,心里也是欢喜。她默默抓住朱允炆的手,柔声道,“王兄,嫣然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皇帝,嫣然也相信,沐风会是一个好臣子,只要你们君臣同心,大明江山固矣。”

    朱允炆俊逸的脸上神光一片。他再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偶尔回头来向如烟和沈若兰笑笑。

    众人等候了约有半个时辰左右。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远远望去,大漠的边缘处,翻腾起漫天的黄沙遮天蔽日。杨凌上前去躬身一礼,“殿下,林大都督大军到了,请允许末将领1000人上前迎接大都督!”

    朱允汶朗声一笑,“好,杨凌,替本宫迎上前去,迎接大明勇士们凯旋!”

    ……

    2万多大明骑兵下马,面色肃然列队在这戈壁滩上,队列齐整,军容严明。那一张张满是风尘的脸上,流露着刚毅而兴奋的神采。林沐风翻身下马,笑吟吟地向凯旋棚走去,身后紧跟着郭奎、孟连和夏侯永三个将军。

    朱允炆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居然撇下众人奔跑了出去,一把拉住林沐风的手,“沐风,本宫很高兴,欢迎你们凯旋!”

    林沐风微笑着带着郭奎三人跪倒在地,齐声呼道,“臣拜见殿下!有劳殿下远迎,臣等不胜感激!”

    “起来,赶紧起来!”朱允炆挨个扶起三人,又向孟连和夏侯永和声笑道,“两位将军也辛苦了!”

    “为朝廷效命,末将等在所不辞!”孟连和夏侯永躬身下去。

    朱允炆拍了怕林沐风的肩膀,走上前去,面对着2万多凯旋的大明骑兵,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欢迎你们,大明的英雄们!你们马踏哈布尔,为大明争得了荣耀,本宫代表皇上欢迎你们胜利凯旋!”

    2万多骑兵轰然一声跪倒在地,场上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呼喊声:“殿下厚恩,大明无敌!”

    “起来吧,我的勇士们。本宫已经准备好了美酒和烤羊肉,今日,你们可以尽情地享用,我们不醉不归!”朱允炆听着这雄壮动天的军士呼喊,也是激动得难以自已,他立即吩咐杨凌和李焕文带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美酒和烤羊肉送了过来。

    2万多骑兵奔驰征战了接近两个月,此刻心情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他们欢呼着,与涌上前来慰问的人群拥抱在了一起,野马滩沸腾了!

    林沐风欣慰地望着这一切,与走上前来的朱嫣然默然相对无语。朱嫣然眼圈一红,两颗晶莹的泪花儿滚落在白皙的脸颊上,“沐风,嫣然……”

    林沐风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轻轻的唤着,“嫣然!”但他眼角的余光又发现,就在不远处,沈若兰那俏丽的身影落寞地伫立在那里,脸上也浮现着深深的喜悦。

    ***********************

    对于哈密城来说,这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大漠之中,昼夜温差极大,初冬的夜晚,温度已经非常的低了。此刻在城外,到处是喧哗的歌舞声,一堆堆熊熊的篝火,一眼望不到边,给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些许温暖。

    庆功酒宴设在哈密王宫。在酒宴上,林沐风与众将士以及朱允汶等人喝了几杯酒后,就借口疲乏告辞出去安歇了。朱嫣然知他远征归来,心神疲倦,也没阻拦他。作为大明公主,她此刻依旧陪伴在朱允炆身边,向远征归来的大明勇士们敬酒。

    林沐风的住所。

    沈若兰默默端过一杯茶,柔声道,“喝杯茶解解酒吧。”

    “若兰,谢谢。”见沈若兰这般温柔体贴,林沐风心里倒是有些讶然。

    “你回来就好。”沈若兰欲言又止,低低道。

    林沐风心里一暖,忍不住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在她英姿勃勃的脸上吻了一口,“若兰,这些日子你留在哈密,一切还好吧。”

    沈若兰霞飞双颊,挣扎了一下,突然看见林沐风清澈怜爱的眼神,心里一颤,再也矜持不下去,身子软了下来,“你又要欺负我吗?”

    林沐风淡淡一笑,“若兰,你已经是我的女人,这个事实,你改变不了,我也改变不了。我答应你,只要你放下仇恨,我会竭尽全力还给你们沈家一个清白。”

    沈若兰面色一变,黯然一笑,“你难道就这般忠于朱允炆吗?”

    林沐风笑了笑,“若兰,我本来无意进入朝堂,但命运既然把我推到了前台,我就不能逃避只能面对……皇太孙不是当今的皇上,殿下性情宽厚,虽然有些懦弱,但也不失为一个明主。若兰,皇太孙登基,对于大明的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若兰,你听我一句劝,大明立国已久,国基稳固,而且大明百姓人心思安,你要起兵造反,无异于蚍蜉撼树自寻死路。与其搭上自己的性命,还不如把心放宽一点。我会想办法还沈家一个清白,让幸存下来的沈家子孙大富大贵,如何?”

    沈若兰半响无语,慢慢靠在林沐风的胸膛上,幽幽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时常在想,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心中多年的仇恨,说要放下谈何容易。更何况,这白莲教意图造反,也不是我沈若兰想做就做的——自我师父那一代起,白莲教就以推翻大明朝廷改朝换代为教义,教中的四大长老为此已经谋划了数十年,我虽是一教之主,但也左右不了他们的决定。”

    林沐风悚然一惊,“这白莲教不是你说了算?”

    沈若兰叹息一声,“面子上,我是一教之主。但实际上,我只能控制一部分教众。要是我能掌控全教,当年就不会让那个蠢货在青州起兵,白白葬送了数万兄弟的性命,还成全了你这个家伙的虚名。”

    林沐风呵呵一笑,“既然如此,也不要紧。若兰,你干脆脱离白莲教算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多次了,宗教要么掌握在皇权手里为皇权统治服务,要么就会被定位为邪教,遭遇朝廷的封杀。白莲以反叛为宗旨,大明朝廷是容不下白莲教的。”

    沈若兰躺在林沐风的怀里,被他抚摸着,一时间有些意乱情迷,颤声道,“你这个家伙,真是我命中的克星和魔障,也不知道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全家遭灭门之惨祸,又遇到你这个魔鬼……我是上代白莲教主的徒弟,这白莲教就是我的家,我……”

    “不,你的家在这里。”林沐风指了指自己的怀抱,腆着脸又凑了上去。

    沈若兰啐了一口,挣扎起来,“你这个坏家伙!”

    ……

    “大都督,忽里求见!”忽里犹豫着,站在林沐风住所的外间,终于张嘴呼道。

    沈若兰面色通红,一把推开林沐风在自己身上来回抚摩的禄山之手,嗔道,“有人来了!”

    林沐风整了整自己的衣袍,见沈若兰已经躲进了自己的卧房,便淡淡道,“忽里,你进来吧。”

    忽里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的紧身胡服,与之前那情殇后的憔悴面容相比,此刻的他脸色红润,想来心里的那道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了。忽里躬身一礼,“忽里拜见大都督!”

    林沐风呵呵一笑,“忽里,都是自家人,你不要客气,坐下说话吧。”

    忽里点了点头,也不再客气,坐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忽兰等于是跟了林沐风了,虽然目前什么关系也没发生,在林家的身份也是一个未知数。可就算是这样,忽里勉强也可以算上是他的“大舅哥”。

    见忽里坐在那里,神色尴尬,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沐风奇怪地问道,“忽里,你有话就直说吧——难道,是忽兰有事吗?”

    忽里摇了摇头,“大都督,忽兰很好,她现在吐鲁番为你看管什么瓷窑的事情呢。是我,我有一事想求大都督做主。”

    “哦,说来听听。”林沐风的好奇心被勾了上来。这个忽里,生性不苟言笑,自从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他的女人被他父亲逼死,他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天天呆在屋里也不见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沐风知他勇猛善战,本想带他征伐漠北,但见他精神萎靡不振,也就只好作罢了。

    “大都督,我——我想娶哈密的王后依莎为妻。”忽里支支吾吾地道,头低了下去。

    “依莎?那个哈密的前王后?”林沐风惊讶的霍然站起,“忽里,你什么时候又喜欢上人家了……”

    “大都督,我,我那日一见依莎……她,她跟麦莉华太像了……请大都督为忽里做主。”忽里脸色一红,默默跪了下去。

    “这样啊,忽里,可是我听说按照哈密人的风俗,哈密的王后是要嫁给哈密新王的……”林沐风沉吟着。

    “大都督,哈密新王乃是依莎的兄弟,她怎么能嫁给他呢?再说了,我也是吐鲁番的少主人,怎么说也配得上她吧。”忽里胸脯一挺,傲然道。

    “呵呵。好吧,明儿个我去跟贴果儿说说?”林沐风哑然一笑。

    忽里大喜,起身又拜了一拜,“大都督,你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

    忽里刚走,沈若兰从内室闪身出来,眉头紧皱,“大人,我看这事并不那么简单。据我所知,这哈密前王后依莎,是有意接近忽里的,我怕这是贴果儿有意安排的。”

    林沐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那又如何?不要再叫我大人了,叫我名字吧。”

    “大——沐风,我看这贴果儿很不简单,野心十足,听说他最近不仅扩军1000人,还逐渐让哈密部落的族民向吐鲁番一带迁居,恐怕,他有染指吐鲁番的心思。”沈若兰淡淡道,“你也不要太大意了,虽然在明军的眼皮底下,他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但是,一旦你率军班师回中原,这整个西域南道就只剩下两万军队……”

    林沐风想了想,“我倒是早就发现,贴果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不过,我以为,他只不过是试图发展哈密罢了,其他的——就凭哈密这区区弹丸之国,他有野心也无力。吐鲁番数倍于哈密,兵强马壮,人口众多,不是哈密人能相比的。”

    “呵呵,如果,如果加上忽里和依莎在吐鲁番作为内应呢?——沐风,我敢跟你打赌,没有多久,忽里就会带着依莎返回吐鲁番。他日,等忽里成为了吐鲁番的新主人,贴果儿就就有机可乘了……”沈若兰摇了摇头。

    “也未必。忽里也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掌控的人,贴果儿看错人了。”林沐风凛然一笑,“若兰,假以时日,我定然会将这西域南道甚至是整个西域都统一起来,什么哈密吐鲁番喀什龟兹,一概都是大明疆土上的州府县城!”林沐风霍然站起,目光炯炯地望着挂在墙上的西域地图,声音低沉起来。

    沈若兰有些痴迷的望着眼前这个让她沉醉的男子。对于他的情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她的心底滋生,或许,从当日泰山之上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爱的种子了吧?与他有了合体之缘之后,她的心扉更是慢慢地全部敞开了,要不是心中的家仇埋藏日久,她兴许早就抛下一切,跟随在他身边了。

    与他相处日久,她心里的那份心动和牵挂就越来越深重。她清晰地感到,这一辈子,她根本就无法再将这个男人的影子从自己心房里驱逐出去了。此时此刻,她好想扑在他的怀里,放弃一切恩怨,让他拥抱着自己,直到天荒地老。

    沈若兰慢慢靠近林沐风,向他依偎了过去。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

    第二天一早,林沐风睁眼一看,怀中的玉人早已不见,空留一股子淡淡的幽香弥漫在屋里。林沐风叹息一声,沈若兰这个女人个性太强了,即便是她对自己倾心一片,却也不会因此放弃了自己的“信念”。

    穿好衣袍,本来想先去王宫拜见朱允炆,但转而一想,他们昨晚还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这时估计还在醉酒之中,也就罢了。略一沉吟,他大步向哈密城中西部的一座大宅院行去。这原是贴果儿的家,自从朱允炆来到哈密住进了哈密王宫之后,贴果儿无奈只好又从王宫搬回了自己的家。

    宅院门口,赫然有几个哈密军士持刀守卫在外面。军士见林沐风走来,哪里敢怠慢,赶紧一起跪倒在地,疾呼道,“小的见过林大都督!”林沐风淡淡笑着,摆了摆手,“你们不要多礼,进去通报哈密王,说我林沐风求见。”

    听说林沐风来了,贴果儿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他昨晚陪宴来着,也喝了不少酒,刚刚躺下。急匆匆迎到门口,贴果儿躬身一礼,“贴果儿拜见林大都督!”

    林沐风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扶植上位的哈密新王,身材挺拔,肩宽背阔,黝黑的脸上线条分明,双眼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也透射出淡淡的威势。他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哈密王殿下,多日不见了!”

    ……

    “哈密王殿下,我这次来,想替忽里向你求亲。忽里看中了你的姐姐,依莎王后,不知道你可愿意?”林沐风直接就道出了来意。

    贴果儿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一闪而逝。但这丝喜色,已经落在了林沐风的眼里。林沐风心中冷笑,沈若兰果然没有料错,依莎主动接近忽里,恐怕八成是受了贴果儿的指使。

    贴果儿笑着躬身一礼,“大都督是哈密一国的恩人,既然大都督亲自为忽里兄弟说亲,贴果儿岂敢不从。只是,大都督,我姐姐毕竟曾经是哈密王后,如果忽里兄弟要娶依莎姐姐为妻,最好是——最好是让皇太孙殿下指婚,也好让我哈密国里的贵族们无话可说。”

    林沐风面上一片淡然,“这没有问题。忽里也是吐鲁番达鲁花赤至竺的儿子,论起身份,也不会辱没了依莎王后。”

    说完,林沐风抬步就往外走,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来扫了贴果儿一眼,“贴果儿,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贴果儿心中一颤,神色变幻着躬身下去,“恭送大都督!”

205章巨型金瓷狮雕(1)

    张风婚后已经搬出了林家,在前面不远的见前街上买了一座小宅院,与香草两个人居住。武定侯府起初拨了几个佣人过去,但都被张风给“撵”了回去。张风不喜欢别人侍候,或者说不喜欢别人打扰他跟香草的二人世界,而香草打小过惯了苦日子,也更是不习惯别人侍候。张风每日去瓷窑上忙碌,而香草则留在家里洗衣做饭,两人的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非常充实幸福。

    这一次,张风就是奉命过来邀请林沐风去侯府赴宴的。没办法,他姑父亲自派人过来,让他来请林沐风,他也不好拒绝。见林沐风变相推辞,张风也知道林沐风刚刚远征回来,身子疲乏,也就不再坚持,点点头便离去了。

    见张风走了,林沐风一看没有外人,一把就把柳若梅横着抱在了怀里,嘿嘿笑着往卧房里奔去。柳若梅跟他夫妻许久,焉能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想要做什么,只是——她瞥了一眼强忍着笑意抱起小秋生站在一旁的轻云,还有轻霞,俏脸一红,低低羞道,“夫君,轻云和轻霞在看着呢,你放妾身下来……妾身,妾身依了你就是。”

    林沐风思念柳若梅多时,此刻心里就犹如一团熊熊的烈火在燃烧,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再说了,在他看来,这轻云和轻霞两个丫头也是自己的通房丫头,算是自己人,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不过,他抱着娇羞不已的柳若梅还没踏进卧房的门,就听内院门口一声清朗的招呼声,“轻云,告诉若梅和沐风,我找他有急事。”

    林沐风暗暗骂了一声,“好你个柳若长,你什么时候来不行,非得这个节骨眼上来打扰我的性福生活。”

    不过,骂归骂,这毕竟是自己的大舅哥,柳若梅的兄长,还是自己瓷行的具体管理者,他也不能不给柳若长面子。叹息一声,他轻轻放下柳若梅,迎了上去,“兄长!”

    “沐风,你终于回来了……好……”看得出,柳若长有些激动。有这么一个能耐通天前途无量的妹夫,对于柳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林沐风看着柳若长,大半年没见,他似是憔悴了一些,俊朗的面孔上,两鬓处居然多了一丝丝白发。知道他是管理大明瓷行过度劳累所致,不由也有些感慨,一把握住柳若长的手,“兄长,请进客厅待茶!”

    柳若梅站在客厅门口,笑吟吟地道,“夫君,兄长,进来坐下说话吧。轻霞,吩咐厨房赶紧做几样小菜,让夫君跟我兄长小酌几杯。”

    ……

    进了内院的小客厅,柳若长坐下端起轻霞送上来的茶杯小啜了一口,却见林沐风盯着脚下的明晃晃的地面发愣,不由笑道,“沐风,这是我们窑上生产的瓷砖,我让人给家里都铺设上了,这瓷砖地面看上去可比以前漂亮多了吧?”

    林沐风点了点头,瓷砖呈淡紫色,半尺见方一块,虽然瓷砖的釉面相对较为粗糙,也没有什么花纹图案,但在这大明,瓷砖铺就的地面应该算是比较豪华奢侈了,“兄长,莫非瓷砖也已经批量烧制上市销售了?”

    “是啊,沐风,你不知道,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这京城之中的官宦人家,可以说绝大多数都用上了我们大明瓷行的瓷砖——不过,我按照你的意思,尽量让瓷砖烧制得简陋粗糙一些,免得引起皇上的不满。”柳若长笑道。

    “兄长做得很好。”林沐风也坐了下来。瓷砖本来是专门为皇宫烧制的,如今也走入民间,必须要与“御用瓷砖”区别开来,否则,皇家的权威何在,一旦让朱元璋知道,一道圣旨下来,瓷砖就被列入禁卖的范畴。

    见柳若长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林沐风不由苦笑一声,“兄长,你就不必给我报账了,我们是一家人,我还能信不过你跟岳父大人吗?”

    大明瓷行的利润肯定是相当惊人的,具体的数字林沐风心里其实也是大体有数的。他之所以从来不过问瓷行的账目,一来是对柳家父子的绝对信任,二来瓷行还有户部的人在那里监督查账,柳若长也不敢作假。当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大明瓷行的存在也已经不是以赚钱为目的了。

    柳若长也是一番苦笑,“沐风,你倒是当起了甩手掌柜,我可被累惨了。沐风,你可知道,我们现在的家业有多大吗?不包括西域在内,目前我们共有分行49座,各地瓷行的掌柜伙计一干人等,加起来足有上千人。而京城的两大龙头窑,王二和老孟手下的工匠如今也有800多人,如果再加上工部和兵部派来协助制作火器的各种铁匠、木匠等,还有庞大的运输队,杂役……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大明瓷行上上下下有4000人等着吃饭。”

    看着林沐风无动于衷的样子,柳若长不由瞪了他一眼,继续道,“而且,现在我们的瓷窑连轴转都供不应求,这不,我跟父亲大人商量了一下,在两座龙头窑的一侧,又建了两座窑,马上就要烘窑了,还得需要不少人手……再这样下去,我非被累死不可。”

    林沐风哈哈一笑,起身道,“兄长,你坐镇总行,不能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啊。依我看来,瓷窑的事情,你就交给王二和老孟两个人,而瓷行的事情——你在总行多请几个掌柜来为你分忧就是了。你要做的是管好账目,掌好舵,处理瓷行的大事。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下人去做嘛。”

    柳若长叹息一声,“你说得倒是轻巧。我倒是雇了几个掌柜的,可他们事事拿不准还都来问我,我也总闲不住。”

    林沐风微微一笑。忙就忙吧,反正他是没有办法为柳若长分忧了。大明瓷行目前家大业大,事务当然是非常繁忙,作为最高的“首脑”,柳若长当然是非常辛苦。不过,这辛苦还是值得的。别看他口里抱怨,其实心里还是乐意的,每天看那白花花的银子如潮水一般涌进来,他就充满了无穷的动力。

    “沐风,目下我们的瓷窑已经有林林总总6大类数百个品种的瓷器琉璃产品,尤其是沐风彩琉璃和彩瓷那可是大明首屈一指的抢手货。像什么青花、釉里红、釉上五彩、釉上彩、釉下彩、青花五彩、斗彩,还有白釉红彩、白釉酱彩、白釉绿彩、青花红彩、黄釉青花、黄釉红彩、黄釉绿彩、黄釉紫彩、红釉绿彩、酱釉绿彩、素三彩等等……”柳若长正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林沐风赶紧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兄长,这些不用细说了,我都明白。”

    柳若长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妹夫你这一做官,我倒忘了你是行家了,班门弄斧,不要见笑,呵呵。对了,沐风,昨日京城大觉寺的主持灵源大师派人来找我,说要让我们给寺庙烧制两只一人高供奉在万佛殿的瓷金狮子——我问了问王二和老孟,他们都说体型太大无法烧制……沐风,你看,我是拒绝了大觉寺还是……?”

    瓷金狮子雕像?林沐风怔了一下。瓷雕倒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据他所知,早在隋唐时期就有狮子大象等瓷雕产品的问世,可关键是,大觉寺要求的这个玩意,体型太大了些。一人高的狮子雕像,还要清一色的金釉,不论是塑胎还是上釉,以及入窑烧制,都难度太大。就连林沐风,也觉得没有什么把握。想了想,他摇了摇头,“兄长,你还是拒绝吧,弄这个东西吃力不讨好,还未必能成。”

    “沐风啊,可是——这大觉寺是皇家寺庙,势力颇大,我们怕是得罪不起啊。虽然你现在也做了官,但毕竟根基尚浅——要不,沐风你试一试?如果不成,我们再回了他,想必灵源老和尚也说不出什么来。”柳若长笑着又端起了茶杯,满是商量的口气。当今皇上出身寺庙,而灵源和尚又是他的替身僧人,这大觉寺虽然只是一个寺庙,但在朱元璋的眷顾下,势力也自是不小,据说寺庙方圆数十里内的土地山林都归寺庙所有。柳若长在京城呆得久了,自然明白大觉寺不好惹,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免得给自家的买卖招来无谓的麻烦。

    可没想林沐风却不吃那一套。他淡淡一笑,“兄长,这不是得罪不得罪的事情,这种东西,瓷窑无法烧制,你直接拒绝就是。再说了,我现在好歹也是三品的朝廷命官,再去亲自动手烧制瓷器也有伤官体。”

206章巨型瓷金狮雕(2)

    柳若长叹了口气,他知道林沐风的脾气,林沐风既然这样说,他再怎么劝也白搭。转念一想,自家妹夫如今也是朝廷大员,又刚刚胜利凯旋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想必那大觉寺也不能小视了大明瓷行。想到这里,他回头看去,见自己妹妹盈盈走了进来,人家两口子正卿卿我我地拉着手谈笑,简直就把他当成了空气,不由瞪眼嗔道,“好啊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了?”

    林沐风哈哈一笑,“兄长,我与娘子久别重逢,你——你就担待一二吧。”

    柳若梅脸色一红,轻轻从林沐风的大手里抽出自己的小手,笑着走了过来,“大哥,别走了,一会留下吃饭,我已经让厨房做了几个小菜,你跟夫君喝几杯。”

    “好啊,我今天跟妹夫好好喝两杯。不过,若梅,你也帮我劝劝沐风,如果有空还是帮大觉寺弄弄那个瓷狮雕吧,这大觉寺的主持灵源大和尚可是皇上的替身僧人,我们能不得罪他就不得罪他。”柳若长还是有点不死心。

    柳若梅怔了一怔,“灵源大师?大哥,什么瓷狮雕?”

    “就是大觉寺新建一座万佛殿,据说皇上要亲自去参加万佛殿的开光大典。灵源大和尚来找我,说要瓷窑为万佛殿烧制两只瓷狮雕……”

    柳若梅哦了一声,回头看了看林沐风,“夫君,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灵源大师?灵源大师是一个得道高僧呢,前几日,我带轻云和秋生去大觉寺进香,灵源大师说我们母子与佛有缘,还送给我们母子一人一枚佛光护身玉佩呢,夫君你看。”

    林沐风微微一笑,从柳若梅手里接过那枚玉佩,是一枚环形佩,玉色细腻通体青白无暇,雕工细致精美,一看可知是价值不菲的精品。林沐风奇道,“若梅,这玉佩价值不菲,这老和尚无缘无故送你们玉佩,是何意图?”

    柳若梅讶然一声,“不就是一枚开光的玉佩吗?很贵重?呀,夫君,妾身不该要人家的东西……”

    看柳若梅一幅懊悔的样子,林沐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梅,无妨,改日我们再送他一件礼物就是了。”

    正说着,轻霞站在门口小声道,“少爷,大觉寺的灵源大师来访。”

    林沐风心里一惊,沉吟了一下,“轻霞,让他到外院的客厅中暂等片刻,我马上就去见他。”

    ……

    灵源大师50左右的年纪,神清气朗,大红色的袈裟下裹着一幅瘦削的身材。两条剑眉斜穿入鬓,一双眼睛虽然眯缝着却透射着淡淡的精光,给人一种飘然出尘的印象。说实话,林沐风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

    “大师,请坐。”林沐风拱了拱手。

    灵源深深地望着林沐风,脸上微微浮起一丝讶然,单手一礼,“阿弥陀佛。老衲久闻大人威名,没想到威震西域的林大都督,才名远播京师的林大学士,居然这般年轻。果然是年轻才俊,名不虚传。”

    “大师客气了。”林沐风淡淡一笑,“请坐下用茶。”

    林沐风大抵也猜出了他的来意,无非是要他为大觉寺烧制瓷狮雕而已。不过,他能亲自过府来相求,而不是通过皇帝施加压力,就凭这一点,林沐风也高看了他几眼,生出几分好感。

    “大人,大觉寺新建万佛殿开光大典在即,老衲恳请大人,能在百忙之中,为万佛殿烧制一对瓷狮雕,大觉寺上下感激不尽。”灵源缓缓道。

    “大师,不是沐风矫情。实在是贵寺要求的瓷狮雕体型过于庞大,不论是塑胎还是施釉,乃至最后的烧制,都比登天还难。以大明瓷行瓷窑现在的烧制水平,根本无力完成这么巨型的瓷金狮雕。沐风还请大师见谅了,实在是无能为力。”林沐风虽然对他印象甚好,但印象好归印象好,这瓷金狮雕难度太大,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灵源面色一变,忍不住长叹一声,眼里满是深深的失望,“既然大人都无法烧制,如此说来,恐怕整个大明天下的瓷窑都无法烧制了,可惜,可惜啊!”

    林沐风心里有些好奇,便问道,“大师,不知大觉寺为什么一定要烧制瓷狮雕?在我看来,只要大师奏明皇上,铸造两只镀金铜质狮雕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人有所不知。唐时的鉴真大师东渡扶桑,带去了中原所产的两只巨大瓷质狮雕,供奉在东洋大兴寺之中,被视为东洋佛界三宝之一。上月,东洋大兴寺有两名僧人渡海而来,与老衲说起此事,云大明瓷器技艺远不如隋唐,中原瓷器瑰宝纳于东洋,老衲一时不忿,与他们赌了一赌……现在看来,老衲就向两个东洋僧人认输便是。”灵源叹息着,说出了原委。

    “大师,沐风决定亲自为大觉寺试一试。放心吧,大师,沐风绝不会让大师、让大明、让我泱泱中华在东洋人面前丢了面子。”林沐风突然站起,朗声道,“大师将图纸留下,容沐风细加琢磨。”

    灵源大喜,他不知道林沐风如何又改变了主意。他急忙起身,“老衲多谢大人,他日瓷金狮雕功成,老衲定亲自在佛祖面前为大人全家诵经一天。”

    “大师不必如此。”林沐风微笑着还礼道。他本来不想费那份心神,去烧制什么礼佛的瓷金狮雕,因为他认为这种东西太没有意义。但如今听说与东洋人有关,他心里立即就决定要试一试。对于这个国度和民族,他跟所有后世中国人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鄙视和仇恨。那一段屈辱的历史,无法忘记又怎能忘记!当然,在大明初年的这个时代,东洋人于大明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番邦,弹丸之地而已。

    一个小小的番邦,却发展成日后中国的大患,这……想到这里,林沐风感到心里一痛。

    看到林沐风激动的神色,灵源不禁有些奇怪。

    ……

    柳若长皱了皱眉,“好你个林沐风啊,大哥我跟你好说歹说不答应,人家大和尚一来你就松口了,你啥意思吗?!”

    林沐风没法跟他解释,只好上前赔笑道,“兄长,不是这样的,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烧制大瓷雕的古方,有了古方,我就可以按方配料尝试一番,呵呵。”

    柳若梅为柳若长倒满了酒,柔声道,“大哥,夫君这不是答应了吗?快别说这个了,你们兄弟两个喝酒吧,拉拉家常话,别老说这些买卖事儿。”

    柳若长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有点好奇。他想知道,这大觉寺的主持大和尚灵源是如何说服了他这个倔强的妹夫的。想了想,柳若长举杯与林沐风碰了碰杯,笑着说,“好了,既然妹夫你已经应承了此事,那么,大觉寺送来的千两银子我就收下了。”

    林沐风哑然一笑,心道,果然是市侩的商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银子。

    *******************

    张风慢腾腾的走进了武定侯府的内院,进了内院的小花厅,见郭英和张氏夫人正在厅里闲谈,便上前去躬身施礼,“姑父大人,我家先生说他身子疲乏,改日再来拜访姑父大人,今日就不来府中赴宴了。”

    郭英脸色一变,突然叹息一声。转过脸去看着张氏夫人,“夫人,事情紧急,要不我亲自去一趟林府?”

    张氏夫人苍老的脸上挂满了深深的焦虑神色,慢慢起身,“侯爷,老身娘家已经败落了,就剩下这三个苦命的孩子,如今大有远在甘凉为官,阿风也成了家,只有这颖儿……”

    郭英懊悔地攥紧了拳头,“都怪老夫,不该答应那燕王世子进府中来,无缘无故招惹祸端。不过,夫人你放心,我就是撇出这条老命来,也不能让颖儿跳进火坑去。”

    张风在一旁心里一惊,急急问道,“姑母大人,你们这是……”

    就在这个时候,张风的姐姐张颖盈盈从屏风后面走转出来,微微有些苍白的俏脸涨得通红,她黯然跪倒,“姑母,姑父,二老的养育之恩颖儿没齿难忘。倩儿愿意嫁入燕王府,请二老恩准。”

    张氏赶紧扶起张倩,怜惜地拉起她的小手,“颖儿,燕王世子朱高炽人长得丑陋异常,这倒也罢了,只是那燕王心怀不轨觊觎皇位,他日怕是要……姑母焉能让你跳进那火坑里去,不行,绝对不行,侯爷,你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实在不行就……”

    话还没说完,张风急得面红耳赤地,他看看张氏又看看跪倒在地嘤嘤欲泣的姐姐,心里一团雾水,焦急地呼道,“姑母,姐姐,你们到底是在说什么?”

    FS:各位书友,最近更新较慢,因为家中有事。家里老人住院,还要送孩子上学放学,加之近期工作也是焦头烂额,老鱼没有太多的时间码字,过了这一段就好了,请大家见谅。不过,请大家放心,更新是不会断的,起码每天老鱼也要写上一章,谢谢大家的支持。抱歉。

207章巨型瓷金狮雕(3)

    张氏夫人叹息一声,“阿风——”

    郭英在一旁摆了摆手,“夫人,让我来说。阿风啊,前些日子,皇上下旨召见燕王,但燕王突患重病卧床不起,只派了燕王世子朱高炽进京朝见皇上。皇上见燕王不至,心中怀疑,这燕王世子便过府来求见老夫,让老夫通过宁妃娘娘给皇上求个情……岂料,他不知听谁说你姐姐貌美贤淑,才学过人,居然托宁国公主来向我求亲,我没应允。可这小子,贼心不死,前两天进宫去恳求皇上下旨赐婚。我今日进宫听宁妃说,皇上有意……”

    张风呆了一呆,急道,“姑父,这该如何是好?”

    张颖落寞的垂下头去,苍白的脸越发的苍白,她低低道,“姑母,燕王势大,又是皇子亲王,颖儿宁可嫁进燕王府,也不愿意因此给侯府带来祸端。”

    郭英冷笑一声,“颖儿,燕王虽然权势冲天,但本侯也不怕他。只是,朱高炽毕竟是皇孙,如果皇上下旨赐婚,这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要知道,燕王谋逆之心日渐昭显,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就算是皇上也有所察觉,否则就不会下旨召燕王入京了。皇太孙出京在河南连番遭遇刺客,八成是燕王所为。如果燕王谋反,颖儿,这就不仅是你嫁入火坑的事情,大有、阿风乃至我们侯府上下都要因此受到牵累,所以,无论如何你坚决不能嫁给朱高炽。”

    “颖儿,当今之计,只有赶在皇上赐婚前面,给你定下一门亲事。”郭英再次喟叹一声,柔声道,“就是要委屈颖儿了。”

    张颖心中一颤,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嫁给朱高炽是跳入火坑,不嫁给朱高炽又要连累亲人,这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最后还要匆匆忙忙找个婆家——她心里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对于她来说,此刻似乎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心里幽幽一叹,盈盈一福,“但凭姑父做主,颖儿毫无怨言。”

    “苦命的孩子。”张氏夫人眼圈一红,紧紧将张颖拥入怀中。

    张风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他想了想,躬身道,“姑父,要给我姐姐找一个好人家,不能让她吃苦。”

    郭英苦笑了一声,“阿风,老夫出宫之后,马不停蹄地拜访了几个家中有子尚未娶妻的大臣,但这些老狐狸似是早就知道颖儿是燕王世子看中的人,我再三暗示,他们都装糊涂……官宦人家尚且惧怕燕王势力,遑论是普通人家了……”

    想自己一番花容月貌,才德兼备,自问与古时才女相比也毫不逊色,没成想却沦落到要嫁无人敢娶的地步——张颖听了,不禁悲从中来,卧在张氏怀里哀伤抽泣着,身子抖颤不已。

    “哎,造孽啊。老夫遍观这京城之中,只有一人能救颖儿和我们侯府上下。”郭英老怀伤感,靠在座椅上连声叹气。

    张风马上追问道,“姑父大人,是谁?”

    张氏怀里的张颖也不禁止住悲声,竖起了玲珑的耳朵。

    郭英与张氏夫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低低道,“林沐风!”

    张风大喜,“对呀,我怎么忘了先生,先生如今是当朝重臣,皇上和皇太孙面上的红人,我去求先生——”张风拔脚就往外走,但走了几步就停下了脚步,回头来皱眉道,“可是,姑父大人,我家先生已经有了妻室,这怎么能成呀!”

    郭英老脸一红,他为了保住侯府的前途,存心要将侄女送给人家做小,心里也有些愧疚,“阿风,颖儿,事到如今,也只能委屈你做——做小了,不过,林沐风将来前途无量,必当位极人臣,老夫跟皇上说说,日后让你做林沐风的平妻……”

    张风呆在了那里。张颖则心中百感交集,俏脸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对于林沐风,她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闻其名久矣。如果他未曾娶妻,自己嫁给他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可是,自己要去做人家的妾室吗?

    张氏夫人看着张颖,心痛得揪了起来,“颖儿,我跟你姑父想来想去,思前顾后,目前也只有林沐风最适合你。他的才学,人品,以及未来的前途,都不会辱没了你。唯一遗憾的是,他已经娶妻,只能委屈你了——其实,如果皇上一旦下旨赐婚,颖儿你嫁给燕王世子也是做小……不过,你放心,先把亲事定下来,你姑父一定会想办法让皇上下旨,册封你为平妻的。我想,就算是看在阿风的面上,林沐风也不会亏待了你的。”

    张颖黯然无语。此时此刻,她还能说什么呢?

    可张风却连连摇头,“姑父大人,先生是世上罕见的奇男子,有才有貌,文武双全,品行高洁,姐姐如果能嫁给他,即便是做小,也会幸福的。不要说姐姐了,益都县令孙连梁的女儿孙羽西小姐,将来也必然是要嫁进林家。就连南平公主,也对先生情有独衷。可问题是,人家先生会不会答应啊?按照我对先生的了解,他未必会答应——”

    郭英沉吟良久,才缓缓道,“没奈何,事急从权,只有老夫亲自厚颜上门跑一趟了。”

    张风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姑父大人,还是让姑母大人去找找林家师母吧,师母心地善良,心肠极好。而且,先生与师母感情甚笃,师母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几分的。”

    *******************

    第二天一早,林沐风先进宫了一趟,跟朱允炆说了说为大觉寺烧制巨型瓷金狮雕的事情,告了几天的假,然后就去了城外的瓷窑。

    如今的瓷窑,与林沐风离开京城时相比,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两座巨型龙头窑的外围,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小作坊,那是协助瓷窑生产的诸多附属型作坊,有铁匠铺,木匠作坊,等等。再往外,还有两座刚刚建起的小瓷窑,说是小瓷窑,其实是相对而言的。就其规模来看,起码是比当初林沐风在益都县的瓷窑要大多了。而在距离瓷窑区数十米的地方,居然赫然伫立着一座军营,林沐风知道,那是朱元璋派来保护瓷窑所出烧制瓷火器安全的。某种意义上说,这里已经被列入了军事禁区。

    远远望去,瓷窑一带人来人往,喧嚣异常,无数的工匠们各司其职紧张地忙碌着,比一个小集镇还要热闹。

    走进这片繁闹的生产“厂区”,林沐风感叹万千。世事难料,短短几年的功夫,林家瓷窑就发展成为如此大明首屈一指的巨无霸,这是他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正在感慨间,王二和老孟急匆匆奔跑过来,惊喜交加地拜倒在地,“拜见少爷(先生)!”

    “老孟,王二,你们起来。”林沐风笑吟吟地扶起他们两人,“你们辛苦了。”

    王二憨憨一笑,站在一旁不再说话。而老孟脸上,流露着深深的恭敬和感激。这种恭敬和感激是发自于心的,老孟如今也是“独挡一面”的“金领”管理者了,伴随着林沐风的发家,老孟以及他的一家都改变了命运,从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匠人,一跃成为小富户了。他的家眷早已从益都县搬进了京城,还在京城里买下了一座小宅院。

    “王二,你去忙。老孟,你随我来。”林沐风摆了摆手,王二躬身一礼,又回去忙他的事情去了,毕竟,他主要负责瓷火器和琉璃的烧制,事务非常繁忙。

    “少爷……”

    “老孟,你们以前可曾烧制过瓷雕?”林沐风俯下身抓起一把瓷土,在手里揉搓了几下。

    “少爷,瓷雕——我师傅那一代曾经烧过,不过,都是一些小家伙。大觉寺所要的那种玩意儿,老孟觉得很难。体型巨大,塑胎很难成型,而且进窑后烧制很容易就开裂。还有,通体金色的釉面,上起来也难如登天。”老孟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少爷,老孟觉得,这东西是不可能烧制出来的。”

    “你说的没错。烧制这般大型的瓷雕,不要说你,我也没有一点把握。好了,你去吧,我先回去了,你不用管我。”林沐风站起身来,“派人给我送一些原料到府上去,我有用。”

    林沐风慢腾腾地出了瓷窑,向城中行去。俊逸的脸上,眉头深锁。

    这么巨大的瓷雕,在理论上说,如果加大瓷泥的韧性和硬度,同时扩大瓷雕器壁的厚度,是可以成型的。但这只是理论,要想成为现实,却不是那么容易。

    先说这塑胎吧——即便是有了韧性和硬度都达标的瓷泥,但如何将之塑造成型?要知道,这么大的家伙,可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这就带来一个最严重的问题:怎么样才能让数人分工塑制的胎体对接合缝浑然一体?这些间隙和缝隙,会不会在烧制过程中突然开爆?

    再说这上釉。为这大型瓷雕上釉,同样面临与塑胎一样的问题,上釉也是需要数人同时合力完成,但人与人不同,上釉的力度稍有差异,釉面就厚薄不均,无法呈现出光洁状态。如果说要由一个人完成,瓷雕身上的曲线和流线部分又太多太繁杂,既有圆弧又有转折还有死角,施釉过程中,单凭一个人很难掌握。更重要的是,通体一色的金釉,由于釉面面积太大,很容易出现干结开裂皴起。

    还有进窑烧制。是低温烧还是高温烧?是缓火烧还是急火烧?温度多少?时间多长?等等这些,都没有经验可循,都需要一一摸索。

    ……

    林府门口,一顶豪华的轿子停了下来。张氏夫人带着几个丫鬟,悄然进了林家。

    柳若梅带着轻云迎了出来,盈盈一礼,“若梅见过老夫人!”

    张氏夫人慈祥的面容上浮起浓浓的笑容,探手就拉住了柳若梅,没让她拜下去,“林夫人,老身冒昧来访,呵呵,倒是打扰了。”

    “老夫人说得哪里话来,快快请进,轻云,看茶!”柳若梅知道她是武定侯府的主母,又是张风的姑母,对她执礼甚恭。

    ……

    林沐风一身便服,飘然行走在城中喧闹的大街上。一顶轿子从他的身边匆匆而过,轿帘一掀,一张熟悉的和善面孔在他眼前一闪而逝,“是武定侯府的张氏夫人?”

    林沐风加快脚步,刚进家门进了内院,便发现柳若梅和轻云站在院里,望着他一路进来神色有些怪异。林沐风笑了笑,“若梅,外边天寒地冻,你们两人站在院中作甚?”

    柳若梅心里叹息一声,但脸上却是一片淡然,低低笑了笑,“夫君,武定侯府的张氏夫人来了,就在刚才。”

    “哦?”林沐风奇道,难怪自己在路上遇到了她,原来是到自己家里来了。

    “夫君,张氏夫人此来……”柳若梅走到林沐风身边,将张氏夫人的来意原原本本地细说了一遍。

    这话一说完,林沐风连连摇头,苦笑道,“若梅,你怎么能答应她?这种事情,万万不可。人家一个堂堂的侯府内侄女,岂能嫁给我做妾?再者,我与她一面不识,这简直太荒唐了……况且,她是阿风的姐姐,而我是阿风的先生,不行,绝对不行。”

    看林沐风态度坚决,柳若梅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放松。作为一个女人,她焉能希望越来越多的女子来分享她的丈夫,已经有了一个孙羽西,恐怕还会有一个南平公主,还有胡女忽兰……不过,她性情温和,心地善良,听张氏夫人软语相求,又念及她是张风的姑母,当面倒也没好拒绝,只是答应跟林沐风好好说一说。当然,她之所以没有当面回绝,心里也是在嘀咕,不知道这张颖一事,自己的夫君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意。

208章巨型瓷金狮雕(4)

    柳若梅还没说什么,轻云在一旁嘟着嘴小声道,“少爷,少奶奶,那武定侯府的表小姐不就是张风的姐姐吗?哦,燕王世子能看中她,也不错啊,她为什么不愿意嫁呢?难道,她早就喜欢上了少爷你?”

    柳若梅暗暗叹息一声。她虽然出身商贾之家,但自幼家教甚严,而且师从李焕文读书习字多年,心里那根妇德之弦是时刻绷紧着的。再加上她性子温柔,在很多时候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给别人难堪,所以,当张氏夫人软语相求,她就心软了几分。毕竟,是其他女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她即便再怎么大度,心里也有几分不舒服。

    不过,话说回来,张颖的遭遇她还是颇同情的,但同情归同情,在这种大事上,她还是有自己的主见的。本来,她就拿定了主意,如果林沐风有意,她就顺水推舟,如果林沐风无意,那么,对不起了,就只好驳了张风和武定侯府的面子。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轻云,你不懂。嫁与不嫁,张家小姐恐怕自己都做不了主的……”柳若梅的话只能说到这里,有些话不能跟轻云说得太深,说多了她也“理解”不了。

    “轻云,你去张风家里,跟阿风说一声,就说——张家小姐何时出嫁林家当送一份厚礼。”柳若梅顿了顿,转过头来难得用调侃地语调跟林沐风开了句玩笑,“夫君,听说这张家小姐可是貌若天仙的才女,妾身就做主回了啊——你可想好了,不后悔?”

    林沐风嘿嘿一笑,在柳若梅的丰臀上抓了一把,“若梅宝贝儿,你在我心里就是仙子。”

    柳若梅躲闪不及,羞红了脸,跺脚嗔道,“夫君!”

    这时,从欧如烟的小院里走出一个一身红色衣裙艳丽的身影,落寞地站在那里,小声道,“大人!”

    林沐风怔了一下,笑道,“是忽兰啊,在这里还过得惯吗?”

    忽兰慢慢走了过来,用生硬的中原礼仪先向柳若梅恭谨地福了一福,“忽兰见过夫人!”

    柳若梅赶紧伸手拉起忽兰的小手,柔声道,“忽兰妹妹,跟我不要这么客气,我们都是姐妹。”她回头瞥了林沐风一眼,“夫君,我要带轻霞去大觉寺进香,你陪忽兰妹妹说说话。”

    柳若梅匆匆进屋去换衣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兰妩媚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感激。她跟随林沐风进了中原,又来到了林家——人生地疏,心里冷清的很。这几日,她一直在想,自己在林家算是一个身份?是丫鬟?是侍女?还是小妾?林沐风连手都没碰她一下,自从进了林家,更是见不到他一面,倒是柳若梅怜惜她背井离乡远离故土,时不时唤她一起拉拉家常为她说说中原的事情。

    忽兰的性格原本开朗活泼,但自从跟了林沐风之后,她就变得默默寡欢,该说的不敢说,该做的不敢做,压抑得很。这几日,她越来越想念家乡的大沙漠,那牛羊成群瓜果飘香的吐鲁番绿洲。在那里,她可以纵声歌唱,可以肆意奔跑,而在这里,处处要讲礼仪,时时要谨慎小心。

    看着忽兰郁郁寡欢的模样,林沐风心里也是一叹。他之所以不跟忽兰朝面,是因为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跟忽兰之间的关系。说实在话,如今的林沐风心怀早已放开了,不再像刚穿越回明初的时候那么“拘谨”,既然这个社会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他慢慢也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收了忽兰吧,两人之间实在是缺乏基本的感情,跟一个自己毫无感觉的女子在一起,总是觉得很别扭;但要不收吧,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在林家也没有一个名分。左右为难,索性就有意避开了她。

    柳若梅换好衣服,带着轻霞走出卧房,见林沐风与忽兰两人仍然默默地站在那里,一个垂首看着地面,另一个目光投向天空,忍不住笑道,“夫君,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站着?天冷,忽兰妹妹怎么还不带夫君去你房里暖和暖和呀!”

    说完,柳若梅向忽兰使了个眼色,推了她一把。忽兰强笑了笑,盈盈向自己的卧房走去。“去呀,夫君。”柳若梅轻轻伏在林沐风的耳边说,“夫君,人家一个吐鲁番的官家小姐,万里迢迢来到我们家里,你要对她好一点……行了,夫君,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看来,忽兰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快去吧——”

    林沐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

    忽兰屋里的摆设很是简单,似乎,她也不太喜欢这些中规中矩的中原家具物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放衣服的柜子。林沐风皱了皱眉,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和声道,“忽兰,明天我让林虎给你好好弄弄这屋子,看看,连个火盆都没有,这屋里挺冷的。”

    忽兰妩媚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扫了一眼屋中的陈设,这与她在吐鲁番的时候,可谓是天壤之别了。不过,她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事情,让她尴尬和难堪的是,林沐风似乎没有接纳她的意思。

    她慢慢走了上去,棕色的眼睫毛下一双大眼忽闪着,“大人,不知大人准备怎么安置忽兰呢。”

    林沐风呆了一呆。

    忽兰失望地背过身去,声音微微有些激动,“大人,忽兰虽然是吐鲁番女子,但我也知道,像大人这样的人,应该会有很多妻子的,忽兰遵从了天神的旨意,已经是大人的女人,大人你——你要是不要我,忽兰……”

    “忽兰——”林沐风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忽兰蓦然转过身来,投进了林沐风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大人,要了忽兰。”

    ……

    真正成为了林沐风的女人,忽兰心满意足地拥着厚厚的被子,半躺在床上,用火热的眼神看着怀里这个头枕着她饱满的胸部正在思考问题的男人。林沐风的头向一侧滑落,闪了一下,突然,他猛然坐起身来,脸上一片狂喜。

    “忽兰,走,陪我去书房。”林沐风一边穿衣,一边起身。

    ************

    林沐风伏案看着自己画好的几张图纸,心里兴奋不已。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烧制大觉寺需要的瓷雕狮子了。

    第一,关于塑胎的问题,可以将整个瓷雕狮子分割成三部分来分别完成,头部,身子,和尾部。三者分别塑胎,分别凉制,然后等胎体的水分挥发之后,再将三部分用添加了糖稀的粘土浆连接起来。为了防止连接处开裂,他准备从瓷雕内部进行“加固”——也就是说,在结合部的内层,用特制的泥浆塑制一个体型略少形态一样的实心“内胎”,将外胎套在内胎上。接下来,是充分的凉制。内胎水分在逐步挥发的过程中,会紧贴在外胎层壁上,无形中起到了加固的功效。

    第二,关于施釉的问题。釉面开裂,是因为这种瓷雕的体积太大,釉面面积过大,容易厚薄不一,导致皴裂。那么,是不是可以用累次施釉的方法来加以防止?先施一遍透明釉,然后再施一遍金釉,金釉外面再施透明釉,透明釉外再施金釉。如此重复数遍,由于釉下与釉上的色泽相互映衬,相互附着,开裂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而且,这样一来,可以增强瓷雕釉面色泽的视觉效果。

    至于烧制,想来想去,林沐风认为,还是采用缓火提温,慢慢将窑温提到最高,然后保持高温连续烧制24个小时。

    同时,为了增强瓷雕的硬度和抗磨损力,林沐风决定在泥浆中加入三成的炉渣。换言之,烧制瓷雕的泥浆,与烧制瓷火器的泥浆相类似,但其中加大了粘土的含量。

    只不过,这只是一种初步的构思。要想转化为现实,还需要不断的试验和摸索。无论是泥浆的配置,塑胎,还是施釉,乃至于进窑烧制,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流程,每一个细节,都需要不断地加以完善,最终才能有可能烧制出一个理想的成品瓷雕出来。当然,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还是徒劳无功,林沐风也只好彻底放弃了。毕竟,在这个工艺技术落后的大明,没有机器代替手工,没有现代科技材料支撑,很多工艺是无法完成的。

209章巨型瓷金狮雕(5)

    说干就干,林沐风当天下午就去了瓷窑,指挥老孟带着十几个工匠开始着手瓷雕的试验来。调配泥浆,商量塑胎,如何上釉……一整套的烧制计划逐渐成型,林沐风欣慰地看着这些工匠们忙忙碌碌地来回穿梭,暗暗翘起了大拇指。实话实说,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磨练”,大明瓷行瓷窑的工匠尤其是那些从山东跟过来的老匠人,技术已经非常的老道了。林沐风只是说了个“构思”,他们就一通百通,分别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看法。有些细节,甚至林沐风都没有考虑到。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林沐风才疲倦地离开瓷窑。刚进家门,就见张风面色苍白的跪在自己卧房的门外,门口,柳若梅、忽兰还有轻云和轻霞,都站在一起劝说着什么。

    朦胧的月光下,林沐风匆匆走到跟前,讶然道,“阿风,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天寒地冻的,不要冻坏了身子,有什么话起来说。”

    “先生,你不答应,阿风就一直跪在这里。”张风深深的叩拜了下去,声音变得颤抖起来,“我姐悬梁自尽寻了短见,刚刚被救醒……求求你了,先生,只有你能救我姐了。”

    林沐风一惊,“……你先起来。”

    “不。”张风倔强的摇了摇头,双眼红肿,头发散乱。

    “你!你让我怎么救?你说!”林沐风一阵恼火,怒道。

    “我来救。”一个清脆如黄莺一般的女声在众人身后响起。林虎喘息着跟了进来,“少爷,少爷,南平公主殿下驾到!”

    林沐风回头一看,朱嫣然一袭华丽的宫装,灰色的裘皮披风裹着娇柔的身子,俏生生的站在院中,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

    林沐风赶紧躬身一礼,“见过公主殿下!”

    柳若梅也带着众女盈盈跪去,“拜见公主殿下!”

    朱嫣然一个健步窜上前来,一把扶住柳若梅,笑道,“若梅姐姐,我们姐妹之间还这么多礼数干啥,快快起来。对了,若梅姐姐,高丽国进贡了一批百年老参,皇祖父赐给了我一些,我带了点来给姐姐补补身子。来人,将参拿过来献给林夫人。”

    一个宫女将一个包裹着黄色绸子的匣子捧了过来,双手递给了柳若梅。柳若梅接过来,低低道,“多谢公主。”

    朱嫣然笑了笑,拉着柳若梅的小手,转过身去冷冷地扫了跪倒在地上的张风一眼。一旁的忽兰打量着这一切,见堂堂大明公主对柳若梅这般客气礼遇,又想起当日在哈密,朱嫣然与林沐风结伴出游情深款款的一幕幕,心里暗笑,“原来这公主见了林家的正室夫人也不敢怠慢,嘻嘻。”

    她自从与林沐风成了好事之后,心结就完全打开了,渐渐“变回”了往日那个活泼开朗的胡女忽兰。她躬身一福,“忽兰拜见公主殿下!”

    忽兰与朱嫣然也算是老熟人了,朱嫣然知道她迟早也是林沐风的女人,对她也颇客气,摆了摆手和声道,“忽兰妹子,改天我也带你进宫去住几天。”

    “真的呀?忽兰谢谢公主了!”忽兰喜上眉梢,上前去抓住朱嫣然的手,“公主殿下,忽兰还从来没有见过大明皇宫是什么样子呢,听说大明皇宫里有很多不男不女的太——”

    忽兰知道说漏了嘴,赶紧捂住了小嘴,低下头去。朱嫣然淡淡一笑,“忽兰妹子,皇宫里有侍奉皇上的太监,这不算什么。历朝历代,皇宫里都是有太监的。”

    柳若梅哭笑不得,瞪了忽兰一眼。旁边的轻云和轻霞两个丫头,紧紧的咬着嘴唇,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俏脸都涨红起来。忽兰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悄然站在了柳若梅的身后。

    朱嫣然深深地望着张风,淡淡一笑,“张风,你且起来说话。”

    张风不敢不听,垂头丧气的站起身来。

    朱嫣然抬头看了看繁星点点的夜空,“张风,你来央求你家先生,要你家先生娶了你姐,无非是想让你姐避过燕王世子的求亲而已。这样吧,你回去跟武定侯爷说,明日一早本宫就跟皇祖父请旨,让张颖小姐进宫去陪伴本宫,权且充作本宫的伴读吧。只要你姐留在本宫身边……皇祖父那里由我去说。”

    张风喜出望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草民多谢公主殿下!草民替我姐姐谢过公主殿下!”

    朱嫣然摆了摆手,“你去吧——沐风,刚才宁妃娘娘找我,就是为了张风的姐姐。让张颖进宫陪伴于我,还是宁妃娘娘出的点子,只要张颖在我的宫里,哼,我就不相信,燕王世子还能从我身边把张颖抢走。”

    ……

    第二天一早,林沐风还是去了瓷窑。等他赶到的时候,老孟带着几个通宵塑胎的几个工匠,已经把一个粗糙的狮雕胎体基本塑制完成了。头,身子,尾部,都大体成型,只等粘合了。按照林沐风的意思,这只是一个试验品,没有必要在胎体上下太多的功夫,只要有个狮雕的形态就可以了。

    老孟派人将用铁锅熬制好的黏黏的糖稀端了过来倒进了特制的泥浆里,充分搅拌后,几个工匠在三部分胎体上抹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对接起来。不大一会功夫,一个将近一人高的巨大狮雕胎体就伫立在众人眼前。

    林沐风满意地围着狮雕泥胎转了一圈,朗声道,“老孟,在这上面搭建一个棚子,不要让阳光直晒——还有,每隔一个时辰,在结合处喷洒一点水。”

    老孟应着,开始带人搭建棚子。而林沐风在瓷窑转了转,看了看瓷器的日常生产,又去王二的琉璃厂区走了一圈,见一切都有条不紊合理运营,心里也比较满意。

    ……

    半月后。这天正午时分,大觉寺万佛殿的开光大典。

    寺庙上下挤满了京城中的权贵们,所有的民间信徒香客都被驱逐在了山下等待。大觉寺被数百名御林军团团包围起来,金碧辉煌的万佛殿外面,百余名大内侍卫紧紧守卫在殿外。殿中,朱元璋带着朱嫣然和朱允炆两人,还有一些朝中的大臣,正在观礼。

    万佛殿,供奉着上百尊形态不一栩栩如生的铜质佛像,有稳坐金色莲台面带笑容的佛祖释迦摩尼,有慈眉善目的观音尊者,有大肚能容天下的东来佛祖,还有无数或微笑、或嗔怒、或仰首、或低头、或嬉皮笑脸、或横眉怒目的罗汉尊者。整个殿中,檀香环绕,佛气冲天。全寺僧侣都换上了崭新的袈裟,主持灵源大和尚更是穿上了一件珠光宝气金光闪闪的华贵袈裟,带领着众僧跪倒在殿中,焚香诵经。

    在众僧之中,还有两个东洋和尚,一个叫迷坦,一个叫阿诺,是东洋大兴寺出来的游方僧人。这两僧已经是第四次渡海来大明了,每一次都会在大觉寺停留数月之久。

    殿中左右两侧,有两座一人高的雕塑,上面覆盖着黄色的绸缎。迷坦和阿诺两僧不住地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这两座雕塑,心里暗暗心惊——难道,这大明人居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真的烧制出了这么体型巨大的瓷金狮雕?

    灵源慢慢站起身来,向佛祖三拜,“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当今真龙天子驾临万佛殿,诸佛有灵,庇佑我大明江山永固!”

    朱元璋向佛祖微微垂首,朱允炆和朱嫣然也赶紧躬身拜佛。只有林沐风默默站在他们身后,若无其事地打量着一众佛像。

    “皇上,臣僧请林沐风林大人为万佛殿塑制了两座巨型瓷金狮雕,请陛下和皇太孙殿下移步为瓷雕揭幕。”灵源大和尚躬身一礼,朱元璋点了点头,与朱允炆一起走到两座狮雕跟前,轻轻抬手同时扯去了覆盖在狮雕上的黄绸。

    两座金光闪闪的瓷狮雕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迷坦和阿诺上前去打量了几眼,不由笑道,“灵源大师,这就是你所说的瓷雕?呵呵,太粗糙了,看看,这狮雕毫无神采,刻工低劣,哪里像礼佛护佛的雄狮,倒像是臃肿的猪豕,实在是不堪入目……看来,大明制瓷技艺不过如此了。”

    说实话,朱元璋等人也是大失所望。灵源大和尚更是心中暗叹,他也没有想到,林沐风的瓷雕虽然完成了,但瓷雕的外形却是如此粗糙,就连他这个不懂瓷雕的老和尚也能挑出诸多毛病来。

    灵源扫了林沐风一眼,叹息无语。众臣中,礼部尚书曹链一声冷笑,站出来向朱元璋躬身道,“皇上,我大明上下均知林大人制瓷技艺天下无双,可他如今烧制的这两座狮雕却是如此低劣不堪,这分明是他有意所为,对佛祖不敬。臣以为,应当治林沐风一个亵渎佛祖之罪!”

    朱元璋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朱允炆站出来瞪了曹链一眼,沉声道,“曹大人,你何出此言?本宫听说,这巨大瓷雕烧制起来非常艰难,能有此成品,也已经是不容易了。”

    林沐风这时淡然一笑,走上前来,先向朱元璋躬身一礼,“皇上,臣有话说。”

    朱元璋面上一片遗憾之色,“林爱卿,无妨,你既然已经尽力,朕也不怪你。只是,没成想,我中华所出的瓷器瑰宝,如今已经流落东洋,朕这心里有些遗憾。”

    林沐风笑了笑,走到殿中,望着这两座粗糙的瓷雕,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过头去望着两个东洋僧人,“两位东洋和尚,尔等以为,这两座瓷雕如何?”

    “做工低劣,呵呵,太一般了。”矮胖的迷坦从林沐风的眼神中发现了一种深深的憎恶和仇视,心里着实一惊。面对着眼前这个大明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逼视,他不由有几分惊惧。

    林沐风冷冷一笑,又望向了曹链,“曹大人也认为是很不堪喽?”

    曹链自从上次拉拢林沐风未果,心里就一直将林沐风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天天琢磨着要找机会搞掉他。只可惜,林沐风连番为大明朝廷立下大功,圣眷极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他撇了撇嘴,“难道不是吗?林大人。”

    林沐风哈哈一笑,突然上前,伸出手去狠狠在狮雕背部一个厚重的金色圆圈处击打了一拳。呲呲,轻轻地开裂声骤然响起,狮雕蓦然从头部开始开裂,紧接着轰然向两侧倒落。两片空壳碎落在地,而场上,一座金光耀眼威势逼人造型精美雄壮的瓷质狮雕显出形来。狮首昂然向前,狮身微微前倾,颈部的金色毛发都雕刻地惟妙惟肖,整个狮雕浑然一体,金色天成,每一道流线和每一个花纹,都是那么地舒展而带有神韵。

    众人先是一呆,继而一起发出一声惊叹。

    迷坦震惊地走到狮雕跟前,伸手轻轻在狮雕身上敲了敲,狮雕发出叮叮的清脆的声响。林沐风朗笑一声,“皇上,臣唯恐这狮雕在进入万佛殿前沾染了世俗的烟尘,故而在狮雕外面特地烧制了一个粗糙的空壳,呵呵,请皇上过目。”

    其实,林沐风倒也不是故弄玄虚,他是为了保护瓷雕,唯恐瓷雕在开光之前,被人损坏。故而才加了一个保护层。来到万佛殿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跟灵源大和尚细说,就被朱元璋和朱允炆叫了过去,这才闹出了这一场。

第六卷砥柱中流210章棋子

    横空出世的大觉寺万佛殿两座巨型瓷金狮雕,得到了朱元璋的御笔钦点,成为了大明国宝,供奉在万佛殿中。浩浩荡荡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拱卫着朱元璋的御驾仪仗回京城而去,满朝文武也皆散去,只有林沐风在大觉寺的山门外略为盘垣了一会。无他,他突然在熙熙攘攘的香客人群中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但一闪而逝,任凭林沐风再仔细寻找也毫无踪迹。林沐风心里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是眼花认错人了?

    林沐风带着几个随从扬长而去。毕竟,他现在也是三品大员,不仅是神机营的兵马指挥使,还兼任了锦衣卫都指挥使,位高权重,锦衣卫衙门派出了十多个精英锦衣卫微服昼夜护卫在他的身边,就住进了林家。

    一个伟岸的身影,站在大觉寺山门外的一座小山坡上,深深地凝望着林沐风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微微一叹,向身后一个黑衣老者招了招手。老者凑近过来,小声恭谨地道,“主人!要不要我派死士诛杀了此人?不能为我们所用,也决不能成为我们的敌人!”

    “罢了。暂且不要动他。我还要观察他一些时日,我就不相信,他难道就死心塌地的跟了朱允炆这个黄毛小子。老袁,替我转告东方亮,让他尽快传讯山东的人手,立即策动起事,老头子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在这最后的时刻,我要给他制造一点小乱子,看看朱允炆倒是如何应对。老袁,你也传讯回去,暂缓我们的行动,一切等老头子归天了再说。”

    “是。主人,老袁这就去办。”黑衣老者刚要迈步,突听耳边又响起他主人那冷森森的声音,“记住,不能露一点马脚。还有,给那个草包暴露一点消息,让那个草包出面参我那个无能的弟弟一本。”

    “主人的意思是?”黑衣老者小心翼翼地躬身问道。

    “你难道没有听说,我那无能的弟弟在山东征收齐王贡吗?哈哈哈!”

    “明白了,主人。”黑衣老者躬身一礼,身影一闪就失去了踪迹。

    ****************

    朱元璋有二十六个儿子,他因自己出身卑微,当上皇帝后,生怕那些开国元勋“尾大不掉”,将长子立为太子,九子、二十六子早死,其余二十三个儿子都封王建藩。燕王朱棣、晋王朱、宁王朱权等率兵驻守北方,抵御蒙古;周王朱、齐王朱榑等驻于内地各省,监督地方官吏。朱元璋规定,如遇奸臣专权,藩王可以声讨奸臣,甚至可以发兵“清君侧”。他的本意是企图用皇室亲戚来维护皇权,殊不知事与愿违。朱元璋病逝,长孙朱允炆即位。可他在位仅仅四年,就被叔父——燕王朱棣赶下台,祸根是他的祖父朱元璋种下的。

    这就是历史的车轮。然而,这一段历史因一个穿越者的到来已经悄然改变,朱允炆的悲惨宿命由此而终结了。

    除了燕王朱棣、晋王朱、宁王朱权等拥有大量强盛的兵马之外,内地就藩的藩王如齐王朱榑,其实就没有太大的势力。只拥有少量的藩王护卫兵马,大约3000人左右。各地藩王大多私自扩军,实际上拥有的兵马数量早已超出了“法定人数”。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人人心知肚明,哪怕是朱元璋。

    秦王朱樉早死。目前诸藩王中势力最强的有四人,燕王,周王和晋王和宁王。晋王也快完蛋了,转过年去的三月份就突患重病而亡,这一点没人知道,但林沐风却清楚得很。此时此刻,在朱元璋的最后日子里,各地藩王都紧锣密鼓地展开了自己的行动,都试图染指皇位。不要说燕王、周王和宁王了,就算是蜀王朱椿、湘王朱柏等这种不起眼的藩王,也都在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风雨欲来,大明虽然还是那般繁盛安定,但在这风和日丽的背后早已经是风起云涌了。有实力的藩王对皇位志在必得,而实力略差的藩王也试图浑水摸鱼。

    只有一个人例外。齐王朱榑,在外人看来,他只会喝酒玩女人贪图享乐,除了对金银珠宝有着天生的喜好之外,他对权力根本没有太大的欲望。这是个无能之辈,容易控制。这是外人给予朱榑的评价,也正是沈若兰企图利用他起事的重要因素。

    朱榑只有3000护卫军马,一兵一卒都没有私自扩编。这一点,不仅朱元璋,燕王朱棣也调查得一清二楚。朱元璋手下的锦衣卫是一股子庞大的势力,这些年来渗透到大明各地,各地藩王的情况其实大体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不过,朱元璋并不知道的是,朱棣手下也一支秘密力量,情报网之强大比锦衣卫略逊一点罢了。

    这个儿子贪财好色没有什么大器,罢了,就让他快活几年吧。朱元璋这样想。

    真是一个无能之辈,丢尽了大明皇室的脸面。远在北平的燕王朱棣对朱榑更是不屑一顾,将朱榑排除在了自己争夺皇位的对手行列。怀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周王,宁王等人。

    只是,目前的朱榑却成了一个重要的棋子。

    深夜,齐王府里,美人来苏悄然从朱榑的怀里起身,匆匆转好衣裙,像只鬼魅一般滑向了门外。“你来此何为?”来苏冷声道,“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是吗?”院中的阴影处走出一个黑影,冷笑着,“来苏,你乃是圣教教徒,你难道要叛教不成?圣教的规矩你清楚,叛徒只能死路一条。”

    “……”来苏面色一白,低低道,“谁说我叛教了?但是,我是小姐身边的人,我奉小姐之命潜伏在齐王府,除了小姐的命令之外,我谁的命令也不会听的。”

    “小姐已经失踪了。来苏,你识相点,现在是东方大长老掌舵,你莫要不识抬举。再者说了,你如敢抗命,你的家人——哼!”黑影斥道。

    来苏身子一个趔趄,面色愈加的苍白,“你们,你们这些畜生……说吧,你们要我怎么做?”

    “安排朱榑跟东方大长老见面。目前,朱元璋老迈没有几天活头了,诸王皇子都在觊觎皇位,这个时候,是我圣教起兵的最好时机。如果齐王识相,我圣教十多万教众可并入他的麾下,大军举兵先占领了山东再说。”黑影嘿嘿一笑,“你马上去跟他摊牌,明白告诉他,这齐王府上下都掌握在我们手里,他如果不从,只有死路一条。”

    ……

    来苏盈盈回到屋里,望着床榻上这个面目还算俊逸的皇族王爷,心里百感交集。呆在他身边很久了,从起初的厌恶到现在,她心里对朱榑已经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更重要的是,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了。

    很多时候,她甚至在想,这一生就这样真心跟了他算了,从此脱离白莲教,过上平静的生活。然而,她做不到。她知道白莲教对待叛教者的残酷手段,即便她不怕,还有她的家人。她非常明白,她是一个布局的棋子,就连朱榑,也是一个棋子。最终的下场,只有死亡和被丢弃。

    朱榑,她非常了解,酒色昏庸之辈而已。所幸,他对她还是有几分真情在。她没有傻到指望朱榑能成事的地步,朱榑在失去了他的利用价值之外,就会被白莲教无情的抛弃。而她,也一样。如果是沈若兰操控大局,她或许还有活路,但如今白莲教被东方亮那个恶贼把持,她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该何去何从?来苏痴痴地站在黑暗中,望着床上那个昏昏入睡的男人。

    朱榑翻了个身子,突然睁开眼睛,来苏惊奇地发现,在黑夜中这个男人的眼神居然是这般的清澈和明亮。朱榑叹息一声,“来苏,我们平静地生活是不是要结束了?”

    来苏心里一颤。

    “你不要说什么了,一切我都知道。说吧,你们需要本王怎么做?”朱榑缓缓坐起身子来,声音非常低沉。

    “王爷,我——”

    “哎。来苏,在一切摊牌之前,我想跟你说一句话。本王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真心喜欢上一个女人,那就是你来苏。我知道你留在本王身边的用意,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第六卷砥柱中流211章突变

    来苏娇柔的身子顿时抖颤起来。就在这一刻,她才蓦然发现,自己真的是小看了这个男子,他,他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浑浑噩噩。

    朱榑轻轻下床来,紧紧将来苏颤抖的身子拥在怀里,柔声道,“来苏,我的宝贝儿,不要害怕,一切有本王。你放心,本王会让你离开白莲教的——只要有本王在一天,你就会平安一天。”

    来苏突然放声痛哭起来。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此时的情绪了,是羞愧?是惶然?还是感动或者激动?

    畅想中文网

    “不要哭了,过几天,本王带你去京城走走散散心。”朱榑抚摸着来苏光滑的后背,心中升腾起深深的怜惜。

    来苏心里暗暗叹息,“王爷,你没有机会去京城了。白莲教大长老东方亮要见你……”

    “哦,好吧,你去安排,让他来,本王就在齐王府里等着他。”朱榑平静地语气让来苏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

    京城,皇宫,文德殿。

    天天的朝会,繁忙的国事,没有让朱允炆感到疲倦,反而感到了异样的兴奋。坐在朱元璋的龙椅之下另外增设的座椅上,他回头望望空空的龙椅,又看看殿中黑压压的文武大臣,心头一阵敞亮。大明的未来,有我,朱允炆心里充满了力量。

    黄子澄站出班来,躬身一礼,“殿下,臣有本奏!”

    朱允炆微微一笑,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倚重的昔日的伴读学士,如今的太常寺少卿,和声道,“黄少卿,有话请讲。”

    黄子澄扫了众臣一眼,昂然大声道,“殿下,臣有确凿的证据,齐王朱榑从洪武十五年就藩青州府以来,在山东封地横征暴敛,鱼肉百姓,犯下滔天罪行。更可恶的是,他私自征收齐王贡,在朝廷之外另设府库,臣以为,齐王意欲谋反,还望殿下下诏查处!”

    众臣轰然一惊。

    朱允炆面色一变,朱榑征收齐王贡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早在前些时候,他就跟朱元璋说起此事,但朱元璋的态度一直暧昧着,只是一味装糊涂,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暂且就放下了此事。如今黄子澄旧事重提,尤其是又在大殿朝会之上,朱允炆心中一喜,心道,“朱榑啊朱榑,本宫这番定然要奏明皇祖父,夺了你的爵位!”

    “黄少卿,齐王叔乃是皇子,你说他征收齐王贡,可有真凭实据?”朱允炆淡淡道。在朝廷赋税之外,私自纳贡,这可是死罪,哪怕是皇子也未必能脱逃。

    “殿下,臣有大量的证据。”黄子澄心中也是兴奋起来,意外得到了这个“情报”,又给了他一次“表现”的机会。他本来是朱允炆身边的第一近臣,可自打林沐风出现之后,朱允炆就疏远了他。如今,他又有了再次“靠近”朱允炆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是朱榑。

    相对而言,黄子澄、齐泰等人远远比林沐风要了解朱允炆,知道他削藩整治各地藩王的心情是多么地迫切。早年,他们经常在东宫,讨论如何削藩。各地藩王的存在,已经成为横在朱允炆心口上的一块大石头。

    黄子澄的证据当然是确凿的,因为这证据的来源非常不一般。搜集证据的人,多年来将朱榑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地有据可查。朱允炆心中狂喜,他正愁找不到削藩的借口,如此就借朱榑开刀吧!他心里冷笑着,退朝后就去了朱元璋的御书房。令他奇怪的是,朱元璋这一次并没有反对,态度非常明朗,反而支持他查办朱榑。

    第二天的朝会上,朱允炆望着黄子澄沉声道,“黄少卿,皇祖父已经准了。皇上有旨,黄子澄,本宫命你速速带人去青州府,将齐王朱榑阖家押解进京来——这查办齐王贡一案,就交给你跟齐侍郎吧。”

    黄子澄喜上眉梢,“臣遵命!”

    兵部左侍郎齐泰出班道,“臣也遵命。不过,殿下,臣以为,为了以防万一,是不是让黄少卿带一支军队去,免得齐王铤而走险抗拒天命。”

    “也好,齐侍郎,速速调拨京卫军马5000人随黄少卿一起赶赴山东。”朱允炆今天心情很好,他缓缓站起身来,朗声道,“齐王贡一案非同小可,在没有定罪之前,齐王仍然是皇子亲王,黄少卿你要切记!”

    “臣明白。”黄子澄一脸的喜悦,终于又重获朱允炆的信任,这是何等美妙的事情。齐泰也同样欣喜,他想了想,又站出班来奏道,“殿下,臣以为,应借此机会,派人赶赴各地查查其他藩王是否也有私自纳贡和扩军的问题。”

    “这?”朱允炆沉吟了一下。

    “殿下,臣以为不妥。各地藩王乃是皇子亲王,是大明拱卫京师的重要屏障,岂能因为一个齐王私纳齐王贡,就罪及各地藩王,万万不可!”林沐风皱眉出班,扫了黄子澄和齐泰一眼,心道,真是疯了。难怪朱元璋说这两人志大才疏,成不了大事。藩王不轨,谁都明白,可这层窗户纸是不能随便揭破的,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学士,各地藩王拥兵自重,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难道,不该借机查查吗?”齐泰看见林沐风心里便有些嫉妒上火,他一个毛头小子,何德何能,居然在短短时间内成为三品大员。尤其是,他不仅有文职还是武将,手握重病还掌控着锦衣卫,手里的权力让人眼红啊。

    “齐大人,你有证据吗?堂堂天皇贵胄,皇上的亲子,你仅凭几句话就要查办,你胆子不小啊!殿下,齐泰诽谤皇子亲王,罪不可赦!”林沐风心里一阵暗笑,口中却是一本正经。

    齐泰悚然一惊,急急跪倒在地,“殿下,可怜臣一番忠义为国之心,昭昭可见!”

    朱允炆呵呵一笑,“好了,齐泰,念在你一心为国的份上,本宫就不追究你的言语之失了。不过,林学士所言甚是,各地藩王皇叔乃是国之栋梁,不可轻动。好了,林学士留下,诸位大臣退朝吧。”

    ×××××××××××××××

    齐王府。一个身着华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神色倨傲,大步走进齐王府的大殿来。他的双目开合间,精光四射。他,就是白莲教的大长老东方亮。

    朱榑穿戴着藩王的华贵服饰,端坐在王座上,淡淡地望着东方亮,“东方大长老,请坐。”

    东方亮哈哈一笑,随意一拱手,“东方亮见过王爷!”

    “说吧,你们要本宫做什么?”

    “王爷,我们的目的很简单,白莲教十多万教众愿意拥护齐王殿下起兵夺取皇位——王爷,当今皇上已经时日不多,这个时候,只要我们在山东起兵,一路攻进京城,这皇位必将为王爷所得。”

    “哦?这么说来,白莲教是送本王一个皇位来了?”

    “呵呵,也不能完全是说送。王爷要答应本教一个条件,王爷登基后要立白莲教为国教……”

    “贵教似乎想的也太天真了吧,就凭区区乌合之众,就能攻进京城夺得皇位?别的姑且不说,单单是北平的燕王,你们就对付不了。还有,周王,晋王,宁王,这些,有哪一个不是对皇位觊觎已久?”朱榑霍然站起身来,冷笑着,身上居然散发出一股子凛凛的威势,让东方亮心中一惊。

    “所以,本王绝不会起兵谋逆,去自寻死路。不管谁当皇帝,本王都是王爷,安享富贵。”朱榑慢慢又坐了回去。

    “王爷,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齐王府上下乃至青州府,都在我白莲圣教的掌控之下,如果不与我们合作,王爷——哼,你怕是安享不了富贵了。”东方亮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了一步,“而且,据我所知,朝廷已经要缉拿你进京受审了。王爷,你私自纳齐王贡的事情爆发了,你该知道,当今皇上因此会诛杀了你的。所以,你除了与我合作起兵造反之外,你已经没有了退路。除非,你想死。”

    “死就死吧,不过,本王可以告诉东方大长老的是,本王是绝对不会死在白莲教手中的。”朱榑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缉拿齐王府上下家眷进京的军队怕是已经进了青州府城了——你听,外面多吵嚷啊!”说话间,殿中突然冲进几十个侍卫来,紧紧护卫着朱榑。

    东方亮面色大变,侧耳聆听着,恨恨地瞪了朱榑一眼,带着几个随从逃逸而去。

    朱榑望着东方亮远去的背影,阴沉地一笑,“忘了告诉你了,此番进京,本王是不会死的。”

212章瓷器琉璃艺术馆

    朱榑的“犯事”,林沐风并没有放在心上。对于这个在山东花天酒地欺男霸女的流氓王爷,他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在风起云涌的“齐王贡”事件中,他似乎嗅出了一丝别样的阴谋气息,直觉告诉他,这事儿并不简单。不过,他目前也只能静观其变。

    这几日,林沐风没怎么上朝。当然,这是经过朱允炆特批的。目前,他手头上有两件事情需要立即着手进行。第一,准备安排让部分锦衣卫混入大明瓷行各地分行中去,进一步刺探和掌握各地藩王尤其是燕王、周王、宁王的动静;第二,根据柳若长的提议,要在京城建立一个展示大明瓷行产品的“展览馆”,林沐风初步定名为“瓷器琉璃艺术馆”。

    林沐风心里明白,朱元璋的时日不多了。他必须要在朱元璋最后的日子里,趁着洪武皇帝的威慑力还在,尽快掌控起局面来,做好充分的准备来应对不久后错综复杂的社会大动荡和权力争斗。按照历史的记录,林沐风既然站在朱允炆一边,他的唯一敌人就是燕王朱棣,但林沐风现在却觉得,他的敌人或者说是朱允炆的敌人,远远不止朱棣一个人。他隐隐感到,在大明,还有好几股强大的势力在对皇位虎视眈眈。

    或许,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看,朱棣要远远比朱允炆更适合做皇帝,更有才能治理国家。但林沐风却不这么看,他之所以选择朱允炆,一来是阴差阳错受了朱元璋的“点拨”,二来朱允炆身上的帝王权术气息相对淡薄,为人真诚,对待底层百姓宽厚,这是林沐风站在他一边的主要因素。

    当然,这也与他喜欢挑战的性格有一定关系。朱棣称帝,这是历史的既定轨迹,他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站好队就可以坐享其成。而辅佐朱允炆则不同了,成则两利,败则他也跟着倒霉,需要冒一定的风险,甚至可能是巨大的风险。虽然未必能丧命,但起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除非,他能见风使舵,投向朱棣。不过,这种事情,林沐风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快要春节了,京城里依旧是那样的喧嚣和繁华。有时候,林沐风时常在想,这数百年前的大明都城南京,其实比起现代社会的大都市来一点也不差。虽然缺乏现代工业文明气息,但却另有一种古雅恬静的风采,更加适合人生存居住。

    阳光高照,凄冷的风缓缓吹着。林沐风微服一个人慢慢向京城的锦衣卫衙门行去,作为新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他至今还没去过一次。

    明代的锦衣卫,乃是著名的酷政。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活动,且不经司法部门。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京城中,最让人尤其是平民恐惧的就是锦衣卫衙门。那些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番子们在京城和大明各地横冲直撞,嚣张跋扈,几乎无人敢惹,包括官员权贵。

    这是一座非常高大阴森的衙门,虽然处在繁华的城中心,但门口以及左近数百米之内,都空无一人。门口有两个略有些古朴的石狮子,锦衣卫都指挥使司的金色大字牌匾下面,站立着两个虎背熊腰的锦衣卫番子。挎着绣春刀,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小声叙谈着。

    林沐风慢腾腾走过来,站在不远处,向衙门中凝望着。

    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两个番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冷喝一声,“瞎张望什么?这是锦衣卫衙门,如果不想进来受刑,就赶紧滚蛋。”

    林沐风眉头一皱,虽然久闻锦衣卫的恶名,但他不怎么相信。因为,随他出征的那几百名锦衣卫个个军纪肃然。他却忘了,那些锦衣卫高手在他的手下,也不敢嚣张的。

    林沐风大步走了过去,冷冷地扫了两个番子一眼。

    呵斥的番子怒道,“好大胆!”

    林沐风脸上的阴沉之色越来越重了,他缓缓从怀中掏出那面属于自己的,椭圆形象牙腰牌,腰牌呈黄褐色,上书“锦衣卫指挥使林沐风”9个淡红大字。

    林沐风将手中的牌子在番子面前展示着。番子面如土色,浑身颤抖着噗通一声跪拜在地,“指挥使大人,小的冒犯大人……”

    林沐风厌恶地看了看他,淡淡道,“罢了,不知者不怪。你且带我进去。”

    锦衣卫的第一任指挥使是毛骧,打造了胡惟庸死后的牵连大案,最后把自己也牵连进去陪葬了,被朱元璋为了平息众怒而推出去做了胡惟庸的垫背。第二代是蒋瓛,历史上蓝玉谋反的罪证正是他通告的朱元璋,当然在疯狂的蓝玉案后,被老朱一杯毒酒搞定。蒋瓛死后,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就虚设,直到林沐风上任。锦衣卫官员除了指挥使一人正三品,还有同知二人,从三品,佥事二人,四品,镇抚二人,五品,十四所千户十四人,五品,下属有将军、力士、校尉等等。

    由于新任指挥使没有真正到任,锦衣卫衙门当前主要由两个同知马相用和周大有掌管着日常事务。

    锦衣卫大堂。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着飞鱼服,正高座在桌案背后,俯首看着什么。闻得番子的报告,缓缓抬起头望了飘然而入的林沐风,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急急迎上前来拜道,“锦衣卫同知马相用拜见指挥使大人!”

    ……

    在锦衣卫衙门呆了一个上午,吩咐马相用等人速速传下令去,吩咐锦衣卫派出精明强干的人员进入大明瓷行各地分行“工作”,又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林沐风便谢绝了马相用和周大有等锦衣卫官员的宴请要求,径自去了大明瓷行在京城的总行。

    与柳若长在一家饭馆对饮了几杯,这才赶去了正在装修中的大明瓷行瓷器琉璃艺术馆。

    这是一间极为宽大的两层门面房,处在京城里最繁华的西大街上。柳若长站在一楼的大厅里,指着周遭正在订制中的框架结构道,“沐风,这一楼,我准备以陈列各种瓷器为主,二楼陈列琉璃和少量的瓷器精品。对了,马掌柜的,你过来一下。”

    一个个子不高面相精明的中年男子匆匆从楼上走了下来,向柳若长躬身一礼,“老马见过东家。”

    柳若长呵呵一笑,指了指站在自己一侧的林沐风,“马掌柜的,这位就是我家妹夫林沐风林大人!”

    老马眼前一亮,深深地望了林沐风一眼,眼中闪出强烈的光芒,撩衣跪倒恭声道,“老马拜见大人。”林沐风才是大明瓷行真正的幕后大老板,又是位高权重的高官,这些大明瓷行的中层管理者们哪能不清楚,岂敢怠慢。

    “不必多礼,马掌柜的。你跟我说说,此地将要陈列哪些瓷器和琉璃展品,具体运作如何?”林沐风微笑着摆了摆手,他虽然没有多少架子,但如今位居上位,无形中也有一股子淡淡的威势。

    老马心里咯噔一声,不敢抬头正眼看林沐风,低头低声道,“大人,按照柳东家的吩咐,这里将陈设数百个瓷器琉璃产品,如各种彩瓷花瓶,文房器皿,家常餐具,瓷棋,瓷笔,瓷雕,瓷印,瓷筷,瓷刀……等等,都是我们大明瓷行所出的精品。”

    老马自豪地说着,慢慢直起了腰板。的确,现在大明瓷行的瓷器琉璃品种太多太繁杂了,凡是能用瓷烧琉璃制出来的物品,几乎都有出产。这应该归功于王二和老孟,他们在林沐风的指点下,举一反三,成功推出了很多新产品。目前在这大明京城里,很多官僚权贵用的、观赏的、把玩的、日常家用的东西物件,有很多都是大明瓷行出产的瓷器货。就像前不久推出的瓷棋,已经成为京城里的时髦之物。

    老马越说越兴奋,见林沐风态度温和,一脸笑容,便又道,“大人,老马觉得,我们这‘瓷器琉璃艺术馆’又是一条财源亨通之道……”

    柳若长在一旁哈哈一笑,拍了拍老马的肩膀,“不错,老马,进内观赏者必要收取银钱,具体的数目容我再想想。”

    “不,兄长,沐风以为,本馆不宜收费。本馆所陈列瓷器产品,要敞开门来欢迎京城百姓乃至各地客商进内观赏,如此,可以弘扬传播我大明的瓷器文化,展示我大明瓷行的极高烧制工艺水平。”林沐风摇了摇头,“其实,这对我们瓷行瓷器的销售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沐风,这怎么成?我们岂能费心把力地弄出东西来让人家白看哪,不行,绝对不行。你看看,我们这馆子是花银子买的,可是足足花了1500两银子啊!还有掌柜、伙计,好多人手都需要开工钱,不收钱怎么维持下去呢?”柳若长连连摇头,“这事儿,我不能听你的。”

    商人啊,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没有钱赚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干的。望着柳若长一脸“肉疼”的样子,林沐风心里暗笑,不过,作为商人来说,柳若长也没有什么错。

    林沐风笑了笑,“兄长,我倒是想请教你,馆子开起来,如果收银子谁还进来观赏呢?富人权贵想要什么瓷货,直接花银子就买回家去了,平民百姓有谁能舍得花银子来看这些瓷器?再精美的东西,如果没有人光顾,这个艺术馆不就是一个摆设吗?”

    柳若长呆了一呆,心道,妹夫说得倒是有道理,不过,白看总是不能干的。

    见柳若长有些“松动”,林沐风趁热打铁,灌输着自己超前这个时代几百年的营销理念,“兄长,从成本的角度看,我们不收钱是亏了,但如果从长远来看,我们就有天大的好处。其一,艺术馆的存在,大大展示和宣扬了大明瓷行的瓷器琉璃工艺,这是一种无形的广告效应;第二,可以塑造起大明瓷行良好的品牌形象……”

    林沐风无意中说了很多现代词汇,柳若长迷惑地扫了他一眼,奇道,“沐风,何为广告?何为品牌形象?”

    林沐风一怔,知道自己光顾着说忘记这是大明了,便呵呵一笑,“兄长,所谓广告就是广而告之,向客商和百姓充分展示我们瓷器的风骨;至于品牌形象嘛,简而言之,就是大明瓷行的牌子和口碑,你懂了吗?”

    柳若长恍然大悟,撇了撇嘴,“不就是打牌子吗?这个我倒也懂,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那些平民百姓,本来就买不起我们的瓷器琉璃,他们来不来无关紧要。”

    林沐风苦笑一声,“兄长,你可真是市侩,好了,先按照你说的办吧,如果行不通再施行免费如何?”

    柳若长哈哈一笑,“沐风,你就放心吧,这做买卖你不如我,你等着瞧吧,一个月之内,我会让这瓷器琉璃艺术馆进项大把大把的银子——你来看,我还准备将这大厅后侧的院子改建成茶馆,茶馆里也陈列我们的瓷器琉璃,顾客进门,一边欣赏瓷器,一边品茶,这气氛环境之幽雅——嘿嘿,不怕他们不掏银子。”

    林沐风耸了耸肩,无语。

213章朱高炽

    虽是深冬,但绚丽的阳光的普照,还是给这片大红色与明黄色相间巍峨的大明皇城增添了几分暖意。燕王世子朱高炽在几个太监的引领下,气喘吁吁地终于来到了御书房门口,准备拜见他的皇祖父朱元璋。

    没有办法,他实在是太胖了。平日里,都要随从服侍,今儿个进宫朝见皇祖父,只能自己苦苦步行。这一段数百米的宫中小路,对于他来说,其行之艰难不亚于攀爬一座小山。

    “皇祖父,孙儿高炽拜见皇祖父,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高炽吃力地跪倒在地,完成了三叩九拜之礼,说话间便有些气喘。朱元璋苦笑着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个肥胖的孙子,摆了摆手,“起来吧。”

    朱高炽费劲地站起身来,躬身立在一旁。看他晃晃悠悠的样子,朱元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喜,沉声道,“来人,给燕王世子看座。”

    朱高炽求之不得,连声谢恩落座。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线装书,慵懒地伸了伸腰,一阵猛烈的咳嗽。半响,他慢慢抬起头来,“高炽,你父王如何不来京见朕?难道,朕的传召,燕王居然要抗旨不成?”

    “回皇祖父的话,我父王病体沉重,卧病在床……特此遣孙儿入京来向皇祖父告罪!”朱高炽也没有慌乱,只是又站起身来,躬身一礼。

    “这么说来,倒是朕不通情理了……也罢,高炽,回去转告你父王,在北平好好养病,替朕、替大明朝廷把守住边疆,朕绝不会有负于他。还有,传朕的口谕,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大明天下乃我朱家共有之天下,朕希望诸子藩王能够体察朕的苦心,不要做出让天下臣民耻笑的事情来。”朱元璋的声音渐渐变得阴沉起来,“好了,朕身子疲倦,你退下吧。”

    朱高炽心里一凛。慢慢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皇祖父,孙儿有一事想恳求皇祖父做主!”

    “哦,说吧。”

    “孙儿,孙儿还尚未娶亲,孙儿,孙儿想娶武定侯郭英的内侄女张颖为妻,请皇祖父成全!”朱高炽支支吾吾地说着,脸上居然浮起一团红晕。

    “呃……郭英的内侄女?是张氏夫人的侄女吗?”朱元璋愕然,沉吟良久,才淡淡一笑,“高炽,你大可以让你父王派人去郭家求亲便是,朕可管不了……”

    “皇祖父,可是,可是武定侯爷说张家小姐已经进宫为南平公主伴读,说她,她……”朱高炽咬了咬牙,眼前想起了当日在郭家偶遇张颖那无法忘怀的惊鸿一瞥,耳边回荡起临行前与燕王朱棣的一段对话。

    “高炽我儿,你尚未娶亲,此番进京,你就去武定侯府去,派人当面向郭英这老家伙提亲——据父王所知,郭英有一内侄女,年龄与你相当,甚是美艳,足以匹配你了。”

    “父王,咱们为什么要与郭家结亲?”

    “高炽,你不懂。在这京城之中,郭英看似只是一个闲散侯爷,其实他背后的势力很大,在朝野之中举足轻重。一来,他是开国元勋,大明的开国功臣良将中他也算是一号人物;二来,他的妹妹宁妃在后宫权势甚大;三来,郭英之子郭镇是永嘉公主的驸马,也就是你的皇姑父。如果能与郭家结亲,将来对我燕王府帮助甚大。”

    “父王,为何要孩儿去提亲呢,父王你……”

    “高炽,这亲只能你自己去提,你可以进宫求你皇祖父赐婚。要是由本王为你提亲,郭英那老匹夫肯定不会答应。”

    ……

    朱元璋突然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朱高炽,“高炽,朕想起来了,前几日南平是跟朕请旨来着……既然这样的话,朕看就算了……”

    朱高炽一惊,噗通一声跪倒,“恳求皇祖父为孙儿做主!恳求皇祖父为孙儿做主!”

    朱元璋面色阴沉下来,凛凛的帝王威势从浑浊的双眼中投射而出,半响才淡淡道,“高炽,你乃是朕的孙儿,既然你一定要朕为你赐婚,朕就依了你。今日朕倦了,后日朕会为你赐婚,你先回去等待。”

    朱高炽大喜,在地上使劲地叩起了头。

    看着朱高炽颤巍巍离去的背影,朱元璋慢慢坐了下去,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接过太监送上来的温茶,他小啜了一口,两道细长发白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燕王世子为什么要娶郭英的内侄女?这大明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之女貌美如花者不计其数,朱高炽来京一趟就看偏偏看上了郭英家里的人?而且,居然还进宫请朕为其赐婚?无独有偶,居然此女还被嫣然弄进了宫里来?

    无数个巨大的问号升腾在这个老皇帝的心中。他猛然一挥手,“来人,摆驾,朕要去见见南平。”

    ……

    朱嫣然这个公主,在大明皇宫里绝对是一个另类。说其另类,主要表现在,她的宫里几乎是一座“图书馆”和“文学院”。她居住在晴和宫,进得她的宫里,你不会见到美轮美奂的珠宝玉器和金银装饰用品,整个宫苑布置得清幽而又朴素简洁,到处可见的是书架和书籍,各种乐器,笔墨纸砚,以及悬挂在墙壁之上的名人字画。她喜欢收藏字画和乐器以及书籍,很多宫里收藏的前朝乃至古代书画书籍珍品,都被朱元璋赐给了她。

    不仅如此,就连她宫苑中的宫女和太监,也都比较另类。一个是比较小,其次是都年轻貌美,识文断字。

    朱嫣然正与张颖伏在案上共同作一幅画。张颖也是一个胸有锦绣喜欢舞文弄墨的女中才子,进宫这几日,与朱嫣然相处甚欢。两女一起读书,一起写字作画,一起弹琴,一起把玩古玩珍奇,有着说不完的共同语言。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这雅致脱俗的晴和宫里回荡着。

    朱嫣然愕然放下手中的画笔,握了握有些慌张的张颖的小手,和声道,“颖儿,不需慌张,皇祖父对我很好——走,随我一起拜见皇祖父。”

    朱元璋的脚步微微有些虚浮,作为一个强势帝王,他拒绝了太监的搀扶,虽然身子一天天虚弱下去,但他还是保持着他帝王的威势。

    “嫣然(民女)拜见皇祖父(皇上)!”朱嫣然牵着张颖的手,一起跪倒在地。

    朱元璋朗朗一笑,“起来吧。哦,你便是郭英的内侄女?”朱元璋打量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身材柔弱的少女,一袭青裙,一头乌发,仪态端庄,虽然谈不上天姿国色,但气质却非常清雅出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脸色有些苍白,身子太过瘦弱。

    张颖垂首站在那里,小声回道,“是,皇上,正是民女。”

    朱元璋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你先退下,朕与南平有几句话说。”

    张颖柔弱的身影转过殿脚,消失不见。朱元璋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嫣然,你与这郭英家的内侄女很熟吗?”

    朱嫣然犹豫了一下,“皇祖父,嫣然与颖儿刚刚相识不过几日。不过,颖儿蕙质兰心,文采极好,尤其是书画,嫣然看比林沐风来也不差。她在宫里陪伴着嫣然,嫣然感到很开心。”

    “哦?既然刚刚相识,何以你却将她召进宫来伴读?这——嫣然,朕要听实话。”朱元璋坐下,顺手拿起摆在茶几上的几本古书翻看了几下,凛然的目光这才投射在朱嫣然的身上。

    朱嫣然知道朱元璋的脾性,也没隐瞒,索性直言道,“皇祖父,燕王世子纠缠于颖儿,武定侯郭英不愿意将颖儿嫁给他,便托我……皇祖父,颖儿与我相处很好,我们相约,只要我不嫁人,她便在宫中陪我……皇祖父,请您成全嫣然吧,嫣然在这宫里实在是寂寞得紧。”

    朱嫣然心思缜密,知道朱元璋之所以突然驾临她的宫里,可能是与张颖有关。没准,是那朱高炽进宫恳求皇祖父赐婚了。

    朱元璋默然无语。半响,突然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撂下一句让朱嫣然震惊莫名的话,“嫣然,燕王世子乃是朕之皇孙,既然朕之皇孙要朕为其择妻赐婚,朕作为你们的皇祖父,责无旁贷。后日,朕自会为高炽赐婚。”

    朱嫣然呆在了那里,竟然忘记了恭送的礼仪。

    门口处,却传来朱元璋贴身太监尖细的嗓音:“起驾,皇上回宫!”

214抗婚(高潮来了)

    朱元璋走了,朱嫣然神色大变,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心里暗暗思量着,原来,皇祖父对于燕王一系并不是那么地憎恶?!原本,在朱嫣然看来,因为燕王的势力坐大,威胁着中央集权和朱允炆的帝位,朱元璋一直将燕王视为心头大患意欲除之而后快,但现在看来,并非是如此了。

    以朱嫣然的头脑和心机,她自然知道燕王世子与郭英结亲的真正用意。所以,她才应郭英所请,将张颖接进了宫里,准备破坏掉这场亲事。可岂料,朱元璋居然答应了朱高炽,要下旨赐婚了。如果让燕王与郭英结为了亲家,郭英等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富贵荣华,必然转而投向燕王一边,这对朱允炆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事情。况且,郭英的妹妹宁妃,如今在宫中,自马皇后死后,等同于是事实上的后宫之主,郭英又是开国元勋,还是永嘉公主的公公,门下人脉极广,一旦……朱嫣然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后怕。

    郭英是明朝开国功臣中为数不多的得以善终的一个,这可不是什么巧合。朱嫣然从来都没有小觑过郭英的能量,所以,才与郭家来往密切。郭英一系自然是支持朱允炆的,这是一种无形中达成的默契。但这种默契,却会因为燕王与郭家结亲而打破。这一点,毫无疑问。

    张颖面色惨白,从后殿转了出来,朱元璋的话她已经听见了。

    “公主殿下,你不必为难,颖儿……”张颖柔弱的身子一阵晃悠,全身发冷,她浑然不知所措了。

    “颖儿,你放心,一切有我。我不会让你嫁进燕王府的——不过,颖儿,你跟我说句知心话,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朱高炽?如果你愿意,本宫也绝不阻拦你。”朱嫣然沉吟着,低低道,伸手扶了张颖一把。

    “公主殿下,侯门一入深似海,虽然有万般的荣华富贵,但对颖儿来说,这不过是一种过眼云烟。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颖儿宁可嫁给一个普通男人,生儿育女终老此生。可是,颖儿的命运是自己掌握不了的——燕王如何,我并不知晓,燕王世子如何,我更不知晓。我只知道,我姑父姑母对我们张家有天高地厚的恩情,颖儿是在侯府中长大的,既然姑父大人不愿意我嫁给燕王世子,颖儿绝不能违抗,哪怕是死。”张颖悲从中来,强忍住内心激荡的哀伤情绪。

    “好,颖儿,既然如此——我再来问你,如果让你嫁给林沐风,你可愿意?你放心,我会为你求一个平妻的身份。”朱嫣然咬了咬牙,脸色涨红起来,粉拳紧紧地握着。亲手将一个女人送进自己喜欢男人的怀抱,她焉能不矛盾?不过,对于她来说,自己兄长朱允炆的皇位更加重要——此刻在她的心中,张颖是一个政治筹码,将郭家与林家绑在一起,就是牢牢将郭家推向了朱允炆一边。

    张颖身子一颤,没有说什么,但柔弱的肩头却抖动地更厉害了。

    朱嫣然心里暗暗一叹,慢慢搂过张颖,柔声道,“颖儿,我也不瞒你,我也是喜欢沐风的。早晚有一天,我也会不顾一切嫁给他,哪怕是放弃这个公主爵位也在所不惜。沐风是天地间少有的奇男子,你我姐妹情投意合,日后早晚生活在一起,你愿意吗?”

    ……

    林沐风刚刚从瓷器琉璃艺术馆里出来,朱嫣然的侍卫就找上了他。

    “大人,这是公主殿下给大人的信。”侍卫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封信函,“公主说,她在林家等你。”

    林沐风愕然,打开信一看,脸色微微一变。“朱高炽?”林沐风脑海中回荡着这个名字,不禁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按理,朱高炽还是一个不错的人物,为人文静刚毅,只是体态有些肥胖。这个后来的明仁宗,算是一个明君好皇帝。史书记载,朱高炽即位后,改元洪熙,废除了古代的宫刑,停止宝船下西洋,停止了皇家的采办珠宝;处处以唐太宗为楷模,爱民如子,下令减免赋税,对于受灾的地区无偿给以赈济,开放一些山泽,供农民渔猎,对于流民一改往常的刑罚,采取妥善安置的做法,这一切都使得洪熙朝百姓得到了充分的休养生息,生产力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明朝进入了一个稳定、强盛的时期,也是史称“仁宣之治”的开端。

    林沐风匆匆向家里行去,路上,他突然想起史书关于朱高炽的一段记录:“仁宗皇帝配诚孝张皇后,生明宣宗,越王朱瞻墉、襄王朱瞻墡、嘉兴公主。”他心头一震,难怪朱高炽向张颖提亲,莫非这个张颖就是后来的张皇后?可是,这些都建立在燕王朱棣称帝的基础上……越想心里越乱,索性就不再想。

    回到家里,朱嫣然已经等候在院中。院中空无一人,柳若梅似是带着轻云和轻霞外出进香还没有回来。

    “嫣然。”林沐风微微一笑,喘了口气。

    朱嫣然面色有些紧张,看看四周无人,便依偎进了林沐风的怀里,“沐风,嫣然有件事情要求你。”

    “嫣然,如果你要让阿风的姐姐嫁进林家来,你就不要开口了,我是不会答应的。”林沐风摇了摇头。

    “沐风,为什么?颖儿温柔贤惠,又知书达理,你……”朱嫣然顿了顿,慢慢离开林沐风的怀抱,“沐风,你可知道燕王世子为何非要跟郭英结亲?”

    “自然是有所图的,这个,是人就看得出来。不过,这跟我没有关系。嫣然,这事万万不可。”林沐风淡淡道。

    “怎么跟你没有关系?怎么跟你没有关系?!沐风,如果让燕王跟郭英联合在了一起,将会给我皇兄带来多大的麻烦?如果燕王得势,我皇兄江山不保……”朱嫣然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声音变得大起来,脸色也有些难看。

    不知道怎么,林沐风望着眼前这个艳丽高贵的大明公主,他的目光从朱嫣然有些气急败坏的俏脸上滑过,心里不由一阵叹息:难道,这个颇有手腕的公主是为了朱允炆才有意接近自己,她是在利用我吗?

    林沐风的神色变幻着。朱嫣然是何等的聪明,她立刻就知道自己的情绪和言辞过于激动了,一定是让林沐风产生了误会——想到这里,朱嫣然心里一颤,急急过去紧紧抱住林沐风的腰,“沐风,我对你是真心的……”

    “呵呵,我知道。”林沐风虽然也紧紧的拥住了朱嫣然娇柔的身子,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或许,就是在这一刻,他跟朱嫣然之间的感情就因为今日的小误会而产生了某种无形的小裂痕。

    朱嫣然知道,她不能再劝说林沐风接纳张颖了。如果再坚持下去,没准会让林沐风产生更大的误会。她可不愿意因为这件事,让自己跟林沐风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她心里长叹一声,“颖儿,我对不住你了——但愿,燕王府与郭家结亲后,郭英不会为了一个内侄女而背弃皇兄吧。”

    ************************

    第三日,御书房。

    林沐风奉旨觐见,进了御书房参拜朱元璋完毕,看见御书房里还有三个人。朱允炆坐在左侧,郭英,还有一个华服的胖子——燕王世子朱高炽,坐在右侧。

    “好了,人都到齐了,朕——”朱元璋缓缓起身,深邃而凌厉的目光望向了朱高炽,淡淡道,“高炽,皇祖父今日便为你赐婚。”

    朱高炽大喜,急忙跪倒在地。一旁的郭英脸色有些发白,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他也只能面对和承受。尽管他不愿意与燕王府发生什么纠葛,但皇帝的圣旨赐婚他又焉敢反抗,那只会全家死路一条。作为跟随朱元璋起兵征战多年的开国将领,他太了解这个主子了,心狠手辣,绝对地说一不二。

    郭英情不自禁的狠狠地瞪了坐在自己下首的林沐风一眼,心里暗暗不忿,“哼,好你个林沐风,我堂堂武定侯的内侄女嫁给你做妾,你竟然回绝老夫——”

    林沐风端坐在那里,无视郭英“恶狠狠”的眼神,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动。他其实也搞不清楚,朱元璋为朱高炽赐婚,把自己唤来干啥。

    “朕闻曹国公李景隆之女李菲儿貌美端庄,年方十八,堪可匹配朕的皇孙、燕王世子朱高炽。传朕的旨意,将李菲儿赐婚燕王世子朱高炽为世子妃。”朱元璋低沉的声音在御书房里回荡着,众人皆惊。

    太意外了,朱允炆等人早已知晓朱高炽进宫请旨之事,知道朱高炽是为张颖而来,而朱元璋也答应为其赐婚——但,赐婚的对象,怎么成了李景隆之女李菲儿呢?这李景隆,是开国功臣李文忠之长子。李文忠洪武十六年死,传说是朱元璋御赐毒酒鸩杀。不过,李文忠死后封岐阳王,谥武靖。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位列第三。

    郭英大惊之后又是一阵狂喜,他差点就从座位上一蹦而起。林沐风也是吃了一惊,不知道这老皇帝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朱高炽大失所望,一屁股瘫在了地上,圆圆的脸上涨得通红,“皇祖父,我……”

    “怎么了?曹国公之女,貌美贤德,与你正是一对,此等大好良缘,朕心甚慰。高炽,你可满意?”朱元璋虽然在微笑着,但眼神中却投射出无尽的威势和阴森。

    曹国公之女,虽然也与燕王府门当户对,但这曹国公已经失势,只是一个空头虚爵,根本就不能与郭英相比。朱高炽身子抽搐了几下,心里即便有天大的不满,但脸上也不敢表现出来。他强忍着心里的怒气,恭声道,“孙儿谢皇祖父隆恩!”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又转头看向了郭英,“武定侯郭爱卿,你的内侄女很好,朕在南平公主宫里见过一次,堪称才德兼备的女中翘楚。朕看,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朕今儿个高兴,也为其赐婚可否?”

    郭英吃了一惊,但朱元璋的话他从来不敢顶撞,好在只要不是赐婚给朱高炽,他也顾不得许多了。郭英起身一礼,“臣遵旨,臣的内侄女能有圣上赐婚,那是郭家天大的福分,臣感激不尽。”

    朱元璋淡淡一笑,却没有了下文,突然冒了一句,“这事朕记在心上,改日朕会为她赐婚。”郭英愣了一下,心道这老皇帝是不是神经有些不正常了,刚刚还说要赐婚,现在却又说再缓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搞什么鬼?

    朱元璋坐在自己舒适绵软的高大座椅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半响,他浑浊的双眼一睁,一字一顿地道,“南平公主已到婚嫁之龄,该选驸马了——林爱卿!”

    林沐风陡然一惊,急忙起身站起躬身拜去,“臣在!”

    朱元璋嘴角浮起一丝不容易察觉的笑意,“林爱卿,朕要为南平公主择选驸马,这事儿就由你来操办吧。传朕的旨意,封林沐风为南平公主选婚大使,凡京城之中三品以上官员以及王侯之第的20岁以下未婚男丁,均可报名参选。林爱卿,你可要替朕把好关,为南平公主选一个才德兼备的称心如意的驸马。”

    林沐风心里一颤,脑袋轰的一声,眼前一片乌黑。朱嫣然要选驸马了,自己……她……

    朱元璋直勾勾地望着神色巨变茫然失措的林沐风,淡淡道,“林爱卿,你先退下吧——尔等也退下,允炆留下。”

    林沐风木然出了御书房。朱允炆这才一脸焦灼地躬身拜道,“皇祖父,嫣然她——”

    朱元璋摆了摆手,“你不要说了。朕知道,嫣然喜欢林沐风,但是,大明公主岂能嫁给一个臣子做小?如此,朕的脸面何在,朝廷的脸面何在?不要说朕不答应,这天下的臣民也不会答应。”

    朱允炆哑然无语,但他还是想为朱嫣然和林沐风争取一下,“皇祖父,可是——皇祖父不是答应将来要成全了嫣然和沐风……”

    朱元璋哈哈一笑,慢腾腾站起身来,“允炆,朕这正是给他一个机会,朕倒是要看看,他对嫣然有几分心。”

    **********************

    皇上下旨为南平公主选驸马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所有王公贵族家的未婚适龄男子,都跃跃欲试。据说,去礼部报名的人已经超过了30人。这几日,林沐风的府中人来人往,很多王侯和大臣都来拜访,试图为自己的子侄铺平一条做驸马的道路。要知道,南平公主可非比寻常,乃是朱元璋最钟爱的孙女,是诸皇孙女中获得公主封号的唯一一个,还是大明储君朱允炆的亲妹妹,如果能娶了她,日后的权势和荣华富贵那是唾手可得了。更重要的是,朱嫣然天姿国色才名远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林沐风闭门不出,谁都不见,包括权势冲天的曹链。

    他的心情很烦躁很焦灼,宫里的朱嫣然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朱允炆正在看书,朱嫣然一阵风一般地冲了进来,“王兄,你好闲情逸致啊!”

    朱允炆苦笑一声,放下手里的书籍,“嫣然,我有什么办法?皇祖父圣旨一下,要为你择选驸马,我还能抗拒得了?”

    “王兄,求你帮帮我,嫣然不能没有沐风,我这一辈子只喜欢这一个男人,要是不能跟沐风在一起,我,我宁可终生不嫁!”朱嫣然盈盈欲泣,跪倒在朱允炆的跟前。

    朱允炆叹息一声,扶起朱嫣然,低低道,“这事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皇祖父跟我说了,让我转告你,如果你跟林沐风确实情投意合,想要——那么,请你带着林沐风一起去见皇祖父。皇祖父说,他会给你们一个机会。”

    ……

    太阳西斜,略有些凄冷的余晖普撒在淡红色的高大宫墙上,清幽的宫中小道上,林沐风默然跟在朱嫣然地后面,向御书房行去。一路上,两人都默然无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能与朱嫣然好事成双,当然是林沐风所愿。可问题是,两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身份障碍,她是一个公主——不知道朱元璋要给予他们的机会到底是什么?林沐风想来想去,心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朱嫣然倒是不这样想。她认为,朱元璋已经答应了她跟林沐风之间的事情,虽然公主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不和礼制,也没有先例,但如果朱元璋愿意成全他们,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朱元璋的铁腕和强权下,谁敢反对?谁敢非议?至于说到皇家的颜面,这也是虚的。朱嫣然暗暗期待着,如果实在不行,她已经做好了舍弃公主爵位的心理准备。

    慢慢停下身子,回过头来深情地望着这个自己爱入骨髓的男子,她幽幽一叹,“沐风,你不要担心,相信皇祖父不会为难我们的。万一——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嫣然哪怕是不做这个公主也心甘情愿。”

    林沐风心里感动,要不是在宫里,旁边还有诸多宫女太监,他早就上前去一把将这个对自己情深一片的佳人拥入怀中了。作为一个公主,能为他做到不顾一切,实属难得了。这也就是朱嫣然,要是换成别的公主,哪怕是喜欢林沐风,也不敢公然与皇权相抗,更不要说舍弃公主爵位了。

    御书房里。

    朱元璋端坐在座椅上,深深地盯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林沐风和朱嫣然,久久没有说话。他没有说话,林沐风两人就只好忐忑不安的跪在那里,御书房里一片异样的死寂。

    “嫣然,告诉皇祖父,你当真愿意嫁给林沐风,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终生不悔?”朱元璋略微有些阴沉的声音响起,朱嫣然立即抬起俏脸,一丝也没有犹豫,毅然道,“皇祖父,嫣然不后悔!”

    “但是,你可知道,如果朕准了你们,朕的颜面何在?大明朝廷的颜面何在?”朱元璋霍然站起,扶着胸口咳嗽了几声,“也罢。林沐风,看在嫣然对你情深一片的份上,也看在你为大明开疆辟土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朕就破例成全了你们。”顿了顿,朱元璋又沉声道,“林沐风,朕知你不是喜新厌旧之人,不愿意舍弃发妻。这样好了,朕赐予你的发妻三品诰命,降其为平妻。然后,朕再将南平公主赐婚于你,同时,郭英内侄女张颖以嫣然侍女的身份一起随嫁于你——从此之后,朕命你终生不得再另娶纳妾。”

    在朱元璋看来,他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让朱嫣然做正妻,柳若梅降为平妻,再予以诰命加补偿,这种安排在当时来讲,可谓是天恩浩荡了。

    朱嫣然心里也是一喜。正妻平妻之分,差距并不大,只是一个虚名,她相信,柳若梅也不会太过计较这些。而林沐风,当然也不会。可是,问题在于,朱元璋那最后的一句,“终生不许林沐风再娶其他女人”。

    林沐风心里一阵猛跳,该来的还是来了。此时此刻,他跪在地上,心潮翻滚,心里没有一丝欢喜。柳若梅无缘无故被降为平妻,虽然这只是一种虚名,但自己如果接受了怎么能对得起若梅?

    抬头看着跪在自己身边喜笑颜开的朱嫣然,林沐风突然又觉得自己很无耻——按理,有了嫣然和柳若梅两人,再加上忽兰、轻云和轻霞那两个丫头,他目前的女人也不算少了,终生不再另娶也不算什么——可是,那苦苦等候在徐州对自己同样是情深似海的孙羽西怎么办?那与自己已经有了亲密关系的沈若兰怎么办?她们都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对她们都有承诺,能无情地抛弃她们吗?

    眼前浮现起孙羽西那宜喜宜嗔的娇艳面容,他的心一阵阵战栗发抖。他的眼神失落下去,阴沉下去,这异样的失落和阴沉看得朱嫣然心惊肉跳,“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不愿意让柳若梅做平妻?”

    一转念,耳边又回荡起朱嫣然对自己的款款深情,林沐风的心沉重异常几乎要窒息过去。

    “林沐风,朕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沐风暗暗咬了咬牙,伏身在地,低低道,“皇上隆恩,沐风感激不尽。但沐风发妻从无过错,贤德淑良,臣早已立下誓言,终生对若梅不离不弃。皇上的厚恩,臣不敢从命。”

    朱元璋立即暴怒起来,站起来的身子气得只打哆嗦,“林沐风,你好大的胆子,朕这天大的恩赐你居然敢抗命!你难道还要嫣然进你林家做小吗?”

    不愿让柳若梅不清不白地降为平妻,只是林沐风公然抗命的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无法舍弃孙羽西和沈若兰。如果他一旦接受朱元璋的安排,这一生一世孙羽西和沈若兰就没有机会进林家的门了。但这个理由,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以前者应对。

    望了望身旁朱嫣然那惨白的面容,林沐风心里倒是平静下来。命运已经将他推到了这种难以取舍的悬崖边去——接受,无法面对柳若梅以及孙羽西和沈若兰;而不接受,又对不住为自己放弃体面和尊严的朱嫣然。他没有办法,或许只能一死以求解脱了。

    “再见了若梅,我的儿子,羽西,若兰。”林沐风抬头扫了一眼头顶的雕梁画柱,心里一声长叹,暗暗道,“死就死吧,反正自己不过是一个过客,本来就不属于大明。”

    “嫣然,对不起。”林沐风在朱嫣然耳边黯然道,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拜了下去,“臣辜负皇恩,愿意以死谢罪!”

    朱元璋此刻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本来想将朱嫣然跟林沐风的问题再放一放,或者,让朱允炆去解决这个难题。但此次朱高炽进京请旨赐婚,让他洞悉了燕王拉拢郭英乃至其他朝臣的企图,所以他这才强行为朱高炽赐婚李文忠的孙女,让燕王心思落空。

    之所以要假意要为朱嫣然选驸马,是想给林沐风施加巨大的压力,让他主动将发妻休了,成为皆大欢喜的当朝驸马。可是,林沐风没有。没有也就罢了,在朱允炆和朱嫣然的连番“恳求”中,他终于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让柳若梅为平妻,朱嫣然为正妻,来保全皇家颜面,而且严命林沐风今后不得再另娶。但,就是这样,林沐风居然还要抗命抗婚!

    两次抗命,两次抗婚。臣民连番忤逆朱元璋的意图,这在大明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这是对帝王权威的最大挑衅,朱元璋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冷森森一笑,“林沐风,是朕对你过于恩宠了——朕要你让知道,朕的圣意是不可违抗的!来人,将林沐风廷杖30,打入刑部死牢,三日后处斩。”

    ……

    刑部大牢。血肉模糊的林沐风趴在臭烘烘的稻草上,阴冷潮湿的牢房墙壁上,书写着一个潦草的大红“死”字。

    朱嫣然一袭黑衣,娇柔的身子裹在厚厚的披风里,哀伤地扶着牢门,望着昏昏不醒的林沐风,身子颤抖着。她的身后,柳若梅早已泪流满面,她猛然冲进牢里,蹲下身子一把将林沐风的头揽在怀里,颤声道,“夫君,若梅来看你了。”

    林沐风大脑一片空白,被杖打了一个半死,又被拖进这地狱一般的死牢,他心若死灰,早已彻底放弃了对生命的留恋。他心里很明白,他这一次,死定了。按照朱元璋的为人品性,他不会让一个胆敢违抗他两次圣命的臣子活在世上,哪怕他是一个人才。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奴才有时候比人才更重要。再优秀的人才,蔑视帝王权威,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他吃力的睁开眼睛,对柳若梅挤出一丝微笑,“娘子,夫君对不住你……我们的孩子,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将——将他抚养成人。”

    柳若梅放声痛哭,泪花儿不断流淌在林沐风肮脏的胸口上。林沐风抬了抬手,想要为柳若梅擦拭泪珠,但手抬了半天还是无力抬起,“娘子,不哭……”

    “夫君,你好傻啊,若梅不要什么正妻的名分,若梅要夫君啊!我们的儿子还不到2岁,夫君啊,羽西妹妹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柳若梅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阴森空荡的牢房里回荡着,飘远着。几个狱卒远远的望着这一切,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暗暗叹息一声。这林沐风的权势本来如日中天,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他居然敢忤逆皇上。林沐风抗命之举在御书房里,并没有传出消息来,外界只知道林沐风被朱元璋打入了死牢,但具体原因是什么,都一头雾水。不过,对于喜怒无常的朱元璋来说,这也并不是稀罕事。

    恐怕,这京城之中,只有朱允炆和朱嫣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嫣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哀呼一声奔了进去,半跪在潮湿的地面上与柳若梅一起抱头痛哭。一开始,在御书房之中,林沐风的抗命让朱嫣然即绝望又失望。但后来,她与柳若梅一番详谈后,才明白了林沐风的痛苦和无奈。

    “嫣然,我对不住你,你忘了我吧。”林沐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凌乱的头发下面,肮脏的满是血污的脸上滚落两颗酸楚的泪珠。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215章赦免大使小宝庆(我赎罪)

    走出刑部大牢,朱嫣然紧紧拉着柳若梅的手,良久没有松开。两张艳丽妩媚的脸上,居然露出同样凄然无助的神情。如果说柳若梅温柔如水淡雅清幽的空谷幽兰,那么,朱嫣然就是美丽中带着几分华贵和气势的牡丹。但此刻,娇艳的面容上早已覆盖着无尽的悲哀和绝望。

    “若梅姐姐,你决定了吗?”朱嫣然低低道。

    “公主妹妹,夫君对我情深似海,两次为我违抗皇命,如此情意我如何能舍弃?既然夫君已经是死罪难逃,我也只能随夫君而去了——公主妹妹,我们的儿子就拜托你照顾了,日后等他长大成人,你帮我告诉他,他的爹娘对不起他。”柳若梅的声音非常的平静和淡然。

    “不,若梅姐姐,我也会随他而去的——他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若梅姐姐,不要拒绝我,我不会再回皇宫了,我要住进林家,等……我们一起去陪他上路。”朱嫣然哀伤的神色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坚定,拉起柳若梅的手,“走吧,姐姐,我们回去。”

    ……

    御书房里,朱元璋阴沉着脸不断地走来走去。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重,他疲倦地抚着自己的胸口,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生老病死,朕也难逃上天的宿命。”

    他侧首看看站在一旁垂首侍立的朱允炆,有些阴沉地道,“允炆,嫣然呢?她何在?她为什么不来为林沐风求情?还有你,你为什么不为林沐风求情?”

    朱允炆心里一个激灵,一脸的忧色,低头恭声道,“皇祖父,林沐风违抗皇命,罪在不赦,孙儿虽然惋惜但却不能为他求情。嫣然也是这样,她知道林沐风死罪难逃所以也就不再来惹皇祖父生气了。不过,此刻嫣然怕是已经去了林家了——皇祖父,嫣然可能……可能要为林沐风殉情了。”

    “她要干什么?她出宫去了林家?还要为林沐风殉情?放肆!赶紧派人去把她给朕绑回来!”朱元璋大惊,怒声喝道。

    “是。不过,皇祖父,能绑回嫣然的人,却绑不回嫣然的心啊。嫣然的性子刚烈,她决定了的事情,怕是拦不住的……”朱允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元璋阴森森的目光给生生“打”断了。

    朱元璋冷笑一声,苍老的脸上皱纹一阵抖动,猛然咳嗽起来,半响才沉声道,“允炆,你跟嫣然这是在威胁朕吗?”

    “皇祖父,孙儿不敢。”朱允炆心里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哼!堂堂大明公主,居然要为一个臣子殉情,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林沐风如此对待嫣然,嫣然居然还对他这般痴情,真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要不是看在你们死去父王——朕的太子标儿的份上,朕……”朱元璋嘴唇一阵抖动,“允炆,朕来问你,你认为,林沐风值得你信任吗?林沐风将来可以效忠于你吗?”

    “皇祖父,林沐风为人真诚,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嫣然,都是一片赤诚。他连番抗命,其实也证明了他对人的情深意重。皇祖父,他并没有错,错的是,他跟嫣然相识太晚,如果嫣然是他的发妻,允炆相信他也会这般对待嫣然的。”朱允炆见朱元璋话语间似有些松动,不由大喜,趁热打铁道,“皇祖父,林沐风此次一心求死,实际上也是觉得对不住嫣然,所以……”

    顿了顿,朱允炆又道,“林沐风文武双全,将来必是孙儿的坚强臂助。孙儿相信,他永远不会背弃我的。而据我所知——”朱允炆看了看朱元璋的脸色,咬了咬牙继续道,“据我所知,燕王叔曾经许以重利拉拢于他,但都被他拒绝了。”

    朱元璋面色渐渐和缓下来,叹息一声,“林沐风是朕为你留下的一颗非常关键的棋子,能不能用好,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允炆,朕老了,怕是不久于人世了,等朕归天之后,你就会知道,朕为你留下的绝对不仅仅是一个辅臣。”

    “嘻嘻,父皇,宝庆可以进去吗?”门口传来一个清脆如黄莺的小女孩的声音。

    “宝庆啊——进来,进来,让父皇看看你又长高了没有。”朱元璋听到这个声音,如同吃了灵丹妙药,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些几许红润,笑着忽道。

    小宝庆迈着轻盈的步子,进来后俏皮地向朱允炆吐了吐舌头,挺直了小腰板,老气横秋地道,“允炆侄儿也在啊,正好,我还要找你下棋。”

    朱允炆哭笑一声,微微躬身,“允炆拜见宝庆皇姑!”

    小宝庆嘻嘻一笑,也没理朱允炆,乖巧地走到朱元璋跟前,跪倒在地,“宝庆为父皇请安,愿父皇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朱元璋哑然一笑,拉起小宝庆,点了点她白嫩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个孩子,好端端的,又不是拜寿,说什么寿比南山。”

    宝庆歪着头笑着,“父皇,我听说你要杀那个大才子林沐风,为什么呀?是他惹父皇生气了吗?这样吧,父皇,你别生气了,我去刑部大牢打他的屁股让父皇消消气。”

    朱元璋忍不住哈哈一笑,“好啊,传朕的口谕,封宝庆公主为赦免大使、打屁股大使,持朕的——朕的龙杖,去……”

    朱允炆大喜过望,朱元璋这是要赦免了林沐风啊。看来,皇祖父毕竟还是为我着想——想到这里,朱允炆感激涕零地跪倒在地,“皇祖父,孙儿叩谢隆恩浩荡!”

    朱元璋微微一叹,“起来吧,允炆。林沐风的这股劲头,朕心里其实是喜欢的。既然朕已经赐予了他免死金牌,又怎么会真杀了他。此番,不过是给他吃点苦头,免得将来他忘记了朕的嘱托。允炆,告诉嫣然,她的事情朕不管了——等朕归天之后,朕就眼不见为净了。”

    “宝庆,还不跪下接旨?”朱元璋笑眯眯地道,顺手拍了拍小宝庆的肩膀。

    小宝庆一愣,急忙跪了下去,奶声奶气地道,“宝庆接旨。”

    “宝庆,去吧,向林沐风传朕的口谕:林沐风,看在宝庆公主为你求情的份上,朕赦免了你。朕的苦心,你可明白?”朱元璋大声道。

    “宝庆知道了,父皇。可是,我有点怕,听说大牢有鬼呢。”小宝庆支支吾吾地缩着身子,小声说。

    “哈哈,朕派人保护你。”朱元璋挥了挥手,“来人,护卫宝庆公主去刑部大牢。”

    宝庆一蹦一跳地走了。望着她离去的小小背影,御书房里还残留着她留下的淡淡幽香,朱元璋心里涌起深深的怜惜,“宝庆我儿,朕子女数十,唯有你年龄幼小。朕要去了,你的母亲不足以保护你,希望朕这番苦心能让你平安长大。”

    ……

    刑部大牢。

    由于受了南平公主的“责令”,大牢里的狱卒们不敢怠慢,悄悄给林沐风的牢房里抬去了一张木塌,木塌上铺着厚厚的被褥,林沐风躺在木塌上,刚刚喝完柳若梅和朱嫣然带来的鸡汤,他的精神好了许多。

    “圣旨到,林沐风接旨!”太监尖细的嗓子在阴森森的大牢里回荡着。

    林沐风嘴角抽动了一下,“要死了吗?”

    他忍着剧痛从木塌上下来,跪倒在稻草上,低低忽道,“罪臣接旨。”

    “林沐风,本公主奉旨来打你的屁股。”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小女孩的笑声,林沐风讶然抬头,呆了一呆,原来前来宣旨的竟然是那个年幼的宝庆公主?!

    “哦,你受伤了,那算了,这顿屁股先记下,等你好了以后我再打你。”小宝庆雪白的小鼻头抽动了一下,皱了皱眉,“这地方好臭。好了啦,林沐风,我父皇有口谕给你,你听好了:林沐风,看在宝庆公主为你求情的份上,朕赦免了你。朕的苦心,你可明白?”

    不杀了?林沐风愣在了那里,耳边响着小宝庆那稚嫩的声音,他心里一松,紧绷的神经彻底放开,身子抖动了一下。这老皇帝到底是啥意思?抬起头,看看小宝庆那粉雕玉啄的小脸,他心里一动,俯身拜去,“臣谢主隆恩。宝庆公主大恩,容臣后报了。”

    宝庆嘻嘻一笑,俯身下去,拉着林沐风的手,“好了,走吧,这里好臭哦,我们赶紧离开——你可要记住哦,你还欠我一顿打屁股。”

    小宝庆身后的太监和侍卫强忍住笑,一个个躬身向林沐风笑道,“恭喜林大人,贺喜林大人!”

    FS;我有罪,我赎罪,以后不会出现郁闷的情节了,呜呜,上帝们原谅了俺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232/ 第一时间欣赏瓷王最新章节! 作者:格鱼所写的《瓷王》为转载作品,瓷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瓷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瓷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瓷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瓷王介绍:
巍巍宫殿琉璃碧,蒙蒙烟雨青花瓷;
喜气洋洋釉里红,色彩斑斓珐琅器。
瓷砖瓷印瓷火器,内画彩塑逞技艺;
老瓷绽放新篇章,中华盛世一朝起。
一个现代工艺美术师回到明初,成了富甲天下的风流瓷王。他会彩塑制瓷,他更擅长方寸内画,他还提前复原了失传的琉璃艺术,且看这只来自工业文明的小小蝴蝶,如何闪动翅膀,让大明陶瓷琉璃工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让一个泱泱大中华盛世图景,忽然歌唱,辉煌绽放.
瓷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瓷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瓷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