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文昌馆
为什么沈郁会出现在这里?
许长昕尝试挣拖他的禁锢,反而被他扔在仙鹤身上,带上无思崖。
和身下肉垫接触那刹那,她整个人昏死过去,意识中共享系统成功上线。
【恭喜宿主成功接触契约对象沈郁,您现在有几个选项进行签约:第一,血液,将您的血喂给他喝下去;第二,天人交合******;第三,······】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许长昕急匆匆打断,“你别说了,我选第一种。”
她根本没办法想象和他发生那种事情,第一种最保险,而且最容易成功。
共享系统紧接着提示道【签订契约后的两人要完成两份任务,而我只能存在在你这儿,如果任务完成不成功会受到相应惩罚,任务成功也会得到相应奖励;任务风险越大,获得报酬越大。】
她挑了挑眉问:“那,他怎么知道任务?”
【当然是您带着气运之子去完成任务啊。】
突然觉得这是个坑,她怎么带那个冰块脸去完成任务?沈郁在修仙界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天之骄子,在他小的时候就没被骗过更何况现在,这种人还让她带着去完成任务。
确定不是在玩她?
系统见她打退堂鼓立刻调皮音上线:“当然您也不需要担心,我存在的意义是让你成功复活哦!”
那现在就姑且相信你一次。
系统下线后,躺在桃木雕花床上的许长昕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黑灰色格子蚊帐,她用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细细打量这个房间布置,梳妆台,换洗池竟都一应俱全,更让她吃惊的是一眼便能看见窗外一树盛开的桃花。
这布置深得她意,但,她怎么觉得和她以前住过的房间相似?
是她错觉?
任务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剩下时间不多了。
她得想办法让沈郁喝下自己的血,现在是不是要去和他搞好关系?不过,想那日他见到玉佩惊慌失措的模样,那东西是不是很重要?
或者和他有渊源?可,为什么会在曾恒手上?
她现在应该是在无思崖,这个地方很特别,就连她以前都不能随意出入,就是因为这里是连接仙界的大门,无思崖下压着的是供给给修仙界的灵气,这个地方对于每位修仙人来说很重要,可沈郁守在这个地方守了几百年。
整个无思崖向来都只有沈郁一人,这好像都变成惯例,他怎么能忍得下去?
许长昕边走边找人,现在她身上灵力匮乏,御剑飞行这种基础操作都不行,从正宫宫殿走到无思崖花了三炷香时间。
无思崖边缘金光阵阵,越接近她能感受的天地灵气越充沛,这里的确是修道的好地方,只是一不小心走火入魔容易自爆。
她突然被一朵紫色小花吸引视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顿时察觉不妙,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入了古阵。这种古阵法专门对付她这种冒然闯入之人,闯阵的人要么以身献祭,或者以金丹献祭,反正就是要你一条命。
可她现在没有金丹,只有命。这他喵的不就是在玩她。
一朵高耸的紫花从阵眼中四处蔓延盛开,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后,她立马捂住口鼻,忍不住呼唤系统,“你现在怎么不上线了?我死了,你任务不就不能完成了啊!”
以她现在的灵力根本没办法抵抗法阵的力量,但她必须活。
系统软萌音上线【您现在可以吃掉身上小锦袋里面的药丸,这个药丸可以恢复你功力三成······】
没等它说完,它就眼睁睁看着许长昕仰头一口闷了。
它这次的宿主大大有点野啊!可这药丸有副作用,虽说让你功力大增,但是身体里面留下剧毒,是不是发作一下,还是会很疼。
她闭上眼睛,感受到身体逐渐恢复,丹田内隐隐约约能瞧见白色灵气,终于不是匮乏的枯田了。
灵力充沛的感觉,真好!
再等她睁眼之后,仿佛变了个人,强大自信,身上带着一丝戾气,唇角勾起浅笑,她伸出双手借用无思崖天地之气当做武器来对付这阵眼。所谓遇强则强,它的杀气只会越来越强。
许长昕才发现这里不仅仅是阵法,从这中心散发出不同剑气,修道剑在低吟;她竟能在这个地方感知到,绝望,贪婪,无休无止的欲望,甚至还包含情欲。
这里所有的情绪都是前人留下来的,原来这个阵法竟然是靠吸食人的情绪为活,只要她有情绪,这个阵法就不会解开。
但这阵法还真遇见对手了,她可是无情道的老祖宗。莫说情欲,她可是被称为没感情的石头。
她揭下掩藏的自己,神情张扬,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刚抬起的手,突然就放下。
***
无思崖底,沈郁闭紧双眼双腿盘坐在巨石之上,面色苍白如谪仙降临,眉心隐约透出一点红,在暗不见天光中他骤然睁开双眼,吐出一口鲜血。
崖低突显天光,这是他在知道许长昕死后寻她的第一百零八次,他收回双手,眼底落寞。
你是不想来见我,还是,你根本就没死?
传闻都说她是在入圣的最后一道雷劫被天雷劈成碎片,可他不相信,亲自去现场勘探,没想到还真的被他查出一些东西。
就在她死后的地方还有别人留下的灵气,所修道人的灵气独一无二,只要他还能在寻到这灵气主人,就一定能查出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他手握紧成拳,他不信她就那样死了,原本平静眸中染上怒气,丝毫不掩饰身上魔气,他愈发暴躁踉跄站起身子,一拳打在墙上,那一拳似乎用尽他浑身力气,过了半晌,世界恢复一片清明,再见不到一丝魔气。
没人敢去找她死因,他会亲自去找答案。见到碧灵剑不停抖动,他罕见地皱起眉头,有人闯阵。
***
察觉到异样,许长昕双手合十,喃喃道:“小仙尊,我可不是故意闯进这个阵法的,我对无思崖的秘密没有任何想法,麻烦您老人家放过我吧!”
共享系统见到浑身戾气的大灰狼,变成现在小绵羊模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这这也太大跌眼镜了吧!
在感知到有人强闯阵法后,沈郁便从崖低赶了过来,没想到会是她。
起初他还存有一丝侥幸,还以为她是她,可她们只是名字相似的两人,许长昕她可从来不会向他求饶的;可她身上玉佩,是她之物,她们定有关系。
一身白衣的沈郁靠脚尖站在仙鹤身上,一双黑瞳紧紧盯着她,他抿紧薄唇,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散。”
阵法随风消散,许长昕仰头便看见他身姿清瘦,容貌如画,步履轻缓径直到她身前。
她垂下头,这可怕眼神,不会被他看出来了吧!
系统激动上线【宿主大大,要尽快完成任务啊!】
任务,任务,她现在要怎么样喂血给他,难道把他打晕?可是她现在也打不过他,那······拜师?
沈郁摊开掌心,里面躺着摔坏的玉佩,日光和煦,微风掀起衣袍一角,他神情严肃,语气带着颤意问:“这是谁给你的?”
许长昕偷摸瞧了他一眼,仔仔细细分析他神情,想必这玉佩主人对他来说很重要,不是仇人,就是恩人······又赌一把?
“那人不许我告诉任何人。”许长昕表现得十分纠结,“小仙尊不管您怎么想,我得遵守和她诺言,她说送我玉佩就是让我好好活着。”
沈郁啊沈郁,你快上钩吧!
“这也像她脾气。”他双手背负在身后,陷入记忆,声音温和道:“你可愿意做我徒弟?”
既是她的愿望,他都会帮她好好守着,昨日他驾鹤时也瞧见了门徒众人是乎对她极不友好,若是在他门下,以后便不会了。
她连忙点头,看样子自己赌对了,真是没想到自己重生之后运气竟然变好了。还以为沈郁这小子这辈子都不会收徒了,没想到这就改变心意了。
早年间,门派中对他的传言较多,她竟还记得一些。姿容清冷,宛若天人,守在无思崖是为了思念他所爱之人;亦或是,小仙尊早步入圣人阶段,只不过了为了大爱,守修仙界和平才不愿离开。
但是,她能大吼一声,这人就是因为大师算命说他不能离开无思崖,离开必死,他迷信所以不愿意离开吗?
“弟子愿拜入仙尊门下。”许长昕利落掀开衣袍,半跪在地上,献上自己的真诚,拜师之后按照人间礼仪是要喝茶的,找杯茶混点血在里面,她的任务不就解决了。
【宿主大大,你的乾坤袋里面就有茶哦!】系统满意地瞧了瞧眼前的许长昕,这老祖宗真上道。
听到它话之后,她连忙说道:“师傅,可否等我一会儿?”
仰起头得到他默许之后,她连忙跑出找这里能泡茶的东西。
这个系统还是有点作用,能帮她准备药丸提神功力,还能准备这些东西。
“你这些都准备了,茶杯这些也顺个便?”她压低声音,在识海里面和系统对话。
极度无语的系统认命的准备好一切,放在她的乾坤袋中,【宿主大大,都为你准备好了哦。】就当是为了任务吧!系统无能扬天长啸。
泡好茶,许长昕毫不犹豫刺穿手指,滴了地血在茶杯中,见到血色彻底消散之后,她才放下的送到沈郁手上。
她安静呆在他身边,一脸期盼地盯着他,快喝啊!怎么还不喝?这人做事怎么这么磨蹭。
“师傅,这茶你再不喝,就要凉了。”她殷勤说道,恨不得自己上手让他快喝了。
沈郁有一双极好看的黑瞳,眼神愈发冷凝,“你确定让我喝?”
她是谁的人?还要在茶里面下毒?只是可惜这剧毒对他没什作用。
第一百零七章,来人薄
宋景昭直接说道:“我只想要你们文昌馆最特殊的香料。”
这边是文昌馆的西边的厢房,也是这里边姑娘休息的地方,从四处吹过的风都带着浓浓的香味和暖意,这厢房还有一个特殊的名字:春色满园。
文昌官的妈妈听到要的是香料,脸色都有些变化,香料对于她们在青楼的人来说,也算得上独家秘笈了,这是留住客人的关键,每家青楼都有自己独自的香料,若是没什么意外,她定然是不会将自己香料配方交出去的。
她下意识打哈哈说道:“世子,你这是做什么呢?文昌馆又怎么会有什么特殊香料,如若不信你自己去查便是。”
宋景昭开口说道:“若是让我去查,便不是现在的情形了。”
妈妈一听笑容僵在脸上,脸色惨白哭着求饶说道:“奴家知错了,只是,奴家想知道,世子你要这个做什么?毕竟这偌大的文昌馆也是靠这个吃饭的。”
似乎是瞧出她的为难,宋景昭在一旁翩翩笑道:“只是因为查案的缘故。”
尚宰又开始在一旁威逼利诱:“世子都已经如此说了,你这人难道还真想去大牢里面走一遭才肯将自己的方子吐出来?”
妈妈眼泪都要被尚宰这番话逼出来了,去大牢不可怕,可怕的是去做宋景昭的大牢,他虽脸上笑容翩翩,但是对上他深幽的黑瞳和远远超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她如何不害怕?
当年先帝钦定的他,还说出那样的话!她在京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害怕。
想到此处,她又抬头对上他的眼眸,她的心“咚咚咚”远超平常。
“还请世子千万保密。”妈妈郑重说罢,朝着身后挥挥手,藏在暗处的人朝着他们行了一礼之后,转身投入黑色。
李清舒静静等着那个方向,没过多久就瞧见一个身穿紫色薄纱长裙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她的纤纤玉手上还捧着一个暗红色檀香木盒。
尚宰从她手中接过这个木盒,又捧到宋景昭面前,“世子!”
宋景昭从里面拿出一块不起眼的香料,就是这块不起眼的香料,不知让多少男人“躺死”在温柔乡里面,而现在也就是这块香料,和命案扯上了联系。
“李姑娘!”宋景昭开口唤她。
李清舒连忙走到宋景昭身旁,认真问道:“世子,何事?”
宋景昭先开口说道:“那肚兜之上,和这香料的味道一致,而且在肚兜背面还有香料燃烧之后的灰烬,你觉得凶手是为何会有可能染上这些东西的?”
李清舒神情变化不定:“凶手是文昌馆的常客?”
宋景昭开口说道:“是,而且凶手还能在公主府来去自由,这样的人,一查便很容易能查出来。”
“那还请将来人薄交出来吧!”
宋景昭的眼眸一刻不停的望着文昌馆的妈妈,在他沉沉的目光下好像一切都无所遁形。
妈妈身上为数不多的肉轻轻颤动,她声音磕磕巴巴说道:“世子,你在说些什么呢!什么来人薄,我怎么不知道。”
宋景昭开口说道:“都到此刻了,你还装什么呢?”
第一百零八章,来人薄
“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假装呢?”宋景昭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我也是只是要查一查,可有公主府的人来时常来你这文昌馆。”
妈妈听到此话便直接说道:“若是说公主府,还真有一人是常客。他说他是公主府的御厨,专门给怀瑰公主制作膳食。”
宋景昭不露痕迹看了周遭一眼,“那人名字你可还记得?他来是只叫一个姑娘,还是来做什么?”
妈妈忙说道:“他这个人怪异的很,来文昌馆的客人向来都只会点自己熟悉的姑娘,他虽说是常客,却从不会点同一位姑娘,点姑娘也不为做那事,反而是和姑娘喝酒吃东西。”
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她身上带着女儿红的酒气和若有似无的脂粉气,两种气味交织竟然形成了她身上独一无二让人心旷神怡的香味,而她脸颊绯红,眼神迷离的望着面前站着的一群人,看见自己熟悉的面孔,惊喜的说道:“李姑娘,你怎么会在此处?”
李清舒没想到这人,就是前几日才见过的苗艳艳,这朦胧月光之下,竟给她身上增添分朦胧的美感。
“苗姑娘。”
冷风吹打在苗艳艳的脸颊上,她的酒也醒了半分,见到面前这群人连忙起身福身声音柔柔说道:“是艳艳唐突了。”
这里本就是这群姑娘休憩的场所,只是此刻被他们侵占了而已。
妈妈见到来人是苗艳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大人,说起来,艳艳还接待过来自公主府的人,也是那人向公主进言说了艳艳的本事,竟得让公主把艳艳带去了春日宴。”那可是公主的席面,和皇亲国戚沾上关系,谁不想去?
苗艳艳顿了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想到他们现下应当是在查公主府的案子,连忙说道:“我是接待过三位公主府的恩客,但是其中有俩位都是宦官,他们只是喝喝酒,见见朋友,也只是让我抚琴助兴,倒是另外一位,他很特别。”
李清舒对上她的视线,问:“有什么特别之处?”
苗艳艳接着说道:“他好似带了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子进来,似乎······做了什么交易。而来文昌馆,好像是打的幌子。”
李清舒看了一眼宋景昭,两人通过眼神交换了彼此的意见。
先不论其他,这最后一点就十分奇怪了,公主府的人为何要在此处和一位女子见面,行径如此诡异,这般偷偷摸摸,到底是为何?
而那女扮男装的女子到底是谁?是郭府的小姐,还是王侍郎的王姑娘?
李清舒又问:“苗姑娘可还记得那女扮男装的模样?”
苗艳艳点头:“自然是记得的,那女子虽穿男装,但是也极容易分辨得出,她是一双凤眸,鹅蛋脸,眉间一颗红痣,至于其她的,我刚喝了酒有些想不起来了。”说罢,她皱起眉头,用手揉了揉眉心。
李清舒通过她说的人物轮廓,在自己脑海之中大致想象那女子的模样,“那另外那人呢?你是如何分辨他是公主府人,还是他自己说的?”
苗艳艳颔首接着说道:“公主府的出行都有特殊的着装,这一眼便能认出,至于这位公主府的人,他看起来皮肤白净······”
第一百零九章,消失的婢女
苗艳艳头昏昏沉沉,现下也想不起其他,只得开始继续说道,“今日实在是想不起更多了,你若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问我,我怕是······”她忍不住胃里翻涌上来的恶心,趴在栏杆上边呕吐起来。
文昌馆的妈妈见状,连忙挥手让人上前来,让人带着苗艳艳进入内卧里面去,这种情况之下李清舒也知道在问不出什么了,现在也只能等着苗姑娘酒醒了过后,再来询问这件事。
李清舒也知道,只得作罢。
宋辞一把甩开他马上就要挨到唐诗的手,轻笑一声,眼中带着戏谑,薄唇轻抿道:“这样就没意思了。”
吴文摆手,神色慌张,嘴巴翕张朝他解释道:“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因为今天冒然跑来的事情,想向唐小姐道歉。”
刚才那一下,唐诗的小脸煞白,下意识走到宋辞背后躲着,也是这时候包包里面手机铃声不断响起来。
铃声一遍遍催促她赶快接电话,可她只想躲着,躲进只有自己的地方。
那些噩梦般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不敢去想,一时之间,她慌不择路只想跑回家里面。
她一路跑到街道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说出自己家地址。
手机铃声还是一边又一边在响,出租车师傅都忍不住通过后视镜瞧她几眼,后来见电话零食始终不停,忍不住开口说了句:“兴许是有什么急事呢?”
她回过神,才从包里面拿出手机瞧着,上面备注“妈妈”两字,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妥协样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江彩妍声音传来:“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难不成工作了,连我电话都不想接了?”
“你前俩天怎么能穿那么休闲的衣服直播呢?这是你的工作,你的穿着要正式,我已经买了你以后直播穿的衣服寄过来了。”
唐诗闭上眼睛,脑海里面回荡她冰冷的语调,想说出口的话,都吞回肚子里。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她稍微不顺她心意,她就会不断追问不断追问,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就开始破口大骂,动辄打她。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江彩妍的控制欲,压得唐诗快喘不上气。
整个人浑身都像是注入液体铅沉沉往下坠。
“唐诗,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要是不听话,我今天晚上就到这边来。”江彩妍说话愈来愈急促,手机听筒传来一阵阵呲呲声。
唐诗焉焉的回答道:“今天公司事很多,有什么明天再说。”
挂断电话,出租车就停在她小区门口。
她扫了二维码,付了钱,下车就看见宋辞的车停在小区显眼的位置,他人就站在外面,安静的抽烟。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眼神,他转身单手掐灭了烟头,勾着唇角睨着她。
薄薄的灯光在他身上打出一圈光晕来。
他既没有主动走上前,却也没有移动他的位置,只是静静瞧着。
唐诗突然想着,他们第一次见面好像也是这样。
两人久久地望着,他没有主动上前,而是选择在看见她之后开车离开。
***
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唐诗妈妈给她报了五个补习班,她几乎每天都忙到飞起,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只是某天,补习班来了一个新人。
他光是从大门口一路走进来就引得很多人的目光。
补习室没装空调,教室如同沸水般的存在,人心浮动。
坐在窗边的唐诗也跟着众人目光好奇地往外看过去,骤的被震住。
入目便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宋辞就站在她窗外,他低着头,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
彼时,宋辞穿着黑色运动衣,一身少年气俊美倨傲,可仔细看,却又能从他眉目之中瞧出他的凛冽桀骜。
唐诗怦然心动,心脏像是绽放了一朵烟花。
慌乱之余,她不忘低下头,手在桌上胡乱抓了一通,拿到水杯就猛喝了一口。
连他后来做的自我介绍都听不清晰。
下午的课几乎都是考试。
宋辞就坐在她身后,他也不掩饰,倒在桌上就开始睡觉。
快要交卷子的时候,他拍拍她肩旁,语气慵懒闲适问:
“同学,能不能把卷子借我誊抄下?”
脸皮厚,是他给的第二印象。
唐诗没把卷子给他,不过,他也没恼,转头就去找了别人。
考试时间过得很快,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唐诗也不例外。
只是,她今天异常磨蹭,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她重新回到教室。
拿出自己的手机,上面赫然多了一个除开学习之外的软件,最近很火的GO游戏。
“啪嗒”!
一只铅笔掉在她桌面上,她下意识藏着手机。
“不好意思啊。”他伸出修长手指捡起笔,气定神闲接着说道:“你这个技能甩早了,这样打下去你也打不过他的。”
他直接拿过她的手机,一边放慢自己操作给她看,一边帮她打对手。
偶尔他还会向她解释自己这样操作的原因。
时间刹那就过去了。
电话弹出“妈妈”备注的电话。
唐诗没迟疑,收拾完背包,把手机拿在手上就跑了出去。
夕阳落下,地面还残留白日余温。
唐诗不敢放慢脚步,她妈妈管得极为严格,回家出门都定下时间,今天万万没想到会晚了半个小时。
耳边微风轻微扬起细碎头发,额间大汗淋漓。
一路拐进回家的小巷子里面,她停住脚步,面前的路都被大卡车堵住了。
她妈妈就站在榆树地下,面色阴冷盯着她。
看见那眼神,她像是石化般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
宋辞嗤笑一声,跨步走到她前面那大卡车。
金橘色余光落在他白皙的面颊上,投出浅浅的黑灰色阴影。
他神色冷淡,只是偶尔会开口和身边人说上一俩句话,偶尔目光落在远处,偶尔会落在榆树下。
那指挥搬家的妇女关心问候道:“今天去补习班怎么样?”
宋辞无意识玩弄手机,低声浅笑:“老妈,这个补习班挺有意思的。”
唐诗被迫回家。
晚上坐在卧室小桌子前时,她透过窗口往下望去。
宋辞就站在她正对面的小河边,一边单手玩游戏,一边手指夹烟。
偶尔晚风会吹起他衣服一角,烟头明灭可见。
***
唐诗猛然回神。
而宋辞已经离开了很久。
她刚准备上楼,就瞧见一直蹲守在家门口的许长昕。
许长昕一脸兴奋,像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八卦,扬起手机就凑到她跟前:“妈呀妈呀,我们这位新老板背景真不简单。”
她掩不住分享欲,语气激动:“他不仅帅有魅力,而且家里面有矿,是真的有矿。”
手机上的帖子都是关于宋辞的八卦。
唐诗翻了翻,没忍住笑出声。
【惊!宋氏集团太子爷惊现电竞圈······他是叱咤风云投资界的神人,手指一点便可成金。】
后面追叙许多关于宋辞传奇身世的描述。
许长昕低着头往后面翻了翻,手指顿住:“咦?桃色新闻?”
【某二线小花背后金主现身,此人便是宋氏集团太子爷宋辞。】这个新闻还贴上了,他们俩人共同出入酒店的照片,照片中俩人带着口罩,前后走进酒店。
照片有些模糊,可唐诗还是能一眼瞧出,那男的就是宋辞。
“不过,宋总的花边新闻还不少嘞,什么富家千金联姻啊!”许长昕一拍手,“电视剧里经常上演像他们这样家室的人都是通过相亲联姻来巩固自己地位的。”
唐诗拿出钥匙插入锁孔,“嗯?”
发现自己钥匙根本动不了,她想拔出来都拔不动。
许长昕察觉到异样,也上前来一起察看,俩人一起合力拔钥匙,反而让钥匙断在里面。
“没办法,只能叫个开锁师傅了。”许长昕摊手说道:“看着样子,不像是你门锁年久失修哎?”
“······”
这个门锁是这俩年才新换过的,怎么可能会因为年久失修坏掉?
小区楼下就有个开锁师傅,没花几分钟,门就弄好了。
唐诗从进门开始就有点心慌,她冷冷打量住了几年的家,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愿意放过。
许长昕跟她一起站在门口,顺着她目光往里瞧,疑惑问道:“怎么了吗?”
这家里面和她上次来,也没什么变化。
唐诗回过神:“没什么。”
她把钥匙放在桌上。
今天,很不想呆在家里面。
“长昕,你们晚上一般会玩什么?”她转过头轻声问道。
许长昕瞪大亮晶晶的眼睛,不可置信询问道:“唐诗姐,你真的想要了解吗?”
唐诗她今天真的很不想呆在家里面。
可当事人真的跟着许长昕走到酒吧门口,她又后悔了。
年轻人的夜晚,有点疯狂。
夜晚的风微凉。
极乐酒吧门口站着俩保镖一个个检查门票。
许长昕还在朝她解释道:“这酒吧才开没多少天,里面一堆帅哥,票很难抢的,所以你别想半路跑路。”
她不光嘴巴上说,还死死拽住她手臂。
极乐酒吧内。
打碟的dj卖力的演奏,舞池里的人尽情放开身姿。
五颜六色灯光跟随音乐摇晃。
许长昕带着她走到卡座里,她靠在唐诗耳边大声说:“唐诗姐,我早就想带着你来了,你看看这面前广阔的鱼塘。”
唐诗抿唇不言。
这里环境属实有点吵,她找个由头跑去卫生间。
一男一女在暗处身影交叠,她没瞧见,径直走了进去。
没想到狭小的空间内,她一不小心踩到那男人脚后跟,这一脚踩得有点狠,他吃痛的叫了一声。
他转过头恶狠狠盯着她瞧。
这不小心撞破别人好事了。
确实,尴尬了。
第一百一十章,第二藏尸位
我危月高悬,夜风卷起地面上的风沙,怜芳渊四周静寂无声。
昆仑一脉在前日全体飞升,唯独溪山峰大师姐姜千凝飞升失败,甚至还逃出了昆仑,昆仑一脉的人在修仙界张贴寻人榜找她,可至今无人知其下落。
在修仙门派中有人飞升其余门派就会派人去道贺,更何况像昆仑那样集体飞升,所有修道者都想知道原因,自然想去的人就更多了。怜芳渊的人原本准备即日动身,可不知道是谁先发现,只要白天出门便会即刻暴毙。
而且不仅如此,怜芳渊仅有的灵脉枯竭,现在这里黄沙一片,天气变化莫测,怜芳渊内的人向外界发出的求救信号也没有任何回音,死去的修士过多导致人心惶惶。
一行人只在夜中行走,而躲着白日的光。
“那位大师姐不是已经成为凡人了吗?为何昆仑一脉还要寻她?”跛脚走路的小道士一瘸一拐的向前走路,忍不住好奇的询问身边人。
他身旁的人回复道:“谁知道呢!”说罢,他仰起头看看怜芳渊逐渐发白的天,脸色变了变,转身朝着为数不多的极为修仙道友大喊道:“天快亮了,大家都往前面的山洞走,马上要走出怜芳渊地界了。”
听到天要亮了,众人皆收起脸上嬉闹的神情,立刻紧紧跟着前任的领头人走;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位红衣女子,面容姣好长相娇艳,眉下双眸灵动,细细看去这人袅娜娉婷,
她便是刚才那两人谈论的溪山峰大师姐姜千凝,她盯着那山洞却停住脚步。
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那人转头就跑还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山洞进去便是死。”
姜千凝眯着双眼,转头紧盯着离去那人晃动的背影,也跟着他一起离开,剩下的人纷纷傻眼,看着两傻子冒着天亮的危险跑了,跛脚道士二人担忧他们二人也跟了过去。
他们走过来的人皆走到一处神庙前,还是那男子先打开门后,极度欣喜,可姜千凝肉眼可见他的修为提升了。
她紧跟他身后,毫不犹豫的跟他走进去,两人一前一后。
姜千凝看着在神庙内红雪仙尊的神像,神情温和亲人,左手手指做成莲花状,右手手握有拂尘,神庙因为没有灵气的给养已经变成普普通通的石庙,唯独神像手中的拂尘不同宛若发丝根根分明却又如白玉晶莹剔透。
她拢了拢自己衣服,一双极为好看的杏眼望着石像出神,想到自己在溪山峰修炼也常对着上古石像,不免想到自己在溪山峰最后那日。
姜千凝也是呆在石窟中修炼,就在自己快接近飞升时,脑海里面涌入一本名为《反派师祖攻略指南》的记忆,她才发现自己是这本小说里面的配角,在小说中男主墨云白与女主苍明月为了修仙,决定双修,可她莫名其妙成为男主白月光,被迫夹在他们感情中间,可是最让她难受的事情,是女主去到溪山峰后,原本敬重她的师弟师妹统统转到女主身边对付她。
这么多年她的人生信条就是修炼飞升光耀溪山峰,对上她敬重尊长,对下她关爱师兄弟,让她难过的是,在小说中,她最疼爱的几个同门师弟竟然和她拔剑相向。
到后来可能是作者写不下去了,为了能让男女主和好,她成为男女主成仙的垫脚石,被男主炼化丹的炉鼎,看完他们双修了七七四十九日后死在无人知晓的巷尾。
姜千凝:······
这种嗝屁方式,她怎么能接受啊!
她从得知自己结局后就想着怎么改变,但她现在与废人没什么两样,昆仑派所有人都飞升了,唯独她,不仅没有飞升修为直接回到刚入门的筑基,甚至隐隐有种返祖的危险。
怜芳渊现在的情形其实她在小说情节看到过,可是这剧情是在男女主相遇后专为他们双修准备的,姜千凝也不知道为何会提前,而且现下这情况怜芳渊这里的情况好似愈发严重了,他们现下一丝白光都不能见着。
“我可以带你们出去。”说话这人便是刚刚先跑过来的道友,他身穿青蓝色道袍,浑身泛出淡淡的光晕。
神庙内剩余的五人皆是为之一振,其中有人开口说道:“正阳,你这是要飞升了吗?”
正阳假装淡淡开口说道:“只是小事一桩,可今日若是你们想出怜芳渊便听我的。”耳边又响起刚才系统提示的滴滴音后,他眼神若有似无的略过姜千凝身上。
姜千凝蹙眉,也不知是不她错觉,他想杀她。
众人修为,只有他最高,自然都是听他的话,外面天已大亮,神庙所有门框窗户都被封得死死的,有人幻化出萤火,透着微光,正阳继续开口说道:“我需要你们帮我抬起石像,石像底下有一条通道,就是出去的路。”
所有人得知可以出去了,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情,所有人合力动手去搬动石像,唯独姜千凝迟迟不动,她眼神全神贯注的仰头盯着石像的脸,不对劲就是不对劲。
“你怎么不动?”正阳忽然凑到她耳边,眼神冰冷的盯着她,像是透过面纱瞧见了她面纱下的脸,而他立刻勾起唇角说道:“即使你灵力低位也要付出一点劳力,怜芳渊可向来不兴吃白食。”
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他这句话集中在姜千凝身上,他们都不记得此人是何时进入队伍之中,念着都是道友一路上大家也是相互帮助才到了此处。
她挪动步子忽然发现自己越是接近石像,身体的灵力竟然有一丝丝增长的感觉,她心跳如打鼓,为了确定,她直接过去抱住石像。
灵气,真的增长了!虽然微乎其微,可是终于是增长,不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只从她知道自己是小说女配后,身上灵气一日比一日少,无论她怎么修炼都是徒劳无功,
众人一脸错愕:她这是被现下情行逼疯了?
姜千凝的确有点疯,不过是高兴的要疯,既然知道自己的灵力还能重新修炼回来,只要有法子,她都能试一试。
“你这是在做什么?”有人讷讷开口询问道。
姜千凝只顾着高兴,都忘记周围其余四个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而且她恋恋不舍的松开自己双手,干咳几声忍住兴奋道:“我是红雪仙尊的信徒,每每见她都情不自禁。”
众人:你看我们的眼神像是相信你吗?
紧接着,几人联合起来移动石像,底下真的露出一个洞来,黑黢黢的洞口稍显幽深,几个人接连走下去,正阳紧跟在姜千凝身后。
姜千凝第一次觉得如芒在背,主要是现如今她的实力太弱了。
不知怎么的,他们走到洞口深处,却忽然听到一句悠长又空灵的声音:
“你们打扰我睡觉了。”
姜千凝第一次觉察到危险,浑身寒毛竖立,蹙眉神情紧张地盯着前方。
这里非常危险!
忽然,姜千凝后背被人推了一掌,原本她站在最后,此刻不受控制的向前冲,径直冲进了前方的密闭石屋里,石门在她身后悄然关上。
在黑暗中有点点火焰飞在空中,她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这内室用巨石做材料搭建,她正前方有个莲花坐台,上面坐着一个耷拉脑袋的人,看上去神秘又诡异。
“请问,道友是谁?”姜千凝刚问出这句话,可浑身如坠冰窖,她忍不住打个寒颤,等她一低头忽然就看见自己脚踩着的是人骷颅。
不过片刻,她没等来回音,等来一双冰凉又苍白的手,她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看清楚那双手的主人。
他盘坐在地上,肌肤苍白如雪,红唇欲滴,一双黑洞如幽潭,长相稚嫩很有少年气,只是身上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甚至和姜千凝对视的眸子都是淡淡的。
那男子正欲说话,可姜千凝忽然松开了手,呆呆地站在原地;忽而又抓起他的手,在反反复复的确认之后,她的脸上露出奇奇怪挂的神情,兴奋中夹着愤怒和期待······
姜千凝突然抱住他,把那男子吓到了,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主动松开双手,揉揉他的脑袋说道:“姐姐带你出去。”
那男子反应很大地站了起来,他身体修长宽肩窄腰,比姜千凝要高出个头,嗫嚅半天没说话。
姜千凝现在合理怀疑这小孩真的被刚才那大佬关太久了,瞧着因为多久不见天日而惨白的脸色,眼神中都带着怜爱。
刚才在姜千凝的尝试中,她发现自己没办法修炼的事情解决了,只是在他身旁呆上这么一会儿,自己便要从炼气到筑基了,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就在他身旁呆上几天,自己恐怕便能恢复曾经的水平了。
他就是自己的灵脉,而且还是暂时源源不绝的灵脉,只要有他在,何愁自己不飞升?
他略微不自在,神情依然高冷地说道:“我不出去。”
怎么能不出去呢?要是在以前,她才不会管你,这可是专属她的灵脉啊!
姜千凝全然忘记了这石屋里面还住着一位大佬,也知道把他带出去很难,但是现在不努力,未来就要变成炉鼎看别人的活春宫。
“你想从我手中带人?”这位大佬又出来说话。
姜千凝站在他身前努力护着他,即使她现在也没什么底气能把他从这个地方安全带出去,“是。”
那男子忽然脑袋往姜千凝系腰上的口袋上凑了凑,他将那口袋拿了下来,摸了摸,从里面渗透出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袋子,接着把里面的鱼拿了出来,那鱼看着肉质鲜嫩,上面撒满了调料,这被姜千凝保存的极好,他撕下一小块扔在嘴里轻嚼慢咽,紧接着皱起眉头有些嫌弃的呸了一口,心中暗道:难吃。但是嘴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久久不见那位神秘大佬说话,姜千凝想趁这个机会跑出去,可转头就看见这小可怜竟然吃她前几天弄的鱼,瞧着他不经人事的可怜样,竟会忍不住心疼说道:“等我出去了,会给你吃更好的鱼。”
姜千凝瞧见在听到鱼的那一瞬间,他脸上闪过一丝亮光,
他有些别扭地侧开脸,避开她炙热的目光,面上虽维持高冷耳根却红了,主动报上家门地说道:“我叫沈郁。”
沈郁刚说完,他便低头理了理袖口,墨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黑色暗纹长袍勾勒出他顷长的身形,宽肩窄腰,一双好看的凤眼盯着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第二藏尸位
接连下了几日的雨,整座金陵都笼罩在灰蒙蒙薄薄的浓雾之中,早入春的天气一下子又回到寒冬似透骨的冷。
“郡主,我们回去吧!”冷风直愣愣打在丫鬟红豆苍白的脸颊上,她打了个冷颤,立马想方设法为身旁的宋冉慈挡住风口来的冷风,小丫头瞧着自家姑娘因受了些冷风毫无血色的脸庞微微出神。
即使宋冉慈未施粉黛却不掩她的天香国色,她有着娇嫩的脸蛋,眉下是仿佛盈盈秋水又极好看的杏眼。作为圣上胞弟雍亲王宋濂的嫡女,贵为郡主,从小养在太妃名下,锦衣玉食,又因亲王前些年战死的缘故,皇上多有偏爱。
可就是这么一位出身高贵的人,竟被一门婚事所扰。
宋冉慈摇摇头,见着大红色宫门慢慢打开,从里面跑出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监,手拿着明黄色斗篷跑进雨中,他脸上堆砌着笑意道:“郡主啊,快回去吧!圣上让我带话,那婚事是你自己求来的,刚下的圣旨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呢?更何况郡主不是不知道,圣上现下除了掌印,谁也不见。”
前世,她在春闱后拜访护国寺遭遇意外,恰巧被金榜题名的郗行会救下,从此芳心暗许,她自己又在太妃哪里透露了心仪郗行会的想法,才有了这次赐婚。可是她万万想不到,护国寺是他刻意安排,为的不过是通过她达到一步登天的地位。
只是,后来圣上上了年纪变得性格狠辣,疑心父亲假死,在封地的兵权始终是他心头大病,便寻个由头流放了她的全族,而她和守在封地的亲弟弟全家老幼妇孺都惨死在郗行会的手上。
只因为,他们的命便是他对皇帝表忠心的手段。
宋冉慈没想到自己竟带着满眼的恨意和遗憾重生了,只是还是迟了一步,她和郗行会订婚了,而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他想安插一个容易利用的眼线在她身旁,用来监视她的人。
宋冉慈理清楚思绪,感受到冷风袭来,下意识拢了拢衣服,那太监见状立马将斗篷恭恭敬敬披在她身上。
忽然,一阵龙涎香夹着雨水的味道袭来,那太监见到来人神色惊恐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地面上的积水。
而那人渐渐走进到宋冉慈身旁时,微微俯身声音平淡的道了一声:
“见过,郡主。”
宋冉慈见他怔了一瞬间,顾承恩顷长又挺拔的身子裹在大红色官袍之下,如同松树般笔直,他薄唇微抿,慢条斯理转身便进入那道她现在进不去的大红色宫门。
这人便是世人口中阴险狡诈,为非作歹的掌印太监顾承恩。
两人虽到迄今为止第一次见面,可她对这位掌印太监十分熟悉,见到他最后消失的背影,宋冉慈疲惫地揉揉眉心,瞧着面前太监膝盖衣物出沁染出浓浓的水渍,“麻烦公公了。”
宋冉慈很冷,即使身旁丫鬟红豆竭力用伞挡住风雨,可她仍觉得手足冰凉,身上这明黄色斗篷成为压在她心头上的一块大石。
前世,郗行会为了演出和她恩爱夫妻的情形,郗行会不曾对她设防,所以她能随意进入他的书房,而他所有往来信件都会归置在书房一侧的木盒子里面,里面有许多都是关于这位掌印太监的消息。
所以她知道这位被人唾弃,性子又阴晴不定的掌印太监,却是一位极好的好人。他杀的忠臣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贪了国库一半金银。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他所杀之人其实在当地为非作歹,残害百姓无恶不作。
就在刚才,她决定赌一把,现在还有时间,她要退婚,要保住弟弟在封地的安全。
“郡主,我们现在去哪儿?”红豆撑着伞不解的问道。
宋冉慈红唇微勾,白皙脸颊上浮现出温柔的神情:“去见老太妃。”
她想嫁给郗行会的事情,老太妃本是拒绝的,可耐不住她一次又一次的劝说,老太妃她才答应去帮她求皇上,老太妃曾对她说过郗行会这人心术不正,不是良人,可是她不肯听,让一族老小白白为他做垫脚石。这婚约,她必须解。
这连绵不绝的小雨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连空气中都浮动中薄薄的白雾,宋冉慈转头瞧着紧闭的朱红色宫门,真的危机才藏在这门后,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从清醒后,思来想去,两世记忆都没能找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帝开始疑心弟弟的兵权,在她身旁都安插了眼线。
走到慈宁宫的路上会路过御花园的锦鲤池,红豆收在手中的油纸伞啪嗒啪嗒地掉着雨珠,她很快就发现这一路上郡主都心不在焉,以为郡主在担忧婚事便安慰道:“郡主,虽说圣上不同意结婚,可去求一求太后,太后定然······”
话音未落,便被宋冉慈打断道:“红豆,去帮我取一件保暖的衣物来。”
红豆愣了愣,这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功夫,可瞧着郡主神色,她行了一礼,立马退出这里,匆匆跑进雨中,青色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就在红豆离开不久,顾承恩从走廊另外一头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神情严肃,手捧红匣子的锦衣卫。
他是唯一一位建朝以来被封为王爷的宦官,也是唯一一个除开皇帝之外知道锦衣卫所有秘密的人,大红色官袍上沾染了雨水的湿气在衣服上也留下印记,而他长得极美,眉下眸子双瞳剪水,眼角处微微上扬,形成了他身上特有的温润如玉气质,只是宋冉慈每次瞧他,见他右眼睑下的红痣总觉得邪性。
顾承恩根本没有在宋冉慈身旁多做停留的意思,甚至直接无视她这个人的存在。
“掌印大人,留步。”
宋冉慈开口留住了他,可是对上他深邃如同幽潭般的眼眸,心底忽生的勇气在慢慢的泄气,她紧张又不自然地捏紧双手。
顾承恩在听见她声音后便停下脚步,转身低头望着她去,却不说话,眼前的小女孩似乎比以前长得更高了,整个人也长开了,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婆娑的杏眼像是盛着秋水,更添妩媚娇艳。
宋冉慈红唇微张声音软糯继续说道:“大人,求你帮帮我。”
安静半晌,宋冉慈清晰看见在顾承恩黑色的瞳孔中多了一丝玩味,她心跳如打鼓,连呼吸都不自然,苍白的脸颊涨得通红。
顾承恩扬起葱白修长的手对身后挥了挥,那名捧着红匣子的锦衣卫如同失聪样,毫无表情地迈腿离去。
“郡主折煞咱家了,我这样的阉人又有什么地方能帮得到郡主呢?”顾承恩站在风口出,从身后门口处灌进来的冷风扬起他的衣角。
此时,下了几日的雨竟然停了。
宋冉慈克制扬起头地回望着顾承恩,那双眼睛毫无波澜,他那张如同谪仙降临带着仙气的脸上只是弯着嘴角,似笑非笑,她深呼吸吐出一口气,接着说道:“你身后锦衣卫的红匣子之中是不是宁献王的脑袋?”
顾承恩眸光闪动,脸上却挂上一层寒霜。
话刚说出口,宋冉慈就后悔了,可说出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她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知道圣上担心藩王作乱,这已经是意外死亡的第五个藩王了,可是连我都能知道宁献王的死和圣上有关,那其他王爷自然也能猜到。”
顾承恩只是笑笑,从他脸上找不到任何情绪,“哦!?”
这一声,让她更不懂眼前人的想法,可她还得继续说下去。
“那么接下来,陛下应该是要对付我弟弟了。”宋冉慈一边说,一边还在看他,“弟弟他所在的封地最远,又处于边疆沿线,若是轻易动了他,十二万将士的心不易定,掌印大人自然应当知晓边疆乱了后果吧?”
这不是一件小事,宋冉慈知道为何父亲愿意为了边疆牺牲性命,也明白弟弟久住封地的缘故。边疆的十二万大军只因父亲的威望暂且安定,所以弟弟才能很是容易的接手兵权。虽然她不知道为何顾承恩原本是个忠君爱国的好太监,却常做容易被人诟病的事情,但是国家大事方面,他应当会有些松动吧?
顾承恩摇摇头,轻笑一声道:“郡主,你这么求人是错的。”
宋冉慈愣在原地,现下陛下只信任他一人,她不能嫁给郗行会,一想到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睛,她就觉得恶心。她也不希望这一世,弟弟再因为帝王猜忌而出现任何意外。她既然在此处等着他,自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我有永娘的下落。”
顾承恩长眸微狭,嘴角勾起的笑意荡然无存,周遭的气场差点压得宋冉慈喘不过气来,“你是如何得知永娘的?”
她敏锐察觉到顾承恩的变化,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红唇如同诱人的果实,“帮我解除婚约,我告诉你永娘在何处。”
“永娘”这个名字在上一世经常出现在郗行会的书房,关于此人她知道不仅是郗行会在找她,顾承恩也在找她,而且郗行会先查到这人明年下半年过冬之际会出现在杭州。
顾承恩低沉沉的笑出声,“郡主,你总是用威胁我的手段来让我帮你,这不是求人的姿态,难道还要让咱家来教你怎么求人吗?”
他把玩手中晶莹剔透的扳指,宋冉慈却是看得心惊,那扳指可是代表着皇家,代表着陛下亲临。
从他身上飘来一阵阵淡淡的龙涎香,宋冉慈咬着牙,不断在给自己洗脑,他是一个好人,至少他不顾虚名,杀贪官救百姓。
她硬着头皮,声音中带着丝丝颤音:“不知掌印大人,可缺对食?”
既然赌这一次,她便什么都舍得出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公主府
尚宰原本就在岸上等着他们,听闻他们俩说道文昌馆,便开口说道:“文昌馆一开始只是一个青楼场所,只是听闻有一年忽然出现一位才女,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她在面对那些上京赶考的书生面前也是才思敏捷,不输任何一位,才让文昌馆彻底名声大噪。”
李清舒听得极为认真,自然不想尚宰忽然停在此处,便让他接着说下去。
尚宰偷偷瞧了瞧宋景昭的神情,确地无碍之后,他又接着说道:“这件事自然引起了一些纨绔子弟的兴趣,便有一群人非要得到这位姑娘,可是没曾想这位姑娘性格十分执拗,她若是不愿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去跳楼了,没曾想这位姑娘还有一位相好,那相好的人,还想着为姑娘报仇。”
宋景昭眉头微扬,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尚宰便开口笑道:“世子,你可是忘记了,当年先帝管你管得有多严······”他话音戛然而止,笑容僵在脸上,他眼神躲闪的看着宋景昭,似乎提及到不该提及的事情。
宋景昭也只是抿唇不言,“文昌馆这由来倒是有趣,那男子如何了?”
尚宰摇头:“听闻,他杀了那为首的人便逃了,无人知其下落。”
去查死者身份的锦衣使也回来了,这次他带来了很详细的身份信息,这次死者遇害时间也就这一日之内,很快便能查出来。
宋景昭看到手中的身份信息,不由得皱眉深思,“是公主府嬷嬷的家生子,她是负责膳食的宫女,现下可基本确定了,这凶手就是公主府之人。”
他看了尚宰一眼,接着吩咐:“去文昌馆找苗艳艳姑娘,命她将她所见过的所有公主府来过的人的画像给画出来。”
“我猜那些人能被骗走,想必定然是有缘故的,去查这宫女周围有没有什么亲近的人。”
那山脚下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既然能心甘情愿走到那个地方去,定然和凶手相熟,或者说,死者没有对凶手带着防备心。
这件事必须会公主府去查,好在两人所在的位置只需要在顺着河流的上游走回去,两人才刚接近公主府的门口便听见哭天喊地的声响。
这恐怕便是那被害女子的父母,这次死者身份是公主梳头嬷嬷和身边侍卫的女儿,这两人都是公主府的老人了,两人膝下就这一个女儿,没曾想到年迈还要经历丧女之痛。
远远的,李清舒就听到了死者的母亲苍老的声音:“你们说我老蚌生珠,我不在意,只要有安儿,我都不在意,可是安儿,你怎么比我还先走了呢?”
这声音撕心裂肺,李清舒脚步顿在门口,她视线停留在门口,忽然不敢走进去,这件事现下这种情形,她不得不进去,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建设。
宋景昭开口说道:“你等等再进来吧!”
瞧着他的背影,李清舒心中翻涌起一阵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冷风吹在李清舒的脸上,才让她从曾经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她身上不仅仅背负着是自己的信念,还有一条条人命,和曾经流在这片土地上的鲜血。
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迈了进来,那位嬷嬷老泪纵横,“我知道是谁杀了我家丫头。”她的手紧紧抓住站在她身旁的锦衣使,“”
第一百一十三章,问话
宋景昭又问:“谁可以替你作证?”
文大厨开口说道:“这怎么有人帮我作证吗!大人,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自然是一个人睡觉,我住的院子本就在厨房后面不远处,周围也住了些人,他们······”他顿了顿还接着开口说道:“他们私设了赌坊,若是你们现下去看自然也是能瞧见的。”
这句话说出来,周围的宦官皆是面色一边,私自赌博本就是死罪,现在文大厨直接当众说了出来,他们皆是面色惶恐,深怕有人追究此事。
宋景昭连着问:“平日设这个赌坊的人是谁?”
“是我。”站出来的便是上次帮着给他们带路又给他们开门的小李子,他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回话说道:“是我私自设了一个赌坊,每日都会在此处帮人看守。设立赌坊的院子就在文大厨的对面,我昨日守在门口,亲眼看着文大厨进去休息之后,再也没有出来了。”
尚宰也在此刻回来,直接说道:“那院子没有第二出口,只有一个大门。”
宋景昭听完这些略微沉吟,又接着问道:“阿丑姑娘何在?”
听到阿丑的名字,文大厨和小李子皆是神色微微一动,文大厨先开口问道:“不知道大人叫阿丑为何?”
宋景昭没有回他的话,锦衣使的行动力也远远超乎人的想象,他的话令刚下,外面就已经有人将阿丑这姑娘带了过来。
阿丑,人如其名,脸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听闻是公主不喜她的脾气,亲手毁了她的容貌,不过这也是谣言,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谣言,只是因为如此,阿丑在公主府上很不受喜欢,而她也极为防备其他人。
“阿丑,你是神志清楚的人吧!”宋景昭见状开口问道。
被锦衣使压着的阿丑点头,理智开口说道:“是。”
原本李清舒只觉得这姑娘若是没有脸上那道伤疤,面容也能瞧出十分清秀,没曾想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此动听。
“大人,到底抓我来是为什么?”阿丑面容冷峻,盯着宋景昭便死死的看着,“若是大人怀疑我是凶手,大可不必,我这些时日都不曾在府上,昨日也跟着公主去了别院,今早晨才回来的。”
“别院的嬷嬷可以为我作证。”
宋景昭抿唇一言不发,“你和死者有关系吗?”
没等她回话,那位秦护卫便开口说道:“有,丫头她性子顽劣,时常与阿丑玩闹,若是阿丑怀恨在心也不无可能。”
玩闹?李清舒忍不住蹙眉望着阿丑,什么玩闹才会要人性命。
“到底是什么样的玩闹,烦请说的清楚些。”李清舒忍不住问道。
听到秦护卫话的阿丑冷笑出声,直接打断他说道:“不过是寻常女子家之间的捉弄,若说我真的想要她的命,又怎么会呢?”
“死者素日还和谁比较亲近,昨日,她可有什么奇怪之处?”李清舒又朝着秦护卫问道。
秦护卫苦笑一声:“昨日,丫头倒是和平常没什么差别,只是她好似有什么瞒着我们,做事情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身上带了个什么东西也不让我们俩看,不过晚间她就是说想去吃个东西,便没在回来。”
李清舒听完疑惑问道:“若是,她那么晚都不曾回来,你们为何不去寻人呢?”
秦护卫又接着解释说道:“自然是想去寻的,只是寻常她也常常半夜出去寻些小姐妹说说话,我们俩也只当和平常一样。”
李清舒听完没有她想要的信息,微微失望,可宋景昭却在这时复开口问道:“她平日里经常去见谁?”
秦护卫又接着说道:“就是一同在公主内室打扫的一群小丫头,她们打小就在一块玩着,我们才没把昨天当回事。”
嬷嬷听到这些,只是默默流着泪,身子半靠在秦护卫的身上,她现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若是有奇怪之事,那可能就是前些时日,她常挂在口便说,她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李清舒点点头,这确实是疑点之一。
宋景昭挥挥手:“将和你家丫头玩耍得好的宫女都叫到此处来,我要一一问话。”
这次凶手匆忙作案,定然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所以一定会在什么地方露出马脚,只要他们抓住这个漏洞,定然能彻底破了这个案子。
没过多久,这院子密密麻麻围了一群人,这又带来的三个宫女,都是和秦护卫女儿素日相处极好的人。
“你们说,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们三人都是时常跟在公主身边的宫女,虽看着年纪轻,但是却十分老道,直接说出他们想知道的答案。
“昨日,奴婢们先是一同将所有该完成的活计完成后,便相约去承恩寺上香求姻缘,可丫头她中途落了一次水,便是从此处,奴婢们便分开了,我们起初都以为丫头先回来了,便没再多想,直接回自己的院子。”
“只是,丫头这几日都极为奇怪,她总是悄悄躲着我们去见人,但是这个人是谁,她也不说,我们又担心她被人骗了,倒是跟踪过一次,可看见她女扮男装去了文昌馆!”
那嬷嬷大吼一声:“你在胡说些什么,丫头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宋景昭开口说道:“现在是我在问话。”
这样一说,她也不敢在打岔,只是恶狠狠的望着她。
听到这宫女的话,李清舒不由深思想到苗艳艳说的那些话,到底是谁,能将人给女扮男装带到那个地方去,又到底是什么缘故非得到哪里去,可是若是凶手真的是公主府的人,他为何一定要穿上公主府的衣服?这不是反倒引人注意吗?
这些都还每个定论,片刻后,宋景昭才开口接着问道,“你们昨日在何处?”
“我们昨日晚上回来便直接睡觉了,这在起居注里面已经详细写了的。”
在公主府公主的贴身侍女都是有专门的起居注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姻缘师
起居注对于宫女的生活起居虽不如宫中贵人那么严格,以前甚至只是随意写上几笔都无所谓,可自从当今陛下上位之后便对于这个起居注越发重视起来,上至皇帝,下至低等宫女都得进行记录,以防有心之人对于皇帝下手。
宋景昭把玩着手中木鱼牌,莞尔一笑问道:“为何去文昌馆,她一字都未曾向你们提及吗?”
那被问话的宫女后背微微一僵,她藏在身侧袖子里面的手紧紧攥紧,能看得出在颤抖,而袖口之中还沾染红色印记,宋景昭也不再多言,只是他的视线从未从那位宫女的身上转开,这无声的压迫本就摄人心魄,他在等她自己主动开口。
慢慢的,宫女原本只是颤抖的手转移到手臂上,最后她整个人跪在地上,面色蜡黄终于溃败在宋景昭视线压迫之下说道:“回禀世子,奴婢的确是知道她为何要去文昌馆,只是此事奴婢不敢说。”
宋景昭闻言,“哦?”
这宫女原本只是害怕,此刻直接面色发白,汗水从她额间满出,“丫头曾经说过,这个人可以帮助女子获取良缘。若是女子有心上人,便可以去寻他,他自然会想方设法助你。私底下,奴婢们都称他为姻缘师。”
“这个人,在何处?你可知道?”宋景昭又接着问道。
宫女连忙说道:“此人来无影去无踪,每每都是他主动找上门,除此之外,就绝无可能找到他了。”
李清舒抿唇不言,而后似乎想到什么,便开口问道:“这位姻缘师到底是因为什么有了盛名,你们可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个人出现,你们又可知道?”
静静站在一旁的阿丑,扬起低垂的头颅,抬眸不恍惚忙的望向李清舒,沉稳的说道:“这位姻缘师是因为促成了闽南世子和公主府的大宫女姻缘才开始风靡起来,至于他何时出现在京都的,可能除了他本人之外,就没人知道了。”
宋景昭忽然说:“闽南世子和阿瑶倒是一桩奇缘,正巧他们俩前不久提前入京倒是可以去问问。”
李清舒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有些好奇,便只是开口问身旁的尚宰,而尚宰认真解释道:“当年闽南世子也是一位传奇人物,年少有为不过十二的年纪便抵御海贼,还捣毁了海贼老巢,明明可以配更好的人,可是进京后不久,就对怀瑰公主身旁的大宫女阿瑶一见钟情,非她不娶,此事闹得还挺大了,也不知闽南世子是怎么说动了闽南王妃,反正后面是成了。”
听到这些,李清舒点点头,这的确让人惊诧,一位世子,竟然娶了宫女,她正想着这俩人的爱情故事,转头便瞧着宋景昭望着她,她呆呆问:“怎么了?”
宋景昭只是微微抿唇浅笑,只是他这样笑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若是离得远根本瞧不见,这也是他鲜少露出有些少年神态的样子,“刚才叫了你两声,你都没应,在想什么?”
热气上头,李清舒知道自己脸颊变红了,可从外面而来的王石见到李清舒的神态,便大声问道:“李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高热了?”
李清舒有些结巴的回道:“没······没有。”
第一次发现王石嗓门这么大声。
李清舒低着头,背过身,正巧面对了阿丑坡脚走路,她连忙收敛神情,走到阿丑身旁拉住她问道:“姑娘,你的腿伤很久了吗?”
这是什么问题?
阿丑有些不解,便开口说道:“那是自然,此伤······”她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但是李清舒点了点头,神色十分寻常,但是接着询问:“姑娘几月前都从未离开过公主府吗?”
阿丑从容说道:“自然。”她顿了顿,反问道:“你是在怀疑我是凶手吗?”
李清舒目光不露痕迹的扫在她和凶手一样的坡脚的腿上,她在查案之时不太会相信巧合,任何的巧合都必须不断的推敲确定才能排除,“阿丑姑娘会水性吗?”
阿丑回道:“不会。”
李清舒这才缓缓说道:“原来是如此啊,叨扰姑娘了。”
阿丑防备说道:“没事。”
宋景昭点头,让阿丑离开,她转身身影没入门后,绷紧的身体才松懈下来,她站在门外确定无人能见到她知乎,她才松了口气。
等她离开,宋景昭才开口说道:“尚宰,派人盯着她。”
王石不解问:“世子是觉得她是凶手吗?”
宋景昭悠然说道:“暂定,安排给你们的事情去做就行。”
李清舒上前问道:“世子,若是死者有倾慕之人,她们府上的人定然不会全然不知,这也许也是破案的关键。”
李清舒点了点头,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锦衣使,“世子,郭府的肚兜查出来是谁放的了,是他们家的那痴傻的小少爷从那院子里面的狗洞给带进去的。”
宋景昭便问,“可问出些什么了?”
那锦衣使摇头,说道:“第一次上郭府之时,虽说未曾注意到这位小少爷,但是他时常从那狗洞里面进去,那肚兜上后面有查出和洞口相同的泥土,先是推测是凶手发现此处给送进来的。”
“后来才发现这位小少爷经常在口中说道糖葫芦,可是郭府的人从未给他吃过糖葫芦,我们才从此推测是他偷跑出去遇见了凶手,凶手利用他的缺陷,让他将肚兜带到郭小姐的闺房。”
“但是,那位小少爷不管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肯开口了。属下无能。”
李清舒沉吟片刻,“世子,让我去问问吧!”
想到上次那位小少爷望着她的眼神,这小孩子也不是完全的痴傻,若是带有目的性的接近他,他定然会极为防备。
宋景昭点头,“王石,你送她去。”
顿了顿,他有接着说道:“坐我的马车直接去郭府要快些,王石,你架马,切记路上要注意安全。”
王石立刻道:“属下领命。”
第一百一十五章,姻缘树
王石立刻道:“属下领命。”
李清舒转身跟着王石走了出去,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做宋景昭的马车,这马车内只摆放了一张桃红色的小茶几,上面还放着一一只茶壶,而茶壶旁边还放着一本书,好奇心使然,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翻了翻那本书。
在见到书中的内容后,她很是惊诧,没有内功心法的世子,为何会研究江湖上的东西?略微沉思片刻后,她复而又将书给放了回去,确定是放回原位之后才彻底作罢。
“还好!”李清舒低沉说了一声。
在外驾车的王石忽然开口问道:“李姑娘,你把帘子掀起来往外面看看。”
李清舒真掀开帘子,瞧见外面络绎不绝的商队和人群,忽然发现马车的速度都变慢了不少,恐怕也是因为这些人群的缘故,“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王石便笑着解释说道:“这是西域过来的使臣,前来进贡了。”
他这样一解释,六七十反而不解了,若是进贡的使臣为何会走向皇宫截然相反的方向?
“可为何他们往这边走呢?不管是走驿站,还是走皇宫,都不应该是这个方向啊?”
王石顿了顿,沉吟片刻还是开口解释,“这有一部分的东西都会送到张阁老的府上。哦,张阁老就是当今陛下的恩师,这也是当年陛下继位后,颁布的第一道圣旨。”
李清舒彻底的沉默了,眼神凝重的望向那络绎不绝的车队,一山不容二虎,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虽说他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但是到后面路面宽敞了,他们很快便到了郭府,而郭府的人早早就派人在门口等着了。
那两位下人都误以为来的人是世子,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请安,这个乌龙倒是让刚下马车的李清舒有些尴尬。
她手上还拿着一串糖葫芦,跟着引路的人一路到那位小少爷的院子。
这位郭老夫人虽说心疼这位小少爷,可内心里更为在意死去的郭小姐,毕竟整个郭府只有郭小姐是她真真正正的养在自己膝下的孙儿,所以知道小少爷和凶手有过接触后,便连忙将人给关在自己院子,可关于凶手,这位小少爷就是闭口不谈。
走近这位小少爷的院子之中,李清舒愣愣,这不像是一个大府给少爷住的院子,恐怕这个府上没什么在意这个可能有点痴傻的小孩子吧!
李清舒拿着糖葫芦还在门口候着,没过一会儿,前面引路的仆人用厚重的钥匙把门打开之后,才转身毕恭毕敬说道:“姑娘,您请进去吧!”
一入院子,里面入目便瞧见浑身脏乱不堪的小少爷,他双眼澄澈,手里还在玩着从池塘里面挖出来的淤泥,李清舒见到他要吃那坨淤泥连忙上前阻止,“那个不能吃。”
郭小少爷见到是李清舒,连忙抱住她的大腿,稚声稚气地说道:“姐姐,饿饿。”
还没等李清舒说话,他便瞧见她手中拿着的糖葫芦连忙站起来,扑到她身上,去抢她手中的糖葫芦,“姐姐,我要吃。”
李清舒连忙蹲下身子,软下声音说道:“姐姐给你弄。”
见到郭小少爷狼吞虎咽的模样,她放轻手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问道:“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呀?”
她本来以为他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没想到郭小少爷连忙扬起头,带着哭腔说道:“是,嬷嬷坏。”
李清舒不由得沉默,一个大府之上不知道有几房,而一房内又不知道有多少姨娘通房,若是姨娘通房能生一点,又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这样算下来,若是人丁繁茂的家族,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不受父母的重视,像他一样。
“既然吃了姐姐的东西,那姐姐问你几个问题好吗?”
郭小少爷点点头,嘴角都是吃完糖葫芦的污渍,他期待的望向李清舒。
李清舒便开口问道:“上一次给你吃糖葫芦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还记得吗?”
听到问这个,他立马收敛神情,闭口不谈,甚至背过身子,低头玩着地上的蚂蚁。
李清舒又问:“若是你现在肯告诉姐姐,下次,我便在给你带糖葫芦,好吗?”
听到糖葫芦,郭小少爷才变了变神色,他望望地上的蚂蚁,又看了看李清舒,咬着下唇,神情很纠结,在做完思想斗争后,才慢慢开口说道:“那个人和姐姐一样,但是她走路是这样的。”
说完,郭小少爷就站起来,坡脚走路。
李清舒敛神又接着问:“那你是在什么地方遇见他的呢?”
“这外面。”
他指着围墙,语气很坚定的说道:“就是在这外面。”
好巧不巧,这堵墙的外面就连接外面的街道,难不成是他自己偷偷的跑出去外面遇见刚好想要进来的凶手?
姻缘师?
到底在哪里能找到姻缘师?
李清舒问完话之后就一个走了出去,在外面走了几步路,王石起初还跟在身后,后来三司法的人寻了过来,直接把人给叫走了。
忽然,走到一处街道时,李清舒的目光被一处很奇怪的店铺给吸引了,她驻足在店铺外一会儿,里面的打尖的小厮也注意到李清舒,从里面走出来,直接问道:“姑娘是住店还是吃饭啊?”
李清舒摇头,问道:“都不是,我想问问那东西是做什么的?”
她口中所说的东西,就是他们在外面摆的招财树上挂满的红彩带。
小厮笑着点头哈腰说道:“这东西是鸡鸣寺求姻缘的彩带,也不知为何那些小姐们竟然都挂到此处来,店主也当个好意头也从未管过,没曾想现在成为这边一景了。”
李清舒向小厮道谢,便又想去鸡鸣寺瞧瞧,可是去鸡鸣寺可比承恩寺要远上许多,但不知为何她走觉得这其中定然和那位姻缘师有一定的联系。
平白无故的,为何要将求来的姻缘挂到此处?
“我能靠近去看看吗?”
小厮有些为难,自从有这了这棵树之后,店内生意就变好了许多,因此店主便将此处围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连他们也不例外。
李清舒一番保证,小厮这才荣情,左右看看确定店主不在后,让她靠近去瞧。
等她一靠近这棵树,立马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对常人来说虽不易察觉,可她常常与气味打交道,这味道不就是她才在文昌馆闻到过的那香料的味道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姻缘师
见到李清舒点头,她才揶揄问道:“我叫程溪,住在城南,不过瞧你不是京都本地人吧!”
“是,你们这是都去鸡鸣寺吗?”李清舒不解的问道。
那小姑娘羞涩一笑,然后大大方方地说道:“是,听闻鸡鸣寺求的姻缘都很准,我这也快要到说亲的年纪了,阿爹阿娘便让我自己去求一只签看看,我看姑娘年纪同我差不读,应当也是一样的吧?”
李清舒微微一愣,点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忽而想到那日李府的人来找她要的婚书,想来也是她阿爹阿娘在时给她定下的婚约,只是与她定下婚约的人是谁,她也无从得知了。
这一路上,她们几日相伴而行,李清舒也知道了更多关于这鸡鸣寺的传闻,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真的到了这鸡鸣寺竟然只是一方很小的寺庙,可香炉里面的香火却从未断过,一直飘着寥寥青烟。
李清舒不信神佛,只信自己,也没有去点香,只是找到外面的小和尚便问了起来。
那小和尚双手合十神情平和且虔诚的问道:“施主,有何贵干?”
李清舒便问道:“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什么姻缘师?”
小和尚的眼神中露出迷茫的神情,随后摇摇头,“没有听说过。”
李清舒在路上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姻缘师,她想了想也许就是只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呢?
她走过来的这一路皆是极为偏僻的地方,这天像是染了黑色墨水的黑布,若是真的如此,可······到底是为何呢?
周围传来虫鸟的叫声,这夜半,鸡鸣寺也是如此热闹,站在门口便能看见院子里面各式各样的布条,而她往后面走出去,在昏暗的灯光下,她敏感的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
正在李清舒有些紧张之时,手都已经放在腰间一直藏着的软剑时,忽然见一道影子从身后闪到她的面前来,她面色一边,神情防备问:“谁?”
见到李清舒如此警觉,那人连忙立刻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坏人。”这个人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露出他的脸。
这人虽说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中年男性,但是他看着却极为精神,他耐心解释说道:“我是刚才听闻你在找姻缘师,所以我是来问问你,你是诚心要寻姻缘师的吗?”
李清舒掌心出了一层薄汗,不知道为何,她始终觉得还有第二双眼睛在望着她,这时,却时有一只野狗从草丛里面穿出来,那野猫盯着他们俩方向看了一眼,便转身跑开了。
“是,我是真的想寻姻缘师,我有一爱慕之人,可是他的身份很高,我······”
没等李清舒说完,那人就直接打断了他,他摆着手,十分得意说道:“不管你心意的是什么身份,他都能帮你。”
见到她脸上有些诧异,可能是觉得李清舒不相信,便又说道:“你心仪的人是谁?我先告知给姻缘师,姻缘师可是神仙,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能得到你的心上人······这不是很诱人吗?”
李清舒点头,“我心仪之人,是定国公世子宋景昭。”
那人没想到李清舒的心上人竟然会是她,脸上神情有些石化,眉眼之间闪过几丝古怪,也不多言,他边走便说道:“这也不难,明日会有人上门寻你,你只跟着那人走边成。”
说完这些话,此人就走了。
李清舒看着手上突然多出的红彩带,有些出神。
这姻缘师到底是何方神圣?凶手会不会利用这些女子的情谊,然后达到自己的目的?
李清舒想入迷,浑然不知,在她身后还站着一人,他脸上挂着浅浅笑意,问道:“我竟不知道李姑娘心仪于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浑身上下像被雷劈开了一样,她机械的转过身子对上宋景昭的眼眸,“世子。”
“我刚刚只是因为······”
宋景昭摆摆手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第二日,李清舒在自己院子来回踱步,她有些想不通,此人只是见过她一面,又怎么会知道她住在何处呢?
桐姨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摇头说道:“你这是在等谁?等的如此着急?”
李清舒也不说话,只是等着,她手里拿着书呆呆坐在院子中的石墩子上,这是后面重新修这院子才般过来的,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些什么,连忙进自己房间内,翻出早些年存下来的一些私银,便开口说道:“桐姨,我想拿出一部分的钱给护国寺的那群孤儿。”
桐姨听到孤儿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小姐,你开心就好。”
她知道小姐拿走的那部分钱,就是这些年跟在李舒乐身边做仵作时,被人付给她的酬劳,这是她自己赚来的酬劳,小姐从来都舍不得用,只是······唉!
桐姨转身去将自己的私房钱全部拿了出来,开口说道:“小姐将这一份也拿去吧!”
见到桐姨手中的钱,李清舒摇头拒绝:“这是桐姨的养老钱,怎么能用?”
微风拂过桐姨额间的头发,她开口笑着说道:“我不是还有小姐帮我养老吗?又怎么会担心这些事情呢?这些钱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两人正说着话,李清舒察觉到有人开门,连忙将自己手中的钱一同塞入桐姨的怀中,开口说道:“这些钱桐姨帮我一起给长伯。”
她刚到门口,见到开门的人是季苏白,有些失望,便问道:“小叔父怎么来了?”
季苏白今日穿着素白色长袍,不像个官员,到更像一个商人,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李清舒,便好奇问道:“怎么?在等人吗?所以见到我失落了?”
李清舒摇摇头,“怎么会?只是小叔父为何今日来了?”
季苏白走进院中,里面的人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来,很快给两人腾出一个单独的空间,他坐到刚搬过来的石墩子上,节骨分明的手指握紧茶杯,指腹在茶沿上来回的摩擦,先是开口问道:“这些时日在三司法如何?”
李清舒开口回道:“甚好,遇见了一个好朋友,还有一个老师。”
季苏白又问:“那,宋景昭呢?”
李清舒心底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来,她抿唇不言,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微疑惑今日的茶味为何如此的淡。
院子里面种植的树木已经有了春天的迹象,长得快的甚至都已经长出树叶了,满园枯枝烂叶,又要重新冒出新芽,新的春色。
季苏白没等她回答又继续耐心说道:“我们俩都不必寻常之人,你心中可以装下任何人,唯独宋景昭不行。”
李清舒有些惊诧问道:“为什么?”
季苏白扫了一眼李清舒,放下手中的杯子,从他身上露出的老谋深算那是通过年纪堆积出来的,他比李清舒大了整整十岁,自从当年发生那件事之后,他洗心革面便将真实的自己藏了起来,唯一的软肋便是面前这个自己带了几年的小姑娘。
“当年先帝在他七岁时,曾经说过,次子堪比甘罗。你难道不知道甘罗是谁吗?”
史记卷曾经说过秦国甘罗十二拜相,先帝说宋景昭堪比甘罗是什么意思?
李清舒愣了愣,便问道:“先帝,是想将他培养成孤臣吗?”
连她都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是一个人在官场上太过于优秀,按照大部分人的心理,根本不可能会真的喜欢他这个人,嫉妒猜忌各种各样的心理,会让他被人防备,害怕······陛下若是真的喜欢他,就不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和这样的人接触,你可知道在他身边有多危险?”季苏白说的很直白,根本不像是在官场上那么圆滑的处事风格,他将李清舒杯子里面冷了的茶水换了一杯热的才接着说道:“他现在虽然有木鱼牌,有锦衣使,可是他只有一个人,而站在他对立面的是整个文官集团,他举步维艰。”
“更不要说,他从小就被人刺杀,你若是真的······”季苏白在此处顿了顿,“先不说别人,那样的刀光剑影,你确定要同他站在一处吗?”
李清舒听到这些,眼神都变了变,仿佛又见到他一个人孤独的在行走的背影,他想要的,也是她心中曾经想过的,那些本不真切的信念理想,此刻像是活了一半,跃然入她眼中,她言语坚定说道:“小叔父,你应当是知道我的,若是我爱慕于他,刀山火海我都愿意;若我不愿意,宁为玉碎不为瓦。”
季苏白瞪大眼眸,鼻息加重,这是他有些生气的表现,“你这是在犯傻,难道他要赴一条死路,你也要陪着他一起吗?”
李清舒只是浅浅一笑,并不多做解释,只是说道:“小叔父,你应当知道我的。”
季苏白知道自己劝不动,只是叹口气,又问道:“好,此事我便不再管你,只是你养父有踪迹了吗?”
李清舒摇摇头,“没有,可小叔父今日来只为和我说这些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心之所向
季苏白说道:“不是。”说完,他把自己带过来的玉牌放在桌上,想了想还是说道:“不日我便要去监考了,想来有些时日不能出来,你自己在京都多加小心,尤其是怀瑰公主。”
李清舒想了想,还是说道:“小叔父,你为何今日才来和我说这些话?”
联想到宋景昭的父亲要班师回朝,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是因为定国公吗?”
季苏白没有说这些话,他只是喝了一口茶,然后问道:“不是。但也差不多。”
兵权始终会成为皇家的心中刺,不管有什么情分在哪里,始终都是这样,没有任何的变化,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难道宋景昭不知道吗?
可是······
外面出现了敲门声,李清舒又去开门,再确定此人就是那所谓的姻缘师派来的人后,她转身对着季苏白说道:“我出去一趟。”
季苏白看着桌上的玉佩想着还有些话都还没说出了,摇摇头要把长伯叫了出来说道:“这玉牌记得交给她,不过用途就暂时先不告诉她了。”
末了,他忽然想到刚才无意间瞟见那门口站着的人似乎好像不是自己常见的人,“还是派一个人去跟着她看看,以防万一。”
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先帝说他堪比甘罗,可是现下宋景昭却一直做这查案之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权利的“流放”呢?
***
宋景昭这边因为怀瑰公主的缘故,被太后叫入了宫中,说教。
他独自一人走在宫中的红墙之内,脸上毫无表情,甚至连素日里挂在脸上的微笑都没有了,他只是目光坚定的望向前方。
路上遇见了陛下的銮驾,他恭请圣安之后就瞧见一脸落寞的萧耀。
萧耀长的和先帝在外貌上很像,却不想先帝那么威严,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他今日有些微微的难过,在屏退众人后,两人去了湖心亭。
萧耀一开口就沮丧的说道:“我不想那人死。”
宋景昭走到他口中所说的那人是萧耀的生身母亲,他不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儿子,这是很少人走到的实事,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这件事都无人知晓,只是他们俩无意间发现了先帝喜欢去一个地方之后,才知晓了此事。
而他的亲身母亲一直被养在一处不起眼的道馆里面,做了真人,听闻这几年她身体越发不好了。
“陛下,想去看看她吗?”宋景昭问道。
萧耀面色一肃摇头说道:“不能去。”
不能去,不是不想去看,而是若他去了,太后会怎么想,拥护太后的那一群老臣这么想,太后还有母族······他现在还不能承担这一系列下来的后果。
脚步微微一顿,萧耀问宋景昭,“阿哥去帮我看看,行吗?至少让我知道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我还没有见过她,我想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送人······”
这倔强的年轻帝王,第一次露出伤心又落寞的神情。
宋景昭敛眸点头说道:“是,臣领命。”
“是太后召你进来的吗?”萧耀画风一转,又问道太后。
宋景昭点头:“是召臣来问公主府案的事情,此案牵涉到公主,太后自然也心系于此,只不过这案子凶手狡猾才能躲在公主府多年。”
萧耀抿唇盯着他,眼神锋利眸色偏冷问道:“你难道不觉得这些人都和阿姊有关吗?”
宋景昭沉稳摇头,“怀瑰性子虽和太后相似,但也不是如此穷凶极恶之辈,那样的凶案不会是她的手笔,若真的是她,恐怕她也是大张旗鼓的将人拖到明面上杀了。我怕是有人故意将这凶手引到公主府,用来要挟太后。”
萧耀震骇的抬起头来,他双眸发红,“看来又是他的手笔了。”
宋景昭叹了口气,“凶手多次作案,牵涉到几家大臣之女,昨日更是又害了一人,接下来可能还会谋害其他人,臣想尽快侦破此案,避免再有死者。”
萧耀紧抿唇角,拍了拍宋景昭的肩旁,说道:“让阿哥一直查案,委屈你了。”
他说完这话,就一直在打量宋景昭脸上的神情,“当年父亲培训你的手段也过激烈了一些,我也是这几年才知道了一些。”
宋景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开口说道:“那些是先帝的恩宠,至于查案,也是臣的心之所向。”
第一百一十八章,李清舒失踪
萧耀很满意他的答案,自然放了他让他去见太后。
他人刚到太后的慈宁宫门外,便听见了怀瑰公主大吵大闹的情形,也不知道她闹得有多久,反正连宫门口都是碎掉的瓷片。
“怎么了?”宋景昭在进入前面,问了问候在宫殿门外的宦官。
这位老宦官一直是太后身边的人,他摇了摇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位宦官摇了摇头,直叹气说道:“是公主在生气呢,世子也要小心了。”
这位怀瑰公主一旦生起气来,一向都是六亲不认,谁都会撒气,连太后皇帝也不例外,宋景昭直接走了进去。
怀瑰公主光脚站在瓷片上,地上都是红色的血迹,她声音嘶哑,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不去和亲,谁爱去谁去,为什么一定是我去?”
太后见到宋景昭来了,本就铁青的神色现下更是挂上了一层寒霜,她转身大声呵斥道:“你们怎么回事,没见到公主受伤了吗?还不将她送到内室里面去。”
说完这句话,太后整理好衣服之后连忙说道:“世子,你先进来吧!”
“公主府的案子怎么样了?”太后也是声音嘶哑,“哀家知道此案破案很难,但一定不要牵涉到公主,知道吗?”
宋景昭基本上也猜到了太后怕是因为外臣朝贡,前不久朝堂上又有人说要将公主送到外面去和亲之事了。
可是又有哪朝是真的将嫡亲公主送去外地和亲的?这些说话的大臣,本就是不负责的。
“此案凶手昨日有重新作案,留下诸多痕迹,按照这些痕迹查下去,这凶手便能原形毕露了。”宋景昭回道。
太后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此案是交到你的手中。”
她也是叹气,外面关于她这个女儿的风言风语到处流传,若是在加上这些命案在身上,她这女儿恐怕是真的单有一个公主的身份,其余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若是有任何需要便命人告知哀家。”太后说完此话,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态,她闭目凝神,而她身后的嬷嬷便朝着宋景昭示意他出去。
出去之后,嬷嬷朝着宋景昭福身行了一礼说道:“劳烦世子了,太后命奴婢送世子一段。”
这路上,这位嬷嬷把宋景昭送到慈宁宫外面之后才开口说道:“太后说了,世子的父亲不日便要回京了,若是不想引人争议,烦请定国公将带回来的军队交由陛下处置。”
宋景昭回了声:“那多谢嬷嬷提醒了。”
兵权!
宋景昭转身走出宫内,便看见焦急等候在宫外的王石。
他大声说了一句:“世子,李小姐跟丢了。”
宋景昭愣了愣先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神色一变问:“什么叫跟丢了?”
这件事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王石也顾不得什么了,硬着头皮继续说下道:“属下们的确跟在李小姐身后,可那人不知道是靠什么办法,把属下甩开了。”
宋景昭捏紧双手,锦衣使跟踪的本领他是知道的,能将锦衣使都甩开的人,定然不会是一般的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失踪
宋景昭捏紧双手,锦衣使跟踪的本领他是知道的,能将锦衣使都甩开的人,定然不会是一般的人。
“是在哪里被人甩掉的?”他脊背强硬的挺着,面上镇定的接着问道:“先将我带到那个地方去。”
即使知道李清舒的本领,可是他心中滋生不少极不好的想法,她在做仵作是个十分敏捷又勤奋的人,可是其余事情却有些迟钝,若是凶手通过一些下作手段来暗害她,也不乌可能。
听闻李姑娘失踪之事,尚宰也从公主府赶了过来,这次他还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位姻缘师不止一个人,在京都地下的暗桩里面不知道出现了多少这样的人,专门来拐卖妇女。”
宋景昭站在原地沉默,他静静说道:“这恐怕是两桩案子夹杂在一路了,尚宰,你顺着这条线去查拐卖妇女的案子;王石你继续去查公主府的杀人案,至于李姑娘,我带一批锦衣使顺着失踪的位置查下去,明白了吗?”
王石和尚宰皆是异口同声的说道:“属下领命。”
两人连忙架马分了方向,去做宋景昭安排下来的事情。
而宋景昭在安排这些事情之后,带着一批人就去李清舒失踪的地方。
最先跟在李清舒身后的锦衣使上前回话说道:“属下先是跟着李姑娘从枳园一直到此处,路上并无什么奇怪之处,只是不知为何走到东街的时候,属下面前忽然出现了一辆马车,隔开了属下和李姑娘的视线,我察觉不对再跟上去时李姑娘人就不见了。”
李清舒消失的位置,不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就在东街很寻常的街道,宋景昭站在她消失的位置,揣测她心底的想法,忽而低头,蹲下身子,摸了摸地上不起眼的白灰,“去四周看看哪里还有这样的白灰。”
正巧现下有许多商队走了过来,他们在路上用异邦的话语交谈,其中有个人还说道:“这京都的人可真是奇怪,大当家,你说刚才那人为什么要跳湖啊?”
她这样说着,神情还极为惋惜,又特别说道:“不过那女子长得还有些标志,嘿嘿嘿!”
为首的大当家用当地的语言回复道:“那女子倒也是个奇怪的人,自己跳河,跳了河又开始呼救。”
宋景昭蹙眉连忙抓住他们用他们的话问道:“那女子在何处?”
那位胡子茂密的大当家很是惊诧,神情惊恐问道:“你会说我们的话?”
可站在他身后的异族姑娘,眼神发亮的望着宋景昭,连忙上前回话道:“那姑娘就在那边的湖岸上,若你现下去找她,应该还能找到。”
宋景昭道了一声多谢便匆匆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赶过去,正好也有锦衣使说发现了在那个方向上也有白灰的痕迹。
一路寻了过去,找到湖岸却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踪迹,甚至连白灰的痕迹都消失了,宋景昭攥紧宽厚的手掌,紧抿薄唇,目光深幽的望着湖面。
“应该就在这不远处了,继续查下去,定然能查到。”
***
李清舒跟着那人一路走,一路停,她心中本有防备,可在路上不知不觉间竟然被他给下药了。
这迷药也不是她曾经接触过的类型,所以在这里就中招了,只是没想到她刚醒过来就在湖水之中了,她虽懂得一些水性但不精通,若是刚刚没有遇见那群异族的人,她恐怕要丧命在此处了。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上岸,那个人又出现了。
他脸上带着笑意说道:“你已经通过姻缘师的考验了,现在你若愿意用你身上一个东西做交换的话,姻缘师就会帮你得到定国公世子的心,你可愿意做交换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
李清舒轻轻拍着自己胸口说道:“你都已经把我扔进湖里面了,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吗?”
“更何况,你到底想要我身上什么东西,你都没有告诉我?如果,你们是想要我的命,难道我还要和你们做交换吗?”
那人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直截了当说道:“这本就是一场交换,你拿你的东西,换你心中想要的东西而已。”
李清舒仰起头,对上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问道:“若是,我刚刚溺水,死在湖中,你当如何?”
他没有回答。
这个姻缘师有很大的问题,“好。接下来,我还要做什么?”
他说道:“跟我走。”
李清舒整理好自己的状态,从地上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这一路弯弯绕绕,又不知道走到了何处,她这个人向来路痴,所以身上会带着一些引路的白灰,只是没想到刚才在湖中把自己的身上所带着的所有白灰全部丢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几乎走得有三个时辰,这日头西落的痕迹,早早飞出林子的鸟,也开始在天黑之前回家了。
他们越走越偏僻,直到走到一处像是黑市的地方。
湖面上飘荡着一面旗帜,而湖面上的船只上装着几个大木棺材,这情形这么怪异。
李清舒忍不住问道:“这里到底是何处?”
带他进来的人也没说话,只是守在门口的人见到他今日带回来一个这样的货色,脸上都带着笑意,甚至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望着李清舒,他们上上下下打量的视线,似乎是将她当成一个货物。
李清舒很不舒服,也硬着头皮跟在那人身后走进去,越往里面走,她越是觉得此处是个什么暗窝,至于是什么,她还没有想清楚。
当她人彻底走入这个地方之后,整个人都微微惊诧,这的确就是她曾经见到过的地下黑市,她有些不解问道:“你带我来黑市做什么?”
听到她能说出黑市这个名字,那人微微顿住脚步,有些赞赏的说道:“你竟然知道黑市?我倒是小瞧你了。”
“我只是带你来见姻缘师。”
走到黑市的尽头,她就瞧见很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姻缘师几个大字。
只见那人上前直接将门推了开,“又带来了一个人,不过这次她说,她爱慕定国公世子,宋景昭。”
那站在黑幕下的姻缘师,噗呲的笑出声:“是个大胆的姑娘。”
那姻缘师似乎将所有的视线都落在李清舒的身上,极为满意的说道:“这次你带了个好货回来。”
听到好货这个词,李清舒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你们这里到底是怎么做交换的?”
第一百二十章,棺材买卖
“世子怎么会如此说?”尚宰还没讲此事联系到黑市,“黑市我派人盯了这么多年,他们不就是一直做棺材买卖的生意吗?”
宋景昭语气微沉,面上带着质疑说道:“是不是真的买卖棺材,我们现在一去便知。”
去黑市的路上,他们换上了便装,假装成去买东西的商户。
黑市本就是朝廷管辖的黑色地带,里面流通不少不知来历的商品,有些人喜欢猎奇便会到此处来买卖,也有一些正规的奴婢买卖,但是这些都是在官府的管辖之下才能进行的。
他们一行人进入此处时,刚巧是今夜的黑市开市场了。
倒是那最大的棺材买卖地方引起宋景昭的注意,他停在那市场面前,尚宰去叫醒那打盹的人问道:“这东西是怎么买的?”
那人扫了他们一眼就断言说道:“是第一次来吧?熟人介绍?”
买棺材还需要熟人介绍?
“细棺材千金,普通白玉棺材百金,至于你们嘛,想必是向来看看细棺材的吧!”他一边说着还打着哈切,神情淡漠说道:“今日倒是来了一个好棺材,但是还没打磨出来,若是东家此刻愿意定制,倒是能先瞧瞧那好料子。”
尚宰不解,为何那棺材现在竟然会那么的昂贵,正想说话,却被宋景昭拦了下来,问道:“如何才能看才来的料子?”
“给定金,三百。”
三百黄金!
尚宰惊愕之余,立刻明白了这所谓的棺材买卖是啥,恐怕是在买卖人口。
宋景昭直接将腰间的玉佩扯下来扔在桌上:“这东西不止三百金了。”
这人也是识货的人,知道他这玉佩有些年头了,连忙说道:“我先去和主家说一声,便带你去瞧瞧货色,东家若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都可以和我我们说,都可以满足。”
宋景昭很少会有动怒的时候,听到此处,心中却真的生气,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若是我想要今日就将人带回去呢?”
那人有些为难的说道:“可今日只是看货,没有拿货一说啊?”
没想到这人还这么着急,向来是口味很重了。
这人也就这么想想,带到这边来了之后,先是带上来好几个人,可见到宋景昭都不为所动,这人没想到他口味竟然如此之高,只是继续去找主家商量。
主家舍不得他带来的那块玉佩,便让他去把李清舒她们二人带出来给他看看,若是他还不满意,便让他说个范围,他们去寻人。
当真的看见被带来的李清舒,宋景昭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说道:“她也不行。”
顿了顿,“她后面不管送来多少人都不行。”
那人本就因为送来这么多人了,宋景昭都还不满意,心中带了怨气,现在听到他说这句话,自然知道他不是诚信来买人的,是在砸场子的,“来人啊,有人来砸场子了。”
宋景昭摆摆手,接着说道:“我不是来砸场子的,我想问问,若是这些女子,我想多少钱能一起买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