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手刃高衙内
“娘......林夫人......”高衙内一看林娘子居然坐在屋里,竟然破天荒的做了个揖:“小生特来请罪。”
林娘子哼了一声,别过了脸。
张教头则是大咧咧的坐在一旁。
高衙内赶紧把礼物递了上去:“一点心意,一点心意。”
张教头接过礼物,二话不说,直接朝高衙内劈头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
高衙内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心里的怒火也腾的蹿了起来,浑然忘了梁玮的“妙计”,指着张教头、林娘子,恶狠狠的说:“老东西!给脸不要脸!本衙内今天还就要霸王硬上弓,当着你个糟老头子的面,把你的女儿......”
猛然间,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高衙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接下来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奇怪的是,张教头依然站在身前,张教头的手上,没有任何兵刃。
“你做什么!快放开衙......”
纷纷暴喝的亲随们,猛然间也都成了哑巴。
屋子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高衙内尝试一点点的转过头去,毕竟,那把凉飕飕的短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唯恐转头的幅度稍微大一些,就立即丢了小命。
“你......”高衙内惊骇之余,连声音都结巴了:“梁......”
阮氏三雄满脸诧异的看着梁玮。
梁玮满脸玩味的看着高衙内。
而那四名亲随,也已被阮氏三雄、索超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梁......梁......兄......”高衙内拼命镇定心神:“你......你开什么......玩笑......”
梁玮讥嘲一笑:“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吗?”
“你......你究竟是谁......”高衙内颤声问道。
“我叫宋玮......”梁玮淡淡的说。
阮氏三雄听了,都想:“原来宋巡检哄骗高衙内,说自己姓梁......”
“张大伯,劳烦你把林夫人领到别的地方歇息。”梁玮忽然说道。
张教头会意,便领着林娘子出了屋。
梁玮一手握住短剑,另一只手伸下,腿往上一抬,将自己的裹脚布扯下,不容分说,一把塞进了高衙内的嘴里。
刚才大意了,险些让高衙内喊破自己的真实身份,接下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乱说话了。
“把这四个狗腿子都捆上,堵上他们的嘴!”梁玮下令。
索超略微迟疑了下,阮氏三雄却毫不含糊,直接动手绑人。
索超见了,也不甘落后,赶紧按照梁玮的吩咐去做了。
“把他也给我捆上!”梁玮下令。
阮氏兄弟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将高衙内捆成了一个大粽子。
这时候,张教头却也进来了。
梁玮也不理会,指了指那四人,满脸的杀气:“这四个狗腿子,这些年来,肯定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留着他们,还有什么用?”
索超愣了愣,诧异的望了望梁玮。
阮氏兄弟毫不含糊,一人一个,结果了三人。
眼见索超还在犹豫,阮小七直接代劳,拿着短剑,上去一剑刺入了那人的心窝。
四名亲随嘴里被塞得满满的,闷哼一声,便咽了气。
高衙内见梁玮真的动手杀人,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
梁玮等人猛然间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满脸鄙夷的看了看高衙内。
梁玮看着拼命要说话,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高衙内,忽然对索超、阮氏兄弟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跟他好好谈谈。”
索超会意,与阮氏兄弟一起出去了。
梁玮蹲在高衙内跟前,伸手扯下裹脚布。
“我爹是高俅,你真敢杀我......”生死关头,高衙内也不结巴了。
梁玮阴沉沉一笑:“林冲是我的大哥,你得罪了他,就必须付出代价!”
“你......”高衙内瞪大了眼睛,忽然间拼命把脑袋朝身后的桌案撞去,一边撞,一边哭求:“梁兄,哦不,宋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饶我一条狗命吧!求求你了!”
梁玮只是静静的把玩着手中的短剑。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数不清的珠宝。哦,你想见李师师是吧?我帮你想办法,让李师师陪你一晚上,哦不,陪你一个月。让她做你的妾都行!”
高衙内是真的急了,拼了命的向梁玮许愿,哪怕,这些条件他根本做不到。
“宋大哥,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倒是说说啊......呜呜呜......”
“我要什么,你都肯给?”梁玮忽然淡淡的问。
“我都给你,我都给你......”高衙内拼命点头。
梁玮把玩短剑的手,忽然停住,右手握住剑柄。
“如果,我要这个呢?”说着,剑尖已经斜斜朝下。
空气顿时凝滞住了。
高衙内顺着剑尖,缓缓地低头看了过去。
“不......呜......”
高衙内刚刚发出嘶吼,梁玮猛地把裹脚布又塞了回去。
“呜......”
随着一声沉闷的惨呼声,一股鲜血顿时浸染出来,高衙内也昏厥过去了。
梁玮也瘫坐在地上,手上的短剑落在一旁,鲜血顺着短剑,流淌到了地上。
如果不算上次纵马踏死刘唐,这次可是他第一次动手伤人。
当鲜血与高衙内那痛得扭曲的肌肉,这两幅画面交相辉映,从梁玮的眼球映射入他的脑海里的时候,梁玮顿觉阵阵反胃。
这时候,张教头却伸出脚,朝高衙内的脸上猛踢了起来。
梁玮双手撑着地,拼命喘息着。
高衙内剧痛之下,悠悠醒转了过来。
入目所及,便是梁玮这个半个时辰之前还勾肩搭背的兄弟。
但如今,这所谓的臭味相投的兄弟,分明是索命恶鬼!
高衙内愤恨之余,更多的是恐惧。
“呜呜......”
梁玮暗暗吸了口气,右手捡起短剑,再次凑了过去。
高衙内的目光,由梁玮移到短剑,又从短剑移到梁玮。
此时,他早已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钻心的疼痛浑然不觉。
“去......死......吧......”
梁玮的短剑,狠狠地刺落。
高衙内的眼睛依旧鼓鼓的,但头却已偏到了一旁。
梁玮将短剑丢下,瘫坐在地上,呼呼的喘了好几口气,双臂用力一撑,扶着桌案,费力的站了起来。
满屋刺鼻的血腥味,刺-激得他阵阵反胃,当即扶住桌案,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第一次杀人?”张教头忽然问道。
梁玮抬起头,点了点头。
刚才剧烈的咳嗽,使他的一张脸也已涨得通红。
张教头忽然跪了下去。
梁玮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扶住张教头:“老伯,千万别这样,我可受不起!”
顿了顿,梁玮忙说:“你女婿林冲,是我的大哥,咱们都是自家人!”
张教头听了,满脸震惊的望着梁玮:“你......你真有我女婿的消息?”
第二十七章 张教头之死
“林冲大哥如今在济州府郓城县的梁山泊落草为寇。”梁玮如实说道。
“这......”张教头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哎!”张教头长叹了一口气。
他是真没想到,林冲这样的清白身子,会去落草为寇。
但是细细一想,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林冲不落草为寇,又能如何?
林娘子则是掩面痛哭。
张教头忽然问:“小兄弟也是那梁山泊上的头领?”
梁玮却摇了摇头:“我叫梁玮,大名府的梁中书是我的父亲,当朝太师蔡京是我的外祖父。”
张教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梁玮:“你......你......那你怎么杀了高衙内......”
梁玮却似笑非笑的说:“怎么,老伯难不成还要去检举我?”
“不!”张教头立即摇头。
忽然,张教头握住了梁玮:“梁公子,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们家没齿难忘!只是,你有大好前程,万万不能沾惹这份官司!你立刻走吧!正好如今这个时辰,街上的人不多。你们趁这个机会赶紧离开,再晚,城门可就关了!至于这里,由老朽一力承担!”
梁玮吓了一跳,忙说:“老伯,你多虑了,我这件事做的很细致,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的。再说了,蔡太师是我的外祖父,便是那高俅真的查到我身上,没有真凭实据,他能奈我何?咱们即刻动身去郓城,我帮你们一家团聚!”
张教头却固执的摇了摇头,拍着梁玮的肩膀,沉声说道:“梁公子,你的心意,老朽心领了!反正,老朽也一大把年纪了,也禁不起折腾了,就留在这里吧。只是麻烦你把小女带走!”
说完,张教头朝梁玮行了一礼。
林娘子却过来抱住张教头:“爹,女儿不走,女儿要陪你一起!”
张教头含着泪,拍了拍林娘子的后背,语气很和缓、很轻柔:“我儿,爹一大把年纪了,还有几年活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如今,既然有了林冲的消息,他做贼寇也好,以后跟着梁公子谋个前程也罢,不论他做什么,他终归是你的夫君啊。你快快跟着梁公子,去与林冲团聚。”
林娘子却恸哭不止。
梁玮还待要劝诫张教头,张教头望着梁玮:“梁公子,不瞒你说,要不是放心不下女儿,老朽早就去一刀宰了高衙内这个狗东西!如今,多谢你帮我出了这口恶气,小女也有了好去处。老朽也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说着,张教头笑了笑。
他的笑容,绽放在他那满是沧桑的脸上,竟是那样的安详。
梁玮竟然看得呆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吧!”张教头猛地一把推开林娘子。
梁玮预感到不妙,忙上前一步,却见张教头已经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
“爹......”
“老伯......”
张教头颓然坐下,脸上却挂满笑容:“快走吧,不要处理我的尸体,直接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如此,高俅即便是想查,也不大好查。”
说完,张教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爹......”林娘子悲痛之下,直接昏厥了过去。
梁玮蹲在地上,握紧了拳头,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本来,他以为自己一切算计周详,此番必能满意而归。
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
梁玮好恨。
他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手上剧痛传来,但梁玮浑然不觉。
“宋巡检......”
却是索超、阮氏兄弟听见动静,都赶了进来。
梁玮默然片刻,猛地站起身来,转过了头。
他的眼睛里,如要喷出烈火似的。
索超、阮氏兄弟心里一凛,都不敢说话了。
梁玮一把抱起林娘子,走到了院子里,举目四望,目光定格在院子里摆放着一辆独轮推车上。
这独轮推车,想必是张教头平时做些杂活糊口用的。
梁玮把林娘子放在车上,先取来一床被子盖上,然后又去院子的角落里抱来草絮、干柴堆放上面。
“把屋子点了。”
梁玮说完,把独轮车交给了阮小七。
阮小二、阮小五领命,忙去里面布置去了。
梁玮、索超、阮小七出了院门,走到了街上。
走出不远,索超一挥手,潜藏的十名大名府官兵悄然过来会和。
“着火了!”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街里顿时乱成一团。
梁玮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阮小二、阮小五也已悄然跟了上来。
“即刻出城!”梁玮知道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
一行人火速朝城门而去,眼看城门在望,梁玮猛然间想起一事,低头轻轻掀开干柴看了一眼。
却见林娘子睁大了眼睛,双目无神的望着。
梁玮吓了一跳,却连忙低声嘱咐:“大嫂,等会不论如何,也不要发出声响。”
林娘子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梁玮叹了口气,轻轻将干柴放下。
好在,出城还算顺利。
一行人径直赶到客栈,索超取出自己的蘸金斧,跟店家算了钱,一行人一刻不停,立刻赶路。
走到僻静无人处时,梁玮这才下令把林娘子放了出来。
林娘子下了车,一言不发,朝东京的方向跪了下去,重重地叩在地上。
梁玮默然而立。
等了许久,林娘子才缓缓站起身来,朝梁玮行了一礼致谢。
梁玮安慰道:“大嫂不必客气。”随即,吩咐手下去雇一辆马车过来。
等待的功夫,梁玮猛然间想起一事,问:“大嫂,你不是还有个贴身丫鬟吗?”
林娘子苦笑一声:“那高衙内每天这般滋扰,谁受得了?早被我打发走了。”
梁玮“哦”了一声,不再说话,靠在树上,仔细复盘此次东京之行。
细细想来,此次确实留下了好几个破绽,以高俅的能量,只要想查,很容易查到自己身上。
自己之前有点太想当然了。
如今,张教头虽然死了,但那些破绽依旧还在。
还在出神的功夫,马车也已雇来了。
众人匆匆吃了些东西,梁玮下令连夜赶路。
一行人风餐露宿,三日的功夫,才到了济州境内。
看看天色将晚,梁玮却并不着急赶到石碣村了,反而指了指前面的客栈,下令:“就在这里歇息吧。”
众人便纷纷下马进了客栈。
林娘子下了马车,梁玮却走到林娘子跟前,问:“大嫂,林冲大哥如今还在贼人的巢穴,不好与你见面。你可有什么信物吗?我托人交给他。”
第二十八章 摊牌
林娘子虽然不知梁玮的用意,但梁玮冒着天大的风险手刃了高衙内,林娘子坚信,梁玮绝不会诓骗自己的,便想了想,从手上取出一只玉镯,递了过去。
梁玮接了过来,宽慰道:“大嫂放心,最多一个月,小弟便帮你们夫妻团聚!”
说完,安排林娘子去休息了。
随后,梁玮把索超单独叫来,沉声说:“有两件事,即刻去办!”
索超忙拱手听令。
“第一件事,即刻让何涛把白胜夫妇给我押来!第二件事,派人通知宋知府,可以撤兵了。”
索超领命,立刻着手安排了。
大约半个时辰,何涛、何清兄弟带人急匆匆赶来。
此时,何涛兄弟满是疲惫,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显然这几天一直在四处奔劳,根本不敢休息。
梁玮却并没有急着审问白胜夫妇,而是吩咐索超:“把阮氏兄弟叫来!”
索超听了,迟疑了下。
老实说,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索超虽然与阮氏兄弟交情不深,但总有那么点感情,如今一听梁玮下令传见阮氏兄弟,明知道肯定要对阮氏兄弟下手了。
“把阮氏兄弟叫来!”梁玮盯着索超,沉声说道。
索超一凛,忙不迭的去了。
不一会功夫,阮氏兄弟跟着索超走了进来。
“宋巡检!”阮氏兄弟拱手做礼。
何涛、何清一怔,梁大衙内怎么成了宋巡检了?
“我叫梁玮,梁中书是我的父亲,就是你们劫取生辰纲的那个梁中书!”梁玮一字一顿的说。
阮氏兄弟本来玩世不恭的笑容顿时凝滞,呆呆的看着梁玮,显然有点难以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狗官!”回过神的阮氏兄弟,纷纷取出兵器,一边瞪着梁玮,一边看着门口,估摸着是否能强冲过去。
几乎在同时,何涛等人也都取出兵器,团团围住了阮氏兄弟。
“都把刀剑放下!”梁玮站起身来,朝阮氏兄弟走了过去。
阮氏兄弟紧张的看着梁玮。
此时此刻,三兄弟的心绪复杂至极,既有被愚弄的愤怒,又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怅然。
毕竟,他们是真心愿意跟着“宋巡检”的。
只可惜,这位“宋巡检”的真实身份,偏偏是大名府的梁衙内。
“三位都是直性子,事已至此,梁某也就不跟你们绕弯子了!”梁玮徐徐的说。
“梁某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们三位这段时间尽心尽力的帮梁某做事,梁某又岂能熟视无睹?这样,梁某给你们两条路。”
说到这里,梁玮顿了顿,目光从阮氏兄弟的脸上一一扫过,接着说道:“第一条路,便是你们弃暗投明,痛改前非,发誓效忠我梁玮。那么,劫取生辰纲一事,就此一笔勾销。”
何涛等人震惊地看了看梁玮,但见梁玮表情真挚,显然没有在说笑,不由得羡慕地看了一眼阮氏兄弟。
也不知道这三个破落户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居然能得到梁衙内的垂青。
阮氏兄弟听了,也是惊讶的看了一眼梁玮。
但很快,阮氏兄弟就固执的摇了摇头。
“另一条路呢?”阮小二沉声喝问。
“另一条路,就是我放你们离开,从此咱们两不相欠。不过,前提是你们必须要被我关上一个月。一个月后,才能放你们离开。你们离开以后,如果再落入我梁玮的手上,就休怪我梁玮辣手无情了!”
“为什么要关上一个月?”阮氏兄弟异口同声的问。
梁玮满脸的讥嘲:“这个,似乎与你们无关了。”
“万一一个月后你反悔怎么办?”阮小五喝问。
梁玮一把拿过旁边官兵的朴刀,刷的一下,将桌案砍下一块来,沉声说道:“我若食言,这就是下场!”
阮氏兄弟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我们选第二条!”阮小二大声说道。
“哎......”梁玮叹了口气。
“兄弟!”索超急了:“你们这又是何苦呢?那晁盖又不是你们的亲爹,也不是你们的胞兄,你们何苦为他卖命?梁衙内真的很看重你们,你们为何执意与那晁盖一条路走到黑?”
阮氏兄弟默然不语。
“把他们押下去吧!”梁玮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何涛下令挑选精壮官兵将阮氏兄弟押了下去。
“白胜夫妇呢?”梁玮问。
何涛一挥手,早有人将那白胜夫妇押了上来。
“你们都下去吧!”梁玮沉声说道。
何涛等人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下去了。
“白胜。”梁玮走到白胜跟前:“眼下,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愿意?”
白胜不假思索,忙不迭的说:“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梁玮忙活完了后,宋黎等人已经等了多时了。
“梁衙内,梁山泊那边,该当如何?”宋黎依然惦记着梁玮的字据。
梁玮笑着说:“当务之急,是先把那晁盖等人缉拿归案!”
宋黎猛醒过来,如果不把生辰纲被劫一案有个了断,蔡太师、梁中书必然不肯干休。
相较而言,围剿梁山泊倒是次要的。
“那咱们连夜回府城歇息?”宋黎问道。
“好!”梁玮点头同意。
出门的时候,宋黎一看那林娘子钻进了马车,不由得与李推官等人相视一笑。
这梁衙内,真是到处风流啊。
梁玮又让人找来一辆马车,便躺在马车里歇息了。
这段时间,他始终高负荷运转,确实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才一钻进马车,便呼呼大睡。
等到了府衙的时候,索超上来招呼,梁玮这才醒了过来。
梁玮跳下了车,先与宋黎说道:“宋知府,这位女子,是我的大嫂,劳烦你找个好一点的房间,把她好生安顿了。”
宋黎看了一眼林娘子,心说这是你的大嫂?你就是梁中书的大公子,你又去哪里抢来个大嫂?
宋黎没有多问,安排幕僚即刻去办。
梁玮上前嘱咐了林娘子几句,林娘子便随着幕僚去了。
“梁衙内,现在回房歇息?”宋黎眉开眼笑的问道。
梁玮依旧困倦得很,打了个哈欠说:“好,那就失陪了。”
临行之前,又嘱咐索超两句,梁玮便由人引着,回房歇息。
到了房间门口,那厮仆便说:“衙内,这就是你的房间。”
梁玮挥了挥手,打开了房门,径直走了进去,先摸索着到桌上点燃了油灯。
却见床头猛地坐起了一人。
梁玮吓了一跳,忙朝床上看去,却见灯光摇曳之下,芊芊的脸红扑扑的,裹着被子缩在了床角。
第二十九章 芊芊的故事
“你回来了?”芊芊轻声问道。
梁玮呆了老半天,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以为这么多天过去了,芊芊早就回去了呢。
况且,他这段时间每日高负荷运转,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暂时缓口气,脑子只觉得乱哄哄的,就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因此忘了芊芊的事了。
“额......”梁玮尴尬的站在原地呆了下,随后顺手扯过凳子坐下。
“你......”芊芊顿了顿,脉脉地望着梁玮:“你要过来休息吗?”
梁玮顿觉浑身上下阵阵血涌,攥了攥手指头,却到底忍住了冲动。
芊芊看了看梁玮,将被子放下,下了地。
梁玮看去,摇曳的灯光下,芊芊宛若一个飘渺仙子似的,徐徐走了过来。
梁玮不由得痴了。
毕竟,他前世混的其实一般,几时有过这等美貌的女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呆愣的功夫,芊芊已在梁玮身边坐下。
“你在想事吗?”如兰的气息,吹破梁玮的发丝,涌入梁玮的脸上、耳里。
梁玮回过神来,暗暗道了声惭愧,握住芊芊的手。
芊芊由着他握着,脉脉地望着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接出来吗?”梁玮忽然问道。
“我知道。”
“你知道?”梁玮有些诧异。
芊芊点了点头:“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与别的公子哥不一样。”
梁玮笑了笑:“再不一样,我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七情六欲啊。”
芊芊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梁玮与芊芊对视了片刻,叹了口气说:“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你应该很累吧,还是快些休息吧。”芊芊却很关切的说。
“忽然间就不困了。”梁玮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
然后,梁玮走了回来,搬了两个凳子到窗边,拉着芊芊的手,两个人到窗边坐下。
自始至终,芊芊都是乖乖的由着梁玮,一句话也没有说。
梁玮看了看如钩的弯月,又看了看芊芊。
淡淡的月光之下,芊芊的脸愈发娇羞,哪里有半点风尘女子的样子,分明是个对未来生活怀着无数憧憬的小女生。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梁玮忽然说道。
“公子真的想听?”芊芊侧过脸,望着梁玮。
迎着芊芊那朦胧的面孔,梁玮一时之间竟然语塞。
短暂的宁寂后,醒过神来的梁玮,握住芊芊的手,轻轻拍了拍芊芊柔软如玉的手背。
“说吧。”梁玮的声音很温柔。
“说起来,我本来是阳谷县的人。”芊芊的脸转向窗外,一双妙目,望着那深邃浩瀚的夜空。
梁玮怔了怔,喃喃的说:“阳谷县......阳谷县......”
“公子也知道那里?”芊芊问。
梁玮淡淡一笑:“没什么,你接着说吧。”
“我记得,我爹娘是在县城做小买卖的。日子虽然没有多么的富足,但也还能过得去。直到我八岁的那一年,我爹的买卖出了些意外,债主逼债逼得很紧。但我家一时半会之间,根本拿不出银子还债。债主就要把我娘强抢过去。我爹气愤之下,便与他们打了起来,结果被他们打了个半死。我娘为了保住清白,当时就撞柱自尽了。我爹咽不下这口气,在床上连续躺了三天,也咽了气。”
梁玮分明感到芊芊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不由得握紧了芊芊的手。
“我爹娘死了以后,债主强行把我家的房屋霸占了过去。债主本来要把我留下的,只是他家的大娘子却死活不依,直接以一两银子的价格,把我卖给了一个妇人。那妇人把我买了之后,便又转手把我卖给了一个专门四处倒卖人口的牙子,最后我辗转就被卖到了翠红楼里。”
梁玮的身躯也剧烈颤抖起来。
虽然,从他在翠红楼与芊芊那一次对视起,他就笃定芊芊的背后,肯定有一个悲惨的故事。
甚至,整个翠红楼所有的姑娘,背后都有一个血泪的故事。
但是,当亲耳听芊芊讲出来的时候,梁玮发现自己依然难以抑制的愤怒了。
这个吃人的旧社会!
“那个债主,叫什么名字?”梁玮沉声问道。
“我只知道他姓胡......”
梁玮沉吟不语。
“公子!”芊芊忽然跪在地上,恸哭说道:“求公子帮小女子报仇!小女子无以为报,也不敢有任何的奢望,愿意终生做公子的奴婢!”
梁玮把芊芊扶了起来,伸出手,拭去芊芊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芊芊姐姐,你放心,我既然把你接了出来,就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多谢公子!”芊芊强挣着,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一个劲的给梁玮扣头。
梁玮拉了好几下,都没拉起来,便蹲下身子,扶住芊芊,芊芊却还要挣扎着要磕头。
梁玮将芊芊强行揽了过来,凝望着芊芊:“芊芊姐姐,你不必这样。我,虽然看起来出身高贵,但我其实最痛恨这些吃人的狗贼的!你放心,等我办完了这边的事情,就去阳谷帮你报仇!”
“多谢公子!”芊芊泣不成声。
“早点睡吧。”说着,梁玮将芊芊抱起。
芊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烛光闪耀之下,芊芊脸上的泪珠,迸射出淡淡的晶莹。
梁玮轻轻地把芊芊放在了床上,柔声说道:“早点休息吧!”
“你来吧。”芊芊看了一眼梁玮,随即闭上了眼睛。
梁玮轻轻抚了抚芊芊的额头,柔声说道:“不要想太多的事情,一切的一切,等帮你报了仇之后再说。”
说完,梁玮将被子给芊芊轻轻地盖上。
随后,梁玮到一旁的衣柜里翻找了下,好在里面还有一床被褥。
梁玮将被褥铺在地上,就要躺下。
芊芊却忽然跳了下来:“公子,芊芊不过是个卑贱的女子,就让芊芊睡在地上吧。”
梁玮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芊芊的后背:“大家都是人,哪里有什么高贵卑贱的?就算真的有卑贱,也是那胡债主之流,他们道德卑贱,简直不配为人。”
见芊芊还是不肯,梁玮笑着说:“你是女孩子嘛,不要再争执了。”
说着,握住芊芊的手,站了起来,将她按在了床上,拍了拍芊芊:“睡吧。”
随后,梁玮回身,吹灭了蜡烛。
芊芊躺在了床上,感受到黑暗中,梁玮躺在了地上,泪水也已浸透了被子。
第三十章 去郓城
“衙内不是说笑吧?”
一大早,宋黎本来挂着笑容的脸色,在听到梁玮的请求后,顿时凝滞了。
“知府大人,你看我像是说笑的吗?”梁玮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
梁玮的身后,芊芊却很用心的帮梁玮捏着肩。
“我这次出来的匆忙,也没带上个贴心的丫鬟。你看我这段时间劳心劳力的,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这位芊芊姐姐,很会疼人,我是真的离不开她了!”
宋黎看了一眼芊芊,芊芊很专注的帮梁玮捏着肩膀。
目光落在芊芊那洁白纤细的手指上,宋黎顿觉自己的肩膀也痒痒的厉害。
“咳......”宋黎拼命回过神来,表情显得很为难:“既然衙内这段时间缺人服侍,让芊芊姑娘服侍一段时间,倒也没问题......”
“不是一段时间!”梁玮立即纠正:“是以后都要她服侍!”
宋黎又看了一眼芊芊,心里琢磨着,原来梁大衙内喜欢这种风格的女子啊。这芊芊姑娘也是好手段,才一夜的功夫,就迷走了梁大衙内的心窍。
“只是,这芊芊姑娘,可是翠红楼的台柱子啊......”宋黎显得有些为难。
梁玮满不在乎:“怎么?那老-鸨还敢迸出个不字?信不信,我梁某人一声令下,把他整个翠红楼都拆了?”
宋黎吓了一跳,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宋黎可太清楚这些纨绔子弟的脾气秉性了,别看这时候跟你笑眯眯的,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什么极端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宋某即刻去办!”宋黎终于答应了下来。
“好!”梁玮招呼何清:“你跟着去,不管多少银子,务必把芊芊姐姐的卖身契要来!”
何清顿时精神大震,这么重要的事,梁衙内居然派我去办,岂不是说,衙内的心里,已把我何清当成了自己人?
真没想到,我何清原本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二混子,居然能受到梁衙内如此垂青!
“小的马上去办!”何清忙不迭的表态。
“去吧!”梁玮挥了挥手。
宋黎招呼王志过来,叮嘱了几句,王志便与何清一起去了。
闲杂扯淡的事处理完了,接下来就该商量正事了。
“宋知府,如今总计追回了多少金银?”梁玮忽然问道。
宋黎忙道:“在石碣村堵截那刘唐等人,查扣了价值四万五千贯的金银。在东溪村晁盖的庄子里,却没查扣多少,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零头。”
“也就是说,还差一半多的金银,没有着落了?”梁玮沉吟着说。
宋黎点了点头。
“我就纳闷了,那晁盖难道每天把银子当饭吃吗?这才多少天,那么多的金银,他还能都挥霍了不成?”梁玮自言自语道。
宋黎看了一眼梁玮,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衙内,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宋黎问道。
梁玮却忽然笑了,望着宋黎,似笑非笑的说:“宋知府,有一件事,咱们需要先查清楚。”
“什么事?”宋黎心里预感到不妙。
“那天晚上,咱们听完何清的检举后,就立即直奔安乐村,将那白胜拿获的!现场突审完白胜,咱们就又马不停蹄地分兵赶往东溪村、石碣村。结果,那晁盖竟然预先得到了消息。你说说,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宋黎也寒着脸:“不用说了,定然是府衙有人走漏了消息!衙内放心,宋某也早已想到了这点,已经下令,那晚所有接触到这个消息的人,逐一甄别,务必要将这内部的蛀虫揪出来!”
梁玮却说:“不光要在府衙内部甄别,还要扩大甄别范围。”
宋黎有点不解的问:“衙内的意思是......”
“也许,那天晚上有下面的官员刚好来府衙办事,凑巧听到了这个消息呢。”梁玮循循善-诱道。
宋黎听了,眼睛一亮,忙道:“衙内高见!”
要是真能排除府衙官吏的嫌疑,宋黎也省却了不少烦恼。
宋黎当即吩咐杨参军:“你即刻去调查一下,那天晚上,下面的县衙是否有人来府衙办事?果真有的话,先抓回来再说!”
梁玮也跟着嘱咐了一句:“重点是郓城县衙的人!”
宋黎点了点头,那晁盖就是郓城县的地头蛇,要说与郓城县衙的人没有干系,鬼都不信。
“衙内,接下来,咱们还要怎么做?”宋黎如今很重视梁玮的意见了。
梁玮沉吟着说:“当务之急,最要紧的是把那晁盖、吴用缉拿归案。我想亲自去一趟郓城县。”
宋黎沉吟着说:“这......”
梁玮笑了笑:“宋知府不必忧心。府衙这边,就交给你了。咱们有情况的话,随时通气。”
宋黎点了点头,叫来何涛吩咐:“你随衙内一起去。”
顿了顿,宋黎一字一顿,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不论如何,必须保证衙内的安全!”
何涛忙道:“属下领命!”
梁玮站起身来:“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动身!”
何清忙去点集兵马,索超也立即去集-合人手。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何清便点集了三百官兵。
索超从大名府带来的一百官兵,已折损了十四人,余下八十六人却都没什么大碍,全部集结完毕。
府衙这边,又按照梁玮的吩咐,送来了一辆马车。
梁玮让芊芊坐进了马车里,自己却翻身上马。
宋黎等人见了,暗暗摇头:“这梁衙内怎么对风尘女子如此上心?”
一行人出了府城,直奔郓城县而去。
那郓城县知县时文彬早已得到消息,很是郁闷。
自己才来这郓城县上任数月,本来也踌躇满志,想要造福一方的。
没想到,才刚上任没多久,便在自己的辖区之内,发生了生辰纲被劫这等惊天大案。
好在,案发之后,从府衙那边打听来的消息,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起案件乃是外地的江洋大盗做下的。
时文彬也喜欢这个推断,暗示手底下的官差四处查缉之余,将这个推断散播出去。
没想到,最后竟是郓城县东溪村那晁盖带人闯下的祸端!
时文彬在得知消息后,恨不得亲手碎剐了晁盖等人。
最最让时文彬抓狂的消息,却是那晁盖、吴用两个贼首逃跑了。
时文彬都有一种弃官跑路的冲动。
要是晁盖、吴用等人悉数到案,倒也罢了。
结果晁盖、吴用偏偏跑路了,那么时文彬肩上的责任,顿时就沉重了起来。
“传令下去,所有人整装出城,迎接梁衙内!”时文彬沉声说道。
第三十一章 王伦有点作
王伦最近有点烦。
杜千、宋万这两个本来对他无条件服从的小弟,如今竟然为林冲那个反骨仔鸣不平!
“哥哥,那官军不是退了吗?那林冲就是清白的!”
每当杜千、宋万这般喋喋不休的帮林冲说情的时候,王伦总是挥了挥手,挂着招牌式的假笑:“你们两个粗人,懂得什么!”
“报......头领!”一个小喽啰飞奔进来,跪倒在地:“朱头领领着一个叫白日鼠白胜的人来投奔入伙?”
“白日鼠......”王伦听了,鄙夷一笑。
这绰号,一听就是那种下九流的角色。读书人出身的王伦,又怎会看上这样下-贱的人物?
“让他进来吧!”
朱贵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王伦转身坐在了交椅上。
不一会功夫,就见朱贵领着一个矮胖的人走了进来。
“小的白胜,拜见王头领!”白胜很有眼力价,不等朱贵介绍,直接扑在地上,叩头行礼。
还算懂事!王伦心里略微舒服了些,看了一眼杜千、宋万,心想:“比这两个莽汉懂事多了!”
“你是哪里人?都有些什么本事?”王伦并没有叫白胜起来,侧脸朝下面的白胜扫去。
“小的白胜,原本是郓城县安乐村的人。生平没别的本事,只是手脚灵活一些罢了。”
“那你来我梁山泊作甚?”王伦哼了一声,淡淡的问。
“小的因为劫了那生辰纲,被那官府追捕得紧,久仰头领大名,特来投奔。”白胜忙不迭的说。
王伦听了,悚然动容,终于正眼看着白胜:“你是说,是你与那晁盖合伙劫夺的生辰纲?”
事实上,此时梁山泊上已经听说了晁盖等人劫取生辰纲,被官府追捕一事。
只不过,此时的梁山泊人员有限,消息闭塞,主要依赖朱贵的酒店获取消息。
偏偏那朱贵的酒店,早已臭名远扬,周边左右都知道底细,谁肯去朱贵的酒店?
只有那些远方的客商,不知道底细,才到朱贵的酒店落脚。
因此,朱贵的酒店获取的消息,其实非常有限。
王伦等人却并不知道劫取生辰纲的细节,更不知道白胜最先被官府拿获这一消息。
白胜忙不迭的说:“正是小的。说起来,要不是小的用计迷晕了那杨志等人,晁盖他们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劫取生辰纲?”
王伦听了,仔细地审视起白胜来。
这个人獐头鼠目,人品想必也十分的低劣,这样的人,哪配在我梁山泊坐一把交椅?
不过......
王伦沉吟片刻,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白胜跟前。
白胜傻傻地看着王伦。
王伦的脸上堆着笑,一把握住白胜的双手,以前所未有的热诚说:“俗话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白兄弟智取生辰纲,狠狠地煞了朝廷那些狗官的威风。单凭这份功绩,就让人打心里佩服啊!”
白胜听了,顿觉浑身上下都飘了起来,忙不迭的说:“头领过奖了,小的哪里受得了!”
“哎?”王伦摇了摇头,握着白胜的手却更紧了:“白兄弟不必谦逊!咱们梁山泊向来招贤纳士,如今正好亟需白兄弟这样的人才!”
杜千、宋万、朱贵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理解王伦的脑回路。
“这样,即日起,你就坐我梁山泊第五把交椅吧!”王伦慨然说道。
白胜纳头便拜:“多谢哥哥!”
“不必多礼,快起来!”王伦忙扶起白胜。
“哥哥.......”杜千、宋万、朱贵终于反应了过来,齐声说道。
王伦转过脸去,似笑非笑的望着三人。
“哥哥!”杜千说道:“第五把交椅,不是林教头吗?”
王伦哼哼了一声,淡淡的说:“林冲身上的嫌疑,依然没有解除。给他一把交椅坐,已经是格外的恩惠了,他还能多说什么?倒是白胜兄弟,连蔡京的生辰纲都敢劫夺,这才是咱们绿林人!”
“林教头可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他的本事有目共睹。反倒是白胜兄弟......”朱贵顿了顿,到底给白胜留下了几分薄面,话头一转,接着说:“就恐兄弟们不服啊!”
“就是,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宋万大声嚷嚷着。
“谁敢不服?”王伦黑着脸,朝三人逐一扫了过去。
“哥哥,小弟不过是个下九流的人,承蒙哥哥收留,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哪敢还有别的奢望?就让林教头居上,小弟坐最后一把交椅吧!”白胜忙不迭的说。
王伦摆了摆手,止住了白胜,盯着朱贵等三人,寒着脸说:“英雄不问出处,既然都来到了梁山泊上,管你以前什么来头,都是自家兄弟!林冲要是真心实意地混咱们绿林,难道还受不了这点委屈?不必多说了,就这么定了!”
朱贵等三人相互看了看,虽然心里都有点不痛快,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白胜兄弟。”王伦笑着说:“可有什么行囊要安顿吗?”
白胜的表情很尴尬:“不瞒哥哥,小弟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
王伦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那更容易,倒省了不少麻烦。咱们山寨什么都不缺。杜千,快快派两个喽啰给白胜兄弟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歇息。”
白胜忙道:“多谢哥哥!”
“不必客气。”王伦笑着说。
又闲聊了一会,白胜便随着喽啰去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等到白胜离开,王伦坐下,喝了口茶,淡淡的说:“哎呦,你说是我疏忽了。”
朱贵等人诧异的问:“怎么了哥哥?”
王伦拍了拍脑门:“你说刚才一阵忙活,忘了引荐林冲与新来的兄弟见面了!”
朱贵听了说:“那倒也不必急于......”
王伦不等朱贵说完,直接说道:“来人!”
早有一个喽啰上前领命。
“即刻去通知一下林教头,就说山寨新来了白胜兄弟坐第五把交椅,让他去拜见一下白胜兄弟。”王伦淡淡的说。
朱贵、杜千、宋万呆了呆,不约而同的说:“哥哥......”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王伦却固执的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快去吧!”
那小喽啰赶紧去了。
朱贵等三人看了看,到底都没有说话。
第三十二章 哪位是宋江?
梁玮一行人快到郓城县城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城门之外,时文彬领着众人恭候着。
“梁衙内,一路辛苦了!”
梁玮才到跟前,时文彬立即笑吟吟地上前热络起来。
梁玮跨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时文彬,淡淡的说:“时知县治理一方,政绩斐然,真是让人佩服得紧啊!”
时文彬脸上的怒色一闪而逝。
他虽然心里很窝火,但晁盖、吴用都是自己地界上的,却是不争的事实。时文彬心里再怒,也只能忍气吞声。
“衙内放心,时某便是不眠不休,也务必要将那晁盖、吴用等人悉数缉拿归案!”时文彬大声说道。
梁玮翻身下马,笑着说:“梁某相信时知县的决心。”
说着话,梁玮朝时文彬身后扫去。
时文彬左后方,一个红脸长髯,如关云长模样的,不用说,肯定是美髯公朱仝了。
时文彬右后方,却是一个紫棠色面皮的人,则是插翅虎雷横。
“这两位是......”梁玮故意问道。
时文彬赶紧介绍:“这位是县衙的马兵都头朱仝,这位是县衙的步兵都头雷横。还不快快拜见衙内!”
朱仝、雷横当即行礼。
梁玮“哦”了一声,淡淡的说:“原来是朱都头、雷都头啊。到时候,要是抓不到那晁盖、吴用,梁某可就唯你们是问了!”
朱仝、雷横怔了怔,异口同声的说:“我等必将竭尽全力,将那晁盖、吴用缉拿归案!”
梁玮目光又四下扫了扫。
时文彬有点疑惑,试探的问:“衙内......”
“哪位是宋江宋押司?”
时文彬怔了怔,他倒是万万没想到梁玮竟然一见面就找宋江,只好解释:“回衙内,押司宋江近日身体抱恙,已经告了假,目前在家休养。”
梁玮满脸的遗憾:“早就听说宋江的大名,只恨不能一见。本来以为今日终于能够得偿所愿,没想到......”
梁玮叹了口气:“等梁某忙完了手头事,一定要亲自上门拜访。”
时文彬等人听了,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没想到大名府的梁衙内,竟然也知道宋江的名号。
喜的是,看起来梁衙内也是宋江的“迷弟”,如此说来,到时候要是真的抓不到那晁盖,打通梁衙内关节一事,可就要着落在宋江身上了。
“衙内,咱们进城再说?”时文彬问。
梁玮点了点头,却时不时地看着朱仝。
“衙内有何吩咐?”朱仝忍不住问。
“朱都头一表人才,可愿意跟着梁某做事?”梁玮满脸期待的问。
朱仝忙道:“多谢衙内抬爱,只是朱仝故土难离,还请衙内恕罪。”
梁玮脸上的失望一闪而逝,随后摆了摆手:“没什么。”
目光转向时文彬:“时知县,这段时间,我身边正好缺个人手,不如让朱仝随时听候调遣,如何?”
时文彬忙道:“一切都听衙内的。朱仝,还不快快谢过衙内。”
“多谢衙内。”
到了县衙,分宾主坐下,客套了几句,时文彬便说:“衙内放心,自打那晁盖逃窜以来,时某便调集人马,封锁住了周边要道。同时,将那东溪村里与晁盖往来亲密的村民、庄客悉数抓捕,严加盘查,全力获取到那晁盖可能去向。”
“只是......”时文彬叹了口气,接着说:“时某不担心别的,就怕那晁盖动作太快。县衙偏偏事先没有收到半点消息。尽管本官在获取到相关讯息后,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布置,但毕竟晚了一步。要是晁盖、吴用当晚便已逃出了我郓城县辖区的话,那再想缉捕,可就难上加难了!”
意思是怪我喽?梁玮看了一眼时文彬,心说要是早就知会你们,恐怕连那四万多贯的金银都追不回来,这会晁盖等人早已上梁山泊了。
“那时知县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梁玮淡淡的问。
“接下来,只能继续在东溪村一带盘查,对郓城县周边要道设卡堵截。”时文彬顿了顿,又补充了一条:“还有,本官准备四处分发悬赏文告,但凡能够提供晁盖、吴用线索的,一律重赏;只要敢窝藏、包庇晁盖、吴用的,严惩不贷!”
梁玮点了点头说:“时知县做得很细、很全了。”
时文彬微微一笑,正要谦逊两句,哪知梁玮接着又说:“不过,梁某觉得,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必须第一时间去做。”
时文彬郑重问道:“衙内请说。”
说起来,时文彬在府衙里也有一些至交好友,这段时间梁玮的表现,时文彬也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
因此,时文彬绝无半点把梁玮当做纨绔子弟的意思,对梁玮的能力绝不敢小觑。
“梁某以为,那晁盖既然能在东溪村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想必在县衙里也有一些相好的兄弟。时知县也可以在县衙内部仔细甄别一下。”梁玮淡淡的说。
“这个......”时文彬沉吟不语。
雷横听了,不由得微微变色,但很快神色如常。
时文彬倒不是有心包庇县衙的人,只不过他身为知县,倒也深知县衙的实情。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的时代,晁盖作为郓城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县衙的官吏要是不与晁盖处好关系,很多事情根本推动不下去。
因此,时文彬就怕,一旦仔细甄别,会甄别出一大片人来。
那样的话,可就不好收场了。
梁玮见时文彬犹豫不决,淡淡的说:“那晁盖事先得到风声一事,想必时知县也肯定听说了。府衙如今正在内部甄别。但那晁盖的根基,可在郓城县,郓城县衙的嫌疑最大。如果郓城县衙不主动甄别的话,真要是最后出了什么纰漏,可就谁也保不住你了,时知县!”
时文彬一凛,忙道:“衙内所言极是!”
“只是......”时文彬又陷入了沉吟。
“时知县?”梁玮问。
“时某在想,这件事,该交给谁好......”时文彬沉吟着说。
毕竟,县衙的这些人的关系盘根错节,十分复杂,时文彬来郓城县担任知县的时间又不长,还没有自己绝对心腹。
而内部甄别这种事,分寸又很难以把握。
梁玮目光转向众人,忽然看见人群中一人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活脱脱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不由得心念一动,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忙不迭的说:“回衙内,小的张文远,现为县衙押司。”
“那就你吧!”梁玮指着张文远,断然说道。
第三十三章 投名状
尽管林冲很不情愿,但还是扣响了白胜的房门。
“哎呦呦,林教头,久仰,久仰啊!”白胜热络的握住林冲的手,脸上的肌肉,也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的。
白胜爽朗的笑声中,林冲默然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漠的说:“白大哥,林冲特来拜见!”
“哎,什么拜见不拜见的?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太客气了。快快里边请!”白胜侧过身子,招呼林冲进屋。
林冲略微迟疑了下,到底还是走到了屋里坐下。
“林教头坐。”白胜说着,朝门外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吧!”
领林冲过来的喽啰领命,转身去了。
林冲看了一眼白胜,想要客套两句,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陡然间被这么一个人爬到自己的头上,林冲心里的窝火可想而知。
“林教头喝水!”白胜大声的说着,把茶碗端到林冲跟前,却压低声音说:“梁衙内派我来的!”
林冲陡然变色,死死地盯着白胜。
白胜取出玉镯,递了上去。
林冲一怔,随后身子轻微地颤动起来,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但林冲生性不喜欢表露情绪,他很快抑制住了,伸手接过了玉镯。
“哪里来的?”林冲低声问着,轻轻地抚弄着玉镯。
“衙内说了,林夫人已妥-善-安置,你们夫妻不日即可团聚。只是,有一件要紧事,需要教头去做。”
林冲苦笑一声,这算不算投名状?
回想当初,自己走投无路,被逼上梁山,王伦那厮逼着自己交纳一份“投名状”。
如今,自己想要回归正常的生活,那梁衙内也要自己交纳一份“投名状”。
想必,梁衙内要自己杀掉王伦,使梁山泊灰飞烟灭吧。
“梁衙内要我做什么?”林冲明知故问。
“火并王伦。”白胜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却一字一顿。
显然,白胜希望以这种不容置疑的口吻,来转达梁玮的决心。
林冲沉吟着说:“想当初,林冲走投无路,是王头领收留了我。如今,林冲却要火并了他,岂不是恩将仇报?以后,绿林里的朋友会怎么看我?”
白胜嗤之以鼻:“林教头,不是我说你,那王伦若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倒也罢了。王伦这个人,心胸狭窄,嫉妒教头的本事大,屡屡欺侮教头。连我这种上不来台面的新人,都要压你一头。天底下,哪有这等的道理?”
林冲默然不语。
白胜接着劝道:“更何况,落草为寇,终究不是一条出路。你便是本事再大,能抗得过朝廷大军?指不定哪天就被官军剿灭了,落得个万事贼名!如今,梁衙内给了咱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咱们正该抓住良机,在梁衙内那里谋一个好的出路呢!”
眼见林冲依然一言不发,白胜有点急了:“教头,以你的本事,跟着梁衙内,还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到时候,谋取个封妻荫子的机会,也不枉了英雄一场!”
林冲却依旧没有表态,只是徐徐的说:“事关重大,且容林冲仔细考虑一下。”
“没时间了!”白胜急了。
林冲不解地望着白胜。
“那王伦难保不派人去安乐村打听我的底细。我被梁衙内抓过的的消息,很快就会被王伦获悉。到时候,不但我小命难保,教头也将彻底失信于梁衙内!”
林冲听了,猛地抬起头来。
这梁衙内好手段,根本不给人半点犹疑的机会啊。
“火并了王伦之后,山上这些弟兄,如何裁处?”林冲徐徐问道。
白胜低声说:“梁衙内说了,火并王伦之后,教头便可自立为山寨之主。”
林冲怫然说道:“那我林冲岂不是还要继续做贼?”
白胜笑了笑说:“教头别急,衙内说了,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教头就可以下山了。”
“衙内究竟要做什么?”林冲忍不住问。
白胜还待要说,却听见外面一人走近,白胜便哈哈一笑:“教头,再多坐一会?”
“林冲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林冲站起身来。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白胜打开房门,一个喽啰忙拱手说:“王头领请两位头领到聚义厅饮酒,为白头领接风。
白胜听了,眉开眼笑,受宠若惊地说:“这哪里当得起?”
林冲哼了一声,抬腿就走。
“林教头,等会见!”白胜大声招呼着。
林冲恍若未闻,自顾自地离开了。
白胜讪讪的说:“林教头脾气就是怪。”
赶紧回房,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屁颠屁颠地随着喽啰,来到了聚义厅。
进了大厅,却见酒肉已经陆续摆了上来,王伦端坐在上首,正与杜千、宋万、朱贵等人闲聊着。
“哥哥。”白胜扑在地上,重重的扣了一个响头。
王伦高坐在上,俯视着,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这个人虽然品行低劣了些,但好在懂规矩。
“自家兄弟,还见外什么?快快去做!”王伦嗔怪着说道,却并没有下来扶白胜。
就当给你的践行礼了。白胜心里说着,站起身来,又朝杜千、宋万、朱贵寒暄了两句。
白胜的姿态摆的很低,每一个字都刻意奉承着对方,朱贵在外开店,性格圆滑,倒也无所谓;杜千、宋万都是耿直的粗人,偏偏本事低微,哪里被人这么肉麻的吹捧过?两个粗人一个劲地憨笑。
“林冲还没来呢?”王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众人看了看,白胜陪笑着说:“也不急......”
朱贵却指着一个喽啰:“还不快去请林教头?”
那喽啰忙不迭地去了。
王伦哼了一声:“偏他东京人的脾气大,八十万禁军教头,哪里看得上咱们这些乡下人!”
朱贵等人哪敢搭话。
“来,咱们先喝着。”王伦举起了碗。
朱贵等人只好端起碗喝酒。
一杯酒下肚,刚才尴尬的气氛,也略微消散了一些。
聚义厅里,也顿时哄闹起来。
王伦端起酒碗,正要诉说一番胸中的抱负,却忽然看见林冲默然走了进来。
王伦酒碗凝在半空,冷眼看着林冲。
朱贵忙说:“林教头快坐!”
白胜笑眯眯地指着自己旁边的地方:“林教头快坐!”
林冲一言不发,径直走到白胜下首坐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王伦脸色一沉,冷冷地说:“正所谓,国有国法,寨有寨规。林冲,你好歹也是东京来的人,京城里的规矩,想必早就熟稔于心了。怎么,到了我这水洼小寨,便率性胡为?你,究竟有没有把弟兄们放在眼里?”
第三十四章 火并王伦
林冲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倒了一碗酒,又是一饮而尽。
“还有没有规矩!”王伦气的浑身颤抖起来。
“林教头......”朱贵等人一起说道。
林冲酒碗落下,循着众人一一望去。
朱贵等人拼命地使着眼色。
林冲视而不见,一双环眼,最后定格在王伦身上。
“看什么看!”王伦怒叱着:“你喝的酒,是白胜兄弟的接风酒!还不快快给白胜兄弟敬一碗酒?”
林冲右手再次握住了酒坛子。
王伦连连摇头,脸上满是鄙夷:“就你这副饿死鬼的样子,真不知道怎么当上了八十万禁军教头!那高俅虽然不是好人,但不见得不是个好官!把你这等没规矩的人下狱问罪,朝廷军官的坏风气,兴许收敛了不少!”
话才说完,猛然间瞳孔深处只看见一个物件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还没等王伦想明白那映射在瞳孔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身上的神经元早已有了反应,刺-激的他下意识地想要闪避。
可惜,王伦偏偏是个书生出身,本来没多大的本事,偏偏刚才他还洋洋洒洒不亦乐乎,压根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林冲竟然敢来粗的。
“哎呦......”
砰的一声。
酒坛子重重地击打在王伦的脸上,王伦顿觉脑子一阵眩晕,却偏偏没有立即晕倒。
眼前无数星星乱飞乱撞之际,破碎的酒坛子,也划破了王伦脸上的皮肤,鲜血与酒水混合,顺着王伦的头面胡乱往下淌着。
“啊......”酒水渗入到刮破的肉里,那酸爽让王伦顿时跳了起来。
“林教头!”朱贵等人纷纷跳了出来,想要劝架。
哪知,林冲却早已身随坛起,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快步抢到王伦跟前。
还在乱神无主的王伦,猛然间觉得衣襟一紧,整个身子也被半提了起来。
此时,王伦的眼皮也已多处擦伤,酒水渍得他眼皮乱颤。
忍着疼痛,王伦半眯着眼睛看去。
林冲圆瞪着眼,瞪视着。
“你......”王伦又气又怒,手指头指着林冲,浑身气得剧烈颤抖起来。
“林教头!”朱贵、杜千、宋万、白胜一起跑上来,想要劝解。
林冲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不等众人抵到跟前,猛地一把抽出背上的尖刀。
朱贵等人一怔,满脸骇然地望着杀气腾腾的林冲。
当初林冲进来的时候,虽然也背着刀,但众人都没当回事。
如今,面对近乎暴走的林冲,朱贵等人只觉得浑身上下瞬间湿透了。
这时候,别说手脚不听使唤了,甚至连嘴唇都不大灵敏了。
劝解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处,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
迎着那明晃晃的尖刀,王伦终于知道怕了,指着林冲,结结巴巴的说:“林冲!你......你要做什么.......当初,要不是......要不是我收留了你,你......忘恩负义......”
林冲死死揪住王伦,厉声骂道:“你不过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没多大的本事,不过仗着花言巧语,幸得柴大官人的帮衬,又哄骗得杜千他们帮你卖命,这才侥幸占据了水泊梁山,过上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快活日子!你真当这水泊梁山便是你一个人的?若没有柴大官人,你能有今天?今日众兄弟都在这里,你且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当初柴大官人举荐我来,你为什么百般作梗?你个笑里藏刀的狗东西!嫉贤妒能的小人!若任由你继续把持着寨主,梁山泊哪能兴旺?”
王伦眼见情势不妙,大声呼喊:“我的心腹兄弟呢?杜千、宋万,还不快快过来!”
杜千、宋万、朱贵等人想要上前,但都被林冲这等凶猛的架势给吓住了。
他们又都知道林冲的本事,哪个敢过来劝解?
至于那些喽啰们,更是不敢上来了。
空前的恐惧感,迅速充斥着王伦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每一处肌肤、血液。
巨大的求生欲支配下,王伦嘴角一咧,目光中满是乞求:“林教头......哥哥,我愿把寨主的位子让......让给你.......以后,梁山泊就是你的......”
“软-骨-头......”林冲一字一顿的说,手中的刀一落,伴随着王伦一声惨叫,鲜血顿时迸溅出来。
朱贵等人闭上了眼睛。
但很快,朱贵等人又不得不快速睁开。
现在,性命攸关之际,不是同情、惋惜王伦的时候。
这一点,朱贵等人都拎得清。
林冲猛地转过脸来。
喷溅在林冲脸上的鲜血,兀自顺着林冲脸上的皮肤,流淌着。
林冲拎着的刀剑上,鲜血依然在快速的淌落。
朱贵、杜千、宋万、白胜四只觉得腿上一软,顺势跪倒在地。
“我等愿奉教头为山寨之主!”白胜率先大喊。
“我等愿奉教头为山寨之主!”朱贵、杜千、宋万颤巍巍的说。
“我等愿奉教头为山寨之主!”喽啰们齐刷刷跪倒在地。
林冲一脚踢开王伦,当仁不让地坐在了虎皮交椅上。
桌案上,还有王伦刚才倒满的一碗酒。
林冲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酒碗摔落,林冲沉声说道:“林冲今日所为,实在是逼不得已而为之。你们如果想要另寻去处,林冲绝不阻拦,还会赠送盘缠。如果,愿意继续留在梁山泊,以后咱们就还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小弟愿意追随哥哥!”白胜又是第一个表态。
朱贵、杜千、宋万都想:“今日之祸,可以说都是因这白日鼠白胜而起。如今,这白胜拼了命的表忠心,还不是怕林冲杀红了眼,连他也杀了?”
感到林冲的目光望了过来,朱贵等人忙不迭的说:“我等愿意追随哥哥!”
“好!”林冲大声的说。
白胜看了看王伦的尸身,招呼喽啰们:“还不快快收拾一下!”
喽啰们不敢怠慢,忙不迭地上前。
两名喽啰将王伦的尸体拖了出去,至于怎么处理,就不是林冲关心的了。
另有四名喽啰拎着水,快速的清洗着地面的血迹。
也就一刻多钟的功夫,就已草草清理完毕。
白胜端起酒碗,大声招呼:“来,咱们一起给林冲哥哥贺喜!”
朱贵、杜千、宋万忙不迭地端起了酒碗。
第三十五章 区别对待
“哥哥,那白胜连夜下了山,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贵领着杜千、宋万急匆匆赶来见林冲。
林冲默然片刻,徐徐的说:“人各有志,由他去吧!”
朱贵与杜千、宋万相互看了看,都想:看起来,白胜到底是怕林教头报复,因此虽然昨天带头拥戴林教头为梁山泊之主,依然第一时间跑了。
张文远很快便将第一次排查结果整理完毕,捧着材料,跑来拜见梁玮,却见梁玮正与朱仝说话。
看起来这梁衙内也是颜控,喜欢朱仝这样的。
张文远心里想着,又想自己也是眉清目秀的,只要好好表现,也许这次事情一了,哄得衙内高兴了,以后能长伴衙内左右呢。
“排查清楚了?”梁玮笑着问。
“排查清楚了。”张文远忙不迭的回答,便要将材料递上去。
“说说看。”梁玮一边接过来,一边说道。
张文远略微一顿,看了看朱仝。
“某先行告退。”朱仝很有眼力价。
梁玮却摆了摆手:“我信得过你!”
朱仝满脸感激,迟疑了下,继续侍立在梁玮身侧。
张文远犹豫了下,只好说:“小的到牢里询问了晁盖庄上的庄客与周边的村民,把他们的供词整理了一下,总计排查出了十三个常去晁盖庄上的县衙里的人。这其中,又以......又以雷都头为首。据不完全统计,雷都头一年下来,总要以各种各样的由头,去那晁盖庄上二三十次呢。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梁玮问。
“而且,雷都头每次到了晁盖庄上,晁盖不但管吃管喝,还要给雷都头至少十两银子的茶水钱。”
梁玮勃然大怒,一把将茶碗狠狠地摔落在地。
张文远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看着梁玮,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的瞄了一眼朱仝,朱仝的脸色不喜不悲,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足足宁寂了半柱香的时间,梁玮忽然笑了笑,转过脸,似笑非笑的望着朱仝:“朱都头也没少去过吧?”
朱仝尴尬一笑:“职责所在,晁盖又是当地保正,有时候巡查到那边,上门去问问近日周边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流窜过来,这都是例行工作。要是刚好赶上了饭口,便留在晁盖庄上吃一顿便饭,也是常有的事。”
“如此说来,肯定也没少收晁盖的银子了。”梁玮笑着问。
朱仝叹了口气:“也不想收,只是雷横那边每次都收了,朱仝这边要是不收,手底下的兄弟们也都不愿意。长此以往,谁还愿意跟着做事?只好也收了,随后打赏给了手底下的兄弟,某却分文未留。”
梁玮神色难明:“朱都头倒是会做人。”
朱仝却跪在地上:“某愿受罚。”
梁玮却扶起朱仝,笑着说:“过去的事,梁某也不想多管。梁某如今只想抓住那晁盖。”
朱仝沉吟着说:“那晁盖如今在郓城县无立足之地,指不定逃到哪里去了呢。”
梁玮却并没有接朱仝的话茬,而是直接下令:“把雷横叫来。”
顿了顿,梁玮又说:“把时知县也请来。”
早有人飞奔去了。
不一会功夫,时文彬倒是先来了。
梁玮顺手把材料递了过去。
时文彬接在手里,一边看着,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这时候,雷横却也走了进来。
“衙内,知县大人。”雷横一一行礼。
时文彬头也不抬,铁青着脸,翻看材料。
梁玮却自顾自的喝茶。
翻阅完了一遍材料,时文彬抬起头来,先看了一眼朱仝,又看了看梁玮,最后落在雷横身上。
“雷横,你干的好事!”时文彬一边说着,一边将材料重重摔在地上:“自己看看!”
雷横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真到了这个关节,依然很是紧张,忙不迭地捡起材料,快速翻阅起来。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时文彬眼见雷横快翻看完了,冷冷地说。
“大人!”雷横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目光落在朱仝身上,顿了顿,才看着时文彬说:“县衙里,可不是我一个人收过那晁盖的银子。至于我去的次数最多,那也是职责所在。那晁盖又是当地的保正,熟知周边左右的情况,我自然要多多上门去探听一些消息了!”
时文彬冷冷一笑,一字一顿的说:“你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上门,究竟是去做什么!也许,就是你通风报信,晁盖才逃窜的呢!”
“冤枉!”雷横这下真的急了,他在县衙混迹多年,自然明白,收了那些银子,倒也不怎么致命,但是一旦被认定给晁盖通风报信,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时文彬充耳不闻,冷冷的盯着雷横。
梁玮却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假寐起来。
屋子里,只有雷横的喊冤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仝终于忍不住了,站了出来:“时大人,梁衙内,雷横的为人,某还是知道的。某敢担保,雷横绝不会给那晁盖通风报信的!”
时文彬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却见本来假寐的梁玮猛然站了起来,握住朱仝的手,一副很是关切的样子:“朱都头,你的为人,我梁玮还是信得过的!只是这位雷都头......”
雷横心里着急,巴巴的望着梁玮。
梁玮沉吟片刻:“好,那就看在朱仝的面子上,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属下愿意戴罪立功!属下愿意戴罪立功!”
梁玮沉声说道:“给你十天时间,便是刮地三尺,也要把那晁盖、吴用给我抓来!”
雷横听了,满脸为难的看着梁玮。
那晁盖可与自己颇有交情,自己这样去做,是不是......
更何况,那晁盖此时指不定跑到哪里去了,即便是还在郓城,郓城县这么大,自己一时三刻之间,又去哪里搜寻?
“衙内,那晁盖多半已经逃窜到了外地......”雷横说着。
梁玮却根本不给雷横解释的机会,挥了挥手,凝视着雷横,一字一顿的说:“这是你唯一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说完,望着时文彬,似笑非笑的说:“听说雷都头家里尚有一位母亲,这段时间雷都头日夜操劳,肯定没时间照顾母亲,咱们派人好好照看一下,免得雷都头总是挂念着家里,不能尽心尽力办事。”
这是做人质的吗?
雷横呆呆地望着梁玮,想要说些什么,到底硬生生地忍住了。
“衙内说的是,时某这就安排。”时文彬看了看还在呆愣的雷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还不快去!”
第三十六章 宋江
“听说没有,那梁衙内很看重朱都头,连朱都头收了晁盖银子的事,都轻轻揭过了。”
“雷都头却惨了!”
县衙里,很快三三两两的,都是低声谈论这些的声音。
雷横黑着脸,召集了手底下的官差,沉声说道:“事情,你们肯定也已听说了。你们中的每一个人,可都收过那晁盖的银子!真要是问了罪,难道你们就能撇得清干系?如今,衙内已将刀架在了咱们的脖子上。要是抓不到晁盖,不但我雷横死路一条,你们也都没有好下场!从即刻起,咱们便是上天入地,也要在十天之内,把那晁盖、吴用缉拿归案!”
官差们听了,忙道:“雷都头放心,如今生死关头,兄弟们谁敢不竭尽全力?只是,就怕那晁盖如今已经逃窜到了外地,天下这么大,咱们又去哪里追捕?更何况,衙内仅仅给了咱们十天时间!”
雷横当然知道这些,但是如今刀架在脖子上了,只能祈求那晁盖还在郓城县境内。
至于往日与晁盖的交情,如今生死关头,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么多。
雷横沉声说:“先别想那么多,赶紧全力去搜捕就是了!”
当场将官差们分为两组,自己亲自带一组,去那东溪村一带实地走访,看看可有什么蛛丝马迹;另一组到大牢里提审那些庄客,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宋押司如今在哪里休养?”梁玮问时文彬。
时文彬说:“在那宋家村里。”
梁玮说:“既然如此,我正好也闷得慌,就上门拜访一下。”
时文彬吓了一跳,忙道:“衙内何等身份,要见宋江,时某派人把他请来就行。”
梁玮却连连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正好也闷得慌呢。时大人,你公务缠身,就不用跟着我了。”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朱仝:“就让朱仝随我一起去吧!”
时文彬心里琢磨着,过去也常常听人说,这宋江在绿林里名气很大,当初自己听见这些后,都是一笑了之没有当回事。
没想到,连北京城的梁大衙内,竟然也是宋江的小迷弟。
“既然如此,那朱仝你就随衙内去吧。”
梁玮便领着朱仝、索超,带着二十名官兵,直奔宋家村去。
宋江家里,此时宋江正扼腕抱怨:“哥哥,我早就劝你,早早远走他方。你却执意不肯!如今好了,那雷横被逼得急了,正发狠四处搜捕哥哥呢!”
晁盖也是满脑子无奈:“没想到,雷横如此的不讲义气!”
“雷横身为都头,缉捕盗贼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如今又被那梁衙内盯住了。”宋江替雷横辩解着:“更何况,雷横这个人特别孝训,他的母亲现在又在县衙的手里,他敢不尽心尽力吗?”
晁盖气呼呼的坐在一旁,虽然他也明白宋江说的是事实,但是一想起这些年来花在雷横、朱仝身上的银子,就阵阵肉痛。
尤其是那雷横,给他的银子最多,结果到头来,一点情义都不讲。
晁盖越想越是窝火,猛地一拍桌子:“都是那狗-ri的梁衙内!狗屎运偏偏挺好,咱们那么多天都没事,偏偏他一来,那何清就把咱们给检举了!你说是不是啊,军师!”
说着,晁盖望着一侧。
吴用摇了摇头。
那日吴用从石碣村外逃跑后,思忖再三,到底没敢去找阮氏兄弟会和,而是冒险跑回东溪村附近。
吴用在东溪村生活多年,对村子周边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再加上,吴用对晁盖又十分的了解。
因此,很快吴用就等到了仓皇逃跑的晁盖。
至于那入云龙公孙胜,却与晁盖失散了。
吴用也顾不上公孙胜了,便与晁盖匆匆商议落脚之处。
晁盖却故土难离,舍不得离开郓城,最后想要冒险投奔宋江。
晁盖的想法很简单,他只等那梁玮离开济州,到时候凭借自己多年来的能量,也许能重回东溪村经营祖业呢。
吴用在听了晁盖这天真的想法后,险些惊掉下巴。
不过,吴用沉吟了片刻,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还同意了这个计划。
两人便到宋家村附近,白天老老实实潜藏着,直到深夜,这才冒险翻入宋江家的院墙,与宋江见面。
宋江万万没想到晁盖竟然还敢来找自己,不由得暗自犯愁,但又不得不接纳晁盖、吴用。
晁盖、吴用便在宋江家里躲了起来。
宋江却唯恐再发生别的意外,因此派人跟县衙说自己这段时间身体抱恙,想要请假在家疗养。
知县时文彬不疑有他,直接准了宋江的假。
不过,宋江毕竟在郓城县混迹多年,不但在郓城县里耳目很多,甚至在济州府也有一些说的上话的朋友。
因此,雷横发狠追捕晁盖一事,宋江第一时间就获悉了。
“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啊!”晁盖催促着。
吴用沉吟着说:“哥哥,这梁衙内虽然看起来是个纨绔子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做事往往出人意表,总是做出让你想不到的事来。这个人,绝对不可小觑!”
宋江正要附和一句,忽然见那宋清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低声说:“哥,不好了。”
宋江顿时变色:“怎么了?”声音竟也有些发颤了。
“那梁衙内领着几十个官兵到了门外,说是要拜访哥哥!”宋清一口气说完,不等宋江回话,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朱仝都头也跟着呢!”
宋江听了,顿时瘫坐在椅子上,双目呆呆望着,喃喃的说:“他来做什么......”
晁盖却一跃而起:“既然如此,咱们可不能连累了宋押司!先生,咱们这就从后门走!”
吴用也说:“哥哥说得对!”
宋江猛醒过来,一把抱住晁盖:“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心腹兄弟,过命的交情,还怕这个?”
顿了顿,宋江又说:“更何况,朱仝也跟着一起来的,也许,那梁衙内真的就是登门拜访的呢。”
晁盖却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兄弟你是清白的身子,晁盖如今却是重罪在身的要犯,要是让那梁衙内发现了晁盖,兄弟你可跳进黄河里也说不清了!”
“哥哥!”宋江死死抱住晁盖,就是不松开。
吴用却忽然说道:“也许,那梁衙内真的是从哪来听到了风声,此次就是来捉拿哥哥的呢!”
此言一出,晁盖、宋江顿时呆住,一起望着吴用。
吴用却握住了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那梁衙内深不可测,此次虽然说是登门拜访宋押司,没准就是来捉拿咱们呢!也许,此刻宋家庄已经被四面团团围住了呢!咱们一出去,正好堕入了梁衙内的圈套!”
第三十七章 意外
“那可如何是好啊!”晁盖急得恨不得立刻冲杀出去。
宋江低头沉吟着,显然在权衡着什么。
吴用则是凝视着宋江。
宋清一边焦急地看着宋江,一边紧张地回头看看外面。
“罢了!”宋江忽然一跺脚:“哥哥万万不可出去,我家里有一个地方,可以藏身!”
宋江与宋清说道:“你先去前面支应着。”
打发走了宋清,宋江先探头到门外看了看,确认安全后,招呼晁盖、吴用出了屋,急匆匆走了二三十步远,抢进了一间屋里。
晁盖进了屋一看,却是一间佛堂。
供床之上,却供着三世佛。
晁盖还在纳闷,宋江快步抢到供床跟前,一把拖开供床,揭开那片地板。
地板之下,赫然是一处地窖。
“哥哥,还不快快进去!”宋江急忙说道。
晁盖回过神来,与吴用快步钻进了地窖。
宋江又急匆匆地将那地板盖好,又把供床挪回了远处,这才略微整了整衣衫,出来见客。
到了客厅,却见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正在那喝着茶。
朱仝与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则是分侍在少年左右。
不用说,这少年肯定是梁衙内了。
早就听人说,朱仝近日很得梁衙内的欢心,如今看来,真是所言不虚!
宋江心里想着,却忙作势要拜:“衙内久等了,宋江连日蜗居于床,过于邋遢,刚才只好匆匆收拾了下,衙内勿怪!”
梁玮忙一把站起来,快步上前,扶住宋江:“宋押司客气了!”
说着,梁玮细细打量起了宋江。
又黑又矮,果然名不虚传。
这位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宋江了!梁玮心里吐槽。
“宋押司名震天下,梁某便是在大名府里,也常常听人说起‘山东及时雨’扶危济困的事情,一直想亲眼见识一下,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梁玮的表情,显得很真诚。
那神态,简直就是宋江的小迷弟。
“衙内折煞宋江了!”宋江嘴上谦逊着,心里却是满满的成就感。
两个人客套了一会,各自坐下。
说了两句话,梁玮便左右张望起来。
宋江笑了笑:“衙内这是......”
梁玮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让押司见笑了。也没别的事,我就是有点好奇,大名鼎鼎的及时雨的家里,究竟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处处透着讲究?”
宋江怔了怔,哑然而笑:“衙内说笑了。宋江出身农家,家父不过是个寻常的庄稼汉。宋江的家里,不过是农家的摆设,能有什么讲究的?”
梁玮却连连摇头:“不一样,肯定不一样。要不然,宋押司能有如此成就?”
顿了顿,梁玮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不瞒押司,我在大名府的时候,教我的先生可是学富五车,对风水学很有心得。我虽然资质愚钝,但也多多少少涉猎了一些。还请押司成全一下,让我开开眼界吧!”
宋江笑了笑,正寻思着说些什么话回绝呢,梁玮却已经站了起来,笑着说:“给押司添麻烦了!”
宋江一怔之下,梁玮已经悠然地走出了客厅。
宋江凝视着梁玮背影,脸色快速变幻了下,看了一眼朱仝。
朱仝轻轻摇了摇头,却跟了上去。
宋江打着哈哈跟着出了客厅,梁玮却四处张望了下,便自顾自的转悠了起来。
梁玮走得很随意,一会看看这,一会瞧瞧那。
宋江心里狐疑不定,却又不能多问。
“咦?”梁玮忽然停在了一间屋外,似笑非笑地望着宋江:“押司还信佛?”
宋江心里猛然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神色却依然如常:“让衙内见笑了。”
梁玮却不等宋江多说,漫步走了进去。
宋江又看了看朱仝,朱仝的脸上也充满了费解。
“呵,还是三世佛!”梁玮看着供床,啧啧称奇。
宋江尴尬一笑。
“哎,这供床摆的位置不对!”梁玮忽然指了指供床。
此言一出,宋江、朱仝脸色陡然变白。
梁玮却仿佛把两个人视为空气似的:“这种摆法,肯定要出大篓子的!”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索超:“快来帮押司挪一下!”
索超是个大老粗,哪里晓得这些弯弯绕绕,当下把斧子往旁边一放,就来帮忙。
宋江终于反应过来,忙上来说道:“这等粗活,岂能劳动衙内?万一累着衙内,宋江如何担待得起?这样,衙内说如何摆放,回头宋江安排人照做就是了!”
朱仝也说:“衙内,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说着,朱仝就要上来把梁玮替换下去。
梁玮却一把推开朱仝:“我来就行!”
宋江、朱仝相视一望,急切之间,却根本想不到什么说辞来。
供床很快被挪开,梁玮正要指挥索超如何摆放供床,忽然“咦”了一声。
宋江的脸色顿时惨白如雪,看了一眼朱仝,随即目光转向了别处。
朱仝心里也暗暗叫苦,想要说些什么,但这种场合,又能说什么?
这时,梁玮梁大衙内却指着地面:“这下面,好像是空的哎!”
说完这话,梁玮仿佛是在自己家似的,满脸的好奇,低头匆匆寻觅了下,随即伸手便去揭那地板。
宋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完了,这下全完了!
自己到底还是被晁盖给连累了!
朱仝的思绪也停滞了,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玩世不恭的衙内,心里瞬间泛起了数十个念头。
只有一无所知的索超,依旧傻愣愣地杵在那。
甚至连他看家的蘸金斧,依旧随意地丢在一旁。
随着地板被缓缓揭开,梁玮的心里也充满了得意。
嘿嘿,你个美髯公,叫你平时四处两面三刀的充好人,今天小爷我随手一招,保管让你与宋江之间,播撒下仇恨的种子!
眼看地板就要被揭开,梁玮内心深处,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不好!
梁玮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身子也朝后倒去。
几乎在同时,地板被一股大力推开,寒光跳跃,梁玮顿觉额前一紧,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随后,仿佛是生来本能似的,梁玮直接原地打了个滚,远远地滚开老远。
第三十八章 又让晁盖跑了
晁盖暴喝一声,手握尖刀,直朝梁玮劈去。
尖刀之上的一缕毛发,也随着晁盖手腕抖动,在半空中迅速转了好几个飞圈,然后轻飘飘地落下。
眼看晁盖尖刀砍落,猛然间斜刺里一柄朴刀卷出。
两刀剧烈的撞击之下,晁盖顿觉虎口剧震,招式也不由得一缓,满脸愤怒地瞪视着出刀人。
是朱仝!
这个不讲义气的狗东西!
晁盖怒极恨极,却唯恐坐失良机,拼命格开朱仝朴刀后,连人带刀,合身朝梁玮扑了过去。
显然,晁盖对梁玮恨到了极点。
哪怕自己死在这里,也要把梁玮一刀劈了。
眼看就要扑到跟前,一旁一柄蘸金斧抢出,又硬生生地将晁盖尖刀格住。
却是索超终于反应了过来,赶紧抢来护主。
晁盖顿觉手腕剧烈麻痛之下,尖刀几乎脱手。
索超身子一晃,如铁塔一般,挡在了梁玮身前。
这下安全了!
梁玮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湿透了。
“晁盖!”宋江急得跳脚:“不要鲁莽!”
朱仝呆了呆,猛地抢出身来,厉声喝道:“晁盖,你犯下泼天大案,原来藏身在这里!今日,你还想逃!”
说着,朱仝挡在索超跟前,挥舞着朴刀,扑了上来,却故意把门口让开了。
晁盖的思维显然慢了半拍,竟然握着尖刀,依旧不管不顾地往上冲。
朱仝一刀砍出,朝晁盖拼命的连使眼色。
晁盖怔了怔,劈砍缓了缓。
他终于有点明白过味来了。
如今这架势,是肯定杀不了那梁衙内了。
而外面还有几十名官兵呢,自己再继续耗在这里,可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但晁盖却又是个最重义气的人,抛下兄弟独自跑路这样的不义气的事,晁盖是断断不会做出来的。
“先生你快走!晁盖在此断后!”晁盖一边挥砍了一刀,一边朝地窖里大喊着。
地窖里的吴用听了,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他刚才眼见晁盖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心里快速权衡了下,自己武功稀松平常,要是就这样跟着出去了,恐怕几个官兵就能轻松拿下自己。
反过来想,那梁衙内的注意力主要都在晁盖身上,如今有晁盖这个二杆子在前面拼命吸引火力,自己老老实实躲在里面,也许能浑水摸鱼逃过一劫呢。
想到这些,吴用便决定冒险一试,老老实实猫在地窖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没想到,千算万算,没算到晁盖如此混蛋!
这个晁二愣子,竟然随口一句,就把自己苦心算计给无情粉碎了!
渐渐缓过神来的梁玮,一听晁盖的话,顿时来了劲。
真没想到,这次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来人!来人!把这些乱贼都给拿下了!”
梁玮厉声嘶吼着。
此时此刻,梁玮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晁盖、吴用就躲在这里,当初来的时候,多带一些官兵好了。
随着外面官兵的呐喊声渐渐迫近,吴用终于明白,眼下是自己唯一逃命的机会了。
再不赶紧冒险冲出去,可就真的被人家瓮中捉鳖了!
吴用握了握怀中铜链,一咬牙,冒险冲了出去。
晁盖一边回头看着吴用,一边大喊:“先生快走!晁盖断后!”
说完,晁盖不管不顾地朝朱仝猛劈了好几刀。
朱仝似乎被晁盖的拼命举动吓住了,接连退了两步。
晁盖得空,正要抽身逃命,一眼看见宋江依旧呆呆地杵在那,不由得急了,立即收住身子,一把拉住宋江:“贤弟,快跑啊!”
“你......”宋江气得险些昏厥过去。
刚才,宋江心里快速纠结着,反复盘点自己各方面的关系人脉,琢磨着能否狠狠地出一次血本,上下打点一番,蒙混过关?
尤其是对那梁衙内,宋江更是拿捏不准。
此次,究竟是意外,还是那梁衙内抱着目的而来?
在客厅相见时,梁衙内的神态,好像是发乎内心的崇拜自己呢。
刚才意外发生后,梁衙内那瘫软的神态,也不像装的。
如此说来,这次也许真的是一场意外呢。
但是,晁盖这个二货的举动,偏偏把宋江的憧憬,给无情的劈了个粉碎。
“快跑啊贤弟!”晁盖都要急疯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
眼见宋江还在磨磨蹭蹭的,晁盖情急之下,右手握刀,左手拖着宋江就走。
宋江心神不定,浑浑噩噩地由着晁盖拖了出去。
“快追!”梁玮也急了。
朱仝动作最快,一步抢到门口,忽然“哎呦”了一声,好像没站稳似的,身子扑倒在地。
这么一来,就把索超也给挡住了。
冲到院子里的晁盖,举目四望,只见吴用手中挥舞着两把铜链。
晁盖怔了怔,没想到吴用先生玩命的时候,竟然还挺有气势的。
“挡我者死!”晁盖厉声暴喝,一双眼珠子也鼓得圆圆的,仿若被困在笼中的野兽似的,一手拉着宋江,一手挥舞着尖刀,朝官兵冲杀过去。
那二十名官兵被晁盖生猛的气势吓住了,纷纷退避到了一旁。
“走!”晁盖与吴用合到一处,拉着宋江大声吼道。
“我不能走!”宋江终于回过神来,拼命挣脱开了晁盖的手。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晁盖嘶吼着。
“宋江一旦走了,就彻底成了亡命江湖的罪人了。家父年迈,如何经得起官府的折腾?一人做事一人当!晁盖哥哥你快走吧!”宋江一边低吼着,一边推着晁盖。
晁盖怔了怔。
“哥哥你快走吧!”宋江低吼着:“这里,宋江自有办法应对!”
“哥哥,咱们快走,至于押司这里,要是真的有什么好歹,咱们在外面也还有个照应,总强过被那梁衙内一网打尽!”吴用也劝道。
“晁盖休走!朱仝来也!”却见朱仝挥舞着朴刀,冲了出来。
“快拿下他们!”梁玮也在索超的护卫,快步走了出来。
“快走吧哥哥!”吴用急道。
晁盖狂吼一声,虚砍了两刀,与吴用掉头就跑。
那二十名官兵大喊声中,就要追赶上去。
“不用追了!”梁玮忽然暴喝一声,叫住了官兵们。
官兵们如释重负,纷纷回头,护卫在梁玮跟前。
朱仝也回过身来,嗨了一声,显得很是不甘的样子。
又让晁盖给跑了!
梁玮虽然心里很窝火,但谁让自己大意来着。
只好暂时把晁盖的事放在一旁,梁玮望着宋江,神色难明地问:“宋押司,你怎么说?”
第三十九章 到梁山泊落草去
晁盖、吴用一口气奔出了十来里远,确认没有官兵追赶,这才钻进一旁的山林里歇息。
“先生。”晁盖将尖刀随手丢在一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看来,这郓城县,咱们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只是,宋押司如今大祸临头,咱们不能不管啊!”
吴用的体质,可比晁盖差远了。
刚才那一阵急奔,他差点咽了气。
如今,吴用靠在树上,头却往下垂着,拼命地咳嗽着,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似的。
晁盖焦急地望着吴用,等他拿主意。
许久,吴用才渐渐好受一些,一边呼着气,一边说:“哥哥别急,我已想到主意了。”
“先生快说!”晁盖急不可耐地问。
“为今之计,只有到那梁山泊落草为寇了!”吴用缓缓的说。
晁盖听了,不由得一怔,默然不语。
自己本来是东溪村的保正,在郓城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回想当初,自己的小日子过得何等的滋润,如今真的沦落到落草为寇的地步了吗?
瞬间,晁盖内心深处,对那刘唐充满了怨恨。
要不是他跑来“送一场富贵”,自己哪有今日?
但是刘唐已死,自己如今已然混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宋押司说,前些天梁山泊发生了火并,那王伦已经被杀了。如今,梁山泊是林冲当家。那林冲曾经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眼界想必高的很。咱们要是那杜千、宋万之类的人物倒也罢了。就怕,以咱们的身份去了,那林冲必定不肯放心,百般为难咱们。咱们劫夺来的金银,偏偏又都给官府夺回去了!又没有银子打点!”晁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吴用捻着胡须,微微一笑说:“哥哥不必忧虑。咱们到了山上,要是那林冲识相,再好不过。要是那林冲没有眼力价,嘿嘿......凭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合杜千、宋万等人之力,到时候一起拥戴哥哥为山寨之主!”
晁盖吃了一惊,怔了怔,忙摇手说:“不可鲁莽。听说那林冲武功十分厉害,恐怕咱们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吴用冷冷一笑:“他功夫再高,又能怎样?他要是真有那份胆魄,能被那高俅那般欺侮?哥哥放心,我已筹划好了,保管万无一失!如今,我倒不怕别的,就怕......”
说到这里,吴用忽然顿住不说了。
“就怕什么?”晁盖忙问。
吴用摇了摇头说:“也许是我过于多疑了。哥哥,咱们当务之急,必须是尽快到那梁山泊上去!”
晁盖沉吟不语。
吴用望着晁盖,徐徐的说:“哥哥,咱们只要拿下了梁山泊,到时候手底下有了人马,想要救宋押司,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晁盖听了,猛然醒悟,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干了!”
“宋押司,你怎么说?”梁玮盯着宋江,一字一顿的问。
宋江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宋江身为县衙押司,知法犯法,情愿一死。只是,此事乃宋江一人所为,家父、舍弟一无所知,还请衙内网开一面。”
梁玮叹了口气,满脸的失望:“宋押司,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你竟然......”
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索然的挥了挥手,喊来一名官兵:“快马报与雷横,让他即刻调集人手,入驻石碣村,严格盘查,决不能让那晁盖蹿入梁山泊!”
那官兵领命去了。
宋江微微变色,以他对晁盖、吴用的了解,此时二人十之八九会去那梁山泊的。
如此,岂不是刚好撞到了雷横的刀口上?
不知道,关键时刻,那雷横肯不肯讲义气?
想到这,宋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朱仝。
朱仝却默然而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江暗暗叹了口气。
“把他押回县衙。”
随着梁玮一声令下,早有官兵上来押解宋江上路。
出了宋家村,索超骑着马抵近梁玮,低声问:“衙内,真的就这样放过宋江的家眷?”
梁玮淡淡的说:“祸不及亲人,先这样吧。”
心里却琢磨着,宋江犯下重罪的消息一旦散播出去,不知道有多少绿林好汉来呢。
自己也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检验一下宋江的成色。
只是,如今自己身边可以倚靠的高手太少了。
索超固然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人,只是关键时刻,索超的表现,总是有那么一点拉跨。
上次对战刘唐拉跨。
这次面对晁盖的突袭,还是拉跨。
要不是关键时刻朱仝出手格挡那么一下子,自己搞不好还真要交代在这呢。
只可惜,朱仝的人品有点......
很快就到了县衙。
时文彬听说拿了宋江,惊得目瞪口呆。
等到听了缘由后,时文彬惋惜不已:“宋江,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怎能窝藏那晁盖?你不知道这是杀头的罪过吗?”
宋江叩拜在地:“宋江辜负了知县大人的厚望,如今无话可说,情愿一死。”
时文彬连连叹息,摇着头说:“此案由府衙全权负责,一切皆由梁衙内定夺。”
这时,何涛带兵走了进来。
梁玮便朝时文彬说:“时大人,梁某也要先回府城一趟。”
时文彬猜想梁玮多半是要亲自提审宋江,却也不好多问。
更何况,细细想来,如今宋江既然窝藏了晁盖,那么给晁盖通风报信的罪责,肯定也要落在宋江的头上了。
如此一来,郓城县衙其余人等,倒是可以洗清了嫌疑。
时文彬象征性地挽留了两句,便送梁玮离开。
至于朱仝,梁玮却并没有主动提出带朱仝离开。
朱仝,也没有要追随梁玮一起离开的意思。
临行之前,梁玮跨坐在马上,朝时文彬道别之后,又朝朱仝拱了拱手,说:“朱都头,多谢了!”
不再多说,当即上路。
一行人出了郓城县,走出十来里路,梁玮忽然收住了马缰。
何涛、索超等人疑惑地望着梁玮。
梁玮却招呼周谨过来:“你将宋江押回府衙,关入大牢,严加看守,等我回来!”
周谨忙不迭地应命。
梁玮却看着何涛:“挑选一百名精干人手,即刻换上百姓装束,立刻跟我出发!”
何涛虽然不明白梁玮的意思,却不敢怠慢,忙不迭的去准备了。
第四十章 这个主公,有点拉跨
晁盖拨开草丛,看着远处来往巡逻的官兵,愁眉苦脸的说:“没想到,官兵的动作这么快!先生,可如何是好啊!”
远处,雷横亲自调派官兵来往巡逻。
可以说,如今在梁玮的胁迫下,雷横也算是豁出去了,一接到梁玮的命令,立刻马不停蹄的赶赴石碣村这边设卡堵截。
“想当初,我可没少孝敬了雷横。没想到事到如今,雷横竟然半点往日情分都不顾了!”晁盖越想越气,紧紧地握住尖刀。
吴用却如释重负地一笑:“不瞒哥哥,我本来还担心梁山泊也是那梁衙内的圈套呢,如今一看,倒是彻底放心了。”
晁盖满脸的费解:“梁山泊怎么可能是梁衙内的圈套?”
吴用笑了笑说:“之前总感觉心里有点不踏实。不过,如今既然雷横在这里堵截,说明那梁衙内也怕咱们到梁山泊上去。他越是怕咱们上梁山,咱们偏偏就上梁山!”
晁盖一拍大腿:“先生说得对!他越怕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只是.......”
望着愁眉苦脸的晁盖,吴用微微一笑:“哥哥是担心如何上梁山吗?哥哥不必忧虑!梁山八百里水泊,难道就石碣村一条路吗?他梁衙内手底下便是有上万大军,也封锁不住梁山泊!更何况,他不过区区数百人而已!”
晁盖便随着吴用,沿着湖边小路,向西而行。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已到了黄昏时分。
落日余晖,远远望去,数十株绿柳随风摇曳,一处酒店矗立在湖光晚霞之中。
晁盖不由得一怔,呆呆地望着眼前宁寂的景致出神。
回想当初,自己年纪轻轻便继承了偌大的家业,要是本本分分经营家业,便也能每天都享受这般宁寂的生活。
偏偏,自己生性要强,又极为的要面子,最终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哥哥。”雄心勃勃的吴用,那顾得上晁盖心里的波澜,指着那酒店说:“那酒店店主朱贵,人称旱地忽律,是梁山泊的头目,专门在此搜罗消息!”
晁盖恍然惊醒,思绪也回归了现实,点了点头。
托塔天王的名号虽然在这一带很响,实际上晁盖更喜欢绿林里的人主动来投奔自己那种感觉。
至于周边左右的山水脉络、人物掌故,晁盖倒是懒得去关注。
如朱贵这样的小角色,晁盖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两人径直走入了酒店,早有酒保上来探问:“两位客官都要些什么?”
吴用指了指晁盖:“这位是东溪村的晁天王,有要紧事要见你们的朱头领!”
酒保一怔,忙道:“两位稍待,朱头领刚刚喝完了酒,准备休息。”
“事关重大,必须马上见到你们的朱头领!”吴用的神色显得很凝重。
酒保被吴用的虚张声势吓住了:“两位客官稍待。”
说完,酒保匆匆地跑入了后堂。
晁盖低声埋怨吴用:“先生,咱们可是来投奔人家的......”
吴用淡淡一笑,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不一会功夫,朱贵匆匆赶来。
“阁下便是劫夺生辰纲的晁天王?那这位想必就是吴用先生了!”朱贵说着,朝两人抱拳行礼。
晁盖顿觉浑身飘了起来,心想虽然自己如今这么狼狈,都是劫夺生辰纲引来的祸端。
但是转过头想一想,也正是干下了劫夺生辰纲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让梁山泊的贼寇如此尊敬自己。
晁盖、吴用回了礼。
双方谦逊着坐下。
酒保早已端上了酒肉。
“两位说有要紧事相告?”朱贵问道。
吴用满脸的凝重:“此事,要当面向林头领禀明!”
朱贵沉吟片刻,徐徐的说:“今日已晚,两位何不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行上山?”
吴用却说:“事关重大,半刻也耽搁不得!”
晁盖看了一眼吴用,却见吴用一副心急火燎的架势。
晁盖心里很是费解,却又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其实,吴用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只是,这段时间,每天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日子,吴用实在是受够了。
他自诩自己满腹韬略,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舞台。
而如今,梁山泊,就是自己的舞台。
如今,舞台近在咫尺,吴用唯恐多耽搁一刻钟,就多一分被官府抓获的危险。
毕竟,那梁衙内的手段,实在是太飘忽诡异了。
因此,吴用唯有夸大其词,这样就能连夜上哪梁山泊,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了。
“这......”
朱贵显然也被吴用给吓住了。
酒店里,陷入了宁寂。
吴用急吼吼的盯着朱贵。
“好!咱们即刻上梁山!”
短暂的权衡后,朱贵终于下定了决心。
说完,朱贵转身到了临江的水亭边上。
晁盖、吴用都跟了上去。
朱贵却打开了水亭的窗户,酒保递上了一张鹊画弓与响箭。
朱贵拈弓搭箭,对着远处芦苇深处,嗖的一箭射出。
晁盖嘴唇动了动,正要问这是做什么,却被吴用一把拉住了。
晁盖看看吴用,只见吴用一副了然于胸的架势。
这时候问这问那,不是被人家看轻吗?吴用心里吐槽。
很快,朦胧夜色之中,只见芦苇丛里,三个喽啰摇着一只快船赶了过来,径直到水亭边停了下来。
朱贵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晁盖、吴用朝朱贵行了礼,三人一起上了船。
小喽啰摇着船,朝湖心摇去。
听着两侧的湖水荡漾声,望着远处稀疏的火光,吴用的心里充满了兴奋。
晁盖则与朱贵说着一些江湖上杀人放火的勾当。
淡淡的夜色下,时不时传来两个人爽朗的笑声。
随着小船停泊,金沙滩已经到了。
谦让一番,三人下了船,朱贵领着二人便上山来。
道路两边,都是合抱的大树,宛若一个个铁甲护卫似的。
转过断金亭子,再走不远,一座雄伟的关隘横矗在眼前。
吴用抬头望去,不由得心胸澎湃,使劲攥了攥拳头。
如此雄伟去处,正是自己用武之地!
看来,自己马上就能一展多年所学,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了!
就是.......
吴用忍不住看了一眼晁盖。
这个主公,有点拉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