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知足
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居然和燕明珏用一个速度赶来了卢州,她在路上得吃多少苦啊。
想到燕明珏,贺予朝倒是好奇“沅儿怎么会和诚王一起来了卢州?”
温沅在屋子里溜达,随意回复贺予朝,“你的奏折回京说方刺史没了,官家怕你人手不够想派人送粮食的同时来人帮帮你,父亲回家说是诚王领了旨,我就去找他让他带我过来。”
贺予朝脸色变了变,“你是来陪燕明珏的?”
他连诚王都不喊了,大有一种温沅敢说是他就敢冲出去和燕明珏打一架的架势。
温沅这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哎呀不是,我是让他带我来找你,你这个大醋坛子,我要是陪他你不得呕死?”
贺予朝拂袖坐下,傲娇地哼了一声,“算你会说话。”
温沅比他更傲娇,“本就是事实~”
“可是,你为何会来卢州?你知道卢州多危险吗?你还一个人都不带就来了,伯父知道你来吗?”
温沅:“我自然是来和你解释清楚的,父亲,他现在肯定知道了。”
贺予朝没有被狂喜冲昏头脑,“什么叫现在肯定知道了?你走的时候没和他说?”
“没说,说了他不会准我来的。他自己来也不会让我来。”
贺予朝皱眉,“温沅,你如今几岁了?还与父母开这种玩笑?若是中途出了事,我如何交待?”
温沅也气鼓鼓的瞪他“你凶什么?我还不是怕你因为我那天说的气话耿恩于怀不能好好方差,想着无论如何要与你解释清楚,不能叫你伤身嘛,我倒里外不是人了是吧?”
这小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贺予朝直接吻了上去,轻轻一下就退开了。
温沅瞪大眼睛,忘了推开他,“你,你做什么?”
“你方才说,你那天说的那些是气话?”
“嗯,我想清楚了,我…”
“大人,又发现三个被感染的,端王殿下叫我过来赶紧找您过去看看…”是门外负责看门的小厮。
贺予朝叹一口气,“知道了。”
“你先去吧。”温沅表现的相当识大体。
贺予朝抬手给她捋一下耳边的碎发,“我去看看,你先去睡会儿,这么多天都没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
贺予朝一走温沅也没客气,简单找水洗了个澡就借贺予朝的床睡了,七八天为挨着床,头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贺予朝一晚上没回来,温沅也一直都没醒,一个婆子来喊她吃饭也没喊应她。
只到第二天晚上,温沅已经睡够了起来帮着府里的婆子把西边屋子都收拾妥当了,还是没见着贺予朝。
温沅只好看着书等他。
月亮挂在头顶的时候,贺予朝回来了,是竹青搀着回来的,他喝醉了。
温沅让竹青把他扶到西边屋子,既然他都说了东屋让给她那她也不客气。
贺予朝喝得醉醺醺的,温沅问他话都答不上来。
竹青说贺予朝昨晚加今天都没合眼,今天一整天没死人他心里高兴,又仗着温沅在,就和燕明珏燕明辰他们多喝了几杯。
另外两个人在这里都是孤家寡人,又怕都喝醉了出事没人拿主意,只纵着贺予朝喝得酩酊大醉,兄弟俩却没喝多少。
扶他躺下后,温沅去拿了湿毛巾给他擦脸,又给他脱了鞋子外衫,想着这样好歹能舒服些。
收拾完这个醉鬼,温沅打算回去睡自己的。虽然一口气睡了一天一夜,但七八天的苦不是一时半会儿补的回来的,她还是想睡。
脚刚跨出去一步,温沅就听到贺予朝喃喃自语说这些什么。
出于好奇,温沅又折了回来:“佩之,你说什么?”
“我说…沅儿能不怪我…真好。”
“傻子,怪你干什么?怪你不顾一切救我吗?”温沅嗔怪道:“我骂你自私还不是因为心疼你一直付出却不让我知道,我那是心疼你晓得吗?傻子。”
贺予朝嘿嘿笑了一声,竟然也有几分傻气,不大像那个玉树临风的贺小公爷了,“沅儿扶我起来。”
温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依着他的意思扶他坐起来。
贺予朝坐起来后头就靠在温沅肩膀上,手虚虚扶着她的腰身,“真好啊,我的沅儿,还是我的沅儿…”
温沅软软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想让他舒服一些,“贺予朝,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知足?若是知足了,当初就不会放弃一切去和他做交易,你受苦了…”
贺予朝摇摇头轻叹了一声,:“我对你,大抵是永远不会知足的。”
声音逐渐清晰,温沅差点都要以为他是清醒的。
“你第一次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就想着,不管上刀山还是下油锅,让我折寿30年50年也行,我只想再见你一面。”
“后来得了秘术知道能让你重生,我不顾一切的跑去做交易,哪怕你不记得我。”
“可你真不记得我了的候时,我又贪心地想哪怕你能记得一点点就好了。”
“那年,你吞金自杀,再一次去求巫师时,我觉得只要你能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
如今,你第三次站在我面前,我却又不知足了。”
“沅儿,我…只想你能爱我一回,三辈子都是我爱你,这回能不能…换你爱我一回。”
听着这些话,温沅心里发酸,贺予朝若不是喝醉了大概永远也不会说出这些话来,三辈子都是人上人的他,从来不需要对谁这么卑微…
抬手轻轻抚过贺予朝眼角的泪痕,温沅附在他耳边,“贺予朝,你听好,我爱你。不因为前尘往事、无关愧疚自责,我温沅,是真真切切地爱你,我保证…”
第二天,贺予朝醒来,天光大亮。宿醉之后头有些隐隐的疼,望着这陌生的屋子脑子清醒了些。
好像是院子的西边屋子。
正四处张望想喊人时,温沅恰好端了盆水进来,“你醒了?快过来洗漱。”
她又换回了女儿装,这套烟粉色的裙子还是昨天贺予朝安排竹青专门去买的,特殊时期生意难做,竹青跑了好久才买到和贺予朝说的要求差不多的。
047脆弱
见贺予朝愣愣的不动弹,温沅放下水盆过去摸了摸他额头,喃喃道,“这也没发烧啊。”
后半句她没说,怎么看着有点傻乎乎的。
贺予朝拉下她的手,微微用力温沅就坐到了他怀里,惹来一声惊呼。
“贺予朝!”
贺予朝把头放放在她肩膀上,双手圈住她,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嘶哑和低沉,“你专门给我打的洗脸水?”
温沅点头,“嗯呐,总不能是给我打的吧?”
贺予朝抬起手小小地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啧,小嘴怎么这么犟?昨天你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
温沅睁大眼睛,“我说的什么?”
贺予朝放开她,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往身上套外衫,“无关前尘,无关愧疚,我温沅,是真真切切…”
话还没说完,温沅跑过来捂住贺予朝嘴巴不让他接着说下去了,“别别别,别说了,你这分明就是装醉!”
贺予朝笑起来,“这可真是冤枉,你知道的我喝醉了不断片儿。”
温沅咬牙,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贺予朝不管喝多少酒第二天还是清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和别人说了什么。
贺予朝站在架子前面洗脸,温沅特别自然的过去把擦脸巾递给他。从前她还是他的王后,她每天都这样给他递擦脸巾,从前的从前,她是他的妻,她也是这样给他递擦脸巾送他去上朝。
同样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隔了这许久竟然也不觉得突兀。
她递的自然,贺予朝接的也自然。
擦完脸,贺予朝伸手抱着她,慰叹道:“沅儿,谢谢你。”
温沅被迫仰着头,“谢什么?就递块儿擦脸巾,从前做了那多次你也从未谢过。”
贺予朝轻笑,“这是记仇?从前你只是按部就班履行你做妻子的义务,而我是丝毫爱意没有感受到的,如今嘛…是大不如前。”
怎么还有一丝得意的意味?
温沅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贺予朝?你是在得意吗?”
“叫佩之”贺予朝纠正她,“我得意什么?”
温沅轻轻翻了个白眼,倒是与她平日一派端庄的模样不同,多了几分小女儿态,“得意我如今被你吃的死死的。”
“明明是我,被你吃的死死的,这辈子下辈子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真是腻歪极了,温沅自己先受不了,推开他站开三步,“你快快换好鞋子,我与你去看看病人吧,总不能一直待在屋子里。”
贺予朝果断拒绝,“万万不可,你如何能去看病人?你知道他们会传染的吗?”
温沅秀眉微蹙:“你去得我如何就去不得了?”
“不是说你如何,我是不去没办法,可你不是必须的”贺予朝试图说服温沅,“你若想为卢州百姓做点事,分粮食、分药,哪一个不比照顾病人好?”
“我是想…”
“若是为了我,那你更不能去。”贺予朝抢了温沅的话头。
温沅气鼓鼓的,“贺予朝!你自以为是的干涉我?我学过医理,照顾病人我比你在行。”
贺予朝叹气,“你通晓医理自然是好,可卢州真的有很多活儿需要你做,不只是有照顾病人这一项,你知道吗?”
“沅儿,疫病凶险,你来卢州我已经是整日担惊受怕,我不能再让你冒这么大的险,你知道的,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结果。”
这些话说完,贺予朝眼眶都已经红了,没有人比他更害怕失去温沅。
温沅一下子就慌了神,贺予朝现在看起来太脆弱了,“对不起对不起”她赶紧抱着他,“佩之,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不去了,我去分药,我去煎药,好不好,你别这样,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了,真的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贺予朝也知道自己太敏感了,可对象是温沅,他实在是不敢让她冒一点点的险,说他自私便自私吧,谁规定的做官要把自己未婚妻都搭进去。
贺予朝拍拍她脑袋,“好了,走吧,我送你去药房,你学的医理有用武之地的…”
————京城
燕明珏不在京城,他的人手也跟着去了卢州一大半。
诚王府少了许多看不见的眼睛,刑部那边的人最近在忙一桩要案,也腾不出太多的人手。
今晚,就是绝佳的机会。
霍星乔要去见一见霍宿,他自战败被俘之日就被送到了这里,一直关在刑部后面的一座院子里。
燕明珏刚走了两天,霍星乔就让怜儿打听好了刑部门口盯梢的换岗时间和看守软禁霍宿那个院子的人的换班时间。
她事先设法给前一班的人下了药,没完没了的跑厕所,然后趁其不备进了门。
霍星乔脱了一切王妃服制,穿了套最不起眼的粗麻衣服,溜进去的过程堪称完美,神不知,鬼不觉。
等第二班交班的人来时已经见到了霍宿,然后就一直待在里面,知道第二天同个时间再用同样的方法溜出去回王府。
王府那边则由怜儿坐在门口,然后在里面用人偶穿上霍星乔的衣服躺在罗帐里,对外说身体不舒服不许人打扰。
霍星乔见到霍宿,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父亲。您受苦了。”
霍宿也鼻子发酸,“好孩子,父亲一切都好,倒是你,诚王对你好吗?”
霍星乔吸吸鼻子:“好,他对我很好…”
“好就好。好就好啊,父亲就是怕他因为两方在战场上交战就迁怒于你。”霍宿是真的在为女儿考虑。
霍星乔摇摇头,“他对我真的很好,没有迁怒于我。”
霍星乔声泪俱下,“父亲,女儿不孝,没办法救您出去…”
霍宿看看头顶四方的天空,“唉,成王败寇,没什么好不服的,父亲在这里还能看到我女儿,还能看到乔儿过的好,已经知足了…”
霍星乔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这是小姑娘看到亲人的那种委屈,看到靠山的那种委屈,别人理解不了,但于她而言是真的所有的委屈和不平只能在看到父亲的时候才能表露出来。
便只好放声的哭上一哭。
048天仙
霍星乔哭得不能自已,一个劲儿摇头,“我对不起哥哥,我嫁给了杀他的仇人,父亲,我背叛了哥哥…是我背叛了哥哥…”
霍宿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花,想起自己的儿子,他也真的很心痛,那么明亮耀眼的少年,生生死在了他面前。
可他不能这么对女儿说,他不能让她带着仇恨去看自己的枕边人,“乔儿,是霍家对不起你,是父亲对不起你,你为了能给霍家争取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不得已嫁到了燕国,家乡的人们都会感激你。”
“你哥哥的死不应该由你来承担,父亲什么也不要你做,只要你好好生活,知道吗?”
千里迢迢嫁到这异国他乡,她已经很苦了,霍宿不忍心再看着她被仇恨蒙蔽双眼失去自我,只要她能好好生活,就一切都好。
—宫中皇后处—
襄王,“母后,依您看,若是端王诚王两个都回不来,我是不是就能稳坐太子之位了?”
皇后端着手里的茶杯,一手拿盖子轻轻拨开茶叶,一举一动十足像极了一个皇后的气度,“你父皇有你们兄弟十几个皇子,怎么就你稳坐太子之位了?”
襄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虽然兄弟十几个,成年不过就是我与燕明珏燕明辰三人,其余兄弟年岁太小,父皇要挑也不会挑他们吧?”
皇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如此这般说来,依你的意思,宇儿你的竞争对手实际只有两个,若是没了这两个人,那岂不是,唾手可得?”
襄王对此不置可否,“那是自然,论身份自然没人能比得过我,可若是论文章策论,那他们俩若是强出许多去…若是没了他们,那我就再也没有障碍了,到时候立嫡立长都是我燕明宇。”
皇后听来听去总算知道了燕明宇想做什么,“皇儿你?”
襄王冷笑,“卢州正值疫病,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个方刺史不就被传染死掉了?”
“你?…”话是这么说,但是一下子死两个皇子不管怎么样都会引起怀疑,到时候受益最大的燕明宇肯定会收到什么影响!
可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襄王是个急躁的性子,“母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下手够快够狠,才能得到大的利益。”
皇后虽然不太放心,但也想让儿子稍稍努努力拼一把,这些年她不如那些女人受宠,儿子才能又比不过别人的,若是真被那几个小子中的谁当太子,那他们娘俩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让儿子去搏一搏,说不定还能有些希望…
贺予朝他们那边,贺予朝全副武装去看病人,看完衣服全扔掉才敢回院子洗澡睡觉。
温沅都已经来了6天,疫病之源头倒是查出来了。是外地来的卖鱼的摊贩将感染了病毒的鱼卖给卢州百姓吃。
有病毒的一批鱼流入市场被消化了个干净,但凡吃了的人都感染了,所以才会突然之间冒出来那么多病人。
这种病毒是被海产传进来的,别说卢州,就是整个大燕也没有过这种病毒的先例。
贺予朝他们光是配药就配了百八十种,就是不见效果。
本来一个太医配出来的药已经完全通过了所有大夫们的检验,和感染者匹配度也非常高,按理说这个药可以成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被感染的人喝了药就是不见好。
每天拉出去火化的人还是那么多。
贺予朝燕明珏几个人全都着急上火,找不到解决办法贺予朝也睡不着,一直坐在桌子前面查学医术典籍,从前一窍不通的人现在对医学也算是半个行家了。
他一直不肯睡觉,温沅进来催了几次都没有,后来还是她假装生气不理他了才把贺予朝哄到床上去睡了会儿。
贺予朝刚睡着,温沅就偷摸溜出去了。
她去了集中隔离病人的地方…
贺予朝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外面有人喊什么“好了好了?”“有救了”这种诸如此类的。
他马上惊醒,什么?有救了?
贺予朝马上穿上衣服鞋袜过去东边屋子拍温沅的门,“沅儿,起了吗?我们出去看看?沅儿?”
拍了半天没人答应,贺予朝又实在想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也就没再敲门,留了张贴在门上就出去了。
他跑去隔离病人的院子,一路上都听到有人在说什么“女菩萨”“观世音转世”“在世活佛”
一个比一个说的神。
贺予朝真是太好奇了,逮了一个人问:“小哥这是什么情况?”则么原本死气沉沉的街道又都活过来了似的?
“小哥疫病当前,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快些回家吧。”贺予朝劝解。
那人摆摆手,“你还不知道吧?那边来了个女菩萨,专门给我们治病,她给我们看完了之后再喝一碗药,两个时辰之后就好啦!”
贺予朝不信,“这如何能相信。”
那小哥不认识他,一脸嫌弃“你这人好赖话都不听,那真是个女菩萨,长得跟天仙一样漂亮,说话也好听,关键是医术了得,我们啊,昨天晚上就喝她的药,今早宫里来的太医都说我病好了。”
跟天仙一样漂亮?卢州还有比温沅更漂亮的?
贺予朝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直觉觉得那个所谓的天仙活菩萨就是温沅!
三步并成两步跑过去,一看,果然是温沅,答应了不出来不出来她还是出来了!贺予朝咬牙,这小姑娘如此不听话一定要好好治治她。
哎?贺予朝忽然反应过来,温沅在这里给他们把脉拿药,嘴里还念念有词,那个“女神仙”还真是她?
从人群里挤进去,贺予朝看着温沅给病人摸摸头,敲敲脑门,嘴里一边说着些吉利话,然后手里的竹枝外洒点水在他们身上,喝上一碗药后去旁边等着,两个时辰体温降下来就好了。
听说她昨晚就在这里,贺予朝心疼坏了,可现在病人都得她来,他也不能强行带她回去。
只好问一旁的太医,“这是何意?经她诊治之后真的都好了?”贺予朝脑袋上就差打上三个问号了。
049奇迹
“贺大人,您还别不信,温姑娘的名声一晚上的时间都传开了,百姓都说是神仙在世啊。”太医如是说。
贺予朝:“张太医你也觉得温沅念念有词捣鼓一番治好了病?”
太医神秘一笑,“温姑娘此举,还真就是治好疫病的关键一环。”
一时半会儿贺予朝还真判断不出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
但被她摸了头的百姓们再喝药过几个时辰之后确实都缓解了,这是事实。
燕明珏得了消息也赶过来看,他和贺予朝一样不理解,却又不得不相信,因为一个晚上的时间已经起了效果。
温沅从人缝里看见贺予朝和燕明珏站在那里,灵机一动,朝燕明珏说道,“大师兄?你睡醒了?快来快来,师父教的秘方有奇效。”
燕明珏:???
你说什莫?本王听不懂??
见他愣愣的样子,温沅走过来,拉着贺予朝和燕明珏走到一旁,“反正说了你们一时半会儿又理解不了,总之现在诚王殿下和我过去,就说咱俩是是师兄妹,师出同门,我会的你也会,你就学着我的样子做,我一个人实在顾不上这么多病人…”
燕明珏面无表情,“他呢?”他指着贺予朝问:“你怎么不让他演?”
温沅直接挽着贺予朝的手臂,一本正经,“大家都知道他是我未婚夫,再说是同门师兄妹不好吧?”
说完温沅还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贺予朝连忙捂住她的眼睛,“别乱眨。”
燕明珏气笑“你们俩?合起伙整我是吧?”
贺予朝:“殿下此言差矣,实在是我在卢州太久,若是会这种方法早就治好了疫病,哪里还能等到现在?只有殿下你,和沅儿一起过来的,最合适不过。”
燕明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行,怪不得你俩能定亲,心眼一样的黑,贺予朝你是不是…”
“温姑娘,快来啊…”
“我们都等着你呢…”
两三声吆喝打断了燕明珏,他没有再往下说,贺予朝催他,“殿下,去啊?”
“去,男子汉大丈夫,能为百姓做事就值了。”燕明珏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威胁贺予朝。
“师妹,你说你啊,昨晚怎么自己一个人就来了,师兄与你一起效果更好啊。”
燕明珏进入角色还挺快。
“殿下,您不是皇子吗?怎么也会治病?”
“殿下,温姑娘是您师妹啊?”
“您真的会治病啊?”
…
各种问题,燕明珏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哎哎哎大家一个一个来啊,如你们所见,贺大人未过门的夫人温姑娘,就是我的同门师妹,我们从小一起学医,她会的我都会,我学的还比她好,你们谁先来试一试?”
有胆子大的直接就上去了,“殿下,您瞧瞧我的…”
燕明珏学着温沅之前的样子摸摸头,撒点水,拿副药,嘴里念念有词…
温沅站在一边掐着贺予朝的手忍住不让自己笑,憋的脸都红了。
贺予朝拍拍她的背,“好啦,别笑啦,你居然连诚王的玩笑也敢开,胆子不小。”
温沅一手扶着他,“他看起来凶,不过人还行。”
贺予朝冷哼,“所以…你是在为他正名?他可是被称为冷面阎王…”
温沅一个激灵,糟了,忘了贺予朝是个大醋坛子,“佩之…”她还刻意将声音软下来,“我不是为他辩解,他本就是冷面阎王,还是你最好,最温柔,最不与我计较…”
贺予朝眼神睨着她,“沅儿,你是在哄我吗?”
温沅一个劲儿点头,“嗯呐,我在哄你。”
贺予朝低下头:“哪有这么哄人的?不表示表示?”
“贺予朝!这么多人呢!”她以为贺予朝要让她像上次一样亲一下他才行。
贺予朝闷笑,“你想哪去了?我是说等我们回京了给我做顿饭。”
温沅脸一下子爆红,谁让他不说清楚,混蛋!
“师兄,我来和你一起…”温沅连忙跑开。
端王刚刚一直在西边维持秩序,冷眼看了两人互动的全过程,“佩之,你可是钦差啊,居然夹带私货,跑这里谈情说爱来了。”
“殿下若是愿意,自然可以将端王妃也一并接过来…”
端王气的肝疼,贺予朝就是仗着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京城还能对他客气点,出了京就不把他当皇子看。
你瞧瞧,他的诚王兄怎么也是战场上摸排滚打过来的,被百姓称作是冷面阎王,到了这儿居然被他们俩联合下套,气!
温沅从昨天晚上贺予朝睡着了之后就一直熬到现在,白天又是一天到晚,直到夜幕低垂明月高挂他们才收拾回府睡觉。
温沅是早已经熬不住了,和大家一起吃完饭就趴桌子上睡着了,最后还是贺予朝背她回去。
贺予朝背着她走在空旷的大街上,间或有几声狗吠鸡鸣或是街边树木被风吹响。
凉凉的风吹在脸上,对于五月上旬的卢州是再舒服不过的。
月明星稀,夜色浪漫,所爱之人就在自己背上安稳的睡着,贺予朝突然觉得满足,真想一直就这么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没有朝堂纷争、没有世家夺利、没有生离死别…
第二天,温沅睡醒了就出门和其余几个人汇合,他们如今是卢州的主心骨,不能不露面。
昨天温沅和燕明珏忙了一天看完了一半的病人,今天还有一半要做完。
吃早饭的时候,燕明辰忍不住问出来,“贺予朝,说说你媳妇,她总不告诉我们这摸头洒水的为何就能让那些病患缓解,第二天竟然基本痊愈?”
贺予朝挑眉,“她就在这,殿下何不自己问?”
燕明珏:“她要是能听我们的说出来,我还麻烦你?”
贺予朝显然也被燕明辰刚刚说的那句【你媳妇】说高兴了,也乐得传个话,何况他自己也实在是好奇,“沅儿,你要不就与我们讲讲是何原理?”
温沅放下手里三鲜馅儿的包子,“我不说你们今天就不能配合我了?”
燕明珏:“当然,本王不能天天白给你当免费师兄。”
“你呢?”温沅问的贺予朝。
贺予朝自然是温沅说什么无所不应,“你说与不说都无妨,总归是治好了病人。”
050祝由
温沅看着他们这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反正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其实不难,祝由术。”
祝由术?
贺予朝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温沅这一套动作的原委,原来竟然是这样。
祝由,是黄帝时期赐的一个官名,需要由一些文化水平层次很高的人来实行,在当时这个职业非常受人尊敬,社会地位也很高。
本质呢,就是巫术和医术结合,是医术发展比较落后的时候才使用的。
“祝”,就是“咒”的意思,而“由”就是病之根源,“祝由术”就是用符咒和中草药结合医治病人的方法。
大燕立朝千年,医药水平遥遥领先周边一些游牧民族,早已经不再需要符咒治病,如今哪怕连霍家这样汉人辟出来的小国,也不会再用巫术治病。
“你为何会这个?书上都没有。”贺予朝虽然知道祝由术,但都是古书群载,纵使他博览群书,大燕也没有哪个先人用祝由术。
温沅:“祝由术学习都是师父带徒弟,口传心授,书上又怎会详细记录。”
燕明珏和燕明宇一直没说话,温沅问,“二位殿下被吓着了?其实医术的发展嘛,一开始就是从巫术开始的,后来巫术和医术结合,文明发展了再摈弃所谓不合规律的东西,独立成医而已。”
“正统的医者看不上这些【歪门邪道,自然没有人敢用也没有人敢学,但老祖宗留下来的,能被信奉自然有它的道理。”
“那这道理是什么”燕明珏问,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白干了一天“师兄。”
“佩之你昨天就应该发现了,我给病人的药其实就是你们众多医者配出来的最后一张处方。”温沅看向贺予朝。
后者点头,“我确实发现了。但这药之前用都效果不明显,你开出来了病人吃了就好了,为此百姓们都说你是神仙在世。”
“诀窍就是这祝由术。”温沅说。
燕明珏把这些东西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让我假装是你师兄,就是这药的精髓?”
温沅点头,“是药引子,人吃五谷杂粮就是要生病,不是身病就是心病。”
“其实这最后一次配出来的药治好病完全足够了,之所以百姓们还是觉得这里也痛那里也不舒服,其实就是心病。”
温沅说这些话时眼睛里泛着光,自信满满,“我要做的,就是解决百姓心病,让他们相信自己喝了药真的会好起来。”
端王给温沅鼓掌,“厉害了厉害了,多少明医都治不好的病,你这祝由术治好了,真神了。”
温沅:“也不是他们医术不好,只是巫术自古被视为歪门邪道,虽然祝由术不单单是符咒,但正经的医者不屑于了解这些,也不敢用。这才让我钻了空子。”
贺予朝揉揉温沅头发,“谦虚了…”
“百姓喝了好几次你们配的药,本来就应该要有成效,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有他们相信自己真的会好起来,燃起生命的斗志,才能让祝由术大放异彩,在恰好的时间起了作用……”
——分割线———
诚王府,霍星乔又跑出去偷偷见霍宿。
前两次都神不知鬼不觉,下人们还以为王妃是因为王爷不在府里所以害了相思病,这才日日躲在屋里不见人。
哪晓得。
床榻上躺着的根本不是霍星乔,而是一床被子裹了王妃服制。
不过这次,霍星乔可没那么走运。
她前脚出门后脚嘉娴公主就来了。
燕嘉娴虽然是皇后生的,但自小和诚王端王亲一些,来往也多,反倒是自己亲哥襄王格格不入。
“那个女人呢?”药嘉娴进门开始找霍星乔。
怜儿听到嘉娴公主来了要见霍星乔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公主,不妨您先到会客厅稍等,娘娘醒了奴婢再去请您过来…”
苍天啊怎么办,怜儿就要疯了。
霍星乔偷跑出府已经是大罪,更何况是去见霍宿!
他是霍星乔的爹没错,可他也是前任敌国之君,是和大燕对着干的人。
万一被官家知道了,霍星乔是未经允许就偷偷去见敌人,那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官家看着好说话。但是对与敌国亲近的人就不行,一定要除之而后快,
燕嘉娴来的太早了,霍星乔前脚刚出门,怜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天啊,诛九族的大罪!
嘉娴来者不善,但怎么也是公主,燕王府的人不敢怠慢,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说,管家还悄悄提醒怜儿要不直接把霍星乔喊醒别睡了。
怜儿心里苦,是我不想叫吗?问题是我去哪里喊去,“娘娘这几日因为王爷不在都睡不好,今天好不容易有个好睡眠,实在不好去打搅她,劳烦公主殿下再等上一等。”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的话也要圆回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燕嘉娴已经表现地非常不耐烦“一个小国公主罢了,能嫁给我二哥哥就是天大的福气,居然还敢拿乔?本公主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管家赶紧哄着,“公主殿下,王妃娘娘确实是还没睡醒,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们诚王府的女主人,做奴才的做不了主子的主,娘娘睡不够身体不好了王爷回来是要责骂的,还请公主见谅。”
燕嘉娴今天是铁了心要见见霍星乔,掐一掐她的威风,别以为得了哥哥几天好脸色就以为自己真成了凤凰似的,一个战败了送来和亲的女人,有什么傲娇的资格?
“好,本公主就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再等她半个时辰,若是到时候还不出来,那就是故意让本公主难堪,本公主就直接去床上将她拉起来!”
公主真的动怒了。管家也不敢再劝,只求王妃快些醒,要不然他们真的扛不住压力。
只有怜儿和她们想的都不一样,霍星乔每次去见霍宿都要待一整天今天肯定也不例外,等会儿公主冲进去,就会发现床上被子做的假人,那边是如同欺君之罪!!
怜儿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只求公主能留个全尸给她。
最后一滴滴漏落下来,半个时辰到了,霍星乔还是没有出现。
051破门
燕嘉娴站起身,不肯再听管家和怜儿的劝阻,“带路!”
老嬷嬷虽然在燕明珏面前得脸,但到底也是奴才,面对燕嘉娴的要求不敢不从,只好带路。
怜儿在这里也走不开,管家只能给旁边的小厮使眼色,叫他抄近路先一步去知会霍星乔一声。
若是真的被燕嘉娴破门而入,实在是不雅。
“公主殿下,您要不再等等吧,王妃真的不舒服正在休息,您闯进去实在不妥。”怜儿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燕嘉娴,她走得太快了。
燕嘉娴可不理会这小丫头,“一个小国公主,给本宫提鞋都不配,居然敢给我耍威风,今天一定叫她好看!”
“公主慎言”管家说“不管王妃从前是何身份,如今嫁到了我们诚王府,那边是除了殿下之外最大的女主人,身份也是极尊贵的。”
燕嘉娴冷哼,“你是要挑战我么?”
“老奴不敢,但若是今日执意要给诚王府难堪,老奴只能给王爷修书一封。”管家是自小跟着燕明珏的老人了,在他面前也说得上几句话,任凭外人羞辱王妃就是踩诚王的脸面,他绝不答应。
燕嘉娴停下来,“哟,本公主真是长见识呢,你都敢威胁我?”
燕嘉娴属于越激越炸毛的类型,偏生就是不信燕明珏能为了霍星乔那个女人来为难自己的妹妹。
一行人只能继续跟着燕嘉娴往前走,劝又劝不住,又不能绑了公主,只能祈祷那小厮已经知会了霍星乔,两人能在路上碰到了那便再好不过。
管家也知道,自家王妃性子好,碰到了说几句场面话把这一茬揭过去就没事儿了。
怕就怕她是故意不见公主,那就势必场面话也不会说了,免不了要有冲突。
几句话的功夫,燕嘉娴已经冲到了霍星乔院子里,抬手就要推门。
怜儿一下子跪下去拽着她的裙摆,“公主殿下,您就容奴婢进去说一声吧。”
“滚开!”左一句右一句的拖延早就惹怒了燕嘉娴,她一脚踢开怜儿,一个用力就推开了门,直直往里走。
怜儿连忙爬起来跟着她进去,其他人不能进王妃房间,等在外面干着急。
“公主…公主…”怜儿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燕嘉娴丝毫不理会。
一把掀开被子,怜儿已经不敢看那个画面了,公主看到假人,怜儿觉得自己的脖子也要断了。
“九妹妹这是什么道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就闯进嫂嫂的房间,难道公主礼教是这样的?”温温软软的声音响起,霍星乔坐起来。
王妃?怜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猛地抬头看过去,苍天啊…真的是霍星乔!
燕嘉娴翻了个白眼,“嫂嫂的礼教真是好得很,日晒三杆了还不起来,本公主在前厅等了嫂嫂一个半时辰呢…”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是在讽刺霍星乔刚刚嘲讽她的公主礼教。
霍星乔从床榻上下来,怜儿连忙过去伺候穿戴。
“我这几日身子不太舒服,殿下又不在,免了我伺候他,自然是可以多睡会儿,至于公主来访,我真是睡昏头了,竟忘了这丫头进来告诉过我的,是嫂嫂的不是,还望公主海涵。”
霍星乔一口一个嫂嫂,就是希望燕嘉娴不要太出格。
燕嘉娴自幼娇纵惯了,根本不想和她扮演什么姑嫂情深。
“本公主来找你,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嫁给二皇兄就怎么样?是他没办法,沾染上你这个麻烦,甩都甩不掉,你知不知道他因为娶了你不可能再获得朝臣的支持,他明明是所有皇子里最出色的,却做不了太子,都是因为你!”
“这些话,不该由公主来说。”
“说不说又如何?事实如此,你去问问这京城有几个人看得起你,降国之女罢了。”
听到这些话,霍星乔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可面上她不能软,“公主说完了?说完了就请回去吧,嫂嫂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拿出来送给九妹妹。”
这话说的,好像燕嘉娴是来打秋风的。
“不用一口一个嫂嫂,你也配?你这个女人毁了哥哥的前程还想日日在府里享福不成?本公主会天天来日日来,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配不配,得王爷说了才算,公主越界了。”
“那,我们就等着瞧,看哥哥会不会护着你!”
燕嘉娴说完就拂袖而去。
嘉娴公主走了,怜儿迫不及待地问:“娘娘,您是何时回来的?前几次都要待一整天,怜儿都吓死了以为要被公主抓到…”
霍星乔拍拍她的肩膀,“好怜儿,让你担惊受怕了,今晨我去见父亲时远远看见公主仪仗,本来没放在心上后来越想越不对劲,那个方向就朝着诚王府,我这才匆匆见了父亲一面后回来。”
怜儿还后怕着,“好在赶回来了,若是被公主知道您去见主君,怕是要惹出祸事。”
霍星乔点点头:“不错,是我疏忽大意了,以为王爷不在就放松紧惕,如今被公主盯上了,你我都要小心行事,切莫再出纰漏。”
“奴婢知道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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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州。
温沅和燕明珏用祝由术让病患相信自己能痊愈,从而建立心理屏障的方法已经用了三天,城里所有感染的患者都已经来了一遍。
除去一部分病情比较严重的,祝由术和配药一起上也没有效果需要单独配药再观察之外,其余病人都有好转,大部分都痊愈了。
连着三日没有再增加死亡病例…
时间一晃就到了五月二十,贺予朝到卢州已经快一个月了,燕明珏和温沅也来了二十来天。
燕明珏身上还有其他的差事,配合他们处理卢州疫病也是被贺予朝抓壮丁了,今天是他留在卢州的最后一天。
几个人给他摆了桌菜。
“你不走吧?”这话是燕明珏问的温沅。
温沅还没说话呢,贺予朝先开口“我也快了,你到时候与我我一同回家吧?”
温沅笑着点头,“好。”
她本就长的漂亮,笑起来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又让贺予朝生出了怦然心动之感,不自觉的就跟着她笑起来。
燕明辰&燕明珏:???
两兄弟只觉得牙疼,酸…
052收尾
燕明珏敲敲桌子,“哎,做什么?我们还在这儿呢,不注意点影响?”
贺予朝不以为然,“如何?”
燕明珏:“啧?贺予朝,我发觉你最近似乎有些猖狂?”
贺予朝但笑不语。
燕明珏接着说,“从小你都拔尖,我们兄弟虽然与你同在御书房学四书五经,你也不与我们有过多交集。我此番回京时你来王府更是把陌生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在卢州不过一二十日,你这态度大不似从前啊?”
端王也点头,“佩之从前,与我们确实无甚私交。”
贺予朝看看温沅,二人相视一笑,他们自然知道是为何。
一来贺予朝对从前温沅对燕明珏恋恋不忘耿耿于怀,二来贺家不涉党争,贺国公又供职御史台,与任何一位皇子来往过密都不合适。
如今和温沅说开了,他也就没什么好揪着不放的,总之现在人是他的。
再一个,贺予朝做事想来只问本心,党争不党争的他不关心。
没有顾忌,贺予朝自然会平常心对燕明珏。
前一条不能说,这后一条不是什么秘密,温沅就直接替他答了。
燕明珏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好,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不信。”“只是,你们贺家真的不涉党争么?”
贺予朝似笑非笑,“贺家永远效忠天子,至于天子是谁,于贺家无关紧要。”
贺家自高祖立朝起便繁衍至今,是本朝最鼎盛的世家之一,若不是效忠天子,恐难至此。
燕明珏不再言语,“能得佩之这句话,卢州这段时日的交情不假。”
贺予朝端起杯子与他碰杯:“得殿下鼎力支持,是贺某与卢州百姓之幸…”
第二天一大早燕明珏就启程回京了,马不停蹄刚好是十日到家,然后先进宫向景德帝复命。
“儿臣自卢州归来,特来向父皇复命。”
“好啊好啊,珏儿你不负朕望,这次的差事做的极好,朕要拟旨,加封你为五珠亲王。”卢州保住了,景德帝大喜,恩典也给得痛快。
“儿臣谢父皇。”
燕明珏走了,景德帝身边的大太监张公公给他递茶,“官家,这次诚王殿下加封,可就是一众皇子中最尊贵的了…”
景德帝不动声色,“先前赐婚的事,他记恨朕,朕都知道,就当是,一点补偿吧,你说呢?”
“官家说的是…”
这边,燕明珏从卢州走后,贺予朝与温沅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贺予朝拉着温沅的手,“沅儿…”
“嗯?”大早上,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温沅舒服的睁不开眼睛。
“今日是五月二十一,离大婚之日只有十几天了。”贺予朝说。
温沅睁开眼睛,前面出现了两个红红蓝蓝的影子,这是太阳的形状,“家里面肯定都准备好了,官家赐婚,宫里礼部肯定也有准备,我们回去只管做新姑爷新媳妇就是。”温沅笑的温温柔柔。
贺予朝忍不住捏她的脸,“加上这次,我们就都是第三次成婚了…”
温沅拍开他做乱的手,“三次又如何,每次都是同一个人,不同的是心境。”
其实,她想说的是,这次他们心意相通,肯定不会再像前两次那样互相误会徒增烦恼。
“沅儿你还怪我吗?怪我自私的留你在身边。”
温沅双手捧着他的脸,“不怪,我很感谢你,感谢你一直将我视为不可或缺,你也是我的不可或缺…”
贺予朝笑起来,他的沅儿平日不太表达,这一说起情话来,也是能说到人的心窝里去呢,“好,那我们就快些将这里的事情做完回京,路上还要耽误十来天,没有时间了。”
“好。”
两个人从藤椅上站起来,去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卢州百姓知道燕明珏走了,而且过几天贺予朝和温沅、燕明辰也要走,都纷纷过来道别。
卢州盛产香酥梨,个头如鸭蛋般大小,形状圆润,颜色黄里透红,皮薄肉厚汁水十足,一口咬下去还能尝到不同于其他品种的梨香。
五月正是卢州香酥梨成熟的季节,百姓们大筐小筐送了许多过来。
“贺大人,温姑娘,这梨是我们卢州特有,别的地方尝不到的,请你们带回去尝尝,提前恭贺你们新婚之喜。”大爷笑的热情又朴实,手里的梨圆润可爱,温沅拒绝不了他。
还有许许多多,孩子,大姐,大娘…他们都送来香酥梨,温沅装了两个箱子还是装不完,终于不肯再收,回京城路途遥远,路上吃不完也是坏了浪费。
可百姓们的热情又实在难以抗拒,贺予朝便提议百姓送的都收着,毕竟是当地特产百姓心意,不好不收。
怕路远坏了就从护城河乘船,经毗雄江到京淮大运河,走水路送到京城。
送的梨比贺予朝温沅还要早到,导致温仲先还没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就先收到了几车香酥梨。
随之而来的还有温沅修书一封,告诉他都是卢州百姓心意,让温仲先各府都分一些尝尝。
温仲先先让人给贺家送去了一箱,他家人多,又即将成为亲家,合情合理。
除此之外给家里自己留了二箱,给下人们分了半箱,临近温沅大婚,淮阳老家的家里人都过来了。
其余便拆分开同僚之间分了分,那许多香酥梨也不一会儿就给分了个干净。
五月二十四,温沅和贺予朝燕明辰终于料理完卢州的一切,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回去。
九天,在六月初二晌午回到了京城。
燕明辰跑回府里休息去了,贺予朝先将温沅送回温家,下午他要进宫复命。
温沅一进门,温仲先就直接扔过来一句,“去祠堂跪着。”
温沅没有半句怨言,午饭都没吃就去跪了祠堂。
贺予朝也陪她跪着,他们过几日就要成婚了的,他自然也是可以跪一跪。
跪到下午,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温仲先叫人过来喊他们去前厅。
“沅儿,你知道为父为什么让你跪祠堂么?温仲先问。”
温沅:“女儿未经父亲准许便私自出门,又不顾安危去了最危险的卢州,让父亲担心了…”
053考验
“你也知道你让父亲担心?可还是不管不顾地去了,不带一仆一妇,你一个姑娘家,多么危险知道吗?”温仲先冷声说。
温沅双膝一曲直直跪下去,“女儿不孝…”
“你以为自己很有胆识是不是?一直到了卢州才往家中捎信,你生怕我派人去半路将你截回来?”
温沅说的话不难听,但语气很严肃,说着说着温沅眼眶就红了,“父亲,女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若不是诚王殿下一出城就派人给府里捎了口信,为父不知你所在何处说不定要报到大理寺去…”
原来燕明珏派人说了,那为何父亲没有阻拦他带她卢州?
温沅这么想着,面上表情也显出疑惑来。
温仲先曲起手指就是头上一记爆栗“怎么?你还想去怪诚王给你爹传话传早了?能耐了你。”
温沅吃痛,贺予朝在一旁看到她被打也是心头一跳,“伯父,此事是我没有安排好,沅儿去卢州也是去见我的,我承担主要责任。”
温仲先:“小公爷回京还是先去进京面圣为佳。”
“伯父…”
“莫非我管教自己女儿,小公爷要插手吗?”
贺予朝拱手,“伯父,再过几日便是大婚,温家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沅儿的事更是我的事,佩之不敢插手,但也只求伯父先教沅儿去歇息片刻…”
一进家门就去跪了祠堂,然后又来这里挨训,温沅和贺予朝一样连饭都没吃,一路奔波实在辛苦。
“大婚?”温仲先冷哼,“官家择的日子初六完婚,你们这两个主角初二才回来,老夫以为你们都不干了呢?已经给各家宾客回了请帖,婚宴取消了啊。”
贺予朝狠狠一惊“取消了?伯父,万万不可!”
温沅也是愣了愣,“官家赐婚,也是能反悔的?”
“怎么是反悔?不是你们两个不能如期归来吗?大婚有多少礼数你们知不知道?三天的时间能干什么?”提起这个温仲先就气,好好的待嫁女,跑去卢州,多危险!
贺予朝:“伯父,万万不可,卢州事情紧急,我们这才耽误了许久,可也是一完事就马不停蹄的回来就怕耽误婚期,三天时间是赶了些,但温家贺家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我自己也有些铺面田产,操办体面的婚宴绝对不成问题…”
贺予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温仲先只是看着他,“佩之,沅儿如此冲动跑到卢州,你也是不顾个人安危自请为民解危,你们二人均是如此目无小我,也无法互相劝解压制,心中浩然正气大于所亲所爱是不是?如此,我如何放心将女儿交与你啊?”
贺予朝皱眉,“伯父,当初卢州之危传到京城,若不是我抢先一步揽下官家旨意,伯父你就会自请去卢州,伯父您也是心存浩然正气的,应该能理解我…”
“只是,卢州的形势远比我想象的复杂严峻,这才耽误了许久,沅儿学过医理,在卢州这段时间做了许多事,深受百姓爱戴。一处理完事情,我们便那马不停蹄赶回来了,时间虽然是赶了些,可到底是没耽误了,伯父,婚期不能取消…”
说到后面,贺予朝自己都没发现他说话语速有多快,条条块块摆在温仲先面前,生怕他真的取消婚期。
温仲先还是绷着一张脸,“心怀天下是好事,可你们两个都如此不顾个人安危,将来也不会有什么顾忌,互相没法压制,实在不适合做夫妻…”
“为官者,以万民为先。从前我确实无所顾忌,行事太过自我,但我向您保证,娶了温沅之后,我以她为约束。”贺予朝眼神坚定,吐字清晰,句句铿锵。
温仲先胡子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温沅拦住他,“爹爹,您还要考验到什么时候?”
贺予朝心头狂跳,不可不可,不能挑战权威,沅儿别再说啦啊啊啊
温仲先瞥了女儿一眼“就你聪明是吧?”
贺予朝:???
看着贺予朝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噗嗤…”温沅一声笑了出来,她真的忍得很辛苦,“爹爹,你看你把佩之吓的…”
温仲先手指点点温沅的额头,“你呀,还没出嫁呢就开始护着?”
温沅撅嘴,“那爹爹也要少吓他,这一句一句的佩之冷汗直冒。”
贺予朝愣愣开口,“考验我?”
温仲先哈哈大笑,“佩之啊,想你自幼聪明过人,今日怎么也栽到我老头子手里了?”
温沅拉着他起来,“快起来吧,我爹爹考验咱俩呢,我早看出来了。”
“你…你这孩子,如何看出来的?”温仲先不服,他演得多好啊,连贺予朝都信了。
温沅:“我刚进门时就看到了祖母身边的嬷嬷从廊桥上过去,嬷嬷从不离祖母,那边是祖母也来了,淮阳旅途不短,舟马劳顿,若是婚期延后或是取消,父亲必然不会让祖母白跑一趟。”
温仲先:“就这样?就不会是你祖母想念你特意从淮阳过来看看?或是为父我特意接她过来养老?”
温沅摇摇头,:“不会,统共也不到半年,祖母想我只会修书一封,不会大老远来,至于养老,祖母若是肯来当初便会与我们一道进京来…”
温沅识破了温仲先想要看看他们顺便让贺予朝吃点苦头,以平自己跟着他跑去卢州之愤。
一开始还不是太确定,后来越听越觉得自家父亲就是为了为难贺予朝而为难的,他自己都说了大丈夫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怎么可能会怪贺予朝自请去卢州抗疫,破绽百出。
贺予朝缓过神来才晓得温仲先方才都是故意的,“伯父您…没有取消婚宴吧?”
温仲先:“哈哈哈没有没有,能找到佩之这样有胆识有魄力的女婿,温某无憾了,方才啊,是看你们紧张,存心吓吓你们的。”
其实贺予朝早该想到的,温仲先自己就是个心怀天下不畏艰险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贺予朝去卢州而不高兴。
生气也无非就是觉得温沅自己一声不吭就跑了让家里人担心,她直接说出来温仲先未必就不会允许。
054哄哄
温仲先一向不主张把儿女娇生惯养,他做顾命钦差天南海北的那些年温沅三兄妹也时不时的跟着去。
所以,他们三个虽然出身世家大族,也从不是只知道吟诗作赋的公子哥和娇小姐。
温沅去卢州虽然危险,但她想去温仲先也不会阻拦她,谁的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人人都去得自然温沅也去得。
一声不吭的走就是温沅对自己的父亲还是不够了解,怕他会阻拦,其实,只要她开口,温仲先只会派人一路保护她,却不会不让她去。
“那,方才伯父让沅儿跪祠堂是?”贺予朝虽然知道温仲先只是在吓他,但跪祠堂的事,他总觉得温仲先肯定是真的生气。
“是啊,长大了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偷偷求助诚王,明明自己的父亲就在眼前,女孩子,单独出门殊不知危险不亚于卢州疫病啊,你说,该不该罚?”
温沅拽着温仲先的袖子,“爹爹,我知道错了,祠堂也跪了,还连着佩之一起跪的,如今可还没吃饭呢,先吃饭成不成?”
又撒娇,温仲先却拿她没办法,“好,知道你心疼比脚疼多了,去吧,饭菜已经摆好了,吃完佩之还要去宫里向官家复命。”
“好嘞。”得了父亲特赦,温沅赶紧拉着贺予朝就往外走。
“等等…”温仲先又叫住了他们,“沅儿你先去给佩之找一身你哥哥的衣服,回贺家来不及了,在家里收拾一下换衣服就进宫吧。”
温沅自然知道温仲先有话要和贺予朝单独说,没多说就出去给贺予朝找衣服去了。
“佩之,”温仲先拍拍贺予朝的肩膀,“有些话,我不方便与沅儿说,但得问问你。”
“伯父请说。”
温仲先思虑了一番,“沅儿去卢州找你这段时间,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出格的事?”
这句话可以说是问的很直白了,贺予朝正了正神色,郑重说道:“我向伯父保证,不合规矩礼教之事没有做,也不会做。”
温仲先点头,“好,你人品贵重,伯父信你。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保护,沅儿是我最小的女儿,自小听话懂事,但总归年纪还小…”
贺予朝拱手而言:“沅儿年纪虽小,但出身大儒世家,自幼书礼束己,她自重自爱,我也会敬她爱她。虽说我们三日后便要成婚,但佩之知道,一天不成婚就要一天谨守礼教,不会出格。”
“请伯父放心,沅儿嫁给我就是我的妻子,一辈子太长我不敢跟您保证什么永远爱她的话,但我贺予朝,可以对天地立誓,我们在一起一天,就不会让她为我伤心,也绝不强迫让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这是贺予朝给温仲先的承诺,也是给自己定的铁律。
和温仲先说完,贺予朝去找温沅吃饭,温沅已经在饭桌前等他。
“我爹爹和你说什么?”温沅一边给贺予朝盛汤一边问他。
贺予朝接过勺子,“你如何知道伯父要与我说什么?”
“我自然是什么都知道。”
“哦哟,沅儿这么聪明?”
“那是自然。”温沅脸上笑容得意,“不然也不用特意支开我,不会是说我的坏话吧?”
贺予朝顺坡下驴,“是啊,伯父说你幼时调皮,会上树掏鸟蛋。”
温沅一下子跳了脚:“父亲胡说,我何时跳过脚?鸟蛋分明都是哥哥掏的。”
贺予朝看着她着急辩解的样子闷笑出声。
“笑什么?”温沅皱眉,“你不相信我啊?”
“我信我信…”贺予朝不再与她争论,不然饭菜要凉了,“这鸡汤炖得真是好,来再喝一碗?”
温沅摇头,“不要,喝太多会撑,会长胖。”
贺予朝捏捏她脸上的软肉,“胖什么?明明瘦的跟什么似的,吃胖些才好。”
温沅:“你懂什么?瘦才好看,弱柳扶风楚楚动人。”
贺予朝夹一筷子牛肉放到她碗里,“瞎说,女子有肉才好,风姿绰约。”
温沅不服:“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你看,古人说的多好,若是丰腴,哪还有纤腰一把?”
贺予朝见她有兴致,也是张口就来,“斜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若是太瘦,这娇态也就没有了。”
温沅眼神渐渐危险,“好啊你,贺予朝,你就是喜欢胖的是吧?行啊,那你去让父亲还是将婚事取消了吧,让贺伯父给你寻一门别的亲事,要那种丰腴的,毕竟!好!看!”
贺予朝凑近她,“吃醋啦?”
温沅把头扭到一边,“我才不吃醋,丰腴的美人才吃醋。”
这一屋子都飘着醋味。
贺予朝怕真给她说急了,赶紧哄人,将自己坐的凳子往温沅旁边挪了挪,“那说丰姿绰约的是古人,我不是,我就喜欢沅儿这样的,不胖不瘦,恰到好处。”
温沅撅起嘴,“哦,我又不瘦了?”
贺予朝轻笑,“瘦是瘦,但瘦的刚刚好。”
温沅盯着他,一根手指戳着他心口,“那你说,我如何恰到好处?你今天要是说不出来,就别想从这亭子里又出去。”
贺予朝看了看她那根细白的手指,突然就想到端王选妃那日在长公主府跳的《罗敷舞》,“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温沅睁大眼睛,小声说“贺予朝,你居然会这种淫词艳曲?”
贺予朝挑眉,“你知道?哦~沅儿也看过《西厢记》?”
完了,暴露了!
温沅矢口否认,“谁看了?我都是看《女戒》《女则》的…”
贺予朝意味深长的笑笑,“嗯,不错。”
温沅拍他一巴掌,“你笑什么?不相信啊?我可以给你来两句的。”
贺予朝拉下她手,“好了好了我信我信,快吃饭。吃完把衣服给我换上,一会儿我得赶紧进宫去。”
温沅这才把这一茬揭过去。
吃完饭,贺予朝去西边院子里沐浴更衣,温沅就在院子下面的葡萄架下面等着他,要是衣服不合身她得想办法改改。
056死因
第二天,温沅起了个大早去向祖母请安。
“祖母…”
“沅丫头来了”
温沅到老太太身边坐下,“祖母许久不见沅儿了,可有想沅儿吗?”
老太太被她逗的喜笑颜开,“想啦想啦,我这般喜人的孙女如何能不想呢?”
“我就知道祖母肯定会想我的,所以今日早早就过来给祖母请安啦。”
老太太笑得开怀,早饭都多吃了些。
一边吃,老太太一边给温沅说:“后日,就是你嫁人的日子,那时你便不再是温家的三姑娘,而是国公府的大奶奶,你做好准备了吗?”
温沅放下筷子,“老实说,孙女这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温家与贺家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但他家是有爵位的,这一系嫡脉又只有佩之一个,他日后,终究是要袭爵的,少不了时常出入宫廷,还要与那些命妇们打交道,我怕应付不来。”
温沅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她自小在淮阳长大,淮阳商多官少,没有京城这许多讲究,况且,从一个世家女到为人妻,也需要许多适应。
“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多加历练,并不会有多少难的。”老太太宽慰她:“贺家虽是勋爵人家,你要嫁的这一个又不仅是平常公子,还是一品大员,与你父亲平起平坐,这个后生手段不简单,城府必然也不浅。但是,你是嫁与他为妻的,不是与他同朝为官的,他那些手腕再强硬也不会使到你头上。”
“祖母说的是,佩之,我信他。”
老太太笑着拂了拂温沅鬓边的头发,“你父亲也与我说过,你去卢州找他的事,足见你对他上心,那你可知他对你,也是一样的吗?”
温沅眼神坚定,“是,祖母,我信他对我也是一样的上心,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老太太拿起手绢擦擦嘴,慈祥地笑着,“好,既是有这样的情分在,料他不会叫你吃了亏去,国公府只他一个,你也少了姑嫂妯娌的关系,他家老太太和夫人都是贤名在外的通情达理之人,祖母将你嫁进去很放心。”
此话不假,老太太和国公夫人蒋氏都是好相与的人,温沅那时虽然与贺予朝没多少炙热的情意来,但也实实在在受了不少府中诸人的照拂。
只是,她从前因为没能嫁得意中人而郁郁寡欢,也不常出门走动。如今,她是实心实意地想要嫁给贺予朝,那便不能再如从前一般蹉跎度日了。
贺予朝志在为民,她既嫁他,便当一生为他筹谋,做一个贤内助。
还有一事,那日东海之珠让她想起了三辈子所有的事情,有个重点却因为卢州疫病之事被岔过去了——第一世,温沅的死因。
那一世时温沅是在京城土生土长的,并非是这一世这般生在淮阳。
她的父亲温仲先,也不是奉命巡视天下的顾命钦差,而是当朝宰辅!
温仲先为官刚正不阿,从不肯给贪官污吏和结党营私之人重头再来的机会,不管是谁只要被他逮到就一定会丢掉头上的乌纱帽。
这样的为官之道就让他结下了许多仇怨,最终不知是谁咽不下这口气而心生杀意,温家满门除了她在国公府逃过一劫外全都命丧贼手。
和蔼可亲的祖母,心怀天下的父亲,甚至已经快要和离的嫂嫂也难逃毒手,还有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婆子,无一幸免…
温家血流成河,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全城哗然,百姓们纷纷猜测温家是得罪了何人竟然会在天子脚下被灭门,可大理寺却迟迟找不出真凶。
从那以后温沅就一病不起,贺予朝找了多少太医来都没用,温沅的心凉透了,世间了无牵挂只求一死。
后来,没等到病痛夺走她的性命,她就挑了个雪夜吃了下人买回来毒老鼠的砒霜。
贺予朝当值回来发现时已经回天乏术…
如今,既然贺予朝倾尽一切为她挣了这个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就绝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温仲先这一世行走江湖领略多了风土人情和人情世故,较之前世总归是少了许多锋芒的,可正直依然。
只要他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就会被他们盯上,树欲静而风不止,难保牛鬼蛇神不会再找上门来。
必须小心应对,悲剧不能再重演,温家的每一个人,都要守住!
吏部的老尚书在他们去卢州时就致仕回家了,如今吏部是贺予朝说了算,他掌六部官员擢降,对朝堂之人必定有不少资料。
只要将如今还活跃在朝堂之上的,和前世被父亲查过的,两个名单一对比,不难发现问题所在。
当初谋害温家的人也肯定会浮出水面…
傍晚时分,梁希芸来府里给温沅添妆。
她们自端王选妃那日在长公主府见过以后就一见如故,平日里来往也多,算得上是温沅在京城唯一的小姐妹。
梁希芸出身武将世家,本也一直不喜欢其他那些世家姑娘一个个端着姿态捏着嗓子讲话的腔调,平日不喜与她们来往。
温沅虽然出身大儒世家,博学多识也家风上乘,但却是个不工心计的,两个姑娘都以诚相待,自然是能玩到一块去。
梁希芸神神秘秘的拿出准备好的盒子,“沅儿,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是什么?”温沅打开盒子,是一只通体透亮,水头极足的翠绿翡翠手镯。
“哎呀,真真是好东西呢”温沅爱不释手,“希芸有心了,花你不少钱吧?”
梁希芸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钱算什么?你成婚我怎能不备一份厚礼给你添妆呢,这是作为你的小姐妹的心意。”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梁希芸笑嘻嘻地挽住温沅胳膊,“当然啊,你要是再多说,那便是不拿我当朋友了。”
“对了,沅儿,我有个事情要与你商量商量。”
突然变得这么郑重,温沅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何时这样客气?且说便是。”
梁希芸双手拉着温沅的,眼睛里满满的期盼,“我表嫂,就是诚王妃,你知道吧?”
055欣喜
贺予朝洗完澡出来,穿着温沅给他找的二哥温池的衣服,月白色的长衫,压着金边,领口袖口处还有竹叶的暗纹,极衬他的气质,面若冠玉。
看着他朝她走过来,温沅脑子里就只剩下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贺予朝走到她面前,笑的特别温柔宠溺,“好看吗?”
“好看,你身材和二哥哥差不多,衣服很合身,二哥哥喜欢穿玄色,这件应该是开春刚做的,他还没穿过就借花献佛送给你了。”
“特意为我挑的这个颜色?”
“是啊你穿这个颜色好看,衬你。”温沅毫不吝啬地夸奖。
说话了间,温沅又看到贺予朝没带发冠,“你发冠呢?”
贺予朝抬手摸了摸头发,“颜色太深了,与这件衣服不搭。”
温沅转身就对丹朱说:“丹朱,你去我房里把我给哥哥准备的生辰礼物那个玉冠拿过来。”
又叫小月去拿了梳子过来重新帮贺予朝束发,然后带上那个玉冠,还觉得不够,又让人去拿了块儿玉佩。
做完了一切,温沅站在贺予朝面前欣赏自己的杰作,“完美。”
贺予朝看了看镜子,确实不错,低头看看玉佩,又注意到温沅身上也系了一块儿一样的,“这玉佩,是一对的?”
温沅也不避讳,“是啊,喜欢么?”
贺予朝自然喜欢,高兴得不得了,三辈子加起来,温沅都是第一次送他这种意义非凡的物件,“那,我就当它是定情之物了?”
“什么叫就当?本来就是给你的定情之物。”说完还把手举起来给他看手腕上的红绳,上面栓了颗珠子,“记得这是什么吗?”
贺予朝狠狠点头,语气微微颤抖,“记得,是东海之珠。”
没错,这颗就是当初光亮无比的东海之珠,那次用过之后丧失了灵力,看起来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玻璃珠。
“佩之,我把它戴在手上,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心意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太过感动,太过惊喜。
自从温沅去卢州找他开始,她就源源不断的给他惊喜,他感受到她满满爱意,是那种不加掩饰、不掺杂利益和隐瞒的爱意,纯粹的爱意。
这一个月,他才知道,原来被一个人全身心的爱是这种感觉,原来自己的爱意被回应是这种感觉。
贺予朝猛的展开双臂将温沅抱进怀里,紧紧抱着她,语气好像她是他失而复得的一件珍宝,:“沅儿,谢谢你。”
温沅笑,“傻瓜,谢什么?爱是相互的不是吗?”
贺予朝点头,“对,爱是相互的。”
温沅每每感受到他这种患得患失,都会无比愧疚,她毫不知情地被他爱了三辈子,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爱,却从不回应。如今,她只不过做了一点点,在贺予朝看来就已经是难得。
“佩之”温沅叫他,“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像以前一样被消耗,我一定,永远都我爱你比你爱我多一点,我一点一点的弥补你,好不好?”
贺予朝摇摇头,“不用,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很好,你不用多一点,你只要知道我是爱你的,再给我一点点回应,我一定永远会奋不顾身的去找你,去见你我一定用跑的。”
温沅拍他一巴掌,眼泪砸在他肩膀上,“傻不傻啊?我要多爱你一点也不行?”
贺予朝起身,抬手擦擦她的眼泪,“不用比我多,爱你是我的荣幸。”
温沅破涕为笑,“贺予朝,你真的好傻。”
“我不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要等到你就什么都值得…”
因为是一起去的卢州,燕明珏和燕明辰已经在宫门口等着贺予朝一起去宫里见景德帝复命。
两兄弟到了一刻钟的时候,贺予朝姗姗来迟。
燕明珏瞥他一眼,“贺大人好大的派头。”竟然敢让皇子等他。
贺予朝笑笑,“殿下有所不知,臣三日后便要大婚,今日与准岳父大人商量一些琐事,还请殿下海涵。”
燕明珏嗤笑,“你给本王收敛点,京城可不是卢州,本王也不是你未婚妻的大师兄,不跟你们套近乎。”
说完就先一步走了。
燕明辰在心里竖大拇指,在后面和贺予朝说,“佩之,你觉不觉得皇兄变脸太快了?”
贺予朝点头,“可能这就是作为皇子的自我修养吧。”
燕明辰摆摆手,“他肯定是怕你从卢州回来又变成从前那副六亲不认的样子,这才抢先一步变脸。”
“我倒觉得,诚王殿下或许只是在卢州解放天性,京城波云诡谲,平易近人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
燕明辰一笑,“本王,受教。”
到了金鸣殿,三人给景德帝行礼,“臣/儿臣自卢州归来,今疫病已清,向官家/父皇复命。”
“好好好你们这趟差事办的极为漂亮,疫病死人是历朝历代最少的一次,朕要好好嘉奖你们。”
“张德,着人拟旨,诚王端王除疫有功,均加封为五珠亲王,赐绫罗绸缎二十匹,白银千两。”
“贺予朝,除疫有功,有勇有谋,晋升为吏部尚书执掌六部官员升降,同样赐绸缎二十匹,白银千两。”
“儿臣/臣谢主隆恩。”
三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抗疫期间温沅也在,闺阁女子,却千里迢迢远赴卢州,人员杂乱,形势复杂,一路上又有多少事情。
他们目睹一切自然知道没出什么事,可传出去别人却未必这么想,搞不好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隐瞒此事是最好的选择。
温仲先和温沅都是不在乎名利的人,不必说出来徒增是非。
三人走后,景德帝与张公公说起,“张德,朕的三个儿子你怎么看?”
“奴才不敢妄议政事。”
“朕赦你无罪。”
张公公小心翼翼地开口,“官家三个成年皇子中,原本是襄王殿下嫡出最为尊贵,诚王殿下战功赫赫最有声望,端王殿下平易近人最受百姓爱戴。”
“如今诚王端王两位殿下都加封,襄王殿下又有嫡子身份加持,也是不相上下,各个龙章凤姿都有官家年轻时的风采…”
景德帝哈哈一笑,“你呀,拍马屁最在行。”
058请帖
诚王妃,霍星乔?
“那位来和亲的霍家女?”
梁希芸眼神暗淡下去,“你也觉得我不该和霍家女来往吗?”
温沅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希芸,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先告诉我。”
“我想让你给她发张帖子,以你的名义请她观礼,可以吗?”
原来是这样,温沅没觉得有什么做不到的,“贺家和温家肯定都有宴请诚王阖府,王妃自然在里面,你的意思,是我以个人名义从朋友出发请她?”
梁希芸点头,“是啊,她一个人嫁到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没有朋友,那些夫人姑娘们都觉得她姓霍,平日里什么宴会也想不到她,我觉得她太孤独了…”
温沅没有说话,梁希芸紧张了一下,“你…你是不是觉得为难?要是…要是实在难做,那便罢了,我日后再找其他的机会让大家认识她…”
“希芸”温沅打断她,“我没有不同意。”
“大燕和霍家的事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决定的,远嫁千里她也是个可怜的人,父亲被俘兄长被杀,她真的很坚强,早就听说霍家人骨头硬有志气,男儿志在四方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我也想邀她一叙。”
“真的?”
梁希芸高兴地差点蹦起来,“沅儿你没有骗我吧?你真的不介意吗?”
温沅故作嗔怪姿态,“梁希芸!莫非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是非不分的人吗?”
“哎哟,不是不是哈哈哈”
看得出来,梁希芸是真的拿霍星乔当亲人,希望她能融入到京城的生活里,不然,她的日子太苦了…
“我写一份帖子自然是不费事儿,多一个人观礼我和佩之便多一份祝福,只是…”
听到一个【只是】梁希芸刚落下的心又立马悬了起来,“你,你可不能反悔啊?”
温沅乐了,瞧她紧张得样子,哪里看得出来父兄都是战场上保家卫国刀枪贴脸面色不改之人,分明胆小的很。
“没有反悔,我的意思是说,婚期就在后日,所有的帖子都是两家人商量过后提前半月就发出去的,我这般仓促的给她送帖子,总是显得不够有诚意…”
原来如此,“嗨呀,沅儿你这就多虑了,我和表嫂相处过几天,她人超级好的,不会想那么多的啦。”
“而且啊”梁希芸眨眨眼睛,“她和你一样温柔似水,更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你们俩肯定一见如故!”
梁希芸这话倒是不假,霍星乔和温沅都是温柔气质类的长相,性子也较为沉稳大方。
温沅三辈子都是世家女,又做过皇后,气度修养自不用说。而霍星乔是霍家嫡出的公主,北齐比起大燕虽然国土小了不少,但大小也是个霍家,一国公主,自然出挑。
温沅好笑,“你看看你,一个诚王妃被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仙女呢。”
“她就是仙女,沅儿你也是仙女,你们俩都美极了,我就是仙女面前的小跟班…”
你看看,这堂堂候府小郡主,父兄皆执掌兵权,又有个做皇子的表哥居然还是整天想着做美女的跟班儿,可见其个性活络赤城。
贺予朝那边这几日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官家亲赐的婚,三日婚假早早就下来了,他忙着亲自与礼部对接,忙着亲自核定去迎亲的东西,忙着试自己的礼服。
贺国公和夫人看着儿子这忙前忙后的样子不仅不觉得过了,反而觉得都是应该的,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自己亲自把把关也无可厚非。
当初贺国公还是世子,准备去蒋家迎娶蒋淑岚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岔子。
现在看来,国公爷光是疼媳妇儿这一点,贺予朝就学了个十成十,甚至只多不少。
两人也挺乐意看到儿子的上心和认真对待,毕竟他们对温沅这个儿媳妇啊,也是特别的满意。
温柔娴静,大方得体,又出身诗礼传家的温家,家里和贺家一样看重一夫一妻。这样的儿媳妇,简直是为他们家量身定做的!
“姑娘姑娘…”
丹朱跑进来,一脸的喜气,“姑娘,老爷让人过来叫你去前厅,是姑奶奶回来啦,老太太已经过去了。”
这个姑奶奶,就是温仲先嫡亲的妹妹顾玉璍。
“真的?姑姑回来了?”顾玉璍出嫁地早,温沅又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她出生时姑姑已经嫁去了镇南王府。
但少有的几次回家省亲还有几年前温沅与父亲一起去到南境,姑姑都待她极好。
不光是衣裙钗环还是日常吃食,情感上也是对她爱护有加。
温沅很小母亲就去世了,母爱有一半都来自顾玉璍。
婚期就是明日,可昨日今日都不见姑姑来,温沅还以为她不来了,毕竟她年岁也不小,都是做奶奶的人了,来回颠簸也不好。
没想到,姑姑还是来了。
温沅提着裙子小跑地赶去前厅,顾玉璍已经坐在那里了。
书中说“岁月从不败美人”,这句话用在顾玉璍身上是最合适不过。
年近四十了,岁月在她身上却好像定了格,只为她加了成熟的风韵,却不曾让她衰老…
书中还说“见其外而知其内”,顾玉璍做姑娘时有父母兄弟疼爱,嫁人后又得丈夫体贴照顾,儿女孝顺儿媳称心,不缺衣食不少诗书…
这一切,都让她过得幸福和乐,心里顺畅了自然哪里都顺畅,看起来自然温柔娴静,母性光辉十足,任谁一看就知道,此人必定是过得如意极了。
古人又说,“相由心生”,顾玉璍生性心胸宽广,待人宽厚。凡事不多烦心,所以看起来就是亲和之人。女人上了岁数,看的就不只是天生的容貌,还有后天的修养…
“姑姑…”温沅迈着欢快的步子来到前厅,临时进门前却还是放慢步子,脸上挂上最得体的笑容。
“祖母,姑姑,父亲…”温沅福福身见礼。
顾玉璍笑着伸出手,“沅儿,快过来,来姑姑身边坐…”
“姑姑您瞧,沅儿见您回来了高兴着呢,她刚刚啊肯定是小跑着来到门口的。”温汝说这话时笑得眸子亮亮的,可见她对这个妹妹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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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架,四更
059毒计
“是啊…”老太太也说:“这个丫头,老早就伸长脖子朝门口看呢,还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其实啊,她去门口等你大家都知道的”
顾玉璍亲亲热热地拉着温沅的手,“既然看见姑姑如此高兴,怎的到了门口又刻意放缓步子了?”
顾玉璍是故意逗逗她,她哪里会不知道这小姑娘高兴呢,至于到门口又刻意慢下来,那是不想失了礼数。
世家女子,再开心也不可失仪,这前厅可不止他们一家子,还有众多仆妇。不光温家的,还有她从镇南王府带来的,不可叫人瞧了笑话。
温沅羞窘,“哎呀姑姑…”
“你瞧瞧,多大的人了还边你姑姑撒娇呢,明天你可就为人妻了”温仲先故意板着一张脸,偏偏又忍不住笑意,那双眼睛笑的眯到一起去,好不滑稽。
温沅才不吃他这一套,直接就拆穿道:“爹爹分明是吃醋吧?因为女儿今日黏着姑姑就黏着爹爹了。”
老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拢,“这丫头呵呵呵,我老太太牙都要掉了。”
整个前厅的人,脸上都是喜意,一家人都高兴。
老太太为着女儿回来,也为着孙女大喜。
其他人自然也是如此,久不见的姑奶奶,正值大喜的三姑娘,这一屋子欢声笑语便是旁人看了也要笑上一笑。
这不,连进来添茶水糕点的小丫头出了门也是笑盈盈的,一小厮在厨房外碰着她,好奇的不行,“白芷?你今日怎么如此开心?”
小丫头叽叽喳喳就说了一大堆,什么姑奶奶长的真是好看,和正直芳龄的三姑娘和大姑娘比起来也不逊色;什么三姑娘今日开心极了,一直笑个不停;再如老爷今日也不板着脸了,嘴巴咧得老大…
听得那小厮心痒痒,也想去前厅看看究竟是多么的热闹…
顾玉璍风尘仆仆从南境回到京城,在前厅说完话就回去歇息去了,休息好了待晚饭时再出来。
温沅也回了自己的院子,礼部的送来喜服和发冠。昨日送过来时发现腰身有些大了,现在刚改完送过来。
“有劳嬷嬷…”
“姑娘哪里的话,都是份内之事罢了”嬷嬷说着将腰带一点点收紧,“老身伺候过不少贵人试嫁衣,可这腰身再没有比姑娘更细的了,小公爷好福气…”
温沅脸上爬上一层红红的云霞,“嬷嬷说的哪里的话…”
看出温沅害羞,嬷嬷也没有继续说这个,只顾着给她整理嫁衣,一层又一层。
“喜服穿好了,姑娘你看看可有哪里不如意吗?”
温沅转了两个圈,又摆了摆袖子“好了嬷嬷,四处都妥帖…”
嬷嬷笑起来,“好,那老身便给您戴钗环…”
“嬷嬷”丹朱出声,“钗环要不就我来吧,我家姑娘梳头一直都是我来的”
“你还年轻,不懂的,你梳头多年也是梳的闺阁女子式样,可有梳过夫人发式吗?”
丹朱退到一旁,“是奴婢唐突,请嬷嬷见谅…”
“无妨无妨…”老嬷嬷拿起梳子开始给温沅梳头,梳了两梳之后停了下来。
“嬷嬷怎么的了?”丹朱问。
“丹朱姑娘,劳烦你去浣衣房拿些皂角来。”
丹朱不解,“嬷嬷,我们姑娘这里有上好的桂花头油,怎的还要用皂角?”
老嬷嬷神秘的笑笑,“你还年轻,不懂的,老身在宫里为众位娘娘们梳了几十年的头,自有一套秘诀,这皂角啊,你放在滚开的水里一烫,再放些盐,泡上一盏茶的功夫后拿过来,老身自有妙用。”
丹朱看了看温沅,温沅也说,“去吧丹朱,听嬷嬷的。”
“姑娘,我去去就回…”
“丹朱姑娘不必着急,也不可交给别人去做,烫皂角水看似简单其实很考验耐心,若是旁人烫的不好,这头发梳的就不好,成婚是喜事也是大事,可不能马虎了”
丹朱还是心有疑虑,她要是走了房间里就只有温沅和那老嬷嬷了。
想了想丹朱还是去了,宫里来的嬷嬷,也不好违背她,搞不好她就在哪位贵人面前说些什么,防不胜防。
宫里…
蒋南樱坐在公主下首。
姿态淡然,颇有一番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架势。
燕嘉娴瞧着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俏丽的脸因为极度不平而显得有些狰狞。
“蒋南樱!你说过你会想办法的!可如今,表哥明日就要成婚了!你的主意呢?难不成叫本公主明天还要违着心意去观礼吗?看着那个女人嫁给原本应该属于我的男人?!”
蒋南樱慢条斯理的起身,“公主,您莫要着急,不是她的…就终究不是他的…”
燕嘉娴冷哼,“怎么?靠臆想就能阻止表哥娶她吗?”
蒋南樱不再回答,心里鄙夷,堂堂公主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就这样的人还想嫁给表哥?简直痴心妄想!
温沅别想,她燕嘉娴也休想!
“你居然敢无视本公主吗?啊?”燕嘉娴怒气更甚,气冲冲地走到蒋南樱面前,“本公主就不该相信你能想到办法,瞧你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当初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想到方法,我怀疑你就是和温沅一伙的!”
蒋南樱被她叽叽喳喳烦得不行,又碍于身份不能爆发,只能攥紧手,指甲都陷进肉里去,“公主,稍安勿躁,我既然说了有办法,自然有办法。”
“那你倒是说!”燕嘉娴都要疯了,想到什么高招就要说出来,故作什么深沉!
“表哥要成亲,也得有新娘吧?若是这人没了,那还能成亲么?”
燕嘉娴吓了一跳,“你…你的意思是,你要…杀了她?”
蒋南樱挑眉,“怎么?公主怕了?不是您说的,不计一切代价也要让温沅嫁不成表哥吗?如今您倒是退缩了?”
燕嘉娴慌乱的摸了摸头发,“谁怕了?我是…我是在想你要如何才能杀了她,怎么说她爹都是当朝红臣,府内家丁众多,哪里那么好成事的…”
“哼,说到底公主还是怕了?”蒋南樱逼问燕嘉娴,什么公主,不过是个纸老虎,看起来耀武扬威实则不堪一击,等她解决了温沅,再收拾这个蠢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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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架,四更之2
060金簪
燕嘉娴恼羞成怒,“说了本公主没有怕!你只要能阻止他们成亲,我管你用什么方法,可你要是做不成,哼,延误时机本公主要你好看!”
蒋南樱暗暗翻了个白眼,“是,公主殿下…”
温家那边,丹朱一直小心地泡着皂角,生怕因为这小小的梳头水耽误了自家的喜事。
老嬷嬷已经将温沅上面部分头发都梳起来了,下面的似乎是要等着丹朱的皂角水。
“姑娘,老身看丹朱姑娘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先将钗环上了吧,过会儿用皂角水梳完下面的盘到一起便好了。”
老嬷嬷一支支发钗得往温沅头上插,越插就越觉得这温沅是真的好看极了,动人极了…
这样的身段和容貌,若是送到宫里去,那必定是要宠冠后宫的,说不准连如今最得圣宠的徐贵妃也要失宠。
毕竟徐贵妃再美艳也老了,而温沅却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只年轻这一条,她就打败了多少宫里的妃嫔。
金钗快插完了,还有最后一支簪子,老嬷嬷一边看着镜子,一边手上的动作没停,瞅准时机,她手腕一转就朝着温沅细细的脖子刺去。
温沅在镜子里看到不对,赶紧往边上一侧,簪子插进了肩膀。
温沅一声闷哼,她甚至听到了簪子钻进肉里的声音。
顾不上管疼,温沅眼疾手快站起身往门口跑。
老嬷嬷反手就拉住了她头发,嫁衣繁复,温沅动作不便,一时难以逃脱,要喊时又被她捂住了嘴,最后索性不再挣扎。
老嬷嬷凑近她耳边说,“你莫要再挣扎了,我早就设法将你院子外面的家丁调走了,你那个蠢丫头,此刻也救不了你!”
温沅摇了摇头,示意她要说话,老嬷嬷想了想还是放开了手,反正外面没人,她又能怎么样。
温沅终于得了喘气的机会,“你就算要我死,也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否则我若与你无冤无仇,你便要杀我,那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哼,你化作厉鬼?我就会怕你吗?”老嬷嬷根本不理会她的威胁,手里的金簪说着就要往她心口插上去。
温沅拼死反抗,金簪又在她手背上深深划了一道。
“那你的亲人呢?嬷嬷?你莫非一个亲人也没有?我会化作厉鬼让你的亲人不得安生,你的父母,兄弟,儿子,女儿…”
“你闭嘴!”老嬷嬷一声尖叫,不愿再听她多说,锋利的簪子直直插下来。
温沅闭上眼睛,来不及了,这根金簪只要插进她的心口,她一定没命嫁给贺予朝了…
可是…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温沅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知觉。
缓缓睁开眼睛,那老嬷嬷一只手血淋淋的,她半躺在地上,眼睛看的方向…是贺予朝!
本来大婚前日新郎和新娘子是不能见面的,但贺予朝实在想来看看她,自那日从温家走后,他一连几日都在忙家里的事情,没能看到她。
幸好,幸好他来了,要不然明日喜事就会变丧事。
大晚上的,贺予朝怕别人看见了不好,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可温沅一个女儿家,他不能不顾及她的名声。
所以贺予朝是从院墙外翻进来的,本想偷偷给她个惊喜,谁想到差点成了惊吓。
他进来时,正纳闷今日为何一个家丁都没有,进了内室看到的场面差点让他心脏骤停。
贺予朝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往那个老嬷嬷手上扔过去,她手里的金簪应声而掉。
温沅被吓坏了,愣愣的看着贺予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予朝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她面前,中间一脚踹倒了那个老嬷嬷,他是习武之人,一脚的力量不可小觑,嬷嬷直接吐出血来。
温沅肩膀上还渗着血迹,大红的喜服染了血后变成黑色。
“沅儿…”贺予朝声音都在颤抖“竹青!快去叫太医!”
“没事了…没事了…”贺予朝抱起温沅放在床上,“沅儿,哪里疼,你告诉我哪里疼?啊?”
温沅疼得脸色惨白,贺予朝不敢碰她,生怕碰到伤口,为什么这么多血?
看到贺予朝来,温沅放松了警惕,一把抱着他哭起来,“贺予朝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死了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
眼泪一直流个不停,温沅哭得梨花带雨,每一滴泪都砸在贺予朝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保护好你的…”
虽然这件事情还没证明与贺予朝有什么关系,但这种时候,怎么着都是要哄着她,贺予朝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
“沅儿,你先说说哪里受伤了?怎么身上全是血?”贺予朝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说出来的话带着颤音。
温沅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背,“那这里。”手背上一条长长的血痕。
“还有呢?”贺予朝心口揪着。
“还有…”温沅其实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面前这个人是贺予朝,是她三辈子都嫁的人,有什么大不了。
这样一想,温沅抬手拉开了点衣服,肩膀上一个被金簪扎出来的洞,还在往外冒着血…
贺予朝大惊失色,一时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样大的伤口,就算是个大男人也够受的。
“沅儿…”贺予朝眼睛酸涩,感觉眼泪要夺眶而出,“这样大的口子…”
温沅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贺予朝,我没事,你去,让姑姑把她为我准备的嫁衣拿过来,这件脏了…不能穿了…”
“你先别管这些…”
“不行,贺予朝你听好,我没事,没有伤到要害,就是有点疼,大婚不能取消!”温沅疼的直冒冷汗,但还是一直叮嘱贺予朝不能取消成亲。
“好好好,我答应你,没事的,太医马上就来了,沅儿你坚持一下啊。”贺予朝的眼泪砸在温沅手背上,她还艰难的扯起嘴角笑了笑,“贺予朝,你个大男人哭什么…”
“你别再说话了…”贺予朝制止她,虽然伤在肩膀和手背上无关性命,但搞不好还是会发炎发烧,现在要保持体力等太医来。
------题外话------
今日上架,四更之3
061迎亲
温家其他人得了消息连忙赶过来,老太太都快睡了也是说什么都要来看看温沅,不然不放心。
左右明日就要成婚了的,贺予朝也没避讳自己在这里的事实,温家人看见他在也没觉得很奇怪。
更何况,今日若不是贺予朝来了,温沅就命丧黄泉了!这时候还讲究什么…
女医匆匆赶来,给温沅包扎处理瘀血,温沅已经体力不支睡了过去,贺予朝守在旁边,温汝也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温仲先面色沉重,明日就要成亲的女儿,今天晚上居然在自己家里被人刺杀,他这个父亲真是不称职!想他官至一品尚书,竟然还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守护了天下苍生也终究遗憾。
老太太泪眼汪汪,抬手就给了温仲先一拐杖,“你看看,当初你要回京我就说再考虑考虑,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我孙女在淮阳十五年都没出什么事,跟着你来京城不过才几个月的光景,她就被人家害了两次!”
老太太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她是担心孙女,其实这些又怎么能怪温仲先呢。
温汝搀扶着老太太,“祖母,父亲也不想的,今日是府中事杂,仆妇家丁们都忙坏了,没顾得及沅儿这里没人,这才叫歹人钻了空子。”
说起这个,老太太眼神忽而变得凌厉,没了平日那样的慈祥和蔼。“那个毒妇呢?竟然敢谋害我温家的姑娘,定叫她不得好死!”
“母亲放心”温仲先答道:“佩之已经叫人将她关了起来,毕竟家里要办喜事,不好弄出动静来。”
“再一个,这毒妇是宫里的嬷嬷,处置她需得和宫里知会一声。”
老太太冷静下来,点点头,“好生关押,等沅儿大婚之后,再收拾她不迟。”
“老太太,温大人,小公爷,下官已经替三姑娘处理好了,伤口虽深但好在未伤及要害,好生休息调养,不日即可痊愈。”
“有劳,丹朱,送送太医…”
“是,刘太医,请随我来…”
“有劳姑娘…”
太医走后,这里便再没有一个外人了,温仲先安排温汝和丹朱照顾温沅,其余人就去前厅议事。
“佩之,沅儿被刺杀,明日这婚仪,你是如何想的?”温仲先问贺予朝。
贺予朝沉声道:“伯父,我的意思是,婚仪照旧,不能取消,沅儿睡过去之前也是这个意思。”
温仲先摸摸胡子,“照办,自然也不难,只是沅儿毕竟受了伤,这仪式便一切从简吧?佩之你意下如何?”
贺予朝点头,“这是自然,婚仪流程复杂,太过繁琐的便可取消,待我回去与典仪说一声就是…”
“如此便好”,老太太叹气,“只是委屈了你们,这嫁人娶妻都是一生的大事,简单了事终究遗憾,可沅儿今晚刚刚受了这样重的伤,若是时间太长怕她太煎熬。”
贺予朝淡淡一笑,“祖母,您且放心,我必定会让这婚仪既不让沅儿累着,也不会敷衍了事显得寡淡,一定不会留下遗憾的…”
“好好好,祖母相信你…”
宫里,蒋南樱将自己的计划全都告诉了燕嘉娴,两个人一直坐在椅子上等着人来回信。
左等右等,蒋南樱本来信心十足,可如今,每过一个时辰她的心就沉一分。
那个嬷嬷,从前可是江湖刺客,从无败绩,怎么会…
半夜里温沅就醒了,贺予朝和温汝一直在旁边看着,太医说了只要夜里能醒过来,那明天撑一天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沅儿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贺予朝赶紧上前问道。
温汝特别能理解他俩,说了句“姐姐去给你倒杯水”就出去了。
贺予朝小心翼翼地看着温沅,像是看一个易碎的珍宝。
温沅笑起来,看着还是有些虚弱,“贺予朝,我又不会死,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你还笑,我们大家都快急死了。”贺予朝想起来还是后怕,他要是今晚再晚一步,可就是三辈子都天人永隔了,话本里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都不带这么编的。
“好了,我没事,婚仪没取消吧?”温沅着急问道。
“没有,你既然说了不能取消,我自然不敢违背。”贺予朝笑意盈盈,一派妇唱夫随的模样。
谁能看得出来,这个满心满眼都是温沅的男人,就是世人口中高山白雪不食人间烟火的贺予朝贺小公爷呢?
既然温沅醒了,贺予朝也就回了贺家,他总不能明日和新娘子一去回去…
夜里折腾了半宿,早上又起的早,竹青本以为贺予朝精神会差些,谁想到他比平时还精神抖擞,大红的喜服往身上一穿,更是好看极了!那眼睛里的高兴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天一亮,温家和贺家的鞭炮就开始响了,噼里啪啦就没听过,隔一会儿还有礼炮喜竹,两家之间的大街一派喜气。
两家还在四门处都设了粥棚,开仓放粮接济穷人。贺府东院戏台还请了当下最时兴的南曲班子来唱戏,不需要施粥的就在说吉祥话领喜钱。
这下子,温家嫁女儿贺家娶媳妇真是热闹极了,两家平日里就乐善好施,在官场上也广结善缘,大家都乐意来捧个人场。妙语连珠,吉祥话一溜一溜的往外冒,个个喜气洋洋。
皇后岳家娶儿媳,享亲王之子娶亲之礼。由街道司派出数十个兵丁,各执洒扫用具,提着镀金的银水桶,在仪仗队前洒扫开道,叫作“水路”。
仪仗队次之,喜乐队伍随后,贺予朝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六个宾相和八抬大轿走中间,后面是随同娶亲的同僚、仆妇以及手持托盘内置各色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两列丫头。
到了温府门前,贺予朝和宾相们又是一好番被“刁难”才终于进了门。
房间内,温沅换好喜服钗环妆发等一全套,顾玉璍进来,“沅儿真是,最美的新娘子。”
“都说侄女像姑姑,我长得好看自然就是姑姑好看啦。”
顾玉璍被哄得开心极了,“你呀,嘴还是这么甜。”
“姑姑没有女儿,一直拿你们姐妹当自己的孩子看,今日你出嫁,姑姑真高兴。”顾玉璍说着说着就要流下泪来。
“姑姑,沅儿永远记得姑姑的好…”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接亲的已经来了,去吧。”临走时,顾玉璍还把手里的一个本子给了温沅,“这个,你等会儿到了贺家,等得无聊了就看看,听到没?”
“这是什么?”温沅好奇翻开,脸一下红透了,竟然,是本春宫图--/“哎呀姑姑…”
顾玉璍安抚她,“害羞什么呀,哪个姑娘没有这一天,你可得收好了啊,不能光害羞不看知不知道?”
温沅母亲走得早,顾玉璍这个做姑姑的可不能忽略了这个问题。
温沅羞得只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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