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决战前夕
黎明营地，作战会议室。
叶瑾瑜和白晨对坐方桌两侧，蓝心三人在白晨身后，偌大的会议室分外安静。
除了他们五个人之外，这里在没有其他面孔。
“所以你说的‘核心’，并没有真的对你和蓝心做什么。”叶瑾瑜开口。
“没有，但他确实杀死了整座剧场的公民，用近乎匪夷所思的方式。”白晨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颗放置在桌上的头颅，“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更关键的是，我们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已经暴露给了这个疯子。”
他和蓝心在遭遇核心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季南希，并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黎明营地。
比起来物资采购，这件事显然要重要得多。
叶瑾瑜摩挲着下巴，皱眉思索。
“你是说，黎明的作战计划，有可能被泄露了出去。”
“虽然我不愿意擅自揣测，但黎明可能并非你想象得那样铁桶一块。”白晨认真开口，“我们需要中止这次作战，至少在确定核心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动，无异于自杀。”
叶瑾瑜沉默片刻，接着摇了摇头：“不，这次行动按计划进行。”
此言一出，不只是白晨，其他三人的脸色也都变了。
“等会儿，老哥，你这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命吗？”肥伦脸颊涨红，身上还留有淡淡的酒气，“我们现在有可能就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我们说的每句话都可能被中枢听见，你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怪物是什么样的，你们甚至连对付三级隼兵都费劲，我们可是见过龙……”
白晨及时地在肥伦腰后狠掐一把，以免这个神智不太清晰的家伙暴露太多信息。
肥伦一伸脖子，正要开骂，忽觉失言，于是也只能把嘴闭上。
“但直到现在为止，中枢都没有对黎明有任何动作，不是吗？”叶瑾瑜微笑。
肥伦一愣，接着挠了挠头：“这……没准儿是中枢钓鱼呢？”
“我们是这座云顶城里唯一的鱼，中枢不需要鱼竿和鱼饵，它只需要找到黎明的位置，整个营地会在一秒钟之内瘫痪，所有干员和居民会瞬间被抹杀。”叶瑾瑜双手合扣，“但这一切没有发生。这意味着什么？”
蓝心眼神闪烁，明白了叶瑾瑜的意思，开口道：“也许核心并不知道黎明的行动，或者……中枢和核心未必是站在一起的。”
白晨也反应了过来，他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说起来，核心确实提到过类似的话。”
“不是，你们不会真的觉得那家伙说的是真话吧？”肥伦猛拍大腿，肥肉乱颤，“那人可是自称云顶城的‘神’，赛科医院背后也是他，景云集团背后也是他，甚至连暴力执法局的隼兵都是他制造的，这个么人跟中枢对着干，中枢难道还能这么反手拉他一把？”
“虽然这个胖子好色又猥琐，但这一次我同意他的话。”樱叉着手倚靠着墙壁，冷冷开口，“太危险了。我不会让纯参加这种危险的行动。”
“但现在中枢的反应确实异常。”蓝心转过脸来，看向肥伦和樱，“我们只能用最符合逻辑的猜测来解释。”
“相信那个疯子跟中枢不是一伙儿的？”肥伦急得脸颊涨紫，“这才是最不符合逻辑的事儿吧！”
“各位不要争吵。”叶瑾瑜轻轻拍了拍手，“我明白诸位的担忧，但这次的行动对于黎明来说，可能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们的人员在扩张，中枢的追踪和反制也在继续，黎明不可能一直隐藏，我们需要站出来。”
“哪怕赌上所有人的命吗？”白晨看着叶瑾瑜的眼睛。
“从建立黎明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赌博。”
“如果核心跟中枢真的有关系，这次行动就不是什么反抗，而是自杀。”
“假如真像你说的那样，这座城市，可能真的看不到黎明了。”叶瑾瑜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白晨明白他的意思。
能够在瞬间在任何一个角落，抹杀任何一个公民的中枢塔。
能够随意抓捕灰纹公民，为中枢制造隼兵，被龙将，陆云霄称作“神”的男人。
如果他们真的从一开始就是站在一起的，云顶城没有任何人有可能在这场对抗中获得丁点优势。
“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会有所行动。”叶瑾瑜起身，声音沉稳如钟，“站着死去，好过活在恐惧和压迫里。”
他低头看向白晨，诚恳开口：“要求你们为这一丁点希望而冒风险确实很过分，可我还是想要请求各位，能帮助黎明一把。”
白晨抿了抿嘴唇，接着看向身后的同伴。
片刻之后，他下定了决心，郑重开口：“我会继续这次任务。我需要获得更多关于核心的线索，阻断中枢的操纵至关重要，我要找到他，白夜很可能在他手上。”
“你咋知道他说的就是真的？没准儿他在唬你呢？”肥伦急了。
白晨闻言，反倒咧嘴笑了起来：“那就太好了。”
“你……”
“我跟白晨的想法一样。”蓝心打断了肥伦，“如果中枢和核心是一体的，我们已经失去了胜算；如果不是，这就是我们唯一的反击机会。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肥伦用力地揪着头发，起身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妈的，我干，我干还不行吗！”终于，肥伦颓然地靠着墙角蹲下，一脸生无可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大把的命运点没那么容易拿……”
“樱。”白晨看向身后的女孩，“这次行动很危险。你应该留下。”
“和这个胖子待在一起？”樱轻笑一声，“我不是害怕危险，我只在乎纯，如果真像蓝心说的，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不在意出些力。如果纯答应你们，你最好祈祷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叶瑾瑜看着和印象里截然不同的“纯”，眼中有些疑惑，却并未表露出来。
只是眨眼之间，那个熟悉的，可爱的姑娘又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都听到了。如果这次行动真的可以帮到大家，我会加油的。”纯用力点了点头，“请让我也帮忙吧！”
白晨朝纯笑了笑，接着回过头，看向叶瑾瑜：“叶瑾瑜，你看到了。我们会继续提供帮助，不只是为了黎明，也为了我们自己。”
叶瑾瑜露出笑容，只是他还没有说话，白晨就再次开口：“但这次行动的计划，必须由我们和黎明共同制定，每一个细节我们都需要商讨，我们会做好我们的事，黎明也要遵守之前的诺言。”
叶瑾瑜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走到白晨身前，伸出右手。
是什么意味，不需要再用语言表达。
白晨同身旁的同伴交流了眼神，接着握住了叶瑾瑜递过来的手掌。
决战云顶城的行动，从这一刻正式拉开帷幕。
第九十二章 隼机
云顶城，中城区航空港。
这里是连接三个城区空中运输和物流的枢纽，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飞行器从这里起飞，将中城区和下城区生产的物资运往上城区。每一条航线都无比繁忙，以至于甚至可以经常看到看到两三台货运飞行器同时起落的场面。
可今天的主起降通道上，却显得无比的空旷。
黑色的飞行器仿佛落地的鹰隼一般，静静地停放在平台上，手握电磁步枪的隼兵环绕四周，保持着随时射击的准备动作。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数十支精准制导的重狙击炮的炮口对准整个航空港所有的出入口，任何无视警告通过的目标将被即刻击毙。
这是一艘差不多每两个月就会出现在航空港的飞行器，型号是鲜在中城区看到的中枢隼机。这种飞行器通常作为暴力执法局的执法机出现，其引擎功率和最高时速远比普通的货运飞行器要出众，用来拉货已经称得上杀鸡用牛刀。
没有人想打听这台飞行器到底要飞向哪，也没有人敢打听。
比起来讨论这台不合时宜的隼机，中城区的红纹公民更乐意知道今天的肉价是不是跌了些。
隼机前，身穿白色制服的乘务人员将一车又一车货物运上机舱，每个人出入前都要经过隼兵的身份验证。
又一车货物被人推来，这应该是今天的最后一批。
推车的男孩留着一头长发，制服的配帽压得很低。
就在他即将通过检测线的时候，执勤的隼兵忽然抬起了手中的电磁步枪。
“停下。”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响起。
男孩听话地停下，转过身来举起双手。
“身份认证，请将帽子摘下。”
男孩似乎在犹豫，但很快，他还是将头顶的帽子摘下，看向隼兵手中的摄像头。
“白昼，上城区景云货运区域经理，身份认证合格，允许通过。”
隼兵收起枪口，毫无感情地点了点头。
男孩重新戴上帽子，低着头推着身前的货物，走上了机舱。
十分钟后，舱门缓缓关闭，这台被重兵把守的隼机喷射淡蓝的尾焰，升入空中。
机舱角落里，白昼，或者说白晨四处张望着。等他确认周围没有同机的乘务人员后，抬手轻轻捏了捏耳垂。
“这里是白晨。肥伦的伪装很有效，我已经顺利进入机舱里，正在前往天空堡垒。”
“不用谢，记得活着回来。”
“这里是蓝心，我即将抵达目的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通讯里传来引擎的轰鸣，隐隐还有呼啸的风声。
“这里是牙组，我们已经在市政厅外围等待，新闻发布会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纯会在三十分钟后出发，刃组的支援已经就位。”季南希的声音传来。
“这里是叶瑾瑜。”沉稳的男声在通讯中响起，“一切按照我们的计划执行，这只是开始，最艰巨的任务即将到来。我们只需要做到我们最好，其他的就交给运气吧。”
“我以为你是个不相信运气的人。”白晨笑了笑。
“是的，我不相信。”叶瑾瑜回答道，“我只是开了个玩笑。这次任务我们会成功，戴在我们脖子上的枷锁会被砸碎，我们的命运将会被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然后，黎明会到来。”
一声轻响，通讯暂时关闭。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低，隼机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货舱的窗户外已经看不见上城区的高楼，只剩下仿佛无边无际的浓云覆盖在天顶。
白晨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梳理着思绪。
这次任务的计划，是逃脱者和黎明共同商讨得出的，一共兵分三路。
首先是最关键，也是整个任务最难的环节，潜入天空堡垒并阻断中枢的通讯。
生杀予夺，这是中枢最强大的武器。
黎明无法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再确认天空堡垒倒下前，他们不能泄露任何一个成员的信息，这一任务只能由逃脱者完成——准确地说，只能由白晨一个人来完成。
昼的逃脱者身份让肥伦并没有花太多功夫就伪造好了白晨的身份，就像当初他们进入上城区一样。
可潜入隼机只是第一步。
关于天空堡垒的信息，黎明所知甚少，如果不是白晨他们的加入，这一行动必定会无限期地延后。堡垒内部的构造，中枢信息传递的方式，防卫系统，这些都只能通过现有的信息进行推断。
最好的情况，是白晨能够将肥伦交给他的干扰芯片装入天空堡垒的信息传递系统，并在一个小时后乘坐隼机原路返回。
如果出现意外，他身体里吞噬的三枚磁爆炸弹，就是最后的手牌。
而任务的第二部分，则是今天在市政厅前举行的新闻发布会。
在白晨完成任务后，黎明将会在这个地方，向整座云顶城解开隐藏在繁华后，血淋淋的真相。
刃组已经提前布置，牙组将混入这场发布会，在合适的时机掌控局面。绕过隼兵的搜检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潜入后，在场的所有要员都将成为执法局的掣肘。
在市长登台的时候，纯将会在牙组的掩护下，让市长在整座云顶城面前，亲口讲出其后隐藏的真相。
最后一条线，交给了蓝心。
在市长讲出真相后，叶瑾瑜将以黎明领袖的身份，向整座云顶城发出号召，向正中央的那座中枢塔宣战。
他们必须确保有足够的人看到这一信息，他们需要掌握这次行动的话语权。
三十分钟后，蓝心将从离地一千五百米的高空跳下，她会准确地降落在上城区电视塔的塔顶，那里有一台早已停放好的飞行器，里面放着能够将电视塔的信号劫持并接管的设备。
蓝心的任务，就是从顶楼潜入，将设备安装，等待大幕揭开的那一刻。
这项任务并不算艰难，人数多反而会成为累赘，所以就交给了同为白晨团队的蓝心。她足够冷静，也有充足的经验。
而黎明的其他成员，则在营地待命。
如果任务成功，他们将在叶瑾瑜立起大旗的那一秒，将黎明的曙光送往云顶城各个地方。
如果任务失败，他们会堂堂正正地迎接自己的结局。
白晨抬起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膝盖，仔细地思考着整个任务。
他是个急先锋，他是逃脱者中的勇士，但他并不算太出色的智将，所以他才会从一开始跟蓝心组成搭档。
只是这次任务，白晨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切都会像计划的那么顺利吗？
就在白晨思忖的时候，货舱的窗户忽然被浓重的云团遮掩，本就算不上明亮的机舱再次黯淡了几分。
数十秒后，耀眼的光从窗户洒下。
白晨下意识地抬手掩住眼睛，朝窗外望去。
透明的窗外，是浩瀚无垠的云海，明亮的太阳在天空正中高悬，日光洒在翻滚的云层上，视野里是云顶城从未有过的光亮和开阔。
在云海之上，一座倒悬的钢铁金字塔缓缓地旋转着，灰色的合金外壳反射着刺眼的光。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天空堡垒。
第九十三章 停止的思考
隼机缓缓地接近云海上那座倒悬的金字塔，距离越近，白晨越能感受到这座天空堡垒带来的震撼。
它远比白晨想想的要宏大，从远处看，这只是座悬浮在空中的要塞，可一旦接近，却有种一座高大的山峰扑面而来的错觉。
于是比起来天空堡垒，这台原本还算宽敞的隼机仿佛真的变成了只小小的鹰隼。
“已进入天空堡垒监控范围，身份验证中。”
冰冷的机械音在机舱中回荡，天空堡垒合金外壳的正中，打开一道小小的缺口——即便是小小的缺口，也足以让整台隼机毫无压力地通过。
蓝绿交织的光线从隼机上下来回扫过，两座炮台从堡垒表面缓缓升起，炮口正对隼机座舱。
“兄弟，你也是第一次来这儿吗？”
忽然有人在白晨身旁开口。
白晨侧过脸，看着那个穿着同样工作制服的年轻男人，稍作犹豫，还是点了点头。
“哎呀，上周刚被老板提携，这周就说要派我来送个重要的货。”男人瞪大眼睛望着窗外，“嘿，真没想到，云顶城上面竟然还有这么个大家伙。啧啧啧，中枢可真是了不得啊。”
白晨附和地“嗯”了声，他不想过多地跟别人交谈，言多必失，这次任务容不得半点差池。
“看你的袖标，景云物流的吧。”
年轻男人似乎完全没有领会白晨的态度，他一脸兴奋地戳了戳白晨手臂上的标识，继续道：“我是天泰物流的，虽然做得跟你们没法儿比，也算中城区叫得上号的物流公司了，天泰商城去过吗，那儿就是我们公司开的……”
男人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白晨只得不停地点头。
而在这段时间里，隼机已经接近了天空堡垒的通道。身份认证显然是合格的，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进入这座要塞的内部。
“兄弟，我看你像是不爱说话的。”男人再次看向白晨，“听哥一句劝，干咱们这行，该说话还就是得说几句，见客户陪个笑脸，见领导说几句好话，总不能吃亏吧。而且今儿能来这儿可算是好事，乐呵乐呵也没啥，就该乐呵点。”
“怎么算是好事？”白晨终于开口了。
男人一愣，接着笑着拍了拍白晨的肩膀：“别跟我说你们领导没告诉你啊，我老大可说了，能来这边的，那都是公司看重的人才，那是公司信任你。我上周刚提上了区域经理，这周就被派来了，这还不算好事？”
男人说到这儿，咧嘴憨笑几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工资刚涨了点，还算勉强看得过去。等啥时候我升到区域大经理，就给我老婆换辆皇冠的小飞行器，她惦记那玩意儿老长时间了，又不跟我说，估计是怕我知道了压力又大。要不是我偶然知道了这事儿，估计她这辈子也舍不得花这钱。”
白晨看着男人脸上洋溢着的肉眼可见的幸福，心情莫名地放轻松了些。
“唉，我老婆也是蛮辛苦的。你说在中城区这地方，想过得体面没那么容易，我又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混了这么多年才混了个区域经理，从结婚到现在，她连句抱怨都没有。”男人环抱着后脑，声音不自觉温柔了几分，“等我攒够了命运点，就让老婆也风光一回，别人媳妇儿有的，我媳妇儿也得有——不过估计她又得说我花钱大手大脚，败家老爷们儿，嗨，女人都这样……”
白晨就这么听着男人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并不算宽敞，却很整洁的屋子，餐桌前对着丈夫唠叨的女人，无可奈何却只是笑着应下来的男人，冒着热气的饭菜，窗外已经微暗的天空。
不富裕，却也不会贫穷到失去了对未来的畅想。
这大概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没有爆炸，没有子弹，没有明里暗里的屠杀与争斗，他们不知道这座城市的真相，他们的生活就只是最简单的柴米油盐，仅此而已。
机舱忽然传来震动，紧接着，隼机的引擎一点一点熄灭。
白晨抬头望向窗外，通道里明亮的灯光将墙壁照的雪白，光芒有些刺眼。
“准备卸货，准备卸货。”
一声蒸汽喷吐的声响，紧接着舱门打开，隼机外的光瞬间将机舱照亮。
男人起身拍了拍屁股，朝白晨咧嘴一笑，开口道：“兄弟你还年轻，比我有前途。好好干，可别让将来的媳妇受了委屈。”
白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回以微笑。
隼机上的乘务人员已经开始行动，满机的物资一车又一车地运出，白晨找了个并不那么显眼的货物，戴上帽子，压低了脑袋将小车推出机舱。
明亮的光从四面八方投来，视线瞬间变得开阔。
白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心中默默思量着。
这是一条长到几乎看不见尽头的通道，每隔十五米左右都有一台隼兵站岗，四周并没有看到有其他的侧门。
进入天空堡垒只是第一步，他要想办法进入这座要塞的内部，找到天空堡垒的核心。
所有人推着货车，沿着通道一路向前走去，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兴奋。他们大都来自中城区，很少有人见过这样的场面，这将会成为他们未来少不了的谈资。
很快，白晨等人到达了通道的另一端。早已守候在此的隼兵用带有机械手臂的运输器将货物卸下，接着通过那扇高大的闸门，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整座隼机运送来的货物就被清空，整个通道瞬间变得宽敞起来。
“请在这里等候。一个小时之后将返程。”带队的机长面无表情地对众人开口，接着迈步走入大门之中。
合金闸门发出沉重的隆隆声，缓缓闭合。
白晨环视四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股凉意忽地沿着脊骨窜起。
他发现了那里有问题。
整条通道的隼兵，似乎正在朝人群移动。
仿佛一道亮光闪过脑海，白晨忽然意识到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
黎明对于天空堡垒的调查，是基于推断和猜测，这座要塞被发现更像是一种偶然，因为整座云顶城里，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地方。
而从登机到现在，没有任何人和他们提过保密的事情。
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是可以永远保有秘密的。
白晨猛地抬起头，浑身肌肉绷紧。
危机感知。
不过片刻功夫，隼兵已经将原地等侯的工作人员包围在正中。
它们手中的电磁步枪，早已完成装弹。
“小心！”
白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喊道。
可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仿佛凝滞了片刻。
下一秒，枪声大作，隼兵毫不留情地开枪向人群扫射，仿佛在正中的本来就是一群待宰的牲畜。
子弹穿透人们的身子，雪白的工作服被血花染红。没有太多痛苦，他们几乎是在瞬间失去了生命，很多人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转眼之间，血流成河。
最后一发子弹打出，空旷的走道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光洁的金属地板上，殷红的血液缓缓流淌，在灯光下反射着妖异的光泽。
横七竖八的尸体堆叠，几秒之之前他们还在等待着返程，也许家里有等待着的亲人，也许想去酒馆好好搓一顿，也许只是打算回去睡一觉。
现在他们不需要再思考了。
第九十四章 进展
通道里，没有人站立。
白晨趴在地上，鼻腔里逐渐被血腥味充满。
“目标已解决，将目标运往废料站。”隼兵冷冷的声音响起，闸门再次打开，运输车缓缓驶出。
机械臂从运输车探出，毫无感情地抓取着地上的尸体，扔向车厢里，仿佛这只是些需要被处理的废弃品。
白晨的视线被一片猩红色填满，他咬紧了牙，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声音。
于是他看到，那个在机舱里跟自己聊天的年轻男人，被机械手臂抓起，随意地扔向运输车。
男人的表情已经僵硬，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些许光泽。
白晨想起刚才在隼机里，那个男人眼里像是星星一样闪烁的光。
那个在中城区等着他的女人，什么也等不到了。她的丈夫和那辆存在于畅想中的飞行器，一同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机械臂很快抓起白晨，他被扔进堆满尸体的运输车，空气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负责清洁的仿生机器手握高压水冲，随意地清洗着地面上的血迹，它们的后背有透明的管道探出，带着香馨气味的水雾从管道升起，片刻之后，整条通道就变得如众人来时那般干净。
运输车缓缓驶入闸门之中，合金的大门再次关闭，白晨的视线被身上堆叠的遗体覆盖，看不清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处。
他可以轻易地解决那些隼兵，可这样无疑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愤怒无疑会让人失去理智，白晨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随运输车进入天空堡垒内部，无疑是目前最优的选择。
不知行进了多久，四周变得越来越嘈杂，仿佛有滚雷在天穹回荡。
运输车听了下来，车斗缓缓倾斜，一车的遗体仿佛原木般滚落而出，白晨终于看清楚周围的情景。
在他们四周，矗立着八座足有十数层楼高的巨型引擎，白晨听到的不是雷声，而是巨型引擎运作发出的轰鸣。
炽热的火焰从运转的引擎中喷吐，高大的穹顶被染成了一片赤红，他们正在一处平台的边缘，他们身下是熊熊燃烧着的反应炉，堆叠的废铁和报废的仪器被一波接一波地投下，转眼间燃烧成灰烬。
负责运输的隼兵并没有直接将运来的尸体从平台推下，而是将每一具遗体都认真地检查一番，手中的仪器不停地发出鸣响。
白晨安静地躺在原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死人。
终于，隼兵迈步走到了白晨身旁，它抬起手来，探向白晨的额头。
一道寒光闪过。
隼兵的动作僵滞了下来。
它歪了歪脑袋，看向自己的手腕。
细密的电流闪烁，隼兵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落，切口整齐得可怕。
下一秒，它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个本该失去生命的“尸体”，抬手贯穿了它的动力引擎，紧接着隼兵的整个身躯如同融化的铁水一般涌入白晨的体内。
另一台隼兵注意到了这一变故，它抬起手中的枪，对准了起身的白晨。
黑色的影子划破空气，发出尖啸。
“咔嚓。”
一声脆响，隼兵的额头被旋转着飞出的猎刀生生竖劈成两截，它还没来得及开枪，便跪坐在地，胸前的红光一点一点熄灭。
白晨深深呼吸，接着迈步走到隼兵身前，握住嵌入它脑袋里的猎刀，一脚踹了出去。
隼兵的残骸旋转着从平台落下，转眼化作赤红的铁水，被炽热的风吹散不见。
他看了一眼四周散乱的遗体，嘴唇动了动，转身走向被运送来时的大门。
“这里是白晨。我已顺利进入天空堡垒内部，重复，我已顺利进入天空堡垒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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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城区，电视塔上空。
蓝心检查着身上的装备，飞行器的舱门已经打开，呼啸的风声伴着引擎的轰鸣在耳畔响起，束起的长发在风中狂舞。
她探头望向机舱外，上城区高楼的顶端隐约可见，头顶依然是厚重的云层，光线并不算明亮。
十分钟前，蓝心和黎明都收到了白晨发来的信息，尽管听起来他的状态并不算太好，但至少这次任务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了出去。
蓝心并不太担心白晨，并不是不在乎，而是出于一种难以说清的信任。
比起来为别人操心，她更需要把注意力放在接下来的任务上。
“准备降落，重复，准备降落。”通讯里传来水野云的声音。
蓝心起身，将束起的马尾挽了个结，接着戴好护目镜，走向打开的舱门前。
剧烈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哪怕是挺直身子都需要付出不小的努力。
蓝心看向脚下，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扭头朝驾驶舱竖起拇指。
坐在驾驶座的水野云咧嘴笑了笑，比出和蓝心相同的手势，开口道：“蓝心酱，等你好消息。”
蓝心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纵身一跃，从飞行器上跳下。
失重感瞬间攫住蓝心的胸腔，她努力调整姿势，整个人仿佛一条入水的剑鱼，朝着电视塔的塔顶落去。
视野中的高楼不断在蓝心的瞳孔中放大，呼啸的风声敲打着她的鼓膜。
终于，当蓝心的速度已经达到峰值，她抬手按下肩膀上黑色的按钮，接着张开四肢。
下一刻，淡蓝色的火焰从她战斗服的胸口和肩膀部位喷出，紧接着是大腿，脚踝，手腕。
坠落的速度不断地减慢，蓝心后背的背包喷射出透明的空气，推动着她向电视塔顶飞去，她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台人形的飞行器，一切都如计划的一样。
很快，蓝心稳稳地降落在塔顶，战斗服上的推挤装置齐齐关闭。
她摘下护目镜，看向不远处早就被黎明布置好的的飞行器，打开了通讯：“这里是蓝心，我已顺利降落。”
“好的，收到。注意安全哦~我就先返回营地了，信号干扰装置布置好后，蓝心酱用这台飞行器离开就好。”
天空中悬停的飞行器缓缓向中城区推进，很快消失在蓝心的视野当中。
可蓝心并没有立刻走向放置干扰装置的飞行器，而是再次按压耳垂，重新打开了通讯。
“听得到吗？”
“清楚的很。”肥伦的声音传来。
只是这一次的通讯，并没有接入黎明外部的通讯系统，只有逃脱者四人可以听得到。
“调查有没有进展？”
“要说进展确实没有多少，不过我还真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肥伦的声音扬了起来，“想不想知道？”
第九十五章 麻烦
“别卖关子，有话就说。”
“那天开完作战计划会之后，晨哥不是让我在中枢的系统里仔细找下关于天空堡垒的线索来着。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上次在赛科医院，我虽说没胆子在中枢的系统刨个坑挖个洞，留个小小的后门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说重点。”
“OK，OK，别急嘛。”肥伦咳嗽两声，继续说道，“其实那天叶瑾瑜提到天空堡垒，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中枢的底层网络我也逛过不少次，但如果中枢的指令全部是通过某个中转站辐射到整座云顶城的，不可能在系统里一丁点线索都没有留下。于是我试着用中枢的名义，在底层网络发布了一条命令……”
“等一下，这么做不会有危险吗？”蓝心微微皱眉。
“当然会，这就相当于在中枢头顶上拉屎，不过鉴于我们已经拉过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回，而且只是个非常简单的指令。”肥伦的声音逐渐激动了起来，“结果你猜怎么着？”
蓝心没有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从鼻子呼出。
“消失了，这条命令从系统里消失了。”肥伦一拍大腿，“可根据我的观察，指令确实生效了。”
“所以你到底下了什么指令？”
“让中城区所有的信号灯在5秒之内全部变成绿色。”
“……所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确实有一个站点接收了中枢的信号，就算不是天空堡垒，也一定不是中枢直接向整座云顶城下达指令。”
蓝心咬了咬嘴唇，略作思索之后，开口道：“这条指令跟中枢的抹杀指令未必是同一性质，我们还需要继续探明清楚。这件事只能交给你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要向黎明的人透露。”
“明白，交给我吧。”
通讯挂断，蓝心做了次深呼吸，接着将情绪重新调整至最佳的状态。
叶瑾瑜也许是个好的领袖，但逃脱者远比他更了解这座城市。白晨愿意相信他，并不代表他说过的话都是可信的，逃脱者必须有自己的判断。
但在计划发生变故之前，蓝心要做的就是完成眼前的任务。
她迈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飞行器，走入打开的机舱之中。黑色的密码箱静静地躺在驾驶座上，不需要再做寻找。
蓝心拎起密码箱，装入自己后背的包裹中，接着从飞行器跳下，一路走到电视塔顶的边缘。
她打开背包，取出一条透明纤细的绳索，将一段固定在地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间。这条以纳米碳管为基础聚合而成的绳索尽管只有小指粗细，却足够负担超过两吨的重量，如果织成一张网的话，甚至可以直接拦下暴力执法局最大功率的隼机。
蓝心抬手，亮出手腕上像是腕表一样的仪器，接着用指尖轻轻点划。
紧接着，她的手套上亮起淡蓝的荧光，手掌之中的纹路越发清晰，仿佛是壁虎的脚掌。
“这里是蓝心，装备已经取到，现在准备进入电视塔内部。”
“这里是刃组，收到。注意安全。”
蓝心从背包里取出黑色的面罩套在头上，接着再次调整手腕上的仪器。
很快，她的身躯连带面罩全部变得透明了起来，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甚至无法察觉这里站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走向大楼的边沿，仰头深深呼吸，楼顶的风在她耳畔呼啸。
接着蓝心踮起脚尖，好像跳水运动员一样，从顶楼一跃而下。
透明的纳米绳迅速绷紧，蓝心像是钟摆一样荡向电视塔的玻璃外墙，她抬起手掌，略作缓冲，稳稳地停在了电视塔的外侧。
从内部进入需要绕过监控，还需要想办法打开门禁，获得权限。与其如此，不如采用更加直接的办法，从大楼外直接闯入电视塔的机房。以黎明现有的装备和肥伦的改造技术，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蓝心调整自己的姿势，接着轻踩大楼的玻璃幕墙，腰间的绳索向下放长一段，她的身子也随之降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几分钟之后，她将顺利地降落至信号机房的外层，完成这次并不算太难的任务。
事实也确如计划的那样，蓝心几乎是畅通无阻地停在了要进入的楼层外，整个过程顺利得惊人。她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枚类似于粘钩的小物件，轻轻放在玻璃幕墙上，接着从物件里扯出一根透明的细线，细线的一头是锋离的切头。
蓝心握住切头，用力扯紧细线，在玻璃上画出一枚直径四十厘米左右的圆。
“噗。”
一声闷响，蓝心将已经被切割下的玻璃推了进去，接着将背包扔进洞中，整个人随着钻了进去。
呼啸的风声瞬间细微了不少，蓝心警惕地看向四周，确认机房之中并没有其他人之后，再次将已经掉落的玻璃重新塞了回去。
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蓝心甚至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她从背包里取出密码箱，打开箱子，取出黎明准备好用来信号劫持的仪器，走向机房正中的那台中央电脑。
剩下要做的，就是将仪器连接到电视塔的系统，等待黎明和白晨的消息。
装接并不算复杂，电视塔显然并没有考虑到会有人做从大楼外直接闯入的蠢事，门禁和身份识别十分严格，可整个系统的安保却做的分外随意，哪怕以蓝心半个外行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这件事。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的那样进行。
可蓝心却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工作。
她注意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自己的呼吸声……是不是太过沉重了？
一道寒光从蓝心眼中闪过，她不动声色地摒住了呼吸。
下一秒，她的头顶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后颈。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蓝心就地翻滚，从腰间拔出电磁手枪，指向天花板。
“啪！”
火星四溅，蓝心只觉得手腕一阵酥麻，手枪脱手而出。
紧接着，一团黑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将她压倒在地上，蓝心的双手被黑影的膝盖死死抵住，动弹不得。
压制住蓝心的，是一个浑身黑衣的蒙面人。
他从一开始就在这间屋子里，蓝心没有注意到蒙面人是因为他一直都在蓝心的头顶，像只倒吊的蜘蛛一样随着她的步子移动，哪怕连呼吸都与蓝心的节奏保持一致。
蓝心努力想要挣脱蒙面人的束缚，可对方看起来并不打算给她机会。
蒙面人缓缓抬起手，那枚匕首反射着冷冷的光。
利刃划破空气。
就在匕首即将刺穿蓝心脖颈的瞬间，蓝心用尽力气将身子向一侧挪动了一寸。
“噗。”
锋离的匕首毫无意外地穿透了蓝心的肩膀。
殷红的血瞬间浸湿了她的战斗服，蓝心咬着牙，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
可她的眼神却分外平静。
蒙面人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女孩身上忽然喷吐蓝色的光焰，下一秒，强烈的灼痛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
匕首穿透了蓝心的肩膀，也启动了战斗服的飞行功能按钮。
蓝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撑地翻身，压身蓄力，腰背绷紧。
紧接着，一记完美的摆拳打在蒙面人的下巴上。
她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顺势一跃而起，双手抱住蒙面人的脑袋，用力磕在自己抬起的膝盖。
一声闷响，蒙面人瘫倒在地。
战斗在眨眼间结束，只要是正常的人类，不可能再保留任何清醒的意识。
蓝心捂着伤口，俯身扯下蒙面人的面罩，接着挽起他的袖口。
她的瞳孔猛地缩起。
“这里是……这里是蓝心。”她深深呼吸，打开通讯，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第九十六章 李霖
云顶城上空14000米，天空堡垒。
白晨紧贴着墙壁，废料站里引擎的轰鸣早已听闻不见，他从那个满是血腥味的地方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
现在的他正在天空堡垒正中间的某条走廊里，转过墙角后，就是第一道门禁。
白晨确实进入了这座要塞的内部，但这仅仅是第一步，他要面临的挑战还有很多。
这里绝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进出的场所，废料站那堆叠的尸体已经是最好的警告，任何偏差都有可能导致整个任务崩盘。
所以无论他现在多想就这么冲出去，给那台守门的隼兵来上一刀，白晨还是必须想出一个能让自己顺利进入门禁内的方法，最好是能够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不能失败，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性命。
那些已经死去的人，那些还在等待的人，那些安静地活在自己平凡生活里的人。
就在白晨努力思索的时候，从走廊的另一侧传来了脚步声。
白晨眼神闪烁，接着闪身躲到了墙角后。
一个摇晃的人影很快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那是一个穿着银灰色制服的男人，从模样看，他大概是这座天空堡垒的某个行政或者研究人员。
白晨微微眯起眼睛，他意识到这个家伙恐怕就是自己要等的机会。
不过片刻功夫，那个男人便已经走到了离白晨只有几米远的地方。
十步。
六步。
三步。
白晨在心中默念。
当那个数字变成一的瞬间，他猛地横扑出去，如同扑食的野兽般将男人一把按倒在地上。
可被扑到的男人却没有露出白晨想象中的慌乱。
相反，几乎在同一时间，身着制服的男人迅速地抬起双腿，狠狠地锁在白晨的脖颈上，动作娴熟得像是早已预演过这一幕。
白晨没有料到男人的反应会如此迅速，他抬起右手想要掰开锁在脖子上的双腿，但这样一来就将男人的左手空缺了出来。
男人迅速地将手掌探向胸口，那里鼓起的地方大概是某种通讯设备。
白晨眼神一凛。
他没有别的选择。
男人伸到一半的手掌，忽然僵住了。
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惊恐的情绪。
下一刻，他的整个身躯扭曲着涌向白晨的手掌和身体，可男人却发不出些许声音。
片刻之后，这条走廊上，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啧……”
白晨用力揉了揉太阳穴，零星的记忆片段在眼前闪烁，关于这个男人的些许信息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李霖，白纹公民，中枢二级校尉，曾接受系统军事化训练，精通各种枪械，近身搏击，三年前入驻天空堡垒，手上人血无数。
难怪他能对自己的袭击如此迅速地做出反应。
白晨深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让自己适应“李霖”的身份。
记忆中的他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这反倒让白晨的伪装轻松了不少，只需要从头到尾沉着脸就好。
就在他想要迈步走开时，走廊一侧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白晨回头，瞳孔微微缩起。
走过来的家伙并不是张陌生的面孔，而是来时那台隼机的机长。
在机长身后，跟随着荷枪实弹的两台一级隼兵，从他自如的模样看，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天空堡垒了。
机长自然发现了白晨，他快步走来，接着认真行了个军礼，这才开口道：“李校尉，这次的补给已经完成，下一次大概是一个月后。”
白晨并不知道机长的名字，只能板起脸来，点了点头。
机长并没有注意到“李霖”的异样，继续开口说道：“上次您跟我提到的事，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白晨在脑海中仔细搜寻，可零星的记忆碎片根本没有办法给他提供足够的信息，于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暂时没有了。”
机长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抬头打量着白晨的脸庞，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吗？”白晨察觉到了机长态度的变化。
“没有。”机长摆了摆手，微微眯起眼睛，“李校尉，您能再跟我重复一下上次的要求吗，我想再确认一下现在的进度有没有纰漏。”
白晨的喉头滚动，右手背在身后。
黑色的猎刀缓缓探出他的掌心。
白晨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出了问题，但面前的这个机长，显然并不像赛科医院的外行那样好骗。
他大概已经在怀疑自己了。
白晨的视线从隼兵和机长身上来回扫过，他开始在心中估算将他们全部放倒所需要的时间。
这么做必然会引来骚动，可被识破势必会导致整座天空堡垒的警觉，白晨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听到回答，机长眼中的疑光愈盛；而白晨掌心中的猎刀已经探出了一半刀刃。
局面顿时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白晨和机长同时回头，只见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模样的男人快步跑来，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
“李校尉，机长。”
士兵带着黑色的防暴头盔，看不清表情，但从语气听来，他似乎有些焦急。
“怎么了？”雷顷皱眉。
士兵略作犹豫，还是开口：“运送……废料的隼兵，失去了联系。执勤组去废料站查看，发现废料还没有被处理，隼兵已经不见。而且……”
“而且什么？”
“废料……少了一具。”
机长的眼神冷了下来，他皱起眉头，接着朝李霖再次行礼：“李校尉，看来这一批货物运输，出了点小纰漏。我先告辞了，等我处理完这边，再去找校尉细谈。”
说完，机长便迈大步转身走去，其余两台隼兵也跟了上去，很快他的身影便从走廊尽头消失。
“李校尉。”
白晨看向身旁全副武装的士兵，不知道他为什么叫起了自己的名字。
“您不是要去上层主控室吗？”
白晨一愣，接着点了点头。
“难道您……是没有带门禁吗？”士兵稍稍压低了声音。
李霖自然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的门禁就在自己的右口袋里，可白晨短暂的思考后，板起脸来再次点头。
“明白了，我来带您去。”士兵行了个军礼，接着挺起胸膛，向拐角的第一道门禁走去。
白晨看着士兵的背影，紧跟了上去。
对方嘴里的上层主控室，很有可能与自己的目的地相同。天空堡垒内部太过宏大，如果有一个免费的向导，自然是求之不得。
很快，两人来到第一道门禁前。大门两侧的隼兵抬起手中好像摄像头一样的仪器，对准两人的眼睛，墙壁上的大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他们的照片和身份。
白晨抬头看去，士兵的名字叫程祯，照片是一张很普通的面孔，如果放在人群中，很难有人能记住。
士兵走到门禁前，用手中淡橙色的门禁卡划过检测区。
“嘀。”
一声鸣响，大门上方的绿灯亮起，紧接着，金属闸门缓缓滑向一侧。
明亮的光从外侧洒下，空气的温度忽然降下来了几分。
大门外，就是这座悬浮在云顶城高空的要塞，真正的模样。
第九十七章 毛线团
“允许通过。”
隼兵收回挡在两人身前的步枪，后退一步，朝白晨行了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军礼。
白晨点了点头，迈步走入打开的大门。
光线瞬间变得明亮，体感温度明显下降几分，白晨仰起脸，看向面前这座足以称得上恢弘的空中要塞，眼中是压抑不住的震惊。
他们正身处的地方，是天空堡垒的底层。在白晨的头顶，是足有数百米长宽的偌大空间，整座天空堡垒从外部看仿佛一座厚重的碉堡，可除了最外层和底层的动力部分外，它的内部竟然几乎都是空的。
那层合金外层如同鸡蛋的外壳，抬头望去，灰色的合金仿佛云顶城终年不散的厚重云层，压抑感铺面而来。
可让白晨吃惊的，并不是这让人心生慨叹的庞大空间，而是在“蛋壳”里包裹的东西。
这里只是空旷，却并非空无一物。
仿佛树枝一般层层分叉的透明管道悬浮在半空中，它们纠缠交错，组成了一团硕大的“毛线球”。
在团毛线球的正中央，是一团仿佛火炉一般赤红色的光晕。
这些管道的节点，有无数个高速移动的黑色方盒。但那只是看起来像盒子，事实上如果从比例来看，每一个盒子都足有一个房间的实际大小，甚至有些“盒子”称得上宽敞。
这里并没有白晨想象的重叠的楼层和无数台阶，而是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呈现在他的眼前。
“李校尉？”
白晨闻声低头，这才发现程祯正在看着自己。尽管头盔覆盖了他的面容，白晨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他的表情。
“走吧。”
他轻咳一声，绷起脸来，避免再露出更多的纰漏。
在程祯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来到一座突出的平台前。程祯迈步走上台阶，接着向头顶那团“线球”出示了自己的门禁卡。
下一刻，一台好似电梯一般的黑色方块沿着管道缓缓降落在他们眼前，透着黑曜石般质感的大门向一侧打开。
白晨再抬头望向那些在管道中飞速移动的“方盒”，终于有些明白天空堡垒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和普通的建筑不同，这座堡垒的房间并不是固定的，相反，每个房间在固定的线路上以某种模式高速运行，并在某些节点汇合对接。
就好像一座大楼的电梯固定在地面，而整座楼层却在上下移动。
程祯看向白晨，后退一步，将大门让出。
尽管对这里的了解近乎为零，白晨还是硬着头皮走入这座电梯之中。
程祯紧随其后，电梯门再次关闭，这里远比白晨想象的要宽敞，在他的左手边，悬浮着3D投影的圆盘，圆盘总共分为五层，像是枪靶一样层层环套，每一圈上都有不同的数字环绕。圆盘的十二点钟方向垂下一条鲜红的短线，像是钟表的指针。
白晨和程祯就这么站在电梯里，四周响起舒缓的钢琴曲，空气里是若有若无的熏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校尉。”
白晨看向忽然开口的程祯，眼中露出疑惑。
程祯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些尴尬：“您该输入上层控制室的链接编号了。”
白晨一愣，接着看向手旁浮空的圆盘，顿时反应了过来。
这个圆盘并不是什么装饰。
刻度线所指向的每一圈圆环上的数字，所构成的组合，恐怕就是天空堡垒无数个房间对接汇合的“模式”。
“你来吧。”白晨故作冷淡地开口。
程祯沉默了片刻，接着干燥地笑了两声，回答道：“李校尉，您真会开玩笑。我只能帮您打开门禁，上层控制室的链接编号，我怎么可能知道。”
白晨嘴唇动了动，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道不妙。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大哥！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些许的迟疑，如果在这个地方暴露，那就像是入瓮之鳖，跑都没地方跑。
于是白晨只得硬着头皮，抬手伸向一旁的圆环。
五层圆环，最外层共24个数字，最内层有10个数字。白晨不是肥伦，他并不能算出到底有多少种排列组合，但他知道自己能蒙中的概率，显然比肥伦找到女朋友的概率还要小。
程祯正在看着白晨，他没有机会反复试错，而且白晨可以确定在这个电梯里一定有监控。
冷汗从他的后背冒出，白晨似乎被逼到了死局。
他伸出手指，在圆盘上轻轻划拨，却根本不知道到底要在什么时候停下。
“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终于，白晨心一横，按照记忆碎片中李霖的生日，依次拨动五层圆环。
电梯轻微颤动，失重感瞬间袭来。
白晨的身子一点一点绷紧，他已经做好了动用武力的准备。只要程祯露出一丁点怀疑的态度，他就会用最快地速度解决掉这个士兵。
四面的墙壁纯黑而不透明，白晨只能凭感觉来判断自己移动的方向。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几秒之后，电梯停止了颤动。
白晨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右手背向身后。
电梯门打开，白色的光再次洒下，电梯门外是光洁如镜的地面，长廊一路延伸，一眼看去竟然足有数十米距离，远比白晨看到的任何一个房间都要长。
于是白晨有了片刻的失神。
“李校尉，我的任务就到此结束了。”
程祯并拢脚后跟，向白晨行礼，脸上看不到丝毫异样的情绪。
白晨回过神来，他突然意识到这只是自己随便输入的一串数字所连接的房间，可程祯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怀疑。
难道连他也不知道中央控制室到底是什么地方？
心念一转，白晨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点了点头，没有开口，挺直了腰背大步走出电梯。
黑色的门再次关闭，白晨没有回头，直到身后的声响消失许久，他才转过脸去。
程祯已经不见，在他身后的是一堵仿佛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墙壁。
白晨长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就在他刚刚放松了些精神时，一直关闭的通讯里忽然传来了蓝心的声音：“这里是……这里是蓝心。”
她似乎在艰难地喘息，似乎刚刚经历了些什么：“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怎么回事？”白晨皱起眉头，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
“我在电视塔执行任务时遭到了伏击，对方现在已经被我制服。”蓝心言简意赅。
“伏击？”白晨一惊，下意识地开口，“你受伤了？”
“肩膀受到了贯穿伤，正在包扎，影响不大。”通讯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比起这个，伏击我的人要更重要。他并不是中枢的士兵，也不是暴力执法局的隼兵。”
“那是谁？”白晨一愣，他想不出到底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伏击蓝心。
“合社。”蓝心的声音沉了下来，“伏击我的男人，来自合社。”
第九十八章 识破
“合社？”
白晨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道：“等一下，如果是中枢的人我还能理解，可是合社是怎么回事？你确认不是自己看错了吗？”
“不会错的。”蓝心回答得斩钉截铁，“他的左手手腕上是合社的刺青，双头衔尾蛇，恐怕在合社里的地位也不低。”
“蓝心酱，听得到吗？”水野云的声音响起，只是语气里再不见平日的欢脱，“你刚才说的我都在听。电视塔的控制室里不应该有人出现，这是预料之外的状况，我正在跟营地总部联系……”
“黎明跟合社有过节吗？”白晨自然而然地问道。
“要说过节，也不能说没有。”水野云想了想，回答道，“营地的很多人都是瑾瑜哥从合社手里连卖带抢地带过来的，难免跟一些小赌坊有冲突，中城区也有些地方因为产业和地皮有些摩擦，不过也都是些小打小闹，黎明到底是干什么的合社应该也不清楚。至于合社背后的龙将，我们压根儿就没有见过。”
白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龙将已经被自己解决的事，只得作罢。
“肥伦，你在吗？”蓝心再次开口。
“你说。”
“我把袭击我的人照片发给你，帮我确认他的身份。”
“OK，小事。”
通讯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白晨趁这段时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长廊。
脚下的地板光洁如镜面，反射着天花板上纯白色的荧光，两侧的墙壁是灰白的金属色，只是看上去就觉得身体微凉。
长廊的尽头，是豁然开阔的房间，透明的玻璃将视野可及覆盖，玻璃外翻滚着如海浪一般的云层，没有人声，没有引擎声，四周安静得像是深夜的墓园。
这里并不像白晨想象的那样，是如同“盒子”一般的封闭房间，反倒更像是修建在堡垒顶端的开阔空间。
这与白晨刚才的观察与推想截然相反。
天空堡垒的构造，似乎远不止看到的那样简单。
“查到了，朋友们。”很快，通讯里再次响起肥伦的声音。
“我在听。”
“齐天亮，男，42岁，合社中城区分社干部，有暴力执法局拘禁机录，手上不少案头，大都被人给压了下来……”
“说重点。”蓝心打断了他的话。
“重点就是，你的判断没有错。”肥伦的声音有些变了调，“那确实是合社的人，我们有麻烦了。”
“黎明这次的作战计划是全程保密的，就算是组织内部知道具体行动的也只有参加作战会议的那些人……”水野云顿了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看来黎明并不像我们想得那样铁板一块。”蓝心替她说出了那句话，“有人泄密，而且跟合社搭上了钩。”
“怎么会……”水野云显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也许是合社的人窃听呢？或者从别的地方得来的消息……”
“如果是窃听的话，远比有人泄密要严重，那样的话整个黎明营地都将不在安全。”蓝心打断了水野云，“我知道你不愿相信，但现在我们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叶瑾瑜。”
“明白了。市政厅那边的通讯现在仍是暂时关闭的状态，我想办法尝试跟那边联络。”水野云不得不做出选择，“白晨君，你那边还好吗？”
“暂时顺利，我已经进入中心区域了。”
“明白了，我会一同汇报。祝武运昌隆。”
通讯里飞机的引擎声消失，整个频道再次安静了下来。
“蓝心，你还好吧？”
“暂时没有问题，只是我不确定这里是不是还有合社的人。”蓝心的声音依旧镇定，“这大概不是什么偶然，如果有合社的支援也不是什么怪事。”
白晨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注意安全。”
“嗯。”
通讯挂断，白晨整了整衣领，努力让自己的状态接近李霖。
他看了看一旁金属墙壁上自己的倒影，确认已经没有太大纰漏，这才迈步向前走去。
皮鞋跟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
很快，长廊走到了尽头，白晨这才有机会认真打量起房间的全貌。
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个大厅。
整个空间被分为上下两层，每一次都被白晨叫不出名字的仪器环绕着，各种颜色的指示灯交替闪烁，所有的机器都在运行着，却听不到些许声响。
在大厅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尊米白色的大理石方台，古铜色的天空堡垒雕塑悬浮在方台正上方。
白晨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的踪影，偌大的大厅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于是白晨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他活动活动肩膀，接着绕着大厅一楼的仪器挨个查看。
这些好像电脑主机一般高低错落的黑色仪器并没有可供操作的地方，甚至连一个接口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有什么“说明”之类的东西，只有蓝绿红交错的灯光有规律地闪烁着。
“啧，奇怪。”白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如果程祯说的确实是“上层控制室”，那李霖来到这里一定是有目的的，总不可能对着这一堆方盒子发呆。
于是不死心的白晨再次认真查看起这些仪器，终于在二楼正对玻璃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好像日晷一样的圆盘，圆盘正中是一个手掌形状的凹痕。
这么明显的暗示，白晨不可能不明白。于是他神一口气，接着把手掌放了上去。
一阵细微的电流穿过他的身体，接着轻柔的女声响起：“身份认证，李霖，权限：2级，允许查看。”
圆盘缓缓抬起，白晨下意识地收会手掌，淡绿色的投影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投影上，是一团好似毛线一样交错缠绕的管道，无数红色的光点在沿着管道穿梭。
白晨抬手在耳垂上长按，这幅“地图”就被记录在了他的设备里。
“这是……”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时候，一楼长廊的尽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响，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白晨眼神微凛，不动声色地望向走廊。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来人的身影就变得清晰。等看清他的面孔，白晨只觉得心中一惊。
机长，隼机的机长。
“李校尉。”机长向他行军礼，神色依旧恭敬。
白晨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
他来干什么？
“废料站的事情已经在处理了，有一条运气不错的漏网之鱼。不过校尉不用担心，他逃不出天空堡垒。”机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李霖”有何异样，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不过校尉，您不是要去上层控制室吗？为什么会在信息监管室？”
白晨一愣，立刻做出了反应：“临时更改了行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李霖校尉。”
机长后退了两步，看向白晨。
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似有深意的笑。
“怎么了？”白晨的后背有些发凉，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别装了。”机长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这里就是上层控制室，你跟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第九十九章 局势逆转
空旷的大厅，再次安静了下来。
白晨仿佛听到了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吧好吧，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机长勾起嘴角，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李霖’校尉，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名字是什么？”
冷汗沿着白晨的后颈缓缓淌下。
而机长只是阴冷地笑着，显然早已知道了答案。
毫无疑问，白晨的身份已经暴露，再继续装下去反倒显得多余，于是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挑眉道：“记不太清了。宫水三叶？”
“记不得了没关系，我记得你的名字。”机长顿了顿，微微眯起眼睛，“白昼。”
远处，连接上层控制室的电梯门再次打开，全副武装的隼兵犹如成群的沙丁鱼一般涌入，凌乱的脚步声瞬间将整个大厅填满。
机长依旧站在原地，他的表情像是猎手看向围困在陷阱里的猎物。
白晨确实是猎物。
没有退路，四面楚歌。
“刚才在底层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李校尉是个严谨得像钟表的男人，他不可能遗忘任何曾经布置过的任务。”机长看向白晨，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那些尸体确实是更要紧的事情，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偷偷捡了条命的小老鼠，竟然从我的眼前生生溜走了。”
机长举起手掌，“哗啦”一声脆响，数十台隼兵同时举起手中的电磁步枪，枪口无一例外朝向同一个方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出的伪装，也不知道你到底把李霖校尉怎么了，不过我想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现在自己到底该干什么。”机长望向白晨，笑容一点一点冷却，“乖乖走过来，在你交代清楚我们想知道的事情之后，我会考虑给你个痛快。”
“好吧好吧，别开枪。”
白晨举起双手，做出放弃抵抗的模样。
事实上他确实打算放弃抵抗。
这里和赛科医院不一样，他没有足够的空间躲闪，没有任何支援，而且所有隼兵的火力都只会瞄准他一个人。他不太确定自己恢复速度能扛得住这样密集的射击。
他还有最后的底牌，只要押送自己的隼兵减少到一定数量，白晨有把握轻松逃脱。
至于手铐脚镣之类的，无非只是给他增添了些新的零部件。
“等一下。”机长忽然开口。
白晨停住了步子，他看向台阶下的那个男人，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
“我改主意了。”男人再次勾起嘴角，“你就站在原地，我问什么，你老实回答就好。你能从我眼前溜走一次，保不准就有第二次，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白晨的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如果我说不呢？”
“脚。”机长开口。
下一秒，枪声响起。
白晨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右小腿忽地传来一阵剧痛，接着整个人跪坐在地。
鲜血沿着他的裤管渗出，转眼流淌到光洁的地板上，猩红得可怕。
“你觉得自己大概受的住几枪？”机长冷笑，“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我给你个痛快。你到底是谁，又是谁送你来的？”
“反正说不说都是死，我又为什么要说呢？”白晨的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却露出带着讥讽的笑。
“手。”
“啪！”
枪声再次响起，白晨的右臂应声绽开殷红的血花。
剧痛让白晨的大脑瞬间被涌上的血液占领，他猛地振臂，黑色的猎刀犹如野兽爪牙般窜出掌心。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这个男人比狐狸更狡猾，他不会给自己更多的机会。
“哦？”机长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晨手中的猎刀，“有意思。”
伤口几乎在转眼间愈合，白晨缓缓起身，面对着朝向自己的数十支电磁步枪，浑身肌肉一点一点绷紧。
就在这时，远处长廊尽头的电梯门，再次打开。
白晨和机长同时看了过去。
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士兵迈步走入，在他身后紧跟着两台高大的二级隼兵。士兵戴着头盔，看不清他的面庞，但白晨凭直觉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我建议你最好停手，雷顷机长。”熟悉的声音响起。
程祯。
“你想做什么？”被叫做雷顷的男人脸色冷了下来，“这儿没有你插话的份。”
“当然，如果真的是雷顷机长的话，我确实只能乖乖行礼。”
程祯拔出腰间的电磁手枪，对准了雷顷的脑袋：“可如果你是假的呢？”
偌大的大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雷顷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皱起眉头，呵斥道，“士兵，我警告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程祯的语气分外坚决，手中的枪口离雷顷的额头又近了几分。
他是认真的。
白晨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朝着这样一个诡异的方向展开。
雷顷显然意识到面前的士兵并没有开玩笑，他没有继续再施加压力，而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误会，但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敌人到底在哪里……”
“你是想让我相信你，而去怀疑级别远高于你的天空堡垒校尉吗？”程祯并没有理会雷顷的话，“擅自带隼兵前往上层控制室，对上级发出不实指控，竟然还动用武力。你已经触犯了中枢安全条例，我有责任对你进行控制。”
“可他根本就不是李霖啊！”雷顷终于忍不住了，“我再次警告你，士兵，别挑战我的耐心。”
“证据呢。”
雷顷一愣，接着指向台阶上的白晨：“如果他是李霖，根本就不可能忘记布置给我的任务，也不可能连上层控制室和信息监管室都分不清……”
“可他通过了天空堡垒的身份认证。”程祯打断了雷顷的话，“你真的觉得自己比中枢更聪明吗？”
雷顷张了张嘴，竟然一时间语塞了。
仿佛拨云见日一般，程祯的这一番话忽然点醒了白晨。
不管自己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在这座天空堡垒里，自己毫无疑问就是李霖。哪怕雷顷对自己指控的逻辑无懈可击，哪怕连他自己都间接承认了自己并不是李霖，可这并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把武器放下，你们这群机器难道也要陪着做蠢事吗！”程祯忽然扬起了声音。
在场的隼兵开始出现了动摇，它们的枪口在白晨和雷顷见摆动，精密的身份检测系统告诉他们两个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可人工智能不会依据言语的推论和判断做事，它们只服从于底层逻辑。
于是这本不该出现的场面，让隼兵无法迅速地做出处理，它们开始凌乱了起来。
白晨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将握刀的手背向身后，不动声色地将它收回掌心，接着扶着栏杆装作艰难起身。
“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白晨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个人已经叛变了中枢！逮捕他！”
“白昼，你敢血口喷人！”雷顷额头青筋暴起，“你真以为自己能在天空堡垒为所欲为吗？”
“士兵，服从命令！”
白晨猛地振臂。
大厅里，片刻的安静，只剩下他的声音回响。
下一秒，所有隼兵同时转动枪口，对准了目瞪口呆的雷顷。
局势瞬间逆转。
第一百章 爆炸
“你们……”
雷顷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种地步，他嘴唇颤抖，抬手指着面前的士兵。
但一双银亮的手铐很快挂在了他的手腕上。
程祯面对着雷顷，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你最好保持沉默，天空堡垒会对你进行审判，你所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成为供词。”
“你疯了，你们都疯了吗？那个男人不是李霖，你现在就问他，随便问他，他对这座堡垒一无所知，他根本就不是李霖啊！”雷顷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激烈地反抗。
可程祯根本就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这个身材颇为魁梧的士兵一拳打在了雷顷的小腹，横膈膜受到重击的雷顷瞬间失去了话语能力，只能像条鱼一样张着嘴艰难地喘息着。
“控制好，等下带走。”
程祯对身旁的隼兵做出指示，接着朝台阶上的白晨快步走来。
“李校尉，您还好吗？”他关切地半蹲下来，想要查看白晨的伤势。
白晨连忙制止了他，将话头带过：“没事，只是擦伤。”
“还好您没事。”程祯似乎松了一口气，“如果让雷顷顺利掌控了这间控制室，天空堡垒恐怕就危险了。”
“危险？”白晨一怔。
可他还没有问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听到一旁忽然传来隼兵冰冷的机械音：“不要动，第一次警告！”
两人同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雷顷跪坐在地上，精心打理的背头散乱在额前，遮挡住他的脸庞，看不清表情。他的手掌搭在面前隼兵的枪口上，似乎攥得很紧。
白晨微微眯起眼睛。
一种强烈的直觉冲入了他的大脑。
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松开手掌，第二次警告！”隼兵将枪口朝雷顷的额头移动。
可这个跪着的男人只是紧紧地攥着枪口，后背像是抽搐一般不停地颤抖着。
一股凉意瞬间攫住了白晨的胸腔。
危机感知。
“小心……”
话音未落。
雷顷忽然仰起了脸，他睁大了眼睛，皮肤下有如同熔岩般的光纹闪烁。
下一秒，强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紧接着火焰伴随着热浪铺面而来，厚重的玻璃幕墙顿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白晨只觉得整个人被爆炸的冲击掀起，横飞了出去。
随着他飞出去的，还有隼兵的残肢断臂。
不知过了多久，白晨的意识终于逐渐回归，眼前的画面依旧是天旋地转，耳朵里是止不住的蜂鸣。
他晃了晃脑袋，从一堆灰黑的废铁里艰难起身，看向面前的场景。
几秒钟之前还整洁空旷的大厅，现在却仿佛是废铁的垃圾场。黑色的焦灼痕迹以雷顷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这场爆炸太过突然，以至于在场的隼兵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而大厅一二层的那一排排仪器，也已经被尽数损坏，电流伴随着火星四溅，空气里是难闻的焦糊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雷顷真的如程祯所说，是别人假扮的？
白晨低头，看向躺在不远处的程祯。
他显然跟自己一样，受了足以致命的伤。但不同的是，他大概没有办法恢复过来了。
白晨想了想，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这个仿佛铁塔般的士兵显然已经无法再动弹，他的身体被金属碎片和爆炸的冲击摧残得像是被大象踩过的木偶，断裂的肋骨已经插入了他的肺里，连呼吸对他而言都已经是一种奢侈。
白晨走到他的身边，蹲了下来。
虽然立场不同，不过阴差阳错总归是帮了自己些忙。
白晨闭上眼睛，默哀几秒，正要起身。
可他的手腕却忽然被人攥住了。
白晨诧异地低头，看向突然握住自己的程祯。
“李……校尉……”士兵气若游丝，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保护好……红台……那里有……危险……”
“红台？”白晨一愣。
程祯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长廊的尽头。
白晨顺着程祯所指的方向看去，却愣住了。
那里本该是连接上层控制室的电梯，可现在白晨看到的却不是两扇黑曜石一般的大门，而是闪烁着赤红色灯光的通道。
“这是……”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程祯。
可这个士兵的身体已经一点一点僵硬了起来，他指向长廊的手臂缓缓放下，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白晨沉默了片刻，将程祯的手臂收回到他的胸前，接着起身走向长廊的出口。
现在这里的局势已经完全超出了早先的预料，这场莫名其妙的爆炸来得太过突然，那个叫做雷顷的机长以一种超出常理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白晨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也不知道程祯究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在慢条斯理地去做分析了。
长廊尽头，红光依旧闪烁，白晨已经可以隐隐嗅到空气中一股冷却液的味道。
等他终于来到通道口，看到眼前情景的时候，却忽地愣住了。
原本空旷清冷的天空堡垒，此刻却仿佛一座燃烧着的熔炉。红光并非来自火焰，而是来自无数个停滞在运行管道中的房间。
本应该按照预定轨迹行进的“黑盒”，此刻全部停止了下来，纷乱缠绕的管道正中心，原本就如同火炉一般的红色光晕，此刻光芒更甚。
白晨朝脚下望去，底层的平台上，隼兵已经开始集结，刺耳的警报声几乎是同一时间拉响，这座悬停在万米高空的要塞几乎是转眼之间进入了紧急状态。
“红台……红台……”
白晨念着程祯生前最后提到的名字，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了管道正中那团红光。
如果有什么地方值得天空堡垒的士兵，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心心挂念，那么那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这座要塞的核心。
略作思索，白晨就做出了决定。
他需要进入那个地方，天空堡垒用来传递中枢信息的地方，很可能就在那里。
白晨迈步走出管道，闪烁的红光让他的视线也变得摇晃不定，他抬手放在透明的管道壁上，一个小小的浅坑很快出现在手掌之下。只是那片浅坑到了大约一寸深之后，再往下凹陷的速度就变得极其缓慢。
白晨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管道壁的材质，想要溶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隼兵也许马上就会出现在这里，他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于是选择似乎只剩下了一个。
白晨转头，望向管道尽头的另一个房间，接着迈步狂奔起来。
既然无法从外部直接进入，那就只能想办法从内部“穿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红台
这些缠绕如毛线的管道，一定是相通的。
那么就一定存在一条从这里通往“红台”的路，巧的是，白晨恰好刚刚得到了这团毛线的地图。
他一边沿着管道狂奔，一边抬手在耳垂上按下。
淡绿色的投影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一枚闪烁的蓝色光点随着他的脚步而不停移动。
白晨已经明白了上层控制室究竟控制的是什么。
不是中枢信号的中转，而是整个天空堡垒的运行。
第一个房间马上出现在他眼前，白晨没有再慢条斯理地用身体去吞噬那扇厚重的大门，而是压低身子，屈膝振臂，状若扑食的野兽。
黑色的猎刀倏地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寒光闪烁，利刃破空。
下一秒，合金大门上裂开仿佛兽爪撕扯一般的粗糙裂痕，白晨身形未有些许停滞，跨步从裂隙间穿过，冲入了“黑盒”之中。
一阵冷气瞬间裹挟住他的身体。
于是白晨的步子不由得慢了几分，直到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在他眼前的，是仿佛冰库一般的偌大空间，灰白的机械手臂不知疲倦地运转着，一枚又一枚密封的金属罐在冒着冷气的箱子里被运向远处。
可这都不是白晨停下脚步的理由。
在他的右手边，是一扇硕大的落地窗。
窗户外，不是天空堡垒内部冷色调的金属外壳，而是仿佛浪潮一般翻涌的云海。
可这里明明就没有跟天空堡垒的外部相连。
白晨再次打开那张从上层控制室得来的地图，瞳孔猛地缩起。
尽管那张地图纷乱如线团，可白晨还是能够清楚地分辨出，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和闯入这个房间之前的位置，几乎是上下颠倒的。
白晨没有再继续移动。
他捏着下巴略作思索，心中有了一点猜测。
从刚刚进入上层控制室，白晨就已经发现里面的空间大小与外部看到的截然不同，而这次更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在管道空间内的穿梭。
有什么东西扭曲了这里的空间。
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就在白晨还在继续思考的时候，从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电磁步枪上膛的声响。
“李霖校尉，请您停留在原地，不要继续移动。”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隼兵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管道之中。
白晨抿了抿嘴唇，迅速将手中的黑色猎刀收入掌心，接着扭头看向房间里三扇联通不同方向的大门。
按照隼兵的指示停留在这里，就意味着要与它们正面接触，哪怕白晨现在的身份确实是李霖，他也不敢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
可继续走下去，天空堡垒扭曲的空间规则会让白晨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没有任何方向可言，而且还要面临违抗命令而带来一系列麻烦。
隼兵一步一步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尽管这里冷如冬日的桥洞，可冷汗还是沿着白晨的后颈缓缓淌下。
怎么办？
怎么选？
只是就在隼兵即将接近这座房间的时候，白晨的眼中忽然有精光闪过。
电光火石间，他心中有了新的推测。
如果自己想的没错的话，恐怕还有另一条快速接近红台的路。
“伸出手腕，请您配合。”隼兵已经穿过裂缝，走入房间之中，黑色的枪管毫不留情地对准了白晨的胸口，“天空堡垒怀疑上层控制室的爆炸与您有关，请不要有多余的动作，否则我们有权采取极端措施。”
白晨顺从地伸出手腕，闪烁着荧光的手铐将他的双手牢牢铐住，隼兵用枪口推了推他的肩膀，白晨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按照隼兵的指示迈步向管道中走去。
守候在通道前的两台隼兵引路，其余两台隼兵寸步不离地看守着白晨，任何可疑的动作都会被警告。
白晨嘴唇紧抿，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很快，一台黑色的，仿佛小型飞行器一般的设备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飞行器的一端连接着上层控制室的大门，另一端则连通向管道外。飞行器前，两台高大的二级隼兵手持电磁炮，胸前的动力引擎闪烁红光。
看到这一幕，白晨的嘴角微微翘起。
果然，他猜的没有错。
如果上层控制室被炸毁，导致整个天空堡垒的运行和空间都出现了扭曲，那么按照常理来说，隼兵不可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除非它们本来就准备了应急的方法，应付这种可能出现的极端情况。
通过这台飞行器，白晨也许可以直达这座要塞正中的“红台”。
“不要停下。”身后的隼兵发现白晨的步伐出现了停滞，用枪管再次捅了捅他的后背。
白晨举起双手，亮出手腕上的手铐，接着顺从地跟随隼兵地指引，走上了那台黑色地飞行器。
守卫在管道里地两台二级隼兵也随着迈入，连接管道口的大门缓缓关闭，整个飞行器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电流和引擎运转的声响。
白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与其说这是一台飞行器，倒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台模样奇特的电梯。流淌着淡绿色荧光的按钮排布在墙壁两侧，正前方没有玻璃，看不清所处的方位，只能凭借悬挂的屏幕上的光点判断所处的位置。
白晨眯起眼睛，看到了那排按钮的最顶端，写着两个字。
红台。
“搞定。”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校尉，您说什么？”一旁的隼兵察觉到了白晨的异样，它抬起手中的电磁步枪，对准了白晨的额头。
“看那边。”白晨用下巴指了指悬挂在墙壁上的大屏幕。
四台一级隼兵同时转头看去。
没有任何一台注意到，那原本该挂在白晨手腕上的手铐，已经快要整个没入他的身体里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白晨抬手拍了拍隼兵的肩膀，“别介意”。
隼兵看了看白晨的手腕，又抬头看了看白晨脸上意味不明的笑。
电梯里，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下来。
下一秒，白晨猛地跃起，黑色利刃窜出掌心。
寒光闪烁。
一真让人牙酸的切割声，紧贴着白晨的两台二级隼兵几乎是在瞬间失去了头颅，紫色的电流闪烁，照亮了电梯间。
其余四台一级隼兵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迅速地抬起手中的电磁步枪，对准了白晨。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紧接着，暴力执法局引以为傲的最新型号电磁步枪，硬生生地断作两截，切口整洁如镜。
“破！”
一声怒喝。
四台隼兵的胸口同时绽开火花，紧接着殷红的冷却液伴着机油喷射而出。
下一刻，电梯厢内六台隼兵同时倒下，地面发出轻微的颤动。
白晨收会手中的黑色猎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接着他起身，抬手按向电梯壁上写着“红台”二字的绿色按钮。
逐渐拉长的引擎声环绕着整个电梯响起，白晨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推背感袭来，他不得不紧紧贴住墙壁才能避免向后倒去。
几秒钟之后，引擎声逐渐熄灭，电梯忽地震动起来，接着白晨身后的大门缓缓打开。
赤红色的光洒入电梯厢中，空气中仿佛浮动着粘稠的血。
白晨看向门外，深吸一口气，接着迈步走出。
第一百零二章 叛徒
上城区，市政厅前。
这里被上城区的公民们称作金盏花院。
在这个摩天大楼林立的钢铁丛林里，这片崔意盎然的空地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这里可以说是云顶城里最美的地方了，精心裁剪的花圃，四处可见的大理石雕塑，正中的喷泉一年到头不停地流淌着清澈的水，看似随意修建的小路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卵石，空气里是各种花香混合的味道。
每当上城区有什么重要的活动，也许是景云集团的慈善晚宴，也许是某个高层特意安排的联姻茶会，这里都是举办的不二选地。
只是今天的金盏花院，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环绕着花院四周，全副武装的隼兵在正门前列队，往日在上城区肆无忌惮的媒体，现在也只能可怜巴巴地挨个接受检查，除了摄像机和记者的嘴，他们不允许携带任何多余的东西。
因为今天不是什么慈善晚宴，也不是什么名流的婚礼。
最近的云顶城并不太平，市中心的景云大厦被爆破，恐怖分子在上城区与暴力执法局的隼兵展开空战，甚至连上城区市郊的赛科医院都惨遭毒手，数千在那里接受治疗的病人被残暴地掳走，当作了人质。
云顶城必须有所表示，作为这座城市领袖的市长必须站出来，稳定住当前的局势。
在金盏花院两道街外，一辆不起眼的货运飞行器停放在路旁。
只是飞行器里，却并不像它看起来那么平常。
身着便装的黎明干员坐在座位上，擦拭着他们手中的电磁手枪，驾驶座前方，显示着整个上城区的地图，无数蓝色和红色的光点在地图上移动着，每隔几分钟就会有新的播报传来。
纯看向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不安地攥住了衣袖。
“紧张吗？”有人开口。
纯转过脸，看向身旁的季南希，努力地挤出笑容：“还……还好。”
“是紧张吧，很正常。”季南希将手中的手枪放下，“深呼吸，我们会在后方协助你，放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纯点了点头，抿着嘴唇再次看向窗外。
季南希没有在搭话，而是继续检查着手里已经不知道检查过多少次的电磁手枪。
“南希……”纯忽然开口，“你也会紧张吗？”
季南希的手指一顿，接着侧过脸来，认真道：“会。现在我也在紧张。”
“是吗？”纯一愣，接着由衷地开口，“完全感觉不出来呢……总感觉大家都很有余裕的样子。”
“其实我们也没有执行过多少次任务，如果说最早一次单独的话，就是上次在景云大厦的时候。”季南希转过脸来，“老实说，那个时候我也紧张的要死，时候细想起来真的是漏洞百出，如果不是遇到蓝心的话……”
季南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纯已经大概能猜出来她想要说什么。
于是纯善意地岔开了话题：“蓝心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这么感觉了，又漂亮，又聪明，什么时候都显得很镇定……总之就是很厉害啦。”
“嗯。很厉害。”季南希点了点头，接着看向纯，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其实我一直有些在意，为什么你会跟白晨他们在一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似乎不算是一路人。”
纯歪了歪脑袋，认真地思索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如果说性格的话，好像确实不太一样。”
“所以呢，为什么会加入他们？”
“为什么呢……”纯低着头，眼睛忽闪忽闪，声音忽然就低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比较孤独吧。”
“孤独？”
季南希一愣，她怎么也想不到会从纯的嘴里听到这个词。
“南希，纯。”一直坐在驾驶座的龙忽然开口，“该出发了。”
季南希点了点头，接着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纯的肩膀：“安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嗯。”
纯深吸一口气，接着朝驾驶座的阿龙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飞行器的舱门缓缓打开，两个穿着便衣的黎明成员随着纯一同起身，迈步走了下去。
“纯，听得到吗。”季南希的声音从通讯传来。
“嗯。”已经走下飞行器的纯抬手戴上鸭舌帽，压低了帽檐，“很清楚。”
“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
“记得。”
纯要负责的，是整个任务最后的一环。她需要让云顶城的市长在摄像机前，向整个云顶城公布那藏在阴影里的真相。
白晨并没有向叶瑾瑜吐露纯和樱的实情，只是告诉对方，这个任务交给她是最合适的。基于双方的信任，黎明并没有过问太多的细节，毕竟在赛科医院的那场战斗已经留给他们太深刻的印象了。
只是纯的样貌已经暴露给了中枢，想要像白晨那样伪造身份名正言顺地进入金盏花院显然已经不太可能；像蓝心那样空降电视塔也不太现实，任何擅自接近金盏花院上空的飞行器都会无条件地被击落，纯会在空中就变成一缕飘灰。
所以留给他们的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事实上，季南希所在的飞行器，只是黎明布置的其中一台。
整个金盏花院周围的两个街区已经部署了黎明牙组和刃组的精英干员，在市长演说开始的那一刻，他们将对金盏花院的正门展开进攻，现场布置的隼兵会被全数吸引，而等候在侧门的纯则会在黎明干员的掩护下进入金盏花院。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白晨已经摧毁了天空堡垒信息传递的基础上。
纯低着头，时不时地扶一扶自己的帽檐，手心不知不觉已经被汗浸湿。
季南希说的很对，她确实跟其他几个逃脱者不太一样。
白晨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蓝心是为了自己的记忆，肥伦则是单纯地为了手里那一大笔命运点——也许还有找到女朋友的梦想。
可连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只是从她第一眼看到白晨手上那串黑色命运纹的时候，纯的心底就有什么东西忽然碎掉了，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声响。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纯一边思索，一边跟着黎明干员沿着街道一路行进，很快就走到了之前计划好的地点。
纯抬起头，看向面前那座雅致的花院。
衣裙华美的女人挽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踏着青色的草地走向花院正中，空气里弥漫着浓郁不散的香水味道。
就在纯还没来得及看清花院的全貌，一旁的一个黎明干员忽然按住耳朵上的通讯：“是，是，我在听……嗯，好的。”
“怎么了？”另一个同伴问道。
“阿龙说让我们带上那支电击枪，进入会场之后纯需要有自保的手段，以防万一。我在这里陪着纯，你去取来吧。”
“好的，明白了。”
纯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干员背影，正要重新看向花院，却听到身旁那人压低了声音：“纯，接下来不要害怕，听我说。”
纯一愣，接着看向那个还很年轻的黎明干员。
“阿龙没有让我们去取电击枪，这是我编出来的。”
“啊？”纯张了张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已经不是黎明的干员了。”年轻的男人认真地看着纯的眼睛，“黎明……有叛徒。”
第一百零三章 晟
“叛徒？”
纯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对，是你听到的那样。”年轻男人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刚刚接到消息，蓝心在电视塔遭到了伏击，对方的身份很特殊。这不会是巧合，我们当中已经出现了叛徒，这次行动会有危险。”
“蓝心遭到了伏击？”纯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她受伤了吗？”
“据说伤势并不算严重，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不确定了。”男人四周张望，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那我们要怎么办啊……”纯一时间有些慌乱。
“现在任务已经不可能终止了，我们只能先想办法把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男人再次看向纯，眼神诚恳，“别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我叫晟，黎明刃组高级干员，相信我。”
这个叫做晟的年轻男人亮出口袋里黎明的标识，大概是希望纯能够放心。
“现在我们跟外界的通讯暂时是断开的，留守的人只有金盏花院周围的刃组和牙组。”晟看向那座精致的花院，接着开口，“按阿龙的意思，我们先暂时离开侧门，会有牙组的精英干员接应我们，他们是绝对值得信赖的。”
纯点了点头，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紧张。
她并不是白晨那样的作战机器，也不像蓝心那样有丰富到近乎离谱的作战经验，大部分情况下这种情景都是交由樱来处理的。
“走吧，我们需要马上移动了。那个人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阿龙应该会想办法对他做限制，但混在牙组和刃组的其他潜伏者就会察觉。”
晟再次朝纯点了点头，接着示意她跟上自己。
纯压低了帽檐，顺从地快步跟了上去，两人沿着街道远离了计划中原定的金盏花院侧门，而是来到两道街之外的别墅区。
上城区是云顶城的中心，中枢塔是上城区的中心，而这里是最接近那座白色高塔的地方。
能够出没这里的，都是平常难得一见的金纹公民，于是本就宽阔的别墅区更显得安静。
晟带着纯走向一旁掩映在灌木和花架之中的小路，直奔整个别墅区最边缘的一栋小楼而去。
“就是前面那栋楼，牙组的四个精英干员已经接到指令，很快就没事了。”晟回过头，出声安慰道。
可纯却没有出声。
她缓缓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自己身前的晟。
“怎么了？”晟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纯？”
“你刚才说，蓝心在电视塔遭到了伏击。”
“没错。”
“可是黎明的通讯不是暂时断开的吗？”纯眼神闪烁，“晟……你是怎么知道那边的事的？”
晟一愣，接着笑了笑：“当然是阿龙告诉我的，大概是水野云那边想办法联系上他了吧。”
“阿龙也告诉你……谁是叛徒了吗？”
“你是在怀疑我吗?”晟似乎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他故作轻松地摊开手，向前迈出一步，“纯，相信我……”
“对不起。”
纯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接着，她看向了晟的眼睛。
几秒钟之后，纯的脸色忽然变得分外难看。
“合社……你才是黎明的背叛者……”她看向面前那个表情逐渐阴冷的男人，“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
一阵带着泥土腥气的风吹过。温度似乎忽然降下了几分。
“是吗。”
晟勾了勾嘴角，方才脸上的诚恳和温煦早已不见踪影。
此刻的他，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笑容冰冷得像是蛇身上的鳞片。
“本以为你是个好骗的小姑娘，没想到啊。白晨身边的人，还真的都有点东西。不过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晟抬手，打了个响指。
纯的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黎明干员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他们从一开始就跟在自己身后，只是现在才显露自己的存在。
“放心，我接到的命令并不是杀掉你。你是个可爱的姑娘，我也不忍心对你动手。”晟冷笑一声，“乖乖跟着我走，也许boss会考虑放过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合社……”纯向后退去，眼中满是不解，“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大家不应该都是朋友吗，你为什么……”
“朋友？”
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只是片刻之后，他再次收起了脸上近乎癫狂的笑，整张面孔冷了下来。
“叶瑾瑜疯了，我可没疯。跟中枢对着干，他的脑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晟冷冷地看向纯，眼神如淬毒的匕首，“没有人干得过中枢，与其陪他一起死，不如趁早找好下家。合社愿意给命运点，足够我从下城区那个鬼地方搬到中城区的命运点，这就够了。”
说完这话，晟似乎也觉得自己透漏的有些多了，于是朝一旁的两人扬了扬下巴：“抓起来，干什么都行，别弄死了。”
其他两个黎明干员对视一眼，接着快步走向了纯。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女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深沉的暗红色。
“乖乖跟我们来。”
身材高大的黎明干员走到纯的身前，毫不留情地朝女孩的领口伸出手去。
“纯”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干掉你身后的那个人，然后再干掉你自己。”
她开口，声音却不像刚才那样带着慌乱和困惑。
于是男人伸到一半的手掌，就这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你在愣什么呢？”身后的同伴催促道。
一旁的晟看着眼前有些诡异的一幕，忽然高扬声音喊道：“躲开！”
但已经晚了。
站在“纯”身前的男人猛地拔出腰间的电磁手枪，毫不犹豫地转身朝自己的同伴射击。闪烁着电光的子弹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对方的心口，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男人看向晟，接着抬起枪口对准自己的下颌，扣动了扳机。
“砰。”
血花四溅，如樱瓣散落。
男人瘫软着倒在地上，殷红的血从他的头顶缓缓淌出，流向道路旁的花圃。
晟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眼中的震惊逐渐转化为恐惧。
纯，或者说樱，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几秒钟前还有呼吸的黎明叛徒，接着一步一步走向呆立在原地的晟。
“别……别过来，别过来！”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慌乱地拔出腰间的电磁手枪，指向了樱的额头。
“打断自己的手腕和脚踝，然后把枪交给我。”
樱冷冷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怜悯。
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握枪的手不自觉地朝向另一只手腕，放在扳机上的指尖不住地颤抖着，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唰。”
一阵劲风忽地袭过。
晟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划过眼前的到底是什么，整个人就横飞了出去，撞向路旁粗壮的枫树，接着昏厥了过去。
他手中的枪在半空中脱落，弹向樱的脚边。
可樱没有看向那支手枪，而是微微眯起眼，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姑娘。
“不好意思啊，纯酱，我们大概还需要他。”
身着战斗服的水野云收回自己刚刚踢飞晟的腿，扭头朝樱咧嘴一笑：“啊，不对，你现在应该不是纯酱，没错吧？”
第一百零四章 反差
樱冷冷地看着水野云，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露出些许动摇。
“果然，纯酱可是不会这么看着我的哦。”水野云甩了甩手腕，“还好赶上了，差点就来不及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应该在蓝心那边。”
“正常来说，我确实应该在蓝心酱身边，但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现在可不是什么正常情况。”水野云看向瘫坐在树干底下的晟，“合社的人已经渗透到了黎明的内部，牙组和刃组的通讯现在还是关闭状态，我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瑾瑜哥和阿龙。这次的任务可能有危险。”
“看出来了。”樱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也许能从这家伙身上问出点什么。”
水野云走向树下的晟，接着从腰包中抽出手指粗细的绳索，将晟牢牢地捆绑在树干上。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水野云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樱，“你看啊，我平常都管你叫纯酱，可现在你应该不是纯吧，被人叫错名字的感觉可不太好受。”
“樱。”
“好听。”水野云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你们这群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你想知道什么？”樱没有接上水野云的话头，而是反问道。
水野云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道：“就是不知道的东西啊，他们是怎么跟合社勾搭上的，合社想干什么，还有哪些人之类的。”
“这些东西，我都已经知道了。”
“是吗！”
水野云眼睛一亮，只是还没等她高兴，樱就打断了她：“但我不能告诉你。”
“……”水野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樱酱你这是……逗我玩呢？”
“我确实不能告诉你我知道的东西，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谎话。”樱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是吗。”水野云挠了挠脸颊，接着再次露出没心没肺的笑，“那就听你的好了。”
接着她抬起手掌，抡圆了用力扇向晟的脸颊。
“啪！”
一声让人脸颊一疼的脆响，晟整个身子一震，接着惊恐地抬起头来。
等他看清眼前女孩的模样，晟眼中的惊恐变得更加浓郁了几分。
“真是让人失望啊，晟。”
水野云依旧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只是声音却不像刚才那样欢脱：“我本来以为我们是好战友呢，哎呀，可惜了。”
“水……水野云，你别……”
“嗯哼。”水野云抬起手指，轻轻抵在晟的嘴唇上，“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说多余的话。我要赶去找阿龙，没什么时间听你废话。明白了吗？”
晟只是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姑娘，仿佛自己身前的是前来收命的阎罗判官。
水野云咧嘴一笑，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柄锋离的匕首，在指尖旋转了几圈，猛地刺向树干。
一声闷响。
利刃紧贴着晟的太阳穴刺入树干之中，一条血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鬓角，血珠一点一点渗了出来。
“再问你一遍哦。”水野云笑着看着晟的眼睛，一字一顿，“明，白，了，吗。”
晟拼命地点头，鬓角的汗珠混着血液淌下。
樱微微皱眉，看着蹲伏在晟身前的水野云。这个姑娘依旧是往常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手段却狠辣得足以称之为熟练，以至于樱在一瞬间产生了错觉：面前这个姑娘似乎是个陌生人。
“第一个问题，合社通过谁找到你们的。”
“我不认识……我真的不认识，我是在下城区碰到那个人的，我发誓我不认识他……”
水野云看向樱，樱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合社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谎话。”樱冷冷开口。
“了解！”水野云猛地抽出潜入树干的匕首，用力刺向晟的手指，接着在晟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时候，随手从他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塞入晟的嘴里。
血液从晟被穿透的指尖淌出，晟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樱再次皱眉，她并不喜欢这种太过暴力的方式，尤其是当施展这种手段的是一个看上去颇为阳光的姑娘。
“再给你一次机会哦，晟。”水野云扯出晟嘴里的布条，“想好了再说。”
“产业，黎明的所有产业，中城区的工厂，商店街，只要黎明消失了，那些地盘肯定就是合社的了。”晟忙不迭地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他们许诺给你了什么？命运点？”
“对，命运点，很多的命运点。”
水野云的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她看向晟，深吸一口气，接着开口：“我不太想跟你再继续对话了，最后一个问题好了。把你知道的，跟合社勾搭的人，全部告诉我。”
晟的眼中露出些许犹豫，没有回答。
这次没有等到樱开口，水野云就再次抽出匕首，狠狠地刺穿了晟的另一根手指。
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可水野云已经将布条再次塞入了他的口中，他只能像只被捞出水的鱼一样拼命地扭动。
片刻之后，水野云抽出布条，声音冷了几分：“说。”
“我说，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接着晟像是倒豆子一般，把他知道的所有名字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水野云则跟着他重复念着每一个说出口的名字，眼神越发冷硬。
“就这些，我发誓只有这些了。”
“是真的。”樱这次抢在了水野云之前开口。
“是吗。”
水野云抽回匕首，在晟的脸颊上抹去了匕首上的血迹，接着将它重新放回腰间。
“水……水野云，云姐，你会放过我的对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把我交给瑾瑜哥，我向他认罪，让瑾瑜哥来判罪，他让我死我就死……”晟拼命地扭动着身子，鼻涕和眼泪糊在脸上，混着血液湿漉漉地淌下，“我求你了，我对不起黎明，我对不起你们，给我个机会，我一定……”
“砰！”
一声枪响。
樱看向水野云手中的电磁手枪，灼热的枪管有淡淡的白烟飘出。
晟瞪大了眼睛，接着脖子一软，整个脑袋歪斜向一旁。额头正中的枪口上，血液汩汩地流出，沿着他的鼻尖滴落。
“你不配叫瑾瑜哥的名字。”
这是樱在黎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水野云愤怒的模样。
这个往日里无忧无虑得像是金毛犬一样的姑娘，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面前死去的男人，眼神冷冽如数九冰封。
樱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水野云才看向樱，强挤出有些艰涩的笑：“对不起啊，樱酱……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还好。”樱回道，“只是反差大了些。我本来以为这种事是阿龙那样的人才会做的。”
“不，不是这样的，阿龙他才不会……”水野云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樱就这么站在原地，没有催促，也没有开口询问些什么。
许久之后，水野云仰起脸，深吸一口气，接着转头看向樱，眼神坚定：“走吧，我们需要把这件事告诉阿龙他们。在任务开始之前，我们必须先揪出黎明里的老鼠。”
第一百零五章 背影
云顶城上空，天空堡垒，红台入口。
红色的光在白晨脸上不停闪烁，以至于眼前的通道似乎都在摇晃。
他操控隼兵的飞行器，顺利地抵达了程祯口中的红台，只是眼前的画面与他想象的很是不同。
这团红色的光晕里，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长走廊，赤红色的灯光在走廊顶端交替闪烁，走道两侧没有墙壁，没有护栏，只有脚下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黑色地面。
白晨深吸了一口气，黑色的猎刀在他的掌心转了个圈，接着被稳稳握住。
隼兵的追击恐怕很快就会到，自己几乎是在天空堡垒的眼前摧毁了两台二级隼兵，哪怕他真的是李霖，也已经是这座要塞的敌人。
想到这，白晨没有再犹豫，身形飞掠，迈步沿着走廊狂奔前行。
连串的脚步声在长廊回响，这条走廊远比外面看到的那团红色光晕要长，恐怕空间在这里又出现了某种延伸和扭曲。
不知过了多久，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座旋转的楼梯。
白晨抬头，望着这座仿佛通往天空高不见顶的楼梯，稍作迟疑，没有立刻迈步踏上台阶，而是微微俯身，浑身肌肉绷紧。
他的脸开始出现变化，那张冷硬的军人面孔再次化成一张略带痞气的年轻面庞，李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晨自己。
紧接着，白晨后背的肌肉如同流水般鼓动，黑色的推进器仿佛鹰隼张开的羽翼一般从他的肩胛骨窜出。
这是二级隼兵身上的推进装置，白晨以防万一顺带吞入了身子里，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淡蓝色的火焰喷射而出，白晨屈膝蹬地，整个人腾空而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隼兵的飞行器，自然驾轻就熟。
那条仿佛天梯一般的楼梯在他眼前飞速后掠，呼啸的风声充斥着他的耳道，他后背的飞行引擎足以推动重达两吨的二级隼兵，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承受力，白晨甚至可以毫无压力地突破音障。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座楼梯依然像是通往天空一样，看不见顶端。
白晨抿了抿嘴唇，心中起了疑惑。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望向自己脚下。
紧接着，白晨的脸色变了。
推进器反向喷吐火焰，白晨的身形迅速地停滞在空中，他怔怔地低着头，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在他视线可及的地方，是楼梯的最底端，也是自己起飞的起点，距离不过十几米。
可按照白晨刚才的速度和时间，他现在至少已经离地千米有余。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白晨就在原地。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拦住了他。
白晨微微皱眉，后背的推进器迅速地没入他的身体里，接着整个人从半空中落下。
“砰。”
一声闷响，白晨单膝跪地，稳稳着陆。
他想了想，再次幻化成李霖的模样，迈步走上了身前的台阶。
“叮。”
一声仿佛泉水滴落深潭的轻响。
白晨只觉得眼前一花，却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再发生。
他警惕地张望着四周，确认并没有其他异常情况之后，这才抬头继续向上走去。
只是在楼梯上行走了片刻之后，白晨再次望向身下，却发现已经看不到楼梯的底端，他仿佛突然置身于无天无地之所，头顶高不见顶，脚下深不见底。
“怪了。”
现在白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里的空间与平常的世界很不相同。
可他没有别的选项，他只能继续沿着这条看不到尽头的楼梯走下去。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像白晨想象的那样花太多的时间，大概几分钟之后，他就抬头看到了楼梯的尽头。
于是白晨加快了脚步，身形一掠再掠，不过片刻之间就已经到达了楼梯的顶端。
在他眼前的，是一条与先前看到几乎相差无二的悠长走廊，有些扎眼的红色灯光依旧在闪烁着。
白晨没有犹豫，他已经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他必须加快速度。
黑色的推进器再次探出他的后背，光焰喷射，空气扭曲，白晨好似入水长龙一般疾飞而去。
没有花费太多时间，长廊就已经可以看到尽头，白晨再次加大了功率，整个人的身形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只是等他终于冲出长廊之后，眼前的一幕却让白晨愣住了。
一条一模一样的楼梯。
仿佛直通天际，看不见顶端的楼梯。
白晨张了张嘴，接着抬手振臂，黑色的猎刀在身旁的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他的心里有了个很不妙的推测。
没有耽误时间，白晨再次迈步走上楼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剧情，他很快走到了楼梯的顶端。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长廊。
白晨咬了咬牙，再也顾不得身体的承受力，推进引擎发出让人颤抖的咆哮，一声爆响，透明的音障出现在他身后，白晨身形飞掠，整个走廊回荡着引擎的轰响。
数十秒后，白晨再次出现在通道的尽头。
他右手边的墙壁上，那道深深的刻痕看上去分外眼熟。
“鬼打墙？”
白晨皱起眉头，毫无疑问，他已经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循环。
每一次等上楼梯，他都会再次回到出发时的那条长廊，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是同一条。
白晨按了按耳垂，想要打开通讯，可耳旁静静悄悄，没有任何声音。
循环。
每一次的终点都是下一次的起点，像是闭合的莫比乌斯环，无论白晨做什么，都只会回到原地。
他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循环。
白晨没有再继续走下去，而是收起背后的引擎，盘腿坐下。
隼兵大概不会追来，如果他们出现反倒是一件好事。对白晨而言，可怕的不是武器，而是未知，他必须想出办法打破眼下的僵局。
可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样怪诞的场景，就算他挠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该如何去做。
想要打断莫比乌斯环，最好的办法是剪断它。
但白晨面对的不是什么实体，他的一身本事根本派不上用场，如果有蓝心或者肥伦在，没准儿能想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是，白晨忽然觉得手腕出传来一阵灼烧的感觉。
他迅速抬手，挽起袖口，看向自己的手腕。
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手腕上，一团仿佛绽开的花朵一样的金色光团，一明一灭地闪烁着。
“这是？”
“礼物。”
有人在他耳旁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白晨一跃而起，在空中翻转身子，稳稳落地，手中猎刀直指前方。
什么也没有。
他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这个连接长廊和楼梯的房间里空无一物，不可能有人藏得下。
白晨低头，手腕上的金色花朵依旧在闪烁，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不适。
他想了想，再次迈步走上面前的台阶。
“叮。”
又是一声轻鸣，正如白晨第一次踏上这座楼梯时一样。
他眉梢微挑，接着沿着楼梯一路向上跑去。原本高不见顶的楼梯很快就到了尽头，这一次出现在白晨视野里的，不再是昏暗的走廊，而是一面仿佛将整个视野都包裹起来的硕大玻璃幕墙。
幕墙外，云海翻滚，四周听不见些许杂音，脚下光洁的地板映着头顶的灯光。
房间正中，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白晨，黑色的长风衣垂落，不起一丝褶皱。
白晨的瞳孔猛地缩起。
这个背影，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