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1我要陆家军
“长今,你终究还是太过自负了。”
多铎终于忍不住,嘴角缓缓扬起了得意的弧度,脚步跟随着目光一起逼近了苏长今。
“说来听听。”尽管苏长今克制地很好,那一丝紧张还是暴露在多铎的眼中,他心中更加放松了些。
而陆惊野,自始至终只是立于马上,听着多铎的计谋陈词,他毫无动容。
只有在他逼近苏长今时,他眉心抑制不住的跳动了下。
“你太过相信自己的实力,以至于你敢孤身前来……我不妨告诉你,你闻到的异香,是我西戎特产的千里追魂散。”
说完这句话,多铎心中既有释然,又有那一开始便隐隐透露的无奈。
说完这句话,他身后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穆尔旦,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见已经中毒的苏长今跟刚刚赶到的陆惊野都没什么表情,他不免有些气闷。
“枉你们两人还都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居然连我们西戎圣药都没听说过……千里追魂散,又叫断肠散,中药之人三日内若无解药,那便要忍受锥心之痛,饱受肝肠寸断的折磨……”
他语气里似乎还很得意,只是说完后,不经意就收到了多铎冰冷的眼神。
多铎看着苏长今,视线又从苏闲苏悠两人身上划过,“只怪你太过自负,若你今日带着你身边那个精通药理的侍女,或许我也奈何你不得。”
这不等于说她是废物?
苏闲没什么动静,倒是苏悠一脸的怒火,愤恨难当,恨不得直接上去咬死他的感觉……
“所以,现在应该到了谈条件的时候了吧?”苏长今眸色微凉,代替多铎说出了这句话。
被堵的哑口无言,多铎几次三番想对她说什么,终于也只是别来了脑袋,将自己的视线从苏长今身上扯开。
沉默良久,视线再度聚集时,多铎放在了陆惊野的身上,“陆惊野,我倒是想看看你对她的心,到底有多真。”
陆惊野并未开口,而是等待着他的下文。
多铎也并没有让他失望,下一刻他终究说出了自己的条件,“陆家军三个月的使用权,我将解药给你。”
几乎他的话一说出来,苏长立刻明白了,他要打的是什么主意。
如今,蒙国趁着西戎多铎不在国内,正在西边兴风作浪,这几年蒙族大兴动武,兵强马壮,打起仗来绝对不会手软,西戎一开始或许的确占不到上风。
多铎想要借走陆家军,无非是为了挫败蒙族。
“你倒是聪明,专门来借陆家军。”陆惊野眸色冷凝,似笑非笑着看着他。
多铎当然不是傻子,相反,他聪明的很。
因为此时此刻,无论是他从任何一处借来了军队,都不会那么轻松……但陆家军不同,它不属于皇权的私有物,而是战场上骁勇的战士,唯独听命于陆惊野。
而陆惊野,与南祁渊的关系甚好。
且,他最为紧张在乎的人,又是面前的苏长今。
“不过你就那么确定,苏长今已经被你拿住了?”
陆惊野挑眉,忽然就问了这么一句。
多铎一愣,向着苏长今看了过去。
622我来的不巧了
一旁的苏长今依旧是没什么动静,见多铎转过了身来,她勾了勾唇,笑的人畜无害。
多铎看着她,险些溺死在她的笑容里,终究还是扯开了视线,眉眼逐渐露出了锋芒,“陆惊野,追魂散需要三日后才能发作,你以为现在能看出什么来?”
“追魂散需要三日发作不假,但若是我们摄政王的脾气发作起来,只需要一炷香。”
多铎没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陆惊野眉眼弯弯地向他解释,目光却全然放在了苏长今的身上。
“一炷香的时间,她想要什么不能自己动手?”
闻言,多铎却放声笑了起来。
“陆惊野,枉你聪明一世,怎么如今倒越发糊涂了,中了断魂散的人不可运功,否则气息流窜,静脉堵塞……况且你以为我会将解药随身携带?”
既然此行背水一战,自然就得考虑万全。
更何况,他是同北冥玄夜打交道,怎么可能不多留个心眼儿。
北冥玄夜加上陆惊野,他若是不考虑这些,只会被这两个人啃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底牌,穆尔旦大笑三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指着苏长今对陆惊野叫嚣,“听说牧野王可是对永夜公主情根深种呐,我们也只是借陆家军区区三月,用此解药换取永夜公主另眼相待,牧野王不亏吧?”
陆惊野并未开口,只是眉头微微一皱,看起来难免像是心中存疑,他抬眼向着苏长今送了个眼神。
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那目光在此时的多铎几人眼中,明显就是不可思议地质问:你真中毒了?
收到目光的苏长今兀自扯了扯嘴角,无声一笑,耸了耸肩,给了陆惊野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两人这是打开了哑语?
多铎看得不爽,却没有立场再去制止两人,而清楚目前形势的穆尔旦立马上前,“牧野王,这是不打算为摄政王求来解药了?”
“那我可提醒你,此番所使用的千里追魂散乃是特制,若是解药并非出自我们这儿,恐怕永夜公主只能香消玉殒了。”
劝解不成,只能威胁了。
双方已经撕破脸,也没什么情面可留了,多铎会有所顾虑,穆尔旦不会顾忌这些。
密林中,几人相对而立,每个人似乎都在为自己的利益权衡利弊。
“呦,我来的不巧了!”
一声清亮的呼喝,就好似林中的一声莺啼,瞬间点醒了迷局中的众人。
“什么解药,什么香消玉殒啊?”
她踏着轻快的步伐,身后跟的十数名侍卫,目光大摇大摆的从苏长今身上掠过,显露出隐隐的得意。
“不会吧,堂堂永夜公主,听说如今还是大庆最聪明的摄政王,居然中毒了?”
北冥瑞雪神色飞扬,一手撑在下巴上,看起来依旧是嚣张跋扈的很。
戎笛心底微叹了口气。
公主这个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实在是不必表现的这般明显。
“你中的毒还少吗,这么惊讶做什么。”苏长今兀自一笑,一针见血。
北冥瑞雪的笑声,可谓是戛然而止。
623四个人十八个心眼儿
“啧啧啧,杀人诛心啊。”
苏悠适时地插了句嘴,抱着胳膊摇头感叹。
不说别的,光是北冥瑞雪被苏长今抓住,关在郊外别庄的那小半月,什么蒙汗药软骨散没给她用过?
北冥瑞雪的脸,肉眼可见变得更黑。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招人待见。”
北冥瑞雪倒是一如既往,丝毫不掩饰她对于苏长今的怨怼。
这边聊天聊的稀松平常,完全没注意到眼下是什么场合,穆尔旦却有些按捺不住了,他迫切地看了看多铎,“王子,这件事再拖下去,难保不会有更多的人过来。”
得罪苏长今,等于同时得罪了大庆和北冥。
虽然说已经撕破脸了,但越少的人知道,他们能赖掉这笔账的机会也就大一些,毕竟陆惊野也不见得想让多少人知道,陆家军在他们的手里。
被太多人发现,他们恐怕也难以成事。
多铎眸光一闪,眼中的光彩逐渐地沉了下去。
……
无人注意到,在离他们不足半里的密林中,还有着另外一拨人马。
“寒石,长今她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手掌压在了一旁的树干上,明明正是天寒之际,他掌心却湿乎乎的,南钥紧张地注视着远处的动静。
寒石抬了抬眼皮,随意向远处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四个人十八个心眼儿,你的担心实在多余了。”
南钥不解,“他们的确都不是什么善茬,可万一长今真的中毒了……”
“你还是没明白。”寒石素着一张脸,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却隐隐透露出无奈,“四个人十八个心眼儿,摄政王便能占去十个。”
“她不会中毒。”
关心则乱,南钥未必没有意识到苏长今的本事,但只要苏长今身处危险了,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心。
……
另一旁,多铎俨然也已经没有了等下去的耐心,他蹙了蹙眉,眼神冷厉地看着陆惊野,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陆惊野,你口口声声不离苏长今,可如今牵扯到你的利益了,你便毫不犹豫地抛弃她,那你还有什么资格在她身边?”
多铎这话说的自己痛快淋漓。
不说别的,就拿这件事情来说,说实话,他倒是真心希望陆惊野会毫不留情地离开永夜……如此,也就意味着他永远失去了心悦于苏长今的机会。
624救或不救?
多铎有私心。
其实,今天他做这这一幕戏,无论成功与否,他都是有好处的。
“照你的说法,你成了好人,本王反倒不是个东西了?”
陆惊野挑眉,“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若是能用到战场上,西戎也不至于次次败北了。”
多铎忍不住气恼,刚想与他争论,却被身后的穆尔旦制止,“王子不必与他置气,救或不救永夜公主,不过是牧野王一句话的事,我们在这儿等结果便是。”
穆尔旦还算是个冷静的主儿,大局已定,将难题抛给牧野王,可比他们在这儿生闷气来的舒服。
想必,陆惊野会答应他们的条件。
毕竟,当时永夜公主不过是回了一趟北冥,他便敢带着陆家军上门去要人了,可见永夜公主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
只要他们牵制住永夜公主,就不怕陆惊野不帮他们。
“陆惊野,你考虑的如何?”
多铎倒也平静下来,看着依旧没什么动作的陆惊野,开口逼迫。
反观一旁,陆惊野兀自叹了口气,静默片刻之后,终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本王实在帮不了你啊。”
此话一出,多铎惊疑地拧了拧眉,就连穆尔旦也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惊野,“你当真要放弃永夜公主?”
“呵,原本以为你好歹也是一片真心,不成想你真的能对她不管不顾,本王子看错你了。”
在他们较长论短之时,苏长今依旧沉默不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北冥瑞雪却又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她看着苏长今,本来只是想来看戏的,眼下却又阴阳怪气地对她开口。
“人心险恶啊,这下你看清楚了吧,不过也没关系,现在能救你的也不是只有陆惊野一人……”
说完,她眉眼斜斜地向苏长今瞥过去,却发现对方居然依旧不为所动,她气闷地扭过了头去。
她这话说的够明白了吧?
出去呆了两年,还真就变成了个呆子。
“主子……”眼下的情况,却是陆惊野居然不愿意对他们施救,苏悠忍不住担心地看向了苏长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长今眉目无喜,淡漠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但此时看在其余人眼中,便活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中了毒却又无人施救,难免令人生出些怜悯。
北冥瑞雪还生着闷气,转头之时,却将冰冷的视线放在了陆惊野的身上。
多铎冷笑着点头,心中却有几分说不出的畅快。
依照北冥玄夜的性子,陆惊野放弃了她,那他两人就再也绝无可能,虽然他得不到陆家军的支持,但陆惊野也别想再得到北冥玄夜的心!
而北冥玄夜毕竟中毒,如今北冥瑞雪也有搭救之意,只要她肯说服北冥无极借兵,也是一条法子。
思绪百转之际,多铎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路,“陆惊野,怪不得永夜看不上你,如今看来你的确并非良人……”
“多铎。”苏长今忽然开口了,在场之人皆循声望过去。
却见她嘴角一抹淡笑。
“你刚刚说……中了追魂散,有什么症状来着?”她眉眼微挑,眸光潋滟至极。
625从未选择,何来原谅
中了追魂散,不可运功,不可动武,否则经脉堵塞,气血逆流,生不如死。
若是三日内得不到解药,刺骨锥心之痛,肝肠寸断至死。
终究是不忍心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多铎也不敢去看她,只是哑然无声,并未开口。
他有顾虑,穆尔旦却没有,他冷笑一声上前对苏长今开口,“中毒之人三日内无解药必死无疑,且三日内不可运功,不可动武,否则气血逆流,生不如死!”
“不可怎样?”苏长今仿若未曾听清,再度询问。
皱了皱眉,穆尔旦不耐地再度开口,“不可运功,不可动武……噗——!”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道莫名的罡风扇出去老远,劲风狠厉,直接将他拍在了树干上!
树干狠命一抖,他如同坠崖一般地滚落下来,砸在了地上又翻滚几圈,俯身吐出一口鲜血。
在场众人皆是面露惊色,被这巨大的罡风所震惊,后知后觉地向着那罡风袭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这样吗?”
慢条斯理地顺了顺自己的衣袖,苏长今开口之际笑得淡然如水,却又令人生寒。
看着远处已然悄无声息的穆尔旦,多铎甚至无法开口去让人查看他的情况。
都说北冥玄夜十三四岁便上得战场,与蒙国作战,但他从未亲眼见过,北冥玄夜真正动过手的时候。
“你没有……中毒?”
他开口,嗓音却带着自己未曾意识到的沙哑……不应该的,他分明趁苏长今未曾注意的时候下了药,怎么会没有中毒?
“哼!多铎,你以为我们凭什么能孤身前来?”眼下也无需在隐瞒,苏悠冷哼一声,给他一个真相大白。
“早在来这里之前,我们就服下解毒丹了,跟你交涉的时候都闭气呢,不然你以为我阿姐怎么放心不来呢?”
苏悠苏闲两人都是内功深厚,所以闭气也能闭上一段时间,苏然内功弱上一些,是以苏长今这次没有带她出来。
“北冥玄夜就是北冥玄夜,我终究还是输得一败涂地。”眸光闪烁着暗淡下去,多铎扯了扯嘴角,分不出是冷笑还是苦笑。
没能得到陆家军,也失去了那个得不到的人。
枯叶都没有的密林本就寂寥,他看起来更为落魄。
“唉,世事无常,世道险恶啊!”北冥瑞雪长叹一口气,颇有几分同情地看向了多铎……毕竟对于败在北冥玄夜的手上,她可深有体会,经验丰富。
世事无常倒也没错,毕竟她也从未想到过,曾经她所以为的耻辱,如今也能拿出来当做笑谈了。
“不过你用心险恶,那个陆惊野也不是什么东西……”说到这儿,她忽然将视线放在了苏长今身上,面露质疑。
“陆惊野在你跟利益之间选择了后者,无情无义之人,你不会还要原谅他吧?”
戎笛虽然一直感觉自家主子管的有点儿宽了,但眼下这句话倒是说的漂亮。
很显然,这是众人都关心的话题,被多道视线注视着,苏长今却淡漠地勾唇,“从未选择,何来原谅。”
626伪君子
这话说的,倒也正常。
苏长今本就没有答应陆惊野的任何事情,就连那莫名被赐下的婚约苏长今都千方百计想要拒绝,自然也不会因为陆惊野的拒绝施救而伤心。
多铎是这么想的,眼下就连北冥瑞雪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一直以来的确都是陆惊野在追着苏长今,长安城内有目共睹。
“那便罢了,毕竟世道险恶,自己一个人风华绝代不是更好。”北冥瑞雪如是说道。
眼下倒也不需要牵扯其他的,苏长今跟陆惊野之间的事情的确是不好弄明白,但苏悠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可以道得清楚的。
“好了好了,没必要牵扯其他的。”苏悠蹿出来岔开了话题,又将矛头直指多铎,“但你用心险恶乃是事实,若非我们提前有所准备,岂不是真要因此中毒而丧命!”
“我……”多铎摇了摇头,目光笃定的看着苏长今,“长今你信我,我从没想过要害你。”
“无论这计策成与不成,解药我都会交到你的手上,绝不会让你有所闪失。”
他话倒是说的漂亮,苏悠却是压根儿不会相信了,她冷哼一声,言辞更是犀利。
“中了追魂散的人不可运功,可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对我家主子虎视眈眈,若是没了这功夫傍身,你凭什么能认为我家主子能安然无恙?!”
出了任何闪失,他可负责的起?!
“我……”多铎被堵的哑口无言,对方一字一句皆是事实,他根本就无力反驳。
“说的好!”北冥瑞雪难得对苏悠另眼相看,她记得以前这个小丫头虽说也机灵得很,但是多少有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现在嘛,不知怎样了。
……
“不是,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害她……”
多铎哪里还有翻盘的机会,他止不住的摇着头,眸光闪闪烁烁,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蓦然,他的视线扫到了一旁的陆惊野,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眼神一亮,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犀利的眸光直指陆惊野。
“那他呢?!”
多铎的手指过来,陆惊野不轻不重地抬了下眼皮,似乎也刚从几人的话里回神,眼底难得沾染了些戾气。
“本王如何?”他言语清冷。
多铎用一双冷厉的眼睛盯住了他,神色带了些许歇斯底里的疯狂,“我是下了毒,但他见死不救也是事实,解药我是一定会给的,那他又凭什么值得被原谅?!”
“我是小人我认了,但若我是真小人,那他就是伪君子!”
实际上,多铎也不过是想要拖他一起下水罢了。
他得不到的人,陆惊野更是休想。
曾几何时,多铎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难免令人唏嘘。
“伪君子?”
陆惊野混不在意的开口,眉目微挑,戾气越发凝重了些,“我不妨告诉你,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她根本没放在眼里,何须我来救?”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倒是漂亮,听起来是信任她,实际上呢?”多铎冷笑,“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见死不救的事实罢了!”
“不然你说什么帮不了我,为何不愿将陆家军借出来?”
627玉佩?玉令!
眼下他倒是言辞犀利至极,为了将陆惊野也拖下水,显然他是准备下足功夫的。
说到这儿,他竟还生出了几分释怀的笑意来,“陆惊野,没有证据,你的话根本站不住脚,说到底你不过是认为她还不值得你将陆家军交出来,这你也能反驳不成?”
他一顿话说下来,的确让人难以反驳,北冥瑞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连苏悠也不知该如何再斡旋开口。
洛鸣略有些忧虑地看了眼陆惊野。
说起来,陆惊野对于苏长今的感情,他几乎是全程见证的,他绝不可能放任苏长今自生自灭。
今日这般,就算知晓了苏长今未曾中毒,他也可以假意将陆家军借出去,可为何非要让旁人误会他?
洛鸣都想不明白,在场之人同样如此。
“也罢,既然如此,让你死心也好。”
蓦然,陆惊野开口,视线却是实实在在地放在了苏长今身上。
“陆惊野,你还想狡辩什么?”多铎不屑一顾地开口,俨然已经忘记了明明之前是自己先做下的错事。
陆惊野并未看他,而是目光灼灼地落在苏长今身上,“多铎,方才你借陆家军,我说实在无能为力,你可知是何原因?”
“能有什么原因,陆家军是你的底线,显而易见苏长今还不足以让你打破这道底线,不是吗?”多铎依旧冷笑着开口,总归陆惊野不会再有机会接近北冥玄夜,此番他也算并非全无收获了。
苏长今的眸光依旧淡然,看起来平静无波,但总有人能够抓住她眼底的波澜壮阔。
注意到她眼底的神情,陆惊野无声地勾了勾唇,“错了,陆家军除非我亲自指挥,否则需要一枚玉令方可调动,你可知那枚玉令现在何处?”
玉令?
多铎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跟玉令有什么关系,况且玉令在何处恐怕也只有你知道,你休要胡扯。”
“不在我这儿。”陆惊野勾唇,说的轻描淡写。
与此同时,被他注视着的苏长今,眸色微闪。
洛鸣这才明了。
是了,除非是陆惊野,旁人调动陆家军必须要那枚独一无二的玉令,所以他的意思是,眼下玉令并不在他那儿,就算他愿意交出陆家军,多铎也调动不了。
陆惊野口中的无能为力,是因为那枚玉令眼下并不在他那儿……
“胡说八道,玉令怎么可能不在你那儿,难道你会放心交给旁人?”多铎不信,对陆惊野的话满是质疑。
“不错,陆家军不是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我绝不会将其交到居心叵测之人手上。”陆家军是几代人的心血,他需要对军中每一位战士负责。
无论因为怎样的原因,他可以牺牲自己的命去救苏长今,却不能因为私人感情罔顾陆家军中每一位战士的性命。
“呵,说的好听,所以呢,玉令不是依旧在你的手上?”多铎冷笑。
“不。”陆惊野却反驳,吸引了一众人的注意,那温润而坚定的目光却转向了苏长今。
“她是我唯一放心,将陆家军交付之人。”
现下,北冥瑞雪也反应过来,神情略有诧异,却又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玉令在……”
“在我手里。”
声色清亮,掷地有声。
628事了
陆家军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不受皇权控制,而是直接由陆家每一代的家主领兵。
是以,虽然陆家军有很大的自由,可以不受皇权管束,但与之相匹配的,则是相应的危险性。
因为领导人的唯一性,陆家军的领导人一旦出了问题,整个陆家军可能就会陷入群龙无首,无人庇护的境地。
是以,玉令便是用以防止这种状况发生时,所带来的各种隐患。
在有必要时,陆家的领导人会选择自己信任的人,将玉令交到其手上,以防自己发生不测之际,陆家军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历代以来,将玉令授人,虽然并非没有过这种情况存在,但却是极少数。
陆惊野尚且年轻,却将玉令赠予他人,且对方还是敌国的公主,更是他一直以来的死对头。
所以他将玉令给了苏长今,这是令北冥瑞雪万万想不到的。
苏长今更没想到,陆惊野竟会将自己的底线身家一并压在了她身上。
她本以为那玉佩顶多是个价值连城的物件罢了,陆惊野那晚却那般随意将玉令给了她?
……
无人知晓,当听到陆惊野对她见死不救时,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却终究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陆惊野……你当真将玉令给了她?!这太可笑了!她可是北冥玄夜!!”
多铎根本就不可能相信,大庆的战神,居然会将自己的军队命脉送到敌国公主手里,这简直太荒谬了!
“可笑?为什么可笑?”苏悠站了出来,面对多铎极尽嘲讽,“你拿我家主子当做筹码,却不想早已有人将你费尽心机想要的东西送到了我家主子手上!”
“你做不到的事情,难道真以为旁人都跟你一样吗?!”
振聋发聩。
多铎猛地呼吸了一口气,他步伐有些踉跄,失魂落魄地向后跌了几步。
最终,目光渐渐地落在苏长今身上,他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拼命地抓住些什么东西,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他的重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倒下之前,他眼底的光悄然而去。
“王子!王子……”
“啧啧啧。”北冥瑞雪缓缓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此话一出,她自己先顿了顿,而后释然地笑开……说实话,她自己倒是最有感悟。
害人终害己,多铎阴谋诡计不成,倒是白白丢掉了信誉,又险些损失了一名心腹,自己也在一夜之间颓然,仿佛老了十多岁。
长安百姓对此嗤之以鼻,就连南祁渊也对其失了耐心,未曾再召见过。
驿馆众人也都心照不宣地忽视一行人,荒凉的西戎队伍,与成日烟火不断的北冥院落,对比何止鲜明了得,可西戎人硬是没敢抱怨一句。
仅仅两日之后,一直闭门不出的多铎,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出了长安,人财两空。
……
“多铎带着人出了长安仅仅两日,就在途径大庆与北冥交界之地遭了埋伏,也不知谁往他们必经之路上扔了数百个蜂窝……人虽然没事,不过脸面全无啊!”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苏悠说起来都觉得不忍心,“有人见到多铎,一头黑发白了半截。”
执念半辈子的人,终究与他无缘。
629他还能吃了我?
西戎遇袭这件事,最终也没能查出来个缘由,不过苏长今倒是从“作案手法”中嗅到了一丝江湖气。
若是朝廷中人,大不了也都是直截了当动刀动枪,重则伤及性命,轻则遍体鳞伤。拿蜂窝去对付这群人,有些匪夷所思,又有些好笑。
……
北冥。
易洋回宫复命时,没见到北冥无极等人,反倒是在殿门前遇到了冷冰冰的勾玉。
大胜归来,他颇为嚣张,走起路来都摇摆个不停,眉飞色舞的,“那事都听说了吧?”
“所以说啊,真要办事那还得靠我啊,西戎那帮废物,收拾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啊!”
勾玉疾步向前走,完全没有停下搭话的意思,易洋察觉到了不对劲,上前一步拦住她,“你干嘛去?宫主呢?”
易洋是北冥无极从无相宫带出来的人,不同于勾罗跟勾玉,他更习惯称呼北冥无极宫主。
勾玉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天牢。”
“去天牢干嘛?你去天牢,还是宫主在天牢?”易洋打破砂锅问到底。
“慕容德。”被问的不耐烦了,勾玉干脆甩下他,示意他别再跟过来。
易洋恍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哦,那个老头儿啊,可算垮台了,该死该死。”
不是,那宫主人去哪儿了?
听闻多铎在长安做的好事,他可是自告奋勇当仁不让一马当先地去惩治了西戎,回来就是为了邀功的,哪能不见人?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随意从旁拉过了一名宫女询问,不问不知道,北冥无极早就已经出宫了。
“陛下出游,已经三日有余,易统领不知道吗?”宫女真心疑惑。
他知道?他上哪儿知道去!
都三日了,他亲妹妹出了这档子事儿,他还有心情出游?!
不……他知道人去哪儿了。
“行啊,都不带我是吧,爷自己也能去!爷偏要去!”
……
西戎到来所发生的风波,正逐渐地平息。
不过说来也戏剧性,据说原本气势汹汹的蒙国,在得知了多铎从长安城铩羽而归后,城门也不攻了,兵马也不打了,没提出任何条件,当天就带着一众人马从西戎的地界撤离。
这一番操作下来,搞的西戎直接心态爆炸,追击也不是,庆祝也不是,只剩下了懵圈的儿。
原本以为要打一场硬仗,为此西戎多铎不惜一切代价,耍尽了阴谋诡计,到头来却都是笑话。
多铎大病不起,半月有余。
……
长安。
春日来临,万物回灵。
自从经历了多铎那件事情,长安城安静了小半月,这些日子以来,苏长今同样安静得很,摄政王府避不见客。
有人说,苏长今对多铎是有情分的,眼下正是被西戎王子的所作所为伤了心。
还有人说,摄政王已经看透了凡尘俗世种种糟心,已经准备封心绝爱了。
当然,这两个说法皆无真凭实据,一经提出就被长安百姓反驳的热火朝天,反倒是带来了不少热度。
殊不知,处于京城漩涡中心那人,如今正舒舒服服地在家喂着湖中那一池锦鲤。
……
苏府。
“主子,今晚有约诶,去不去?”苏悠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那满脸惬意的人。
小半月了,终于来了。
并未问是何人,苏长今倏尔睁开了双眼,眸色潋滟如同往昔。
“为何不去,他还能吃了我?”
630选择你是我的事
城东茶馆。
二楼包厢,添完茶水之后,洛鸣自顾自站到了陆惊野身后,跟着他一起听书。
台下几乎是人挤人,可以看得出这茶馆的确是生意兴隆,陆惊野饶有兴味地向下看着,“这人是她师兄?”
洛鸣颔首,“悬山第四子,宋竹,此人修习音律,千里之外可使魔音穿耳,取人性命。”
早在此人刚刚在长安城崭露头角之时,陆惊野便派人暗中调查了他的底细。
他倒不是对于每一个说书先生都有这样的调查兴趣,关键就关键在,此人居然比他还要了解苏长今的过往。
难免令人生疑。
果不其然,一经查探之后,竟然还扯出了这么一层关系。
“人来了。”陆惊野唇角轻勾,看见了那个在一楼大堂里引起了一阵骚·动的人。
她不经意抬头,两人相对而视。
……
“哐啷——!”
那块玉令哐啷一下摔在了桌上,洛鸣的眉头终究不可抑制地狠狠跳了跳。
那可是,掌握着整个陆家军命脉的玉令……竟然真的在她手上。
“还你。”苏长今落座于对面,目光淡然看向了台下。
两人之间谈话向来别具一格,洛鸣颔首之后,自觉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了两人,气氛开始变得复杂不明。
“你以为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了要回玉令的?”陆惊野看着她,眸光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不。”苏长今轻笑,目光聚焦在台下,并不落在他的身上,“你说与不说我都要还,小小的摄政王府,承不了整个陆家军的重担。”
她因为身份问题,本就充满了变数,整个苏府都还处于不平稳的过渡时期,现如今京中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放心与她发生任何捆绑。
陆惊野也没必要。
更何况,她不见得一定会留下。
“若是唯一能与本王齐名的摄政王都承担不了,那本王便无人可托付了。”
陆惊野笑得平静,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已经看穿了她。
“更何况,选择你是我的事,并非要强求你为陆家军做些什么,把东西收回去。”最后一句话,他说的颇为认真。
苏长今满耳朵听到的,都是那句“选择了你”,她有些不对劲地瞥开了视线,却是沉默着将桌上的玉佩收了回来。
“既然如此,改日便将这玉令高价卖出去。”苏长今的小眼神儿飘忽去了远方。
陆惊野却笑了。
旁人调动陆家军,虽说是需要这枚玉令,但若是没有他的授意,陆家军又怎么可能会承认一块死物。
军令如山,但到底人心难测。这也是为什么,陆家军效忠于陆家已经有了几百年,多少人对其产生觊觎,却从没有落入过奸人之手。
“你不会。”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她。
陆惊野说完,苏长今却再也不看他了,视线就那么锁定在楼下的说书人身上。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陆惊野嘴角的笑逐渐变得放肆。
“既然琐事说完了,不如现在我们来聊聊正事?”
不说还好,一听到这儿,苏长今仿佛中了暗器一样,身子蓦然一顿,而后又迅速放松下来,她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异样。
“既然玉令你不收,我们应该没什么可聊的。”
631情意
苏长今也奇怪。
明明出府前她还气势汹汹,怎么一看到陆惊野,她就说不了话了。
陆惊野给她下蛊了吧?
难道是在南疆时,跟那个南宫枳萝学的?
“长今,我们之间有大把的东西可以聊呢……”陆惊野看着她,指尖缓缓地叩击在桌案上,一声一声,声声入耳。
“比如,你觉得台下这位说书先生讲的如何?”
话题突然就转到了宋竹身上,苏长今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已经随着陆惊野的话看向台下那个唾沫横飞,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满嘴胡话……的宋竹身上。
许是讲到了高兴处,他一脚踩上了桌案,一根竹笛拿在手中胡乱比划,刚才心思全然在陆惊野身上,苏长今这才凝神听他讲了些什么。
“……话说摄政王坠湖之后,陆王爷丝毫未曾犹豫,纵身一跃跳去了湖中……话说高潮不就不来了嘛,二人在湖中以吻渡气,抵死缠绵……”
??!
那是陆惊野约她游湖发生的事,那时候宋竹应该还并未来此,还能亲眼见了?
这玩意儿怎么猜的这么准。
仿佛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正在一楼大讲特讲的某人,忽然就抬起了脑袋,向着她抛开了媚眼儿……
“哗——!”
一声响动,将苏长今的思绪拉了回来,一纸扇面也将她与宋竹的视线隔开。
向一旁看去,原是陆惊野偷了她的折扇,隔绝了宋竹抛开的媚眼儿后,正拿在手上玩儿的不亦乐乎。
“自然是英俊非凡,风度翩翩,眸若星河,灿若云霞。”她侧首看着陆惊野,勾唇一笑充满了挑衅之意。
一字一顿之时,手指已经触上了她的玄骨扇,正准备从他手里拔出来。
陆惊野顺势松开了折扇,却蓦然将握上了苏长今未曾收回去的手腕,未等苏长今拒绝,他借力一拉,将人送到了眼前。
“……我问他讲的如何,没让你看他长的如何。”
“苏长今,你惯会惹人生气。”
苏长今被拉的半个身子都伏在了桌案上,两人如今相对而视,鼻尖之间的距离不过寸许。
“讲得什么东西,你心里没数吗?”苏长今暗暗发力,却依旧挣脱不开,陆惊野也是发了狠,下定了心思不松手。
“嗯,有数。”他缓缓发笑,看着苏长今的脸逐渐爬上了绯红之色,“以吻渡气,抵死缠绵……基本与事实相符。”
“陆惊野!你……”
“我怎的了?”
陆惊野如今倒像个流氓一般,拖住苏长今不放,却是借此,认真袒露出自己的心事。
“苏长今,我对你的信任从一而终,玉令在我族中从不外传,向来只能交付亲近之人,我为何将其托付给你,你当真不懂?”
他的情意,从不掩饰。
“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收不回自己的手腕,苏长今索性也不再挣扎,“我应该懂什么……”
“情意。”
不躲不闪,事情总要有清楚的时候,这次他再也不打算放她逃离。
他要问清楚,也让苏长今看清楚自己的心。
如此直截了当,苏长今倒是一惊,被握住的手腕微微颤抖,“可我对你并无情意。”
她回答地干脆,陆惊野反倒笑了。
“你怎知没有?”
632开窍
苏长今愣了愣。
她为何会知道,自己对陆惊野有没有情意?
她倒是……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以来的意识就是如此,她向来将陆惊野当成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即便后来陆惊野对她表达了心思,她也习惯性地认为自己对他没有任何意思。
不错,她已经习惯了将陆惊野放在她的对立面上,从未想过他会站在她的身边……所以,她到底对他是否有意?
眼下,周围的吵闹声似乎也无法干扰两人,陆惊野的声音好似会蛊惑人一般,轻缓而坚定,“所以,你并非不喜欢我,而是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心。”
“喜欢?”苏长今抬眸看着他,眼神中带了一丝疑惑。
她喜欢很多人,温弗湘,师父,师兄师姐,苏悠苏然,苏闲苏适,木浮生,沈清流,南青眠,陆小二,宫秋,北冥无极……
甚至连他身边的洛鸣,她也挺喜欢的。
但显然,陆惊野说的喜欢,与她想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苏长今,不懂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他倒是有耐心,慢条斯理地开口,手上却不放开她一分,将她紧紧地桎梏在身前。
苏长今未曾开口,她确实想听一听,陆惊野会怎样教她。
“你可知,多铎问我借军之时,我为何没有立刻回应他?”陆惊野开口,忽然就问到了半月前那件事。
苏长今显而易见地拧了拧眉,当时她以为陆惊野对救她这件事犹豫不决,甚至不愿意施救,那时心底……萌生出了一种极端的孤独。
那种孤独,让她仿佛重回了十岁那年,那个掉进未央湖的夏天,湖底是刺骨的冰冷与孤寂,险些成为她永生的梦魇。
她虽然未曾中毒,但当时想的都是,那件事过去了,她再也不会对陆惊野手下留情,以后也不会再理会他。
“你很生气,对吧?”
思绪被拉扯回来,陆惊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太迟钝了,我只能借此机会,看看你的反应。”
他想看看,她的真心。
他想知道,当苏长今知晓他没有义无反顾地选择她时,会是怎样的心境。
他是赌,但好在他赌赢了。
那一刻,他从苏长今的脸上,见到了平日里见不到的神情。
“生气又如何,不是很正常吗,若是旁人不救我,我……”
苏长今反驳他,话说到一半却是自己先停了下来。
想象一下,若是木浮生或者沈清流不救她,她更多的应该是伤心,因为她没有立场强求旁人舍弃自己珍视的东西来救自己。
可面对陆惊野,她的的确确是生气,而且很生气。
“不一样,对吧。”从她犹豫的眼神中已经得知了答案,陆惊野忍不住冲她笑了起来,笑得肆意。
“苏长今,还不开窍吗?还想继续欺骗自己?”
他手上攥得紧,恨不得将苏长今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从还未得知苏长今是女子时,他便对她有了觊觎之心……
眼下,他不想再放她跑了。
难得,苏长今显而易见地红了面庞,有些犹豫又有些局促,眼神却不再去看陆惊野,她心底有些乱,“你先松开我。”
“还想跑?”陆惊野心底微凉,神色有些慌乱。
苏长今微叹了口气。
“陆惊野,你让我好好想想。”
633上门讨骂来了
“一个是长安最皎洁的月,一个是草原最孤傲的狼,这两人啊,绝配!”
随着抚尺落下,“啪”地一声,宋竹将剧情送上了高潮,随之而来的百姓近乎癫狂的呼喊声。
“这长安城的白月光是指战神吗,那草原孤傲的狼不就是摄政王?啊啊啊!!”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啊!!”
“不要结束啊,我还想听,我还没听够!!”
“扶我起来,我还能继续磕……”
瓜子皮已经从脚底飞到了头顶,百姓自带的木椅板凳为这癫狂的现场推波助澜……
现场一片混乱!
宋竹笑得灿烂,视线落在了苏长今走得有些匆忙的背影上。
他抬首,正巧看到了他话本子的主人公,正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他挑了挑眉,只见对方勾唇一笑。
……
城东茶馆彻底火了起来。
原因竟然因为那一篇名为“长安月,草原狼”的话本,导致茶馆直接发生了踩踏,所幸无人受伤,但却将百姓磕的糖推向了高潮。
苏长今还没回到府上,那满大街的情情爱爱话本子已经铺天盖地了。
“主子。”
两人回府之时,却见到苏闲等在门前,见两人回来,他急匆匆迎了上来,“北冥瑞雪来府上了。”
苏长今一顿,“现在何处?”
“前厅,太妃在招待。”
……
苏长今带人前往前厅之际,还未等踏入院门,便听得那前厅传来了一阵娇笑声。
苏长今蹙眉,加快了脚步。
“……对啊,她这个人从小就精明得很,小时候我们都玩不过她,兄弟姐妹几个加起来都没她心眼子多。”
“这倒是,长今这孩子确实聪慧。”
温弗湘的声音。
一步跨进院门,正厅之前,那两人看起来倒真是聊的不错。
“六公主好心情啊,闲来无事逛到我摄政王府了,怕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了。”
“长今回来了?”温弗湘神色一喜,坐在首位上笑得合不拢嘴,看起来心情不错。
苏长今行过礼,视线落在对面的北冥瑞雪身上,她缓缓落座。
见到她来,北冥瑞雪倒是依旧从容不迫,不仅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笑着开口,“哪有招待不周,太妃娘娘分明十分的热情,苏然也还是跟从前一样能干呢。”
正在桌前给苏长今斟茶的苏然险些手抖,顶着多道灼热的视线倒完了那一盏茶。
倏尔,苏长今一笑,将折扇放在了桌上,“你我都不是那弯弯绕绕的人,究竟有什么企图,实话实说。”
“哦哟,我确实不是那弯弯绕绕的人,至于你可就不一定了哦……”北冥瑞雪急忙辩解,胳膊撑着下巴摇了摇脑袋。
“况且,姐姐过来看望妹妹,能有什么企图?”
“哼。”苏长今冷笑一声,有样学样地撑住了脑袋,“你是北冥公主,我是大庆摄政王,在这儿攀什么亲戚呢?”
“好你个北冥玄夜!”终究是北冥瑞雪先破了功,没忍住猛拍了下桌子,淑女也不装了,终究暴露自己骄纵的本性。
幸好一旁戎笛制止,不然她险些指着苏长今的鼻子开始骂了,想到温弗湘还坐在那儿,稍微淡定了一会儿,北冥瑞雪坐直了身子。
“怎么着,来大庆飞黄腾达了,连自己的老祖宗都不认了?”
634“姐妹情深”
戎笛算是看透了。
想要他家公主破功,只需要一个永夜公主足以。
能在这位太妃面前伪装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淑女,可在永夜公主踏进门后,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公主就要指着人家鼻子骂了。
将人气着了,苏长今反倒是越发有成就感,她勾了勾唇,轻飘飘地开口,“北冥老祖宗早就通通西去不知多少年了,就算从土里刨出来,六公主也不见得能认得出来吧?”
刨,刨出来?!
闻言,北冥瑞雪一脸不可思议,震惊之余还未曾反应过来,苏悠便先在心底默默为苏长今祷告……
罪过罪过,北冥的老祖宗们,我家主子年少轻狂,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长今这话说的,何止北冥瑞雪一个人,在座众人几乎都震惊地无以复加,就连温弗湘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你……简直大不敬!”
这下,戎笛是拦不住了,北冥瑞雪虽说是骄纵蛮横了些,可对于自家老祖宗还是敬畏有加的,她双手合十对着虚空默念了些什么。
苏悠伸了伸耳朵过去,隐约听见一些“莫怪”“死丫头”“一般见识”之类的,她忍不住在心底为北冥瑞雪默叹了口气。
真是谢过六公主了,可惜自家主子向来不信这些东西。
北冥瑞雪讲得入神,苏长今就在一旁跟看戏一样,翘着二郎腿,懒散地拿起茶盏抿了两口。
看起来,倒真像是姐姐在训斥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
将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看了个明白,温弗湘清雅一笑,忽然开口,“依我看,时候也不早了……”
对啊,赶紧将这个刁蛮公主撵走吧。
苏长今心底想着。
“……不如六公主就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如何?”
·_·???
那发自心底的笑,甚至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僵在了脸上。
苏长今侧首看向了她敬爱的母妃,最终只换来一个迷人的微笑。
“那可太好了,我总觉得跟太妃真是一见如故,正好趁此机会能多联络一下感情!”
北冥瑞雪那张脸变得也快,刚刚还气儿不打一处来,如今却是一脸得意地盯着苏长今,嘴里那夸张至极的话更是张口就来。
苏长今整个都木了。
一想到要在饭桌上面对北冥瑞雪这张大脸,那张破嘴……
她想绝食,真的。
……
好不容易熬完了两个时辰,苏长今整个人除了冷笑已经不会其他的了。
最后用完膳,温弗湘大手一挥,顺理成章地让苏长今将北冥瑞雪送出府去。
苏悠跟戎笛已经自发地跟在了后面,十分明智地不去打扰两人之间的“姐妹情深”。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讨好人呢?”
一顿饭吃下来,北冥瑞雪恨不得直接跟温弗湘姐妹相称了!
“我以前也不知道,那种嫉妒怨怼的表情,还能从你北冥玄夜的脸上露出来。”北冥瑞雪得意洋洋。
苏长今轻哼一声,冷笑。
“六公主眼不瞎腿不瘸,自己应该走得回去吧?”
“倒是也能走得回去,只不过怕是温姐姐会担心我一个人走夜路啊。”
苏长今翻了个白眼,再度冷笑。
“认姐姐认到摄政王府来了,你还要不要脸?”
“哦哟,那就要看你是要当妹妹呢,还是要当本宫的侄女了!”
苏长今语噎,笑不出来了。
635荣亲王
几年不见,北冥瑞雪这嘴皮子功夫倒是利落了不止一二分。
苏长今懒得再跟她一般见识,眼下只恨不得立马打开府门,将她塞出去……
可两人阴阳怪气到府门时,苏长今心底刚松下一口气,谁知半路上居然又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哎呦,这就是北冥六公主吧,民妇是长今的二娘,见过六公主,六公主真是如传闻一般足智多谋,国色天香啊!”
果然,论起巴结人这块,白心还真就没认输过。
看着突然蹦出来的白心,苏长今终于又恢复了冷笑的能力,“二娘体弱,怎么不在落梅轩好好呆着,天寒着凉可就不好了。”
一见到苏长今,白心就想起来从前自己竟然还试图去勾引过她……
白心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讪笑两声,“王爷说笑了,二娘倒也没那么娇弱。”
如今王府的天是一下一下的变,自从被夺走掌家之权后,府中的奴才都爬到她头上了,她若是再不把握住这个机会找些存在感,恐怕以后苏府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这北冥公主据说是苏长今的嫡亲胞姐,如今她先在北冥瑞雪面前长个脸,总归也是没有坏处吧?
“二娘?”北冥瑞雪忽然开口,面露戏谑。
一听是注意到自己了,看来是自己的恭维起了效果,白心立马回道:“是民妇,公主真是聪慧过人……”
苏长今忍不住再度冷笑。
北冥瑞雪是脑子不好使可又不是瞎,认出她来有什么可聪慧过人的?
“那不就是妾嘛,有什么可见的?”
她随意说了一句,却将白心刚刚冒起的希望之火掐灭。
白心不知道,她所恭维的足智多谋国色天香,可谓句句扎在了北冥瑞雪的心里。
原因不在乎其他,这两样虽说她也都占,可却是样样不如北冥玄夜的,白心这么夸,无疑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苏长今轻笑一声,“原来你还会说人话。”
北冥瑞雪白了她一眼,“北冥玄夜,你什么东西都往府里塞,考虑过我温姐姐的感受吗?”
白眼儿一翻,趁着苏长今没反应过来,北冥瑞雪招呼了戎笛就往外走。
“无聊,走了。”
苏长今无语。
“温姐姐温姐姐,相见不过半日,整的很熟一样,主子不用跟她一般见识。”苏悠忠心耿耿地吐槽。
自己心底的话被人吐槽出来,苏长今心底缓和不少,一回头却看见白心还僵在原地,她挑了挑眉,“二娘,需要找人送你去长青阁叙叙旧吗?”
“啊……不了不了,天寒,二娘觉得还是落梅轩暖和些,这就回,这就回。”
匆匆忙忙退下,白心踉跄着走了回去。
……
北冥瑞雪算是驻扎在长安了,三天两头地往苏府跑一趟,苏长今看在温弗湘的面子上,没法儿将人赶出去。
她倒好,得寸进尺。
有事没事的往这儿跑就算了,还将城东头听来的话本子,一字不差地讲给温弗湘听,弄的苏长今在苏府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就在苏长今十分迫切地想要一个人来将她带走之时,奇迹出现了……
天启次年,北冥荣亲王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