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凡我所见，她是第五个
“苏长今，你会知道我的感情，不是说变就变的。”
他蓦然间转身，留下这样一句话，而后再度缓缓回首，目不斜视地下了楼。
他说话的感觉有些怪，苏长今侧首看了眼他下楼离开的背影，未曾多想地收回了目光。
“这人真是荒谬，可笑，还好主子你从来没看过他，不然岂不是要被他给讹上了。”苏悠愤愤地说了几句。
却忽然看见苏长今眼神不太对劲，她倾身凑了过去，“主子，你可是在想刚刚的寒石？”
眼眸微敛，苏长今漫不经心地开口，“此人靠近包厢时不小心泄了气息，否则我也没那么容易发现，南钥身边倒是有能人。”
苏悠默默点了点头，未曾开口。
她也没想到，从前那个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护卫，明明是个看着又闷又呆的人，居然是个武功如此深不可测的高手。
“今天就到这儿，散了散了吧！”
众人明显意犹未尽，却不得不从茶馆离开，苏长今瞥了眼那吊儿郎当的宋竹，对方也同样看到了她。
可刚一看到她，宋竹便停下了上楼的脚步，抱紧了怀里刚从掌柜那儿得来的钱袋子，用眼神警告她：别看，没门儿！
“不许打你师兄的主意！”遥遥相对，宋竹闷声闷气地对着她开口，而后径直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长今轻叹一口气。
看来，宋竹这么没有师父的消息，就算再待下去，也不过是把她跟陆惊野的话本子听个结局而已。
“走吧。”
……
……
奔波两个时辰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寒石进入了长安城临边的锦城。
锦城城郊，一座不起眼的别院悄然屹立着。
院中湖畔，白袍男子负手而立。
“王爷。”
“见到人了吗，她可还好？”
南钥倏尔转过了身，面上微微动容，每逢提到那个人他便会如此，寒石已然见怪不怪。
“她很好，不需要保护。”
冷言冷语惯了，寒石冷着一张脸，又没说几句话，倒叫南钥猜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一转念，南钥却想错了方向，“也对，长今这般有能耐，南祁渊虽然与我不对付，但不是个狭隘之人，想必会不会介意……陆惊野也定能好好护着她。”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我安慰。
看不懂他这般低落的模样，寒石微微蹙眉，“两丈开外能发现我，她打你二十个都是轻而易举。”
……二十个……什么东西？
他？
南钥自知武功不算高强，但在长安一众子弟间也是数一数二的，他就真那么不堪一击吗？
若是寒石能听见他在想什么，只怕会诚实诚恳地回答他：当然不止二十个。
虽说也知晓苏长今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但他南钥还是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两丈开外发现你，很难吗？”
“凡我所见，她是第五个。”
他师父，燕云门掌门，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某位侠客，长安牧野王。
自然，许久不出江湖，他见过的人有限。
这话说起来或许没什么威力，但若是放在英雄榜排行第一的鬼见愁身上，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达不到。
南钥，大概了解到苏长今的实力了。
607反转
……
北境有消息传来。
蒙国不安于现状，主动挑起蒙国与南边邻国西戎之间的战事，两国之间迅速擦起了花火，隐隐有要作战的趋势。
而西戎国步坚可汗近些年来身体一直不好，国中的大小事物大都交由了他最信任的儿子多铎。
而多铎本是低调出行，离开西戎出使大庆纵使没有刻意隐瞒，但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如今，蒙国得了消息之后，却不知是何原因，听说了多铎并不在西戎境内，大有进犯西戎的架势。
如今多铎，俨然已经无法留在长安城。
……
清平乐。
“也不知苏适用什么高招啊，真能蹿捣地蒙国去打西戎……”苏悠乐的不行，怀里抱着懒洋洋的陆小二。
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木浮生稍一联想忽然就笑了，“这长安城有苏悠苏然苏闲三人，再加上你嘴里那个苏适……悠然闲适，你倒还真会起名字。”
“自然。”苏长今大言不惭的摇了摇折扇。
“额……”苏悠尴尬的笑了笑。
要论起她家主子的取名天赋，殊不知，那已经是她家主子的取名巅峰了。
早年间还在未央宫时，“绿绿”“白白”层出不穷，像这些年来，主子也无数次动过给苏闲改名的想法。
还有府里那两条叫大胖和花花的锦鲤……
哦对了，还有她怀里的陆小二，以及马厩里的陆小三。
苏悠那是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沦落到叫花花或者绿绿的下场。
“对了，苏适那边还有消息，北冥似乎也有动静，但是具体没打探到什么。”苏悠说道。
苏长今点了点头，忍不住勾唇，“蒙国被忽悠进犯西戎，周围的邻居都不安分，他如何安生得了？”
这说的倒是贴切。
“这么说的话，蒙国是因为被你们的人挑拨，才去攻打西戎？”也能听出那么几分由头，木浮生忍不住也开口问上两句。
“那岂不是……”
“不会。”苏长今轻瞥她一眼，自然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两国若是真的开战，受苦受难的又只能是无辜百姓，苏长今也算深受其害，这也有违她所坚守的道。
木浮生轻笑，“既然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那为何说不会开战，难道你还能左右蒙国人的想法？”
这话问的……妙哉。
苏悠忍不住笑意，看了苏长今一眼，看她没有反对的意思，苏悠才眉飞色舞地笑起来，“其他不好说，这蒙国可是我家主子的老手下败将了！”
“有意思，说来听听。”
说着，似乎是嫌碍事，苏悠忍不住将怀里的陆小二往旁边一扔，“当年蒙国，也就是蒙族，夜郎自大，几次三番挑衅北冥，结果被当时年仅豆蔻的永夜公主大败……”
“果真如此，之前只能从旁人嘴里听到有关那位永夜公主的事，如今自己竟然也能亲眼看看人了。”木浮生颇有感慨。
听到自己的当年，苏长今也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当时年少轻狂，很多东西也是根本不曾顾虑过，如今想想，幼稚也好笑。
说到了兴头上，苏悠忽然又开口。
“你知道最大的反转是什么吗？！”
608提亲
被她这个语气一吊，就好像一个故事立马迎来了高潮。
木浮生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悠，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
苏长今一时之间还没想到她所谓的反转，自然也就没来得及阻止，苏悠就一股脑的全道了出来。
“那蒙族首领因为败在了我家主子手上，竟然因此而看上了我们主子，堂堂北冥永夜公主，天下第一公主诶！怎么可能嫁给他？！”
如果不是后来，主子甘愿离开北冥皇都，驻守蒙北边境，他们那昏庸的北冥老皇帝，指不定真的要将主子嫁过去……
一想到这儿，苏悠语噎，忍不住又看了苏长今一眼，没敢再说下去。
微叹了口气，苏长今已经没什么可在意的了，“木姐姐是自己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大事了。”
见她如此，木浮生通过外面传的一些风言风语，大概也了解一些，当也没必要去揭别人的伤口，她淡笑着岔开话题。
“说起这第一公主，当时你的名声可谓四海皆知，大庆多少闺阁女子都对你艳羡不已，又渴望活成你那般样子。”
“就连当时从北冥回来的使臣，嘴里说的也都是些对你的赞叹之词。”
受人瞩目，洒脱不羁。
文人有风骨，那些武臣更有傲气，能让一直以来自觉高人一等，眼高于顶的文武百官那般众口一词地夸赞一个人，确实是本事。
苏长今颇有些得意地点头，更是有些欠揍地开口，“怪不得，所以说呢，原来木姐姐也对我如此喜欢。”
白了她一眼，总归苏长今说的也不算错，木浮生也不就与她计较，“听你的意思，他们打不起来了？”
苏长今坚定的点头，木浮生便再没有了怀疑的余地。
想当年，都说那四国第一公主，容颜无双，冠绝天下。
如今几年过去，曾经的人也长大了，眼前的苏长今容貌自是不必说，只不过却还是那一副男装打扮。
“长今，要不要……试试女装？”
木浮生眼里的光可以说是锃光瓦亮，看着苏长今的目光活像是煮熟之后，那剥了壳的蛋。
还是剥地光溜溜的那种。
“不……我不习惯了。”险些吓了一跳，苏长今没忍住一口否决。
“这有什么可习惯的，之前你男扮女装不是也能喜欢的了吗？”
这怎么能一样，苏长今无奈扶额，“当初是形势所迫……”
“现在也可以是形势所逼。”木浮生蹙了蹙眉，忍不住劝她，就连语气都比平日里婉转了一圈许多，“你就当是为了姐姐我，人家好想看看你女装的样子的。”
如同吃了苍蝇，苏长今脸上的表情无法言喻，她看着木浮生真诚地开口，“木姐姐，娇嗔不适合你，真的。”
“臭丫头，你……”木浮生做势要打过来，她的贴身丫鬟小桃却突然敲开了门，在木浮生耳边耳语了一番。
“你干嘛去？”面露欣喜，木浮生做势起身要走。
聊天聊的正欢呢，苏长今倒是纳了闷儿了，她拔腿准备往哪儿跑？
木浮生倒是压根儿没有瞒她的意思，她转过身向着苏长今开口，肉眼可见的扭捏。
“长今，他去木府提亲了。”
609长安城的姑娘们更疯狂了
沈清流竟然去木府提亲了。
苏长今颇有些诧异，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不过很显然，眼下看起来，木浮生根本就没空再招待她，苏长今也不会自讨没趣，等木浮生一脸娇羞的出了门，她也准备回府。
……
“阿姐打听到一些消息，这几天太子一直在锦城，没什么大动作，就是整天让他手底下那个男人出去瞎转。”
一手掐着糖葫芦，另一只手拽着个糖人，苏悠双眼还偏偏左瞧瞧右看看，生怕放过什么没吃过的东西。
折扇摇摆在手里，苏长今漫不经心地穿梭在叫卖的街市当中，“钻空子而已，南祁渊只说不让他回京，没说不让他待在锦城。”
虽说锦城与长安不过一城之隔，但怎么着也算邻居，还算不得回京。
“这样的话……难道皇帝真的不知道吗？”
平日里莽莽撞撞的，但毕竟曾经身处皇家，这种事情她见的多了自然也了解，苏悠对此很持怀疑态度。
“你猜啊。”
见她一副贪吃又好奇的模样，苏长今转过头去瞥了她一眼，忍不住从她手中摸过了那串小猪糖人，放在手里打量。
苏悠委屈巴巴地伸了伸手又收了回去，一脸的忍痛割爱。
“这玩意儿，长得跟你似的。”
苏长今嫌弃地将糖人儿拿在手里转了转，瘪了瘪嘴。
苏悠一脸震惊。
什么……什么东西，她明明这么可爱，说她像糖人儿？这是说她长得像猪吗？
而后，在苏悠心塞的目光下，苏长今将糖人拿到鼻子下闻了闻，而后又是一脸嫌弃地塞回到了她的手里。
“腻死了，本王果真还是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某人说的一脸傲娇。
苏悠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当场笑出声来：太腻了？不吃甜的？主子啊主子，你是忘了白马湖畔的驴打滚儿了吗？
看着被塞回手里的糖人儿，依旧那般黄澄澄而亮晶晶的，可她再没有了什么食欲。
“注意一下多铎，这两天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这回轮到苏悠瘪了瘪嘴，“哦。”
两人慢条斯理地走了没一会儿，便注意到周围百姓有些许的躁动。
尤其是那些个姑娘家，虽说是与她二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可看起来明显是要往她们边儿上凑。
苏长今是忍住了好奇回了府，刚跨进了大门，她就忍不住问道：“宋竹是又讲什么段子了？”
怎么那些个姑娘一个个跟要吃了她似的？
自然是明白自家主子什么意思，苏悠忍不住失笑，“主子你误会了，倒不是宋师兄又讲了什么……不过跟他也算有关。”
“其实当初……你还真担心错了方向了，自从长安百姓本身就对永夜公主有着很强的敬佩感，那闺中女子对您的事迹更是奉为圭皋。”
“更别说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后……很明显更疯狂了，你自己也看到了。”
“而且现在都磕起您跟陆王爷的糖了！”
苏悠耸了耸肩，而后又神秘兮兮地凑过脑袋来补充道：“不过现在不光是姑娘，就连长安城那些青年公子，对您似乎也有那么几分……”
“苏悠，皮又痒了？”
苏长今歪着脑袋，睨了她一眼。
好姑娘不吃眼前亏，苏悠忙改口，“敬仰，我想说的是敬仰之情！”
610杀鸡儆猴
苏悠还真没说错。
如今，苏府每天至少要收到几十上百封姑娘们的来信，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以前更多的是情信，如今更多的……还是情信。
要说变化也是有的，只不过是从以前的替自己求亲，改成了现在的替别人求亲。
不用怀疑，那个别人指的就是陆惊野。
长安城的姑娘们，现如今已经指名道姓地，火急火燎地，不可逆转地，开始替她们的战神操心婚姻大事了。
……
然而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主子主子主子，你快出去看看吧，都不知道那些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往王府丢东西，王府的大门都快被堆满了！”
苏悠慌慌张张的从院外跑了进来。
压根没当一回事儿，苏长今自顾自的喝着茶，一旁的苏然刚准备教训她淡定一点，忽然想起了什么，话到嘴边转了转，“丢什么东西了？”
苏长今心下了然。
无非是石头，烂菜叶，在不然就是花裤衩子……看不得那些姑娘们疯狂迷恋她，是以这种情况在以前也是常有。
只不过，如今看来是多了些。
苏悠难得扭捏了些，目光不敢落到她们二人身上，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两人目瞪口呆，“鲜花……情信。”
“噗——！”正在喝茶的某人，一口茶从嘴里喷出来。
苏长今淡定地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被溅了水的衣服。
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开口，“说说吧，怎么一回事？”
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苏悠简直忍不住要汗如雨下，“我收回我昨天那句话，这回还真是……宋师兄讲了一篇名为‘大胆追爱’的话本子。”
无疑，长安城的那些青年公子们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原本只是暗暗的倾慕之心，眼下值得搬到了明面儿上来！
“长安城的民风，如此开放了么？”
苏长今忍不住拧眉，她可是个男……哦不对，她现在已经不是个男人了。
“本王之前好歹也是扮了将近两年的男子，在他们看来本王应该与平常男子无异，那些人便是如此……饥渴？”
苏然不说话了。
倒是苏然若有所思地开口，“其实不然，这就好比以前的姑娘们，只不过现在您换了身份，追您的人也从姑娘变成了男子。”
“……”
这都叫些什么事儿啊。
“哦对了！”苏悠忽然又想起什么，“其实那些男子原本还矜持些，后来全凭左家那个二世祖带头……”
在那群男子当中叫嚣着要娶她家主子的，左沂源可谓是首当其冲。
……
摄政王府的大门口，今日热闹的很。
先是左沂源带领着一众青年公子，向原为北冥公主的摄政王索情求爱。
后又有着牧野王寒气逼人地来，指使一众手下，对着领头儿的左沂源棍棒交加。
急的左沂源左右跳脚，对着陆惊野破口大骂“陆王八”。
就在苏府门前的大街上，陆惊野阴沉着一张脸，对着左沂源如此小惩大诫了一番，导致长安城众男子绝大部分惊悚地滚回了家。
实在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611小狐狸好没良心
是夜。
“一家有女百家求，不成想我今生还能体验一番这样的滋味儿。”温弗湘看着低着头，一直闷不吭声吃饭的苏长今，忍不住笑了。
闻言，苏长今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放下了碗筷，俨然没有了食欲。
“母妃，我先回了。”
“回去好好休息，别多想了。”看得出来她兴致不高，温弗湘清雅一笑，也没有强留她，让人收拾了碗筷。
苏长今点点头，带着苏悠出了长青阁。
往回走的路上，苏悠忽然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主子，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偏了偏脑袋，苏长今示意她开口。
苏悠又东瞅瞅西看看了几眼，确定那个人不在之后，她坚定地开口——
“你可能当不成婆婆了。”
“……？”
被她说懵了，苏长今一时竟有些跟不上苏悠的思路。
见她没明白过来，苏悠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凝重表情，“苏闲啊，你是没见到他跟洛鸣那天……好吧，我是说，你可能要当丈母娘了。”
丈母娘？
苏闲这么没用吗？
原本心中就有些郁结，如今苏长今心里只觉得更不痛快了。
陆惊野处处想压她一筹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她的手下都要被陆惊野的手下压一筹？
苏长今周身的氛围，瞬间变得凝滞了。
苏悠见状不妙，急急忙忙又改口，“主子主子，你你也别太生气了，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回头我好好教训教训苏闲，一定要让他做上面那个……”
“必须是。”苏长今冷冷地拧过了脑袋，冲着苏悠来了这么一句。
“……”苏悠愣了半晌，看着苏长今的背影迅速远去，她方才反应过来。
主子为何听到自己要当丈母娘了这么生气，还有……必须是？
必须是啥……必须是上面那个？
哦哟，苏闲你任重而道远啊，姐姐真是对不起你了，从今以后只希望你自己能给自己争口气了。
哦不，是给整个苏府争口气哦。
……
夜半近子时，苏长今在榻上翻来覆去的。
没睡着。
眼下，她的身份已然暴露，要命的陆惊野频繁安排了一场婚事她还没解决，多铎也在胡搅蛮缠……
总感觉，还有些不可知的东西，正在从四面八方地迫近。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心里有些乱。
春日即将降临，窗外的风一阵一阵地拍打着院中的枝桠，掀起了空洞的响声。
蓦然间，苏长今睁开了双眼。
眼眸清亮，滴溜溜转了几圈儿，忽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打开房门，庭院深深。
院中那颗沉香树已然光秃秃的没有了枝叶，在这寂寥的暗夜当中，显得有那么几分死气沉沉。
她眼角的桃花痣若隐若现，随着她扬起的眉眼微微上挑，抱肩立在庭院的沉香树下，“夜间此时，寂寞难耐，你可以去承欢阁转一转。”
瑟瑟行走的风声里，几乎夹杂了一丝无奈的叹息。
苏长今勾了勾唇。
破空之声响起，夜空中划过了一片虚影，那人稳稳的立在了苏长今面前。
“小狐狸，你好没良心。”
612生辰快乐
“哼。”
冷哼一声，苏长今抱肩站在他面前，也不介意他嘴里的称呼，只是微微勾唇，“听说陆王爷改名陆王八了，这名字听起来不错。”
无奈地笑了，陆惊野定了定神，看见了苏长今只不过穿了一身中衣，就这样站在庭院当中，迎着瑟瑟的寒风，显得颇为单薄。
“怎么穿成这样出来？”
陆惊野瞥了她一眼，下一刻便拉下了身上的大氅，刚准备披到到苏长今的身上去，却被她伸出来的葱白玉指抵住。
“你能这个时候来找我，反倒要怪我不穿衣服出来？”
苏长今并没有接过衣服的打算，陆惊野却也并没有收回来的打算。
苏长今还以为他会一直僵持着，大不了两个人就一直杠着，谁成想下一刻陆惊野就收回了大氅。
她眼底微微划过一抹惊讶。
可就在她这一抹惊讶的功夫，陆惊野身形诡异的迅速绕到她背后，她惊讶之下刚要回头之际，周身却被那毛茸茸的大氅“抱”了个严严实实。
“左沂源那玩意儿瞎说的，你也跟着学？”
声音就在耳畔，戏谑而清亮。
苏长今正准备挣扎之际，陆惊野却已然从身后放开了她，嘴角挂着笑绕到了她面前，已然不同于白日的清冷，如今换上了一副欠揍的模样。
“我没觉得是胡说，这称呼反倒让人觉得贴切……又亲民。”
本来就有些冷，也懒得用内功抵御，苏长今索性将身上的大氅收紧了些，对着路惊野开始了冷嘲热讽的功夫。
冻死他活该。
“果真是没良心。”陆惊野目不转睛地凑近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左相家公子目无尊长，煽动民众，闹事聚集，他半个月内别想从左府出来了。”
呵。
“你还真心狠手辣。”苏长今轻声吐槽。
“过奖。”眸光越发地清亮，陆惊野眼底的笑已经显而易见，“他若不惹到你的头上，本王也是可以宅心仁厚的。”
“……虚伪的男人。”
夜晚的风实在寒凉，苏长今忍不住揪了揪身上的大氅，颇有几分不耐烦，“你来这儿就是想让我见识你有多宅心仁厚？”
“那我见识完了，你可以滚了。”
出来聊了一会儿倒是有些困了，一边打着哈欠，苏长今转身准备回房。
“无情的女人。”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见苏长今并没有停脚的意思，陆惊野无奈只能叫住她，“等会儿。”
苏长今停住脚步，转过身戏谑地看着他，“等什么，等我叫裴沐来，治你私闯民宅？”
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陆惊野也笑了，“私闯民宅，大理寺应该管不到啊。”
“不过，私闯民宅的若是换成当朝牧野王，可就不一定了。”苏长今轻笑。
“本王对大理寺还有监察权，你以为裴沐敢拿本王吗？”两个人似乎是杠上了，陆惊野又将问题抛给了苏长今。
默了片刻，苏长今挑眉地点了点头，“倒也在理，不如让宋之璋来吧……”
“子时过半，时辰到了。”
苏长今还未说完，陆惊野忽然开口报时，她微微拧眉，刚想问他搞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小玄夜，生辰快乐。”
613玉佩
生辰？
苏长今微微一愣，她怎么不记得了，今日是苏长今的生辰？
……不，他刚刚叫她玄夜。
“怎么，小玄夜不会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吧？”见她一脸茫然，陆惊野勾了勾唇，失笑开口。
苏长今心下一动。
是啊，今日的确并非苏长今的生辰，而是北冥玄夜的十七岁生辰了。
她的生辰小了真正的苏长今小半年，是以大庆所过的元宵节前两日，恰好是她刚满十七岁的生辰。
“本王应该是今年第一个，恭贺你生辰的吧？”
还未等苏长今回过神，陆惊野颇有几分沾沾自喜地问道。
等回过神，苏长今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她抬头看着陆惊野，眸光闪烁，“你叫我什么？”
“小玄夜。”
蓦然一笑，陆惊野微微勾唇，倾身靠近她，胳膊轻轻一抬，搭在了苏长今肩上，“不然呢……那么多人喊你阿夜，本王可不想跟他们一样。”
苏长今看着他，一时之间未曾开口，也未曾制止他的动作。
陆惊野看她有些不对劲，抬手将自己的胳膊拿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定。
“陆惊野，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苏长今难得在面对陆惊野的时候，有了几分正经，她也确实挺诧异。
自从她来到苏府后，为了不暴露身份，一直以来过的都是苏长今的生辰，对自己的生辰从未再提起过。
别说府中的人了，就连心细如发的苏然，恐怕也未曾想起来今日是她的生辰……陆惊野却赶在她生辰的第一个时辰，来跟她道贺。
陆惊野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
心中莫名松了口气，陆惊野目光坚定的看着她，有些犹豫，又有些认真。
“从知道你身份的一刻起，我就已经尽可能的搜集关于你的消息了。”
北冥玄夜从前的十多年中，从来没有过他的参与，而宋应时甚至是多铎每个人都比他先认识苏长今，甚至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更甚至是见证了她最辉煌的岁月。
他确实很嫉妒。
连带着看宋应时都十分不顺眼，更别提妄想得到苏长今的多铎了……呵，想得美。
有句话说的好，嫉妒让他面目全非。
但是没关系，以后他会一直见证着，她最好的年华。
没有过多的言语，哪怕现在他只有一个眼神，苏长今似乎都能感觉到心底似乎在不受控制的涨大缩小……
很奇怪的感觉。
“你叫阿夜，我叫阿野，我们两个就应该天生一对。”这种十分不要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当真是毫不突兀。
压下心底莫名的情愫，苏长今睨了他一眼，忽然伸出了手去，“生辰道贺，你不会是空着手来的吧？”
“小丫头片子，还挺聪明。”终究是没忍住抬手，却也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见她威胁性的视线抬起，陆惊野见好就收。
转身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玉佩？”
苏长今轻轻拧着眉，看着递到自己手里这块长相奇特，纹理繁杂，又黑又绿的丑玉。
他轻笑，看着苏长今自顾自琢磨手里的玉，越发想要伸手摸上去。
“你不缺金银，又身居高位，想来想去只有我的一颗真心配得上你了。”
……
614生辰宴
区区一块玉佩，他竟然也能用来表达自己的真心了。
“玉佩我收了，真心的话……你还是拿去喂陆小二吧。”
苏长今只觉得好笑，想来这块丑了吧唧的玉大概除了贵点儿，应该没什么其他的优点，毕竟她也没怎么见陆惊野戴过。
或许是陆家压箱底儿的宝贝儿，指不定价值连城，平日里不能轻易示人……如此想着，苏长今眉眼个一挑，更加心安理得地收了起来。
见她收下，陆惊野自然也就不在乎她嘴上有多缺德了，当即冲她笑了，“礼都收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别。”苏长今这回倒是拒绝的干脆，伸出手去停在他的脸前。
“俗话说得好，男女有别，你若是实在没地方住了，出门左拐过三个院子就是马厩，陆小三欢迎你。”
这一段话说起来气都不带喘一声的，陆惊野除了佩服至极，还是佩服至极。
“陆小二，陆小三，或许你府里还有陆小四？”哪怕就是能跟她多待一会儿，陆惊野也不会轻易放人。
不过，苏长今俨然已经看穿了他的计谋，她微微勾唇，冲着陆惊野挑了挑眉，“可以考虑。”
“不过今晚就算了，本王困得很，慢走不送了。”
言罢，她冲着陆惊野晃了晃手中那块黑绿黑绿的玉佩，颇有几分得意的意思，转身回了房。
那一头墨发随着她的动作甩在了脑后，看得陆惊野愣了片刻。
这丫头，青丝散落，倒真是漂亮的很。
他现在好像非常，想要看到苏长今女装的样子了。
……
……
不过，苏长今还真是冤枉苏然了。
一大早起来，刚出听风阁，就见到了府中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各处的彩带迎着风飘扬飞舞。
府中被布置的张扬似火，花红柳绿，生怕别人不知道府中是有了什么好事。
正月十五元宵节，应该还有两天才是，为何今日便开始布置了，而且元宵需要挂红灯笼吗？
她倒不是很了解。
“主子，生辰快乐！”
不知是从哪儿蹦了出来，苏悠左右两手分别拿了两串糖葫芦，兴高采烈地扑到了苏长今面前。
苏然跟苏闲两人在后面过来，见到苏长今也是分别道贺了生辰。
经过了昨晚，苏长今倒是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你们何时准备的，为何不提前通知我？”
苏然一笑，“是太妃，这些东西都是她一手操办的，知道主子不喜欢大办，太妃没请旁人，就是自家人简单过个家宴。”
这也叫简单？
苏长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手中端着各式各样的菜肴，忙的不可开交，而一旁的假山甚至于乱石上都铺满了灯笼球，她难免替温弗湘汗颜。
“真没请人？”她合理怀疑。
“……是请了几个。”苏然淡定回答。
苏长今嘴角一抽，“比如？”
“我来我来！”苏悠争着抢着要报人头，扒拉着手指头一根一根数着。
“木小姐跟沈大侠当然是必须有的啦，然后是成乐公主，柳家小姐柳诗意，左家的二世祖，还有大理寺少卿裴沐，太妃说你们都是好朋友，当然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宋将军自然也不能少……”
615点名要见摄政王
“这是家宴？”
苏长今懒得听了。
被苏悠这么一算，这哪里还是家宴，根本就是大型亲友见面会现场。
苏长今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到前去前厅看看情况，刚一进门，苏长今还没等着坐上那张平日里的位置，就听见某个人吆五喝六的声音了。
“所以说嘛，我才是苏长今最好的兄弟，不过她肯定都没跟你们说过，那家伙害羞的很，裴少卿你大约就排一下第二吧啊……”
“唔，热闹的很嘛。”
突兀的一声响起，众人停下了争论，齐刷刷地向着门口看了过来。
南青眠最先反应过来，高兴地冲着苏长今一溜烟儿小跑过来，“长今，你来啦！”
苏长今轻笑着，反问了南青眠一句，“怎么不叫哥哥了？”
南青眠瘪了瘪嘴，小声地凑在她耳边呢喃，“还说呢，本来人家都想好把终身托付给你了……”
苏长今一来，最能说话的左沂源一下子都安稳了不少，裴沐自然也就懒得再与他争论，就是唯独沈清流跟木浮生两人，默不作声却忽然就变得蜜里调油的模样。
苏长今戏谑的目光落在了木浮生的身上，“知道的是生辰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人的订婚宴啊。”
她仿若自言自语，从容落座，却果不其然招来了木浮生嗔怪的白眼。
温弗湘坐在首位，见他们年轻人说笑打闹着，从心底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太妃，您要不要讲两句？”绿珠在温弗湘的一旁侍候着，眼见着大厅中的人基本上已经到齐了。
“不着急，再等等。”
温弗湘温雅地笑着，“再者说了，年轻人的热闹，我瞎掺和什么？”
“太妃胡说，你还年轻着呢！”绿珠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温弗湘虽说已经三十好几，但整个人的面貌依旧如同二十多岁的姑娘一般。
温弗湘笑着摇摇头。
“太妃，咱们人不是都到齐了吗，还要等啥啊？”左沂源最是沉不住气，心里有什么话，当即就问了出来。
剩余几人倒是含蓄些，但对于这个问题，很明显也很是好奇。
苏长今也是一样回过头，看向了温弗湘。
见有人问了，温弗湘自然也没有瞒着的意思，“你们且放心好了，今日请的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没什么规矩……”
年轻人？
“太妃，你请的那位年轻人不会是……姓陆的吧？”左沂源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呢？
闻言，苏长今眸色一闪。
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温弗湘还未等回答这个问题，众人便已经从她诧异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
好家伙！
左沂源一下子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好在，院中忽然有护卫急匆匆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王爷！太妃！出事了……京城又来人了，正在长安街上闹呢！”
微微拧眉，苏然将人拦了下来，“说清楚，怎么回事？”
护卫急匆匆喘了口气，“不知……不知是哪国来的队伍，眼下正在长安大街上，与牧野王起了冲突！”
“而且……而且，对方点名要见摄政王！”
护卫话落，众人皆是将视线放在了苏长今身上。
苏长今倒是并未有过多惊讶，只是难为温弗湘辛辛苦苦为她准备的生辰宴，眼下这生辰宴怕是只能先办到这儿了。
……
616故人相见
长安大街。
一行三四百人的队伍，拥挤着占据了长安大街道，为首之人高立于马上，仔细看了过去，却是一名容貌美如花的女子。
她神情桀骜，带着十足的傲气。
长安百姓也算是看透了，自从他们换了新帝之后，尤其在转过年以来，这所不夜城再也没有太平过。
有趣的人和事儿都多了，八卦也多了。
清平乐的刘掌柜嗑着瓜子靠在了一旁的瓜果摊贩上，“这人什么开头啊，看着衣服像是北边儿哪国的吧？”
“北冥的吧，你没听见刚咱王爷叫人嘛？”小贩也不卖瓜果了，自顾自的磕着跟人聊了起来。
“听说是咱摄政王的姐姐。”
“那不也是公主？怪不得长得也怪好看的。”
“那还是摄政王更好看，虽然没看过摄政王的女装，不过四国第一公主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嗯，加一。”
“……”
北冥瑞雪高高立于马上，神情傲气十足，看着对面拦她的男人，她混不在意地开口，“大庆的战神是吧，你不将人给本宫找来，拦着本宫做什么？”
面容冷峻，陆惊野面对这样一张与苏长今有着三分相似的脸，心底却全然无所动容，甚至于只有冰冷。
“北冥瑞雪，不得文书，擅自踏入大庆境内，你可曾想到后果。”
“后果？北冥瑞雪轻声笑过。”
她也不是傻子，早猜到了会有各路探子跟踪捣乱，这一路上她让队伍乔装改扮，是以才能瞒过了众人的眼线，平安来到长安城。
“本宫前来探望自己的胞妹，何来擅入一说？”
眼下提到那个人，北冥瑞雪的眼中似乎倒是没有了以往那般的愤懑。
陆惊野还记得此人之前对于北冥玄夜是何等的怨怼，与嫉恨。
“大庆境内，只有当朝摄政王，没有你的胞妹，你该一清二楚。”
“你……”北冥瑞雪还想开口，却被一旁的戎笛拦了下来，向北冥瑞雪示意之后，他身骑骏马上前一步。
“陆王爷，公主并无恶意，此行一来是为与大庆共商通商之事，二来也为探望永夜公主，在长安城绝不会闹出多余的事端来。”
陆惊野挑眉，看着对面的戎笛，若有所思。
“哈哈哈！陆惊野，这话你不会信了吧？”众人惊起却回头，齐刷刷看向了另一处大摇大摆走来的多铎。
多铎眼下过来，不过是搅屎棍子一根，陆惊野懒得理他。
“自身难顾了，多铎王子竟然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北冥瑞雪一声疑问，掩面而笑。
多铎的面色，一瞬间就变得不太好看。
“可不嘛，都被人打到家门口了，怎么还有脸当搅屎棍子呢！”
哦哟，这么勇的话，是那位壮士说出来的？！！
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却出乎意料地见到了左沂源，“怪不得呢，刚刚那话是左家二世祖说的哦！说得漂亮啊！”
“是摄政王！摄政王来了！！”
正主来了，众人自发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北冥瑞雪一瞬间聚焦了视线，隔空放在了缓缓出现的，那道从容自如的身影上。
心中一下子，猛烈地跳动。
617四大护法
她如今依旧是女扮男装。
可她北冥瑞雪，再也不会将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北冥玄夜认错了。
怎么能没认出来呢？
她之前在大庆也生活了将近两年，对于大庆这个摄政王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当时她并没有将那个声名颇高的摄政王放在眼里，因为那时她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曾经那个处处都将他比下去的女子。
旁人，皆成为了摆设。
就连后来她被抓，也是眼前这个人，她乔装成了江东悬山风生客，用另一层身份从陆惊野手上救了她，却又关了她。
可笑她当时，只不过以为风生客是北冥玄夜的师弟，竟未曾想到他们两人之间有这样的联系。
……
北冥瑞雪一言不发的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远处那个站在地上，气势却一如既往意气风发的女子。
“终于，找到你了。”
北冥瑞雪开口，眼中蕴含着让人看不太懂的情绪。
这是属于两姐妹的相遇重逢，曾经同属于一国的嫡亲公主，如今两人却背道而驰，分属于两个完全对立的阵营，这一桥段可谓旷古绝今。
仅仅在这半天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足够戏剧性，周遭的百姓难免切切私语。
“听说之前这两人的关系可并不好，这个北冥公主来，不会是要找我们摄政王的麻烦吧？”
“切，那也要她有这个本事才行，咱们摄政王可不光是有战神护着，这旁边的四大护法也不是好惹的啊！”
四大护法？
难道指的是……
武林高手沈大侠，这个可以有。
北冥将军宋应时，当然没问题。
大理寺裴少卿，这个也凑合。
左家二世祖？这个开玩笑呢吧？
“呵！左家那二世祖应该很荣幸啊，他居然也能赫然在列！”
“那可不，西戎那个多铎王子可都没名分呢，二世祖难得光宗耀祖一回。”
“咱们是不是讨论的跑题了……”
“……”
折扇缓缓的敲击在手心里，苏长今面目无喜地看着北冥瑞雪，终究是勾了勾唇，缓缓地点头。
“瑞雪公主大驾光临，大庆自然夹道欢迎，不知公主是因何故，在街上闹事呢？”
她言语平淡，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此举，却让北冥瑞雪嗤笑了声，她毫不掩饰，在马背上笑得肆意妄为，“这还是你头一次跟我说话这么客气呢！”
“北冥玄夜，苏长今的身份你用了太久了，是已经忘了曾经的自己吗？”
曾经，她那般高高在上，拥有的别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地位跟荣耀，如今居然毫不眷恋地舍弃，她怎么能做得到的？
别人还在向着她曾经的方向努力，她却可以毫不在乎的舍弃这一切，转身之际说走就走，眨眼之间却又到达了一个旁人更难以企及的存在。
北冥玄夜，是她见过最嚣张的人。
“公主……”一旁，戎笛轻声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北冥瑞雪抬手制止。
戎笛无奈地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明明是她协助陛下破败了慕容德的阴谋，又得知了慕容德派人去追杀永夜公主，这才让他火速前去救人。
可为何两人一见面，非要这般唇枪舌战？
618互相成长
北冥瑞雪骨子里也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
也对，生在皇家的人，又有几个没有傲骨的？
北冥瑞雪，她不甘平庸，能争善辩，苏长今从小也看在眼里，北冥瑞雪以往也曾待她不错，那时她也无意与其相争。
可这就像是老庆帝，非要逼得南钥与南祁渊展开夺嫡斗争一样，逼两人抉择，老庆帝无非是想选择更加适合这个位置的继承人……
父皇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样的心思。
身居高位之人，总想要培养出对自己最有利，最符合自己身份地位的孩子，子女之间该有的斗争，他们甚至是非常提倡的。
生在皇家，若无实力，就没有选择权。
如果真要用一个恨字来表达，那她对于北冥瑞雪的感受，是远没有到达这种程度的。
大概，北冥瑞雪也一样。
她走近了两步，抬起头看着目光复杂的北冥瑞雪，忽然笑着叹出了一口气，目光悠悠然的落到了她身后的队伍上，“就带了这么几个人？”
北冥瑞雪颇有几分不可思议，神情怪异地看着她，“北冥玄夜，你是不是疯了？我又不是要带兵攻城，带那么多人干嘛？”
她在大庆都学了些什么，如今说话怎么这个腔调？从前那个谦虚奋进的北冥公主去哪儿了？！
“还有，我为什么今天来，你那脑子是离家出走了吗？”
那么多时候她没来，自己偏偏挑今天这个时候来，她看不出来吗，眼睛聋了吗？！
北冥瑞雪一时没把握住自己的情绪，倒叫一旁看戏的众人目瞪口呆。
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北冥瑞雪尴尬地咳了两声，随后再度恶狠狠地看向了苏长今，目光重拾一开始的“冰冷”。
苏长今眸色中有讶异，也有释然。
放在以往，除了厌恶之外，北冥瑞雪从不会这般直截了当地表达出她对自己的情感……如今，她眼中的万般情绪都有，却再也看不出厌恶之色。
而她也一样，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轻易揭过北冥瑞雪对她做的一切，起码要双倍奉还才能解心头之恨。
现在么……连诅咒她都懒得了。
人都是会变的，看来这些年，成长的不光是她，还有北冥瑞雪。
“公主此言差矣，毕竟我人都在大庆了，怎么还冤枉我的脑子？”
“……？！”她不是跟她玩文字游戏的好吗？！
北冥瑞雪一瞬间被堵的哑口无言，左沂源已经快要绷不住了，在她身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苏长今，不愧是你……”
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就迎接到了北冥瑞雪的死亡凝视。
一念及此，苏长今心中莫名释然，她摇了摇折扇，转身向着人群外走，“大庆不比北冥，你这娇惯成性的公主脾气如果不收，是会被揍的。”
她说的简单，再怎么说她也是北冥公主，如今新帝的嫡亲胞妹，谁敢不要命了对她动手？
真是好笑……
四周的百姓忽然之间都悄咪咪地，眼神亮晶晶又贼兮兮地向着北冥瑞雪看了过去。
“……？！”
619大礼
在北冥瑞雪的眼里，群众的目光忽然莫名变得让人惊悚，她浑身不自在地抖了抖，回过神来却发现苏长今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潇洒的……背影？！
北冥玄夜，她就这么扔下自己走了？！
不可思议的情绪一时间冲刷了她仅有的理智，气闷占据了上风。
气闷地呼出一口气，她一转头间，看见了正别过脸想要走的宋应时，立时喊住了他，“宋将军见了本宫，也想一声不吭的离开吗？”
“公主睡着了。”实在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被抓了个正着的宋应时只好转过脸来，一脸的苦笑。
冷哼一声，北冥瑞雪懒得理会他话里有几分真假，“带本宫去驿馆。”
……
苏长今的确没有想到，曾经事事都要与她争个高低的北冥瑞雪，如今前来，居然是为了她的生辰。
大环境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从前经历了众叛亲离，经历过心死如灰，只觉得世间众人皆是以恶相待。
其实也不然，谜团解开之际，内心也会释怀。
这世间或许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是每个人生活的目的都不同，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而付诸的手段，却被冠上了善与恶的表情。
北冥瑞雪从前是一个只为自己的人，而她又何尝不是？
为了得到身边人的认同，也或许是为了维护那一份荣耀，她同样是在为自己而活。
只不过手段，大抵不太一样罢了。
如今有些东西，慢慢变了。
……
“主子，多铎派人过来，给你送了一封信。”苏悠带着信走来，交到了苏长今的手上。
说是信，不过是一张折叠的纸，苏长今将其展开，一眼便看到了上面工整的字迹：来城郊，送你一份生辰礼。
“这太诡异了，平白无故的用得着他送什么生辰礼了？此人诡计多端，说不定是要设圈套……主子，我觉得不能信。”
苏悠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逗得苏长今勾唇一笑，随意将信折好，塞到了她手里，背过手就往外走，“为什么不信，人家白送一份生辰礼呢，去凑个热闹也好。”
苏悠一脸懵，一时也分不清她话里的真假，只能收好东西跟了上去。
……
城郊。
苏长今骑马到达与多铎约定的地点，身后还跟着苏悠苏闲两人。
几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离开苏府不久之后，又有几波人马轮番上门。
地点大约在白塔寺的外围密林，几人到了之后，发现多铎已经在等着了，他身后并没有什么大军人马，有的只是几个随从而已。
听见身后的动静，多铎转过了身来，身形明显地一顿，眸光中的色彩明显开始闪烁，“永夜，每逢你出现，总是叫人的心跳的这般快。”
“别废话了，生辰礼呢？”本就是来看热闹的，遑论与他多费口舌，苏长今目的明确地开口。
她这般语气，可以说完全在多铎的意料之中，也没有什么恼怒的意思，多铎从始至终就从容自如的看着她。
“我要走了，不知这算不算一份大礼？”
这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苏悠忍不住狐疑。
闻言，苏长今却是双手放松挂在肩上，“算，怎么不算呢。”
620异香
“所以你找我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苏长今可会不觉得这个多铎是在长安城玩够了，所以才好心送她这么一份“大礼”。
蒙国与西戎的战争一触即发，多铎再留在大庆对西戎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助长蒙国的嚣张气焰。
所以，他分明是不得不回去了。
那么，他到这儿来冠冕堂皇的跟她说这么一堆理由，总该是想从她这个始作俑者身上，捞点什么好处回去吧。
“你我之间为什么一定要谈目的，兴许我只是单纯的想让你送送我。”多铎开口笑出了声。
笑声里却是难以察觉的苦涩。
“主子，我感觉他今天真的有点奇怪诶，说不定是下了什么圈套，要不然我们还是别跟他在这儿扯了？”
常在河边走多了，这回难得多了几个心眼儿，这个多铎又跟个疯子一样，苏悠忍不住提醒苏长今。
苏闲未曾言语，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佩剑，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多铎。
苏长今看着他，眸色微敛，“今日我收下你这份大礼，既然我来了，那你可以走了，不如我们就后会无期？”
他倏尔笑了，“不急。”
多铎应声而动，目光已然透过了她，看向远处。
马蹄声由隐隐约约变得逐渐清晰，夹杂了一丝的慌乱之意，苏长今顺着多铎的视线转过身。
可刚在转过身的一瞬间，她便隐隐约感到了一丝异常，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如这光秃秃的树林，如这空中弥漫的泥香，再比如这多铎突如其来的转变。
今日这一切都有着说不上来的怪异。
她脑中思绪不过片刻，那御马之人已近在眼前，与她四目相对。
“陆惊野，你还真敢来啊。”多铎绕过了她，径直走到了她身前，与陆惊野仅仅隔着几步距离相望。
一人骑马，一人落地。
“将信分别传给我二人，你玩的什么鬼把戏，现在可以说来听听了。”陆惊野同样一脸平和，显然多铎的心思已经被他猜到了些。
苏长今并未言语。
很显然，多铎这封信不仅仅传给了她，陆惊野想必也收到了另一个模板，那么如今便是看看……多铎究竟想做什么。
多铎轻笑一声，悠然间转身，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苏长今身上，“看来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注定了，你我二人势必要站在不同的阵营里。”
微微扬眉，苏长今双手搭在了胳膊上，轻笑着开口：“不同的阵营……难不成你跟陆惊野为伍了？”
是个人都知道，她跟陆惊野不对付，论起来自然是要分属两个阵营的吧。
多铎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你还是那样，永远都不肯让人猜透你的心思。”
“我实话实说吧，苏长今……今日你前来，可有闻到过一丝一毫的异香？”
伴随着多铎的话落，苏长今嘴角的弧度蓦然间收起。
刚刚，就在多铎走向陆惊野之时，她确实闻到了一丝泥香……可这几日分明既无风霜也无雨雪，怎么可能会有泥香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