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牧野王怎么老看男人呢?
陆惊野一开口,总是能有着让人全都静下来,听他说话的本事。
气场过于强大的人,会有这种能力。
庆帝未曾言语,只是随着陆惊野的话落,眼神有意无意的飘了过来,注视着这处的一举一动。
宋应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僵硬几乎微不可见,他连头都未曾回过去,只轻轻捏起了桌上的酒盏,朗笑着开口,“陆王爷说笑了,他是我在军中的副将,平日里随我征战惯了,身上难免是带了些许的杀伐气。”
“小五,还不见过陆王爷?”
宋应时随即侧了侧首,眼神无边无际的落在了眼前的苏长今身上,心绪忽然就稳定下来。
这是在大庆,没人认得北冥无极,自然也没人能知道他的身份。
“见过陆王爷。”
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真的微微颔首,毫无纰漏地向着陆惊野微微一礼。
苏长今无意识地端起了桌上的酒盏,脑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心中的疑惑尚未打消,但此情此景之下,陆惊野自然也不好在探寻些什么,只是他还未曾再开口,只听得身旁有人大笑了两声。
陆惊野微微皱眉,侧首一瞥便看见了满脸不怀好意的柳素。
“牧野王真是的,怎么还真将注意力都放到男人身上去了……”
他言外之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所有人顺着他的意思想下去,几乎是片刻之后便想到了近日京中的传闻。
“原来摄政王说的是真的,陆王爷真的有断袖之癖,以前怎么没发现啊?”
“还用发现,想想也是啊,陆王爷整日里对着一群大老爷们儿,身边也就那个洛侍卫一个体己人儿……”
“天哪,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众人的话题越走越歪,还都以为自己的“窃窃私语”旁人都听不到一样,柳素张扬着眉眼,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十分舒坦。
苏长今一口酒险些没笑喷出去,北冥无极这一次,还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这个柳素替他解围……
“再说了。”
陆惊野眼中的阴寒还未散去,柳素仿若未觉般,随口又喝了一口酒,似乎是借着酒壮了胆儿,抬手摇摇欲指使手指头忽然就定在了苏长今的身上。
苏长今脸上的笑一僵。
这下,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又集中在了苏长今的方位,毕竟柳尚书好像知道的比他们多一些,他们当然紧跟着八卦头子走……
“侍卫有什么好看的,倒是摄政王身边那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怎么今儿个倒是没见人呢?”
柳素对此颇为得意,完全不在乎陆惊野已经黑到底的脸,和苏长今即将黑到底的脸。
这下,没人注意到,在柳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应时身边的侍卫眸光闪烁着,一双桃花眼定定地落在了苏长今的头顶。
“爹,你怎么能……”柳诗意一脸急色,想去扯自家爹爹的衣袖,却突然又听到了另一处传来赞同的动静。
“对啊,难不成摄政王伤了脸,就连侍女也毁了容吗?哈哈哈!”左沂源充分利用了柳素创造的条件,在左云逸的身边放纵,此刻更显得无法无天。
“本王的侍女,那是圣上特许亲封的正四品侍卫,左公子不过一介败家子,何德何能发此言论啊?”
282有仇报仇,不如一起上
众人没有不知道的,左沂源虽然是左相的亲生儿子,却是在没有什么逢迎官场的才能,加上年纪尚轻,此时也不过只是托了自家老爹爹的福,在刑部做一些闲职罢了。
论起来,自然还比不上人家的正四品带刀侍卫。
左沂源气的咬牙切齿,咣当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苏长今,你个狐狸精,你别以为本公子治不了你……”
“混账,坐回去!”一见场面即将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左云逸立马怒视着左沂源,勒令激动地站起来的左沂源坐下。
而后,左云逸一脸土色地看向了柳素。
这个老匹夫,自己装醉不醉的,拿他的儿子来当出头鸟,耍的团团转,别让他逮着,不然有这个老匹夫好看的!
众人一笑而过,自然也就没把这一插曲放在心上,一瞬间依旧恢复了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在大庆这官场上摸爬滚打,着实不容易。
宋应时暗叹了口气,见到总算没什么异象了,他见缝插针,目光定在身旁的苏长今身上,“摄政王,还未曾请教过,那玲珑球您是如何解开的?”
不说都忘了,这下,就连原本没注意这边的南祁渊,跟一直往这处瞥就没挪火眼的南钥都被吸引过来。
“是啊,摄政王,那玲珑球浑身那么多洞,里面更是九曲回肠,您是怎么找到那条生路,还能用丝线穿过去的?”
在场,自然也不乏有人好奇。
苏长今轻轻一笑,“其实这玲珑球不难解,难得是这个季节,若是再过段日子来解这题,本王也要伤上一回脑筋了。”
听她这么一说,就更让人好奇了,陆惊野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就连原本怒气冲冲的左沂源此刻也安静下来听她揭晓答案。
“谜底,就是一只蚂蚁。”
她没说错,若是再过段日子,深秋之后天气变冷,蚂蚁确实不太好找了。
苏长今简单讲了几句,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蚂蚁最会找生路,那路通不通没有人会比一只蚂蚁更清楚,在它的尾巴上绑一根丝线,蚂蚁走过通路之时际,便是生路显现之时。
“哦…原来如此,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在场,裴沐最先懊恼地开口,暗想自己怎么没想出这样的好办法。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恍然大悟与赞叹之声,让左沂源憋红了脸,“什么嘛,也不说清楚,你们装什么都听懂了的样儿,明明连小爷都没听懂!”
众人只是笑着摇头,即便心里再想笑,也没人敢在左云逸面前给他儿子穿小鞋。
另一边,宋应时听完她的回答,却拧了拧眉。
没人知道,北冥玄夜对于机关之术尤其敏感,那玲珑球放在她手里,只需要片刻她便能够找到通路,根本不需要其他辅助。
但这个苏长今不仅找到了生路,还以独特的方法,将生路展现了出来。
“摄政王果真才华盖世,在下佩服。”
宋应时一笑而过,心思却一直围绕在苏长今的身上,久久未曾离开。
北冥接风晚宴,可谓隆重而有趣。
深夜百官尽时,从太液池离开,儿女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柳素被自己的丫鬟小厮扶着,缓缓地离开了承天门。
他烂醉如泥时,隐约之间听到了什么动静,而后搀扶他的丫鬟似乎都没了力气,他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恍惚之间,他费力地抬了抬眼皮,却始终看不清眼前的人影,只听见那清凉的嗓音好像能凉到了人骨子里。
“你是强盗吗?讲点儿规矩,本王先到的。”
“讲什么先来后到,有仇报仇,不如一起上……”
然后,没了动静。
再然后,柳素彻底昏了过去。
283陆惊野,你就是太单纯了!
夜晚的风冷冷的,沁得人心底发寒。
从人影稀疏,到再也没了人影,两人终于从承天门出来。
“你确定,我们这样不会被人发现?”
陆惊野先开了口,两人颇有默契,做事之前将手底下的人都遣走了,明烟向来懂事,自然也不会多问。
但听到这话的苏长今,却是实实在在笑出了声,她转身停住脚,笑意潋滟。
“什么我们,先打晕人的可不是我。”
“……”
陆惊野眸色微凉,他确实该重新定位苏长今了,这大庆论甩锅还没有比苏长今做的更滴水不漏的。
“扒光人衣服的缺德事,本王也做不出来。”
陆惊野冷冷地开口,不是甩锅吗,他也会。
“……”
这下倒是轮到苏长今哑口无言了。
她确实没想到,陆惊野居然还要在这种事情上跟她斤斤计较,明明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倏尔,透过帷帽下,陆惊野隐约能看到苏长今咬牙切齿地笑,“牧野王有仇必报谁不知道,向柳素寻仇也是应该的,谁敢说什么……”
“苏长今,你尾巴露出来了。”
“什么?”
苏长今下意识向身后一看,倏尔便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帷帽下的脸色骤然一凉。
“狐狸精,不就该露狐狸尾巴,本王可是说错了?”陆惊野居然浅淡地笑起来,唇角轻勾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其实,陆惊野这一番话不过是一语双关罢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本王完全听不懂呢。”苏长今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将头一扭,转身就走。
这个人最近脑子指定出了毛病。
既然两个人合作完了,那现在就是分道扬镳地时候,再看陆惊野一眼她都嫌晦气,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听不懂没关系,你的摄政王的机关之术跟你的诡计一般,当真了得。”
声音从身后响起,苏长今闻言并未转身,只是走在前面轻笑了一声。
“本王的机关之术一向了得,你知道的。”
不然那一次在山道,着了北冥瑞雪的道儿的时候,她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那块石板可以被震碎。
这一点,陆惊野倒是不置可否。
今夜他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个,两人走了没一会儿,陆惊野忽然缓缓地顿住了脚,看着前面还在走着的苏长今,他缓缓开口,吐字如珠。
“苏长今,为何躲宋应时?你跟他认识。”这话,没有疑问,陆惊野沉静地在陈述这个事实。
苏长今停住了脚,转过身来,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对于陆惊野会有此一问,她早就想到了,本身这件事也算是托了他帮忙,还想的说辞她自然早就准备好了。
“唉。”
只是忽然之间,苏长今蓦然换上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走上前去,在他身前停住。
陆惊野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地抬起了一只手,向着他的肩膀拍过来。
他没有动。
然后,肩膀处轻飘飘地落下了一掌,便听到了苏长今无奈的叹息声,“实不相瞒,先前在江南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你知道我的,太优秀了招人记恨嘛。”
看着她帷帽下若隐若现的面庞,陆惊野无声一笑,苏长今连认真搪塞他都懒得做了,什么样的记恨能让苏长今连面都不敢见了?
“可本王看那宋将军,不像是蛮不讲理之人。”
“瞧你这话说的!”苏长今蓦然一拍。
陆惊野只觉得肩膀上力量一沉,便听得苏长今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教诲,“你也太单纯了!就这么以貌取人?”
“你就是太年轻了,不会看人!”苏长今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态。
“再说了,本王不比他长得更有信服力?”
284扒.光.了吊上承天门
太年轻?还单纯?
呵。
这还是陆惊野第一次听别人对他作出如此……言过其实的评价。
至于谁的脸更有信服力……
“苏长今,你真是天真。”
陆惊野忽然向她凑近了几步,苏长今不明所以地跟着向后退了几步,而直到退无可退之后,她才发现陆惊野将她逼到了一个角落里。
蓦然,他倾身而下。
“你不会真以为,你的脸在本王这儿能有什么说服力吧?”
那么一张魅惑众生的长相,他居然还能觉得自己有什么说服力,呵。
苏长今被挤到了一个墙角里,她有些不爽,他居然敢对她长安城第一美男子的脸评头论足?
可她刚想抬头,自己头顶的帷帽就被威胁性地敲了敲,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再说了,你这张脸不是破相了?长安城众人争相追捧的第一绝色没了,还能有什么说服力?”
听到前面苏长今还是挺受用的,可到了后半段她愤愤地咬了咬牙,“陆惊野,你没眼瘸吧?本王有没有破相你不清楚?”
被回怼了句,陆惊野良久没有开口,他盯着身下的人看了许久,刚刚苏长今脖颈一缩的样子更是让他眸色暗了几分。
瞥见陆惊野半天没有动静,苏长今反手一抬,将他顺利推开,被人禁锢的境况瞬间消失。
她索性理了理自己的帷帽,也不急着离开,反而随性又自然地看着陆惊野,似是劝解,“左右本王是跟宋应时有仇,也劝你一句,少跟他接触。”
话落,苏长今旋身之际,月光洒落了满身,最后就给陆惊野一个修长的背影。
人走之后,承天门前只剩下他一个。
一人孤零零地站着,良久。
不会有人知道,刚刚苏长今问他谁的脸更有信服力的时候,他几乎已经上上下下将苏长今整个想了一遍。
冷月无声,他的眸底却仿佛燃烧着滚烫的星河。
“主子。”
过了一段时间,不知是从何处,洛鸣忽然出现在了陆惊野的身后。
眸色微敛,陆惊野缓缓闭上了眼眸,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冷然与清明。
“去查一查,今晚宋应时身边带来,那个叫小五的侍卫。”
洛鸣应声而去,对于承天门前发生的事情只当一概不知。
陆惊野蓦然回首,隔着一段距离能看到某一处似乎悬挂着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呈现着妖娆扭动的姿态。
陆惊野凉凉一笑,眸底越发翻涌上了一种热烈的情愫,被他极力压抑下去。
苏长今……陆惊野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早晚有一天,他会把这个勾人的狐狸精,扒光了扔到街上去。
……
……
次日,清晨曙光未透时。
来承天门前交接班的人发现昨夜守岗的守卫一个个都昏昏沉沉的,搞了半天才醒。
而其后紧跟着,是不知道那里传出来的哀嚎之声,声音嘶哑的,像是被扯出了嗓子在地上来回踩了几脚一般。
“救命啊……”
“本尚书不会…咳咳,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告状!告御状!!”
等守卫闻声看过去的时候,竟然发现承天门的偏门前,挂着一个人!!
一个赤身裸体,浑身只剩下一条亵裤的男人!!
有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看过去,而后便是一惊,“队长,你看那,那不是……柳尚书吗?!”
……
京中传言,吏部尚书柳素因为醉酒打嘴炮,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被大大咧咧地扒光了,甚至张扬至极地挂到了承天门上!
更是有人将之前左沂源被扔进了教坊司拿来比较,听说,柳素好几天都没脸出门见人。
一时之间,极尽风靡。
285北冥瑞雪失踪
也就在这个时候,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件事情发生了——
北冥瑞雪忽然失踪了!
她一直被关押在驿馆当中,可等到晚宴后两日,庆帝见宋应时依旧没什么态度,想要拿出北冥瑞雪这张王牌时,却被忽然告知,人没了。
“荒唐!简直荒唐!!”
“咳咳咳……”庆帝这几日身体越发不济,此刻又听闻了北冥瑞雪失踪的消息,当朝便猛咳不止。
“陛下!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啊陛下!”
左云逸急急忙忙开口,生怕自己开口慢了被别人抢先了一步。
这两日柳素一直称病在家修养,没有来上朝,现在这朝堂上还不都是他一个人出风头的时候?
哼,至于那个死气沉沉的宗无介,陛下才不愿意看见他。
身后,一身官服的右相宗无介,面无表情地站着,眼中毫无波澜。
“务必……调集所有兵马,务必将北冥瑞雪给朕找回来,若是耽误了与北冥的交易,你们一个个都不用干了!”
说完这么长一句话,庆帝面色涨得有些通红,他扶住了龙椅,向着南钥南祁渊两人递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下去。
朝堂之上,还有人想到了一个可能,有人怀疑着开口,“陛下会不会是北冥自己劫走了他们六公主,贼喊捉贼?”
此话一出,朝中开始窃窃私语,“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北冥一定是不愿意放弃北州城……”
“行了!”庆帝面沉如水,开口之间声音带了些虚弱,“这件事朕会派人去查,当务之急是封锁长安城,将人给朕找出来!”
……
……
长安城忽然就被封了。
禁军侍卫在长安城中大肆搜人,百姓多有几分惶恐。
而观苏府,因为称病告假,庆帝暂时也用不到她,此时此刻苏长今还在惬意地躺在阁中沉香树下的摇椅上。
总之,不管谁丢了,只要别闹到她的头上,她就不出门。等小半月后宋应时跟那个人离开,她还能舒舒服服过她的日子。
“主子,都解决了,托人收买了狱中的狱卒,戎笛跟红袖被当成尸体扔去了乱葬岗。”
苏然刚回来,向苏长今禀报着。
闻言,苏长今缓缓地抬眸,却是冷笑,“几两金就被收买了,他知道自己放的是什么人吗?”
别说之前她在北冥如果遇到这种人,绝不会随便放过,就算如今她身在大庆,依旧看不起这种卖主求荣的人。
苏然不言语,虽然人正是苏长今让她去放的,不过身为狱卒却被收买,的确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如今人也放了,他就应该痛痛快快地带着北冥瑞雪回去,该做公主的做公主,该做皇帝的做皇帝。”
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北冥瑞雪恐怕早就已经与北冥无极会面了,失踪的这一出戏,就是两个人密谋的手笔。
苏长今的言语轻飘飘的,看似满不在乎,苏然却是心中酸涩。
曾几何时,北冥无极明明才是最疼北冥玄夜的人,一旦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稀罕物,都往她们宫里送,北冥瑞雪又算的了什么?
“易洋呢?”
苏然回过神,才反应过来,“现在还在刑部。”
苏长今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286一同找人
虽然在意料之中,不过庆帝也没想到宋应时在北冥瑞雪失踪的当天下午就来御前要人了。
“还请使臣在长安城多待些时日,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庆帝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
留下北冥一行人,当然不仅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而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人真的让他们贼喊捉贼救走了,那他们当然不能离开长安一步!
下首,宋应时居然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勉强,他笑得温和,“既然庆帝陛下这么说了,那我北冥也愿意再等上些时日。”
“不过,六公主如今是我们陛下唯一的胞妹,庆帝陛下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庆帝原本还对他平静的神态跟表现有所怀疑,生怕他还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此刻听他说完却也松了一口气。
这倒是不错,北冥瑞雪如今应该是北冥无极唯一的妹妹了,倒底是年轻人心性浅薄,居然还会对亲情抱有期望。
不过这也算让他放心了,若是北冥瑞雪真的被他们救走了,此刻应该巴不得尽快离开长安才是,怎么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
“宋将军放心,人一定会找到,两国的交易也会继续。”庆帝面无表情地开口,宋应时在下面微微颔首。
表演这么一番,形势也控制得差不多了,宋应时准备告辞离开,毕竟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会继续留下来调查还未曾明朗的那个人。
“福来,去苏府走一趟,让摄政王协助李山找人。”
李山,是如今的禁卫军统领。
庆帝面上也不太好看,平日里他眼前有那么多的臣子,一旦遇上事情,能用的永远只有那么几个。
忽然之间听到了那个名字,宋应时也不着急离开了,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是,陛下。”福来福了福身,弯腰走下去,心下多少有点替苏长今捏了把汗。
摄政王办案调查的确是个中好手,陛下也总爱使唤他,但毕竟摄政王病才刚刚好,如今还有伤在身……
“慢着。”
福来一惊,连忙回过身,“陛下,还有何吩咐?”
庆帝微微蹙了蹙眉,似乎也是想到了苏长今如今的境况,“摄政王有伤在身,你再去陆府走一趟,让牧野王协同摄政王一起找人。”
满朝文武能派出去的都派了,没派的也殷勤主动地找人去了,这两个人最能干,怎么能闲着不用?
……
……
驿馆。
宋应时一路上寂静无声,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关好了门回身,行礼。
北冥无极悄然颔首,宋应时随之起身。
“陛下,苏长今一直抱病未出,不过看起来庆帝的确是没什么人用了,准备让苏长今查我们。”
“还有陆惊野。”
北冥无极眸光一闪,脑中不自觉想起来那日晚宴,一直看着他生了怀疑之心的陆惊野。
很显然,那不是一个善茬。
“苏长今跟陆惊野……”
“不错。”宋应时点头,接上北冥无极的疑问。
“不过,听说这二人虽说每一个都能力出众,却好像相处不来,互不对付。”长安城就像一个八卦镇,苏长今跟陆惊野的话本子他也没少听。
宋应时蓦然勾了勾唇,“如此,倒也好办了。”
287心火太盛
刑部,大理寺,兵部,吏部,禁卫军几大部门几乎全军出动,全力搜寻失踪的北冥瑞雪。
也就在这时,庆帝忽然下令,让苏长今与陆惊野两人协同禁卫军调查北冥瑞雪这件事,确实是打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消息得知及时,北冥瑞雪失踪后紧接着便被发现了,庆帝坚信人还在长安城内,勒令禁卫军全程搜捕。
而苏长今跟陆惊野的办事能力,绝对的有目共睹,禁卫军统领李山,倒是乐得有这么两个能干的人来协助。
只不过,被迫进行协助的人,却不是这般作想了。
……
陆府。
陆惊野早起去了一趟白塔寺,刚回来便被福来公公堵在了王府门前。
“事情就是这样的,陆王爷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将庆帝的吩咐说完了,福来硬着头皮离开,刚去摄政王那边走过了一遭,就连摄政王身边的侍女都恨不得把他吃了,他可不期望能在这两人手里得到什么好脸色了。
唉。
福来走后,陆惊野眸中压抑不住的暗火,似乎随时要喷薄而出。
洛鸣看了他一眼,心中似乎是思虑了一番,没等陆惊野吩咐,忽然转身出了门。
清早起来,陆惊野便去了一趟白塔寺。
不为别的,他想看看自己那么多年的修行,在面对苏长今时,是不是真的还能坚守住心中明台。
似乎是从在湖底将苏长今救上来时,他便开始了这种梦魇,他会梦到苏长今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会看到苏长今着一身红衣女装的模样,甚至于……
他会想到南钥对他没有得逞的那一晚。
那晚的苏长今,如同待宰的羔羊,弱不禁风,敏感而柔软,在床榻之间衣衫不整,若是他想,随时都能对他做些什么……
而事实上,那些不该想的,超乎世俗的东西,梦里都做了。
“断袖。”
呵。
苏长今说他是断袖,没错啊。
他回答不上来,不是因为难以启齿,而是真的无从开口,因为确实没有错。
他从小接受正常的伦理道德教育,从没想过有一日他会败在一个男人身上。
此行白塔寺,即便是明空都看出了他有心事,可这般事,他如何说的出口,更别提他是在白塔寺修行了近十年的半个修行人。
“主子,药来了。”
暗自思衬之时,洛鸣忽然回来了,手中还端着一个看起来刚熬好的药炉。
陆惊野奇怪地抬头看他,眸中带着疑问。
“哦,这是冯太医特地吩咐我熬的补药。”洛鸣补充道。
“补药?”陆惊野皱眉。
他从来没喝过什么补药,至于他的旧疾,也并不需要什么补药来治。
“什么补药?”
“就是,就是……”洛鸣居然支支吾吾的,让陆惊野更是怀疑,眼前的人若不是洛鸣,他恐怕要怀疑药里被下毒了。
“能平衡阴阳,让人……降火去燥的药。”
洛鸣说完,低着头将药放在了桌上,不再开口。
上一次冯太医来检查旧疾的时候,顺带又看了看别的什么病症,才特地吩咐了。
“什么意思?”陆惊野已经皱起了眉。
洛鸣不敢再瞒,他开口。
“冯太医说您体内心火太盛,一直压抑……对身体不好。”
288摄政王不会毁容了吧?
洛鸣被牧野王连人带药炉扔了出去,据说。
原因是洛侍卫无法满足陆王爷,从此失宠,据说。
陆王爷欲求不满,要准备对即将一起协助禁卫军找公主的的摄政王下手了……据说。
“荒谬!”
苏长今整个从摇椅上弹了起来,吓得陆小二直愣愣地窜上了沉香树,而后才敢注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本王借他十个胆子,陆惊野要是敢碰本王一个手指头……一代战神从此不举,说着也不好听吧。”
话到半头,苏长今已然平静下来,其实想想她也知道,长安城百姓大多八卦了些,这恐怕又是胡说。
但最让她在意的,还是陆惊野最近的态度,尤其在面对她的时候,那眼神热的简直能把人烫熟了。
“主子,你放心吧,他要是真敢对您有什么想法,阿姐就让他失去下半生的幸福。”苏悠用手比划着,一个手刀仿佛切割着什么东西。
两人难得意见一致,却让一让的苏然暗暗发愁,“谣言不足为惧。”
她心中忧虑,“难的是这一次主子出去找人,必定要抛头露面,岂不是给了别人机会。”
苏悠也一愣,这个别人,她们自然都知道指的是谁。
“宋应时还在城里,那个人也在,主子又是去调查北冥瑞雪的,难免会跟他们扯上关系。”苏然头疼的正是这个。
“行了,想不通就别想了。”
面对这种事情她倒是从来冷静,苏长今漫不经心地,将从沉香树上下来的陆小二重新捏在了手里。
“北冥无极若是不想暴露身份,就不会随意抛头露面。”
“至于宋应时,现在只怕正想着两人藏到哪里去,哪有时间来应付我们。”
而最重要的一点,她毕竟是堂堂大庆摄政王,即便庆帝再如何猜忌,没有证据之前也不会随意动苏家。
更何况,她相信宋应时。
……
……
“统领,这长安城都快被我们搜遍了,就算摄政王他们来了,就真能找到人吗?”
听手下人这般说,李山也是拧了拧眉,即便圣上再如何相信那两人的能力,可长安城这么大,就算找也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一会儿两位王爷来,别让我再听到这种话!”李山长得高大威猛,说起话来两只眼睛如铜铃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手下急急地避让开,俯首称是。
不远处,由远及近的几道身影,在众人一旁的簇拥之下,越发地明朗起来。
待到李山看清楚时,神色越发恭谨了几分。
原是摄政王,与牧野王一道儿来了。
“摄政王还带着帷帽呢,看来真的是伤着脸了,以后不会毁容吧……”
“不是说小半月就能好吗,我相信摄政王一定能恢复的!”
“那可不一定,真要是恢复不了了,以后这长安城第一美男子可就要另寻他主喽……”
众人见到带着帷帽的苏长今,难免会论断几分,有人为其忧,自然也有人没什么所谓。
“见过两位王爷。”
李山看起来高大威猛,却也恭谨守礼,严谨得很,对着来协助他们禁卫军的苏长今两人客气有礼。
“王爷的伤不能见风见水,调查之中多有不便,还请担待。”
一旁,面对禁卫军若有似无的打量,苏然沉声开口。
289牧野王一刻都离不开本王
“那是自然。”
李山只是怔愣了片刻,立马反应过来,摄政王本就是圣上下令协助他们禁卫军的,自然没有让人把活全干了的道理。
更何况,这两位主子,他谁也使唤不起。
“两位王爷可在此处稍作休整,也可以先行回府,我先带人在城内搜索一遍,如果两位王爷对案情有新的进展,请一定不吝赐教。”
他们如今是在长安大街之上,两边的酒馆茶楼客栈应有尽有,就算他们不会自己的府上,也不需要担心这两位王爷无处落脚。
李山说话带着十足的恭谨,这样苏长今倒是也不好说什么,只轻轻摇摆着折扇点了点头。
只剩下牧野王那边还没有动静,李山这才突然想起来,这两位王爷一直以来都颇为不睦,如此摄政王脸上这伤还是牧野王造的孽,将两人单独留下是不是不太好。
牧野王应该是不愿意?
他刚轻轻抬头看过去,便听见那道微微泛冷的沉吟。
“本王没意见。”
“……那便好。”
李山带着人离开,因为最近在城内找人,弄的大家人心惶惶,此刻也没什么心思在此处凑热闹了。
四周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们这两拨人马在这儿,苏长今整了整帷帽,在帷帽下四处打量了一番。
“不知木姐姐最近如何了,正好去清平乐坐坐。”
不远处,就是清平乐。
苏然了然点头,去了前面带路。
身后,陆惊野看着已经先一步离开的苏长今,又想到了刚刚她说的那个名字。
“木浮生是京城首富家的大小姐,也是木家的继承人。”洛鸣开口,将前端时间打听到的有关苏长今的关系网梳理了一遍。
“跟摄政王好像是朋友,他们走的挺近的。”
陆惊野侧首睨了他一眼。
……
……
清平乐。
苏长今刚进来,刘掌柜立马两眼放光地迎了上来,脸上的八字胡甚至都开始一抖一抖的。
“摄政王来了,正巧我家大小姐也在上面呢……”
“摄政王可没什么空。”
刘掌柜的笑僵在了脸上。
苏长今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似乎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突兀的声音,这几人直接失去了反应能力。
看着苏长今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呆滞着,陆惊野没来由觉得心情舒爽,他侧身走过了苏长今的身边,蓦然驻足。
回身,眉眼低敛,“摄政王还要本王共同商讨要案,国务繁忙,没空去见你们家小姐。”
苏长今抬眸,却在他的眼中找不到一丝波澜,平静非常。
苏然沉默着,无奈地看着自家主子,良久她听到了一声轻哼,“陆王爷说的是啊,国务繁忙,本王真是走不开身呢。”
“刘掌柜也听见了,牧野王真是一刻都离不开本王。”
苏长今转身对刘掌柜说的话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可这句话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是另一重意思。
陆惊野眼中一闪而过的动容,目光沉沉地落在了苏长今的脸上。
“天哪,战神果居然真的是欲求不满,都离不开摄政王了!”
“这次可是摄政王亲口说的,那还能有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长今眼下没什么好气儿,随便在大堂中心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陆惊野居然真的跟了过去。
等到了店小二晕晕乎乎地将茶水送到两人桌上时,他仿佛听到摄政王说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跟屁虫”。
当下更是不敢逗留,晚了一步指不定要被杀人灭口的,他飞毛腿一样地离开!
290父皇,更喜欢小九
驿馆。
柴房附近,一所偏僻的庭院,看起来简陋非常。
大白天的,柴房紧挨着厨房,厨娘伙夫人不少,人来人往间却没有人注意到那群偏僻的庭院安静的异常。
庭院中,一群房间内。
一名女子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化着最清淡的妆容,但却瑕不掩瑜,容貌依稀能够看得出来姣好非常。
但此刻,女子的脸上却充斥着冷意。
“吱呀——”
门扉动,见到了来人,女子收起脸上隐隐的沉怒,开口间脸上带了几分焦急之色,语气更是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皇兄,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女子对着身边的事物一脸的厌恶,此人,正是庆帝下令全程搜捕的北冥六公主,北冥瑞雪。
被她唤作皇兄的人,自然是一身玄衣侍卫服的北冥无极,他眸光平静,面无波动。
“到了该离开的时候,自然能离开。”
此次前来,为了掩人耳目,即便是他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扮作宋应时的副将与贴身侍卫。
北冥瑞雪却突然皱起了眉,她一刻也忍不了自己身上的饭菜味,还有这廉价的脂粉味了!
“为什么,既然我已经逃出来了,我们还有什么留在大庆的必要?”这里肮脏的一切,她再也受不了了!
整天住在厨房边上,吵吵闹闹睡不好觉也就罢了,是个人见到她,她都要弯腰低头的,她可是北冥的公主!
就连庆帝都要敬她三分的,这种日子甚至还不如被囚禁的时候。
“皇兄,你们来大庆不就是要接我回去的吗,我已经成功逃出来了啊,那我们现在应该尽快回北冥才对吧!”
她想不通,还有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
她现在应该立马回到北冥,她还是北冥最为尊贵的公主殿下,所有人都会恭迎她的回归,甚至会比以前更加欢迎她!
因为,她现在已经是北冥唯一的公主了。
所有的荣耀都会是她的!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自己的领地了。
“我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北冥无极眸光微冷,眼中难掩凉薄之意。
他转身面向北冥瑞雪,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眉目从容间开口,“如果你现在忍不了,大可以跑出去表明身份,届时我不会再管你。”
北冥的首要门户,北州一城的百姓,不是用来换一个蠢公主的。
“……皇兄,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穿成这样?”北冥瑞雪深知自己如今不得不屈服,却受不了这样低劣的生活。
最后,北冥无极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睨了她一眼。
“你知道为什么,父皇从来都更喜欢小九吗?”
听到了那个消失已久的名字,北冥瑞雪一下子愣住了。
北冥无极却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
清平乐。
因为最近长安戒严,百姓大多也都不敢出门,即便是清平乐来往的客人,如今也稀疏了不少。
是以,因为坐在了大堂中心,被观摩的次数已久不少,就在苏长今准备撂挑子走人的时候,万万没想到——
宋应时来了!
“居然在此偶遇两位王爷,当真巧的很。”苏长今一眼就能看出来,宋应时现在是皮笑肉不笑的。
还是跟以前一样。
两人浅浅地跟他打过招呼,却没想到宋应时直接坐了下来,抬眸就看向了苏长今。
“摄政王,听闻两位都在追查六公主的下落,不知可有消息了?”
291宋应时的计谋
宋应时的突然到场本就有些不合乎常理。
他身后跟着的,居然也不是平时带出门的侍卫,而是破天荒地带了两个侍女。
按理说,北冥瑞雪“失踪”,他现在应该找地方把人藏好才对,怎么有空出来与他们说些有的没的。
“宋将军见笑了,凡事有因果才能追根溯源,六公主失踪地离奇,本王一时还真毫无头绪。”
帷帽下,苏长今轻轻一笑,眼眸轻轻划过他身后的两名侍女,这一切全然看在了陆惊野的眼里。
苏长今话说的不痛不痒,将她的回答听在耳朵里,宋应时一时还真分辨不清她话里的意思。
而苏长今却是清楚。
宋应时现在这个时候过来,说他不是另有所图,谁也不会信。
“既然如此,还要多劳两位王爷费心,寻找六公主了。”宋应时脸上挂着从容的笑,不急不缓,而又不痛不痒。
自他出现到现在,似乎并未表现的对北冥瑞雪有多关心,看起来反倒像是一门心思都长在了苏长今的身上。
陆惊野眸光微冷,“宋将军看起来,似乎对六公主的失踪,并不太焦虑。”
宋应时脸上的表情依旧保持的从容,只是指尖微不可查的出现一丝抖动。
“六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况且我相信大庆和两位王爷的实力,六公主定能平安归来。”
“……”
苏长今前一刻还在为陆惊野的聪明反应暗暗地竖大拇指呢,没想到这几年过去,宋应时也不如以前那般好糊弄了。
也是,毕竟已经是北冥的大将军了。
陆惊野鼻间似乎是轻嗤了一声,转而看着一旁的人来人往,不再言语了。
宋应时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他转头与苏长今点头微微示意,又淡淡地瞥过了陆惊野,眉间略微思衬。
今日本是要寻机会与苏长今单独偶遇的,不成想陆惊野居然也在。
不一会儿,他们这一桌稀稀疏疏地,竟然已经上了七八个菜。
苏长今微愣。
菜可不是她点的,她不至于跟这两个人一起吃饭,给自己找不痛快,至于刘掌柜更是个人精,不可能看不出她的不情愿。
至于陆惊野,一直未曾离开她的视线。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今日我借贵宝地做东,两位请务必尽兴。”宋应时率先举起了酒盏,脸上依旧笑的看不出破绽。
陆惊野眸光闪烁,他很清楚今日他恐怕不过是顺带的,宋应时真正的目的,是苏长今。
而据苏长今所说,他二人是仇人。
“宋将军客气了,既然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苏长今倒是难得没有推拒,掀开了帷帽,将酒盏送进了朦胧的帷帽内。
宋应时脸上微不可查地一松,陆惊野跟着苏长今的动作微微拧眉,依苏长今那般猜忌的性子,怎么可能喝下仇人的一杯酒。
更可况,他完全可以借着自己的伤,拒绝宋应时。
“牧野王,请。”
宋应时转头看着他,眸底轻笑。
半晌未动,陆惊野蓦然捻起了酒盏,仰首而尽。
……
苏长今以前没看出来,宋应时还是个劝酒的好手,酒过三巡时,几人微微都有了些醉意。
宋应时微微清醉,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其实经历这番,也不是全无好处。”
“摄政王人间绝色,此番说不准有机会见到了。”
292飞来一只猪
宋应时的话落,苏长今与陆惊野几乎是同时抬头看向了他。
宋应时说的,也真是好玩。
苏长今在帷帽下的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勾了起来,“宋将军谬赞了,论绝色陆王爷还在这儿呢,本王可不敢托大。”
人在他自己手上,什么时候该不该找到还不是他说了算,非要在这儿跟他们两个虚与委蛇。
眼见着话题又扯到了他的身上,陆惊野这次却并未有什么反驳之意,宋应时的目的太明显了。
当真是放着北冥的公主不去找了,居然一门心思的想算计苏长今。
“宋将军说早了,指不定六公主福大命大,明日就能找到了。”
这番话,说的可并不算客气了。
北冥瑞雪究竟是自己逃了还是被人掳走了,众人可以说是心照不宣,毕竟无论怎样,北冥瑞雪都不可能再自己主动出现的。
“而且,贵国公主的确是才思敏捷,心思细腻,刚逃出来半天时间,就已经找到了一个隐秘的藏身之所。”
陆惊野笑着,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这下,就连宋应时面上的表情,都不自觉得产生了一丝变化。
都说苏长今与陆惊野不和,无论在朝中还是在平时,能够见到两个人的争锋相对几乎是家常便饭。
从第一次见面当街掀马车,白塔寺畔两人的一较高下,到护城河两人齐齐滚落湖底,甚至是天雷引火一案……
宋应时听的话本子挺全,长安百姓甚至主动分成了两拨拥护者,他们所传言两人的关系实在不像是假的。
可现在,陆惊野怎么看都不像是跟苏长今有仇的。
宋应时算准了一切,他原本甚至以为陆惊野会帮着他一起灌酒,却唯独忽略了两人在交锋中已经建立起来了深厚的友谊。
有一个词,叫相爱相杀。
宋应时拿不准苏长今的身份,自然就摸不透陆惊野对待苏长今是什么意思。
“牧野王说的是,在下也只是觉得,此次难得有机会,若是见不上摄政王一面,当属平生之遗憾啊。”
宋应时倒也不恼,带了几分遗憾,再度给苏长今续了酒盏中的酒。
苏长今现下乐得自在,她看着陆惊野跟宋应时之间的你来我往,完全不需要自己去插嘴。
只是宋应时这话说的,实在是有几分真心,一旁早就已经有按捺不住的听众,隔着两大张桌子跟他互通有无——
“这位兄弟你算说对了,摄政王这脸,我服,这功夫,那也是真俊啊,连我们战神都讨不了好的!哈哈哈!”
那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说的真心,在此刻更是如有神助,宋应时由衷地笑了,隔着两桌隔空跟他敬了一杯酒。
那人欣然接受,宋应时回过了身子,忽然转身向着一旁的一名侍女点了点头,“你不是对摄政王仰慕已久,现下正有个敬酒的机会。”
侍女一阵惊喜,面带羞红地弯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着向苏长今走了过去。
“摄政王,奴婢在北冥就听说过您的威名,一直想着能有一个方面瞻仰的机会……”
她面带绯红,如同一个思春少女,开口间也是满满的情真意切。
当然,忽略她抬手间故意往苏长今的帷帽上掀的话。
苏长今早知道宋应时会来这么一手,她刚准备有所动作,却直接被眼前的一个巨大黑影沉重地压了上来!
这是猪飞她身上了吧,怎么这么重!
293陆惊野,你不会对本王有什么企图吧?
当然,千斤重也只在一瞬间。
只感觉天旋地转间,身边传来桌椅斜翻在地的声音,而她的腰际甚至是脑后,被一道大而有力的手掌按住。
她动弹不得。
而后,似乎有一阵湿乎乎的酒水撒在了不远处,溅了她一手。
而那只猪也不是真的猪,是陆惊野。
此刻,苏长今经历了一阵翻腾,才反应过来,身上压住了她的,正是陆惊野那只大王八。
苏然直接愣住,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而后主子被压在了身下,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将人解救出来。
相比于苏然难得的不知所措,洛鸣实在是淡定极了。
他抱着自己怀里的剑,无动于衷,目空一切,如同瞎掉。
“吼——我直接好家伙!摄政王跟战神抱在一起啦!!!”
随着惊人的尖叫声响起,苏长今暗中狠狠拧了一把陆惊野的腰间软肉,她很明显的听到了一声轻哼。
隔着帷帽,苏长今感受到她颈间毛茸茸的脑袋,动了一下。
而后,陆惊野迷蒙地睁开眼,苏长今扯开了一些距离,陆惊野才从苏长今的身上撑起了身子,“抱歉,今日这酒不知怎的,竟叫本王醉了。”
声音,依旧是那般的清冷,却又带了几分低哑。
他起身利落,随后单手一捞,苏长今腰间一重,便被他捞了起来。
“……”
宋应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就连一旁的侍女都有些手足无措,一旁还有翻倒在地的酒水,她急忙跪了下来,“王爷赎罪,奴婢失手打翻了酒盏,请王爷责罚!”
别的不说,认罪倒是挺快,感受到手里的温度正在渐渐地消失,陆惊野看了一眼正在整理自己的苏长今。
“将摄政王压在身下的又不是你,本王的错,与你何干?”
侍女一愣,缓缓地抬头,她怎么觉得这位王爷说出这话,竟然带了一丝……骄傲?
苏长今完全被陆惊野给震撼了,她与陆惊野打交道这么长时间,还从没见过他这般不要脸的一面!
此刻,她就连笑容都显得生硬非常,“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王爷是腰折了,腿断了,就连人也快没了呢!”
宋应时眉间已经控制不住地拧了起来,衬得他额角那道寸许的疤也阴沉了几分,不知为何,想到刚刚那番动静,他就是忽然有些不爽。
哪怕,他还没调查清楚苏长今的身份。
今日想做的已经完全被破坏了,宋应时闭了闭眼,脑中思绪万千,终于轻声开口,“清平乐这话本子,讲的不错。”
颇有些没头没脑,他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似乎已经快要挂不住了,他起身行了一礼。
“驿馆事物繁忙,改日有机会再与两位共饮,在下告辞。”
来去如风,那名侍女要在听见陆惊野说跟她没关系的时候,跑的连个人影儿都没了,还忠实仰慕者?
呵,都在做戏罢了。
而此刻,看着周围百姓光明正大的大笑打量,以及说书先生在自己的手记上奋笔疾书,苏长今知道,长安城明日又要出一位话本子人才了。
啧,或许是今日也说不准。
她恶狠狠地转头,跟陆惊野说了几个字,而她离开的时候,陆惊野同样跟了上去,直到二楼尽头时,苏长今蓦然转身——
“陆惊野,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对本王有什么企图?”
294苏长今,你想我死吧?
苏长今可不虎。
相反,她如果不聪明,怎么可能平平安安地,在大庆活到现在。
从之前的南钥,到现在的陆惊野,她不可能连这么相似的画面都联系不到一处去——南钥跟陆惊野,都是断袖!
关于陆惊野的问题,她早就意识到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他上赶着来凑热闹,她也不会这么明了地问出来。
大庆战神,为什么非得有这种癖好,平平淡淡地喜欢一个正儿八经的姑娘不好吗?
她也没想到,那句“陆惊野有断袖之癖”的话,不过是曾经的一句戏言,如今竟然成了真。
要命的是,陆惊野想祸害的人里,她首当其冲。
……
跟在她身后,被她一个回身截住的陆惊野,将她的话听在耳朵里,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良久未曾言语。
“是啊,你也该看出来了。”
倏尔,陆惊野沉沉地一笑,微微低着脑袋,眸色微敛着,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只莫名觉得有几分发慌。
“你这没头没脑地,算什么意思?”
苏长今扯了扯嘴角,并没有直接戳破她的猜想。
如果陆惊野没有将此事摊到明面儿上讲的意思,她也不会那么不讲情面……
“你传的,你不清楚?”
陆惊野蓦然间一个闪身上前,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桎梏了苏长今劈过来的手掌,将她横在了自己与木门之间。
当此时,只一瞬间。
苏长今全身的血似乎都充上了脑门儿,无论是陆惊野刚刚的回答,还是他出手时微微那极速到让人咂舌的力度。
“陆惊野,我传你什么了,你先把手给我松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陆惊野毫不客气地将她抵在了如此狭窄的一方天地里,两人之间的气息似乎都环绕在了一起,逼仄的使她动弹不得。
陆惊野这招来的突然,她甚至毫无抵抗之下就被按在门上了,这个姿势并不利于她反杀,她费力地动了动手腕,发现无果之后无奈地松了力气。
“不再反抗试试了?”
陆惊野的眼底似乎划过了幽幽的暗火,看见眼前人不动之后,他得逞一般掀了掀嘴角。
“断袖分桃,龙阳之好。你说的挺好啊,现在也可以继续。”
陆惊野就是死死地钳制住她,不让她挪动分毫。
今日搜城人少,二楼更是没什么人气,苏长今很清楚,如果她现在不做些什么,陆惊野真的很有可能在这里撒野……
“啧啧。”苏长今忽然变了张脸,神色戏谑,眉眼含笑。
“陆惊野,你不是自诩一介修行之人,清心寡欲吗,你这般……这般放肆的话,陆家还能有后吗?”
陆家父辈早亡,长子陆惊容更是战死沙场,如今陆家掌权的后人只剩下了陆惊野一个。
当年陆惊容战死,他既然能顾全陆家放弃自己的生活,如今就不会因为一己私欲置整个陆家于不顾。
腐败风化,陆家无后,绝不是陆惊野想看到的,更不能接受是因为自己让陆家蒙羞。
闻言,陆惊野果真不由自主地松了松手中的力道,苏长今太会拿捏他的软肋了。
“苏长今,你想我死吧?”
295游湖吗,死人的那种哦
陆惊野自从陆惊容死后,就再也没有过自己的生活。
以前长兄还在,陆家的一切自然有长子操心,他只管每日修炼武艺,静心修行,虽然那时还不确定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挺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日子的。
但是,还未等他想明白自己的人生该如何走下去,就临危受命,被迫安排好了一切。
他为了大庆的百姓行军打仗,为了陆家的荣耀远赴疆场,看似牧野王的尊位荣宠无限,可他再也不能为自己活了。
在遇到苏长今之前,他以为自己这样一辈子就过去了。
因为他从未产生过,那般放肆的想法。
他想占有苏长今。
……
将心底乱了的思绪逐渐的归拢,他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苏长今一张惊愕至极,却又勾人无限的脸。
她眼尾的桃花痣仿佛染血的泪点,苏长今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她睁大了眼睛给人的感觉,不是其他……而是魅惑。
猛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陆惊野在同一时间骤然放开了苏长今。
“苏长今,你记住了。”
“以后没什么本事,别来招我。”
话落,仿佛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陆惊野沉沉地松出了一口气,眸光最后留下了她的影子,而后转身一步一步下了楼。
只余苏长今,面色略有些奇怪地站在原地,而后从头到尾想了个遍,更是奇怪地没法儿再奇怪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想他死?我怎么就让他死了?”
没想明白,苏长今想起什么,刚走到二楼扶手拐角,便看见一楼大堂里洛鸣松开了对苏然的桎梏,转身跟着陆惊野离开。
“……”早知道,今天应该带苏闲出来。
苏然的武功是四个人中最差的,她所擅长的东西不在于此,所以曾经其实也并没有骗沈清流。
“走了。”
苏长今下楼,苏然没有多问,径直跟上去。
……
……
接下来几天,倒是没再见到陆惊野。
不过,苏长今开始头疼了,她这脸上的伤顶多也就撑个十天半月,宋应时如果再不离开,那她随时有将这张脸暴露在他面前的危险……
直到今早画师送来她的宫廷像,她才突然意识到,宋应时甚至是北冥无极,根本就是已经得到了她的画像!
几年的时间,即便她有了一些差别也仍然带着以前的影子,他们当中无论是谁恐怕都能将她认出来。
到这个时候,苏长今基本可以断定——宋应时是故意的。
他恐怕是借着寻找北冥瑞雪的幌子,打探清楚她的身份……怪不得那日,那名侍女会无缘无故地将敬酒,还将酒洒了出来,甚至想勾走她的帷帽。
“主子,驿馆那边有来信。”
苏悠进门,手里还拿着一封信,“送信的人还带了口信,宋将军为了表示感谢,特地请您去游湖。”
“噗——”
游屁!
一口水还没咽下去,苏长今扔掉茶盏,没好气儿地整理自己的衣袍。
“你这是嫌你主子我没被游湖玩儿够吗?”
苏长今真是乐了。
上回陆惊野,借着游湖的由头,把她骗去了护城河上……总之,险些被扒了衣服不说,还差点被淹死!
苏悠哑然片刻,似乎是想到了那一回,而后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可是,这次宋将军邀请的人里,好像也有……陆王爷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