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三月之约,沈清流
陆惊野的及冠礼,长安城人人称道。
话说在牧野王的及冠礼上,摄政王送去了整整一百只王八,并且让自己的手下念了整整八张的贺词,这在长安城中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谈。
这长安城中最大的一家茶楼,正位于清平乐的对面,里面有一个名气不小的说书先生,姓王,此刻正在将最新编纂的桃花轶闻传拍案讲给茶楼的听众。
清平乐最近也请了一个说书先生,姓刘。
姓王的说书先生在茶楼里口若悬河,姓刘的说书先生在清平乐滔滔不绝。
“……说时迟那时快,摄政王送的一百只王八就爬到了贵妃娘娘的脚底下,那王八的身上还写着一个大大的“野”字,陆王爷当场就黑了脸啊!”
“姓王的,你说的书不行啊,这一段人家隔壁姓刘的早就已经说过了,而且都得到了新一手的消息了!”
说书的大吃一惊,拍案而起,“我怎会不知道?什么新消息?!”
“隔壁姓刘的说书先生说的可清楚了,想知道什么新消息的,大家跟我一起去清平乐听啊!!”
“走走走,大家一起去啊!”
茶楼哪一段时间一片喧哗,掌柜的眼睁睁的看着人流奔腾进了隔壁的清平乐,气的两手一摊大喊,“这,这分明都是托儿啊!还没付茶钱呢,你们回来啊!”
……
长安城是一个消息传播极为迅速的地方,前一天苏长今送陆惊野一百只王八被传遍了城内。
究其原因,左相家的二世祖左沂源,明面上当街就敢将陆惊野类比王八,苏长今正是借了这么个“典故”。
众人本以为牧野王只能不声不响地吃下这个闷亏,却没想到第二天某人的做法就让人大吃一惊!
陆惊野把一颗王八蛋送到了左相府,并派手下言明:王八蛋乃是大补之物,补气补血补脑子,正适合贵府左公子。
每天一颗王八蛋,据说百日不会断。
“陆王爷这招做的真是绝!”
“这王八蛋送给了那二世祖,不就代表着左相成了王八嘛哈哈哈!”
“那左家人就不会拒收吗,干嘛非要找这气受?”
“你是不知道啊,无论那二世祖怎么躲,那一颗王八蛋啊,一定会每天准时出现在他面前!”
“更好笑的是,左相骂骂咧咧状告到了陛下面前,结果被陆王爷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王八蛋乃大补之物,价位更是不低,本王难得做一件好事,左相当真让本王心寒。”
“哈哈哈!陆王爷只要不碰到咱们摄政王,那嘴上的功夫还是挺厉害的!”
事情到最后,陆惊野心寒的代价,就是庆帝命令左云逸将这几日所送王八蛋银两尽数奉还!
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
清平乐一角,苏长今听得意犹未尽。
“长今兄弟,三月之期已到,你是不是应该遵守诺言,与我比武了?”
对面,是一脸神采飞扬,且跃跃欲试的沈清流。
苏长今莞尔一笑,“是挺快的,长今自然不会不认账。”
这一点,沈清流倒是挺放心的,他相信以苏长今这样的高手,一定是不屑于出尔反尔的……
“不过,单纯比武有什么意思,长今有个更好玩儿的,不知清流兄可愿一试?”
209采花大盗,易洋再现
苏长今的目光狡黠,倒是让沈清流莫名生了几分疑惑与不解。
“更好玩的……长今兄弟,不妨先说来听听。”
“好说。”苏长今轻轻笑开。
折扇摇曳着,她风轻云淡地开口,“如同清流兄这般,修习武艺应该本就是为了行侠仗义。”
“清流兄,最近可曾听说了之前英雄榜排名第九的采花大盗,易洋重出江湖一事?”
易洋,这个名字对两人来说都不陌生。
在年轻一辈的英雄榜中,沈清流自身便在榜上排行前三,对于排行榜上前十的人物自然是有所耳闻。
“你说的可是半月前在锦州犯案,目前已经升到了英雄榜第六的那个?”
沈清流微微蹙了蹙眉,燕云门向来做事正派,他自小受到熏陶,自然看不惯这种为非作歹之徒。
无奈英雄榜排的并非全然正派人士,只是按武力值所得出的一个排行榜罢了。
见此,苏长今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不错,他一路北行,已经到了长安附近的锦州。”
“按他的路线来看,最近几日应该就会犯到长安来。”
“你很确定他会到长安来?”沈清流颇有几分不解。
苏长今笑了,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蹭上了鼻尖,“实不相瞒,我曾经抓过他,手段……不是那么友好。”
哦,明白了。
一个手段不友好,如今回来了,绝对是报仇没得跑。
沈清流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瞬间领会了苏长今所说的好玩儿,“所以你的意思是,看我们谁先抓住他?”
“清流兄果真机智。”苏长今微微颔首,唇畔欣然的弧度不加掩饰。
她当然知道沈清流不会拒绝,如此侠肝义胆的好事,可比一场没有什么分量的比武来的更有意义。
“好。”沈清流果真点了头,“那我们就看谁先抓住他,若是得到了消息,我会与你共享。”
苏长今微微一笑,“长今同样如此。”
两个志同道合的人谈话,到底是来的简短而有意义。
“长今兄,我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
沈清流走的略有几分急促,顺着他的背影看过去,苏长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蓝色倩影。
“木姐姐看来跟他还挺熟。”
若有所思的回过神,苏长今兴致缺缺地听着说书人拍板,心中略微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
陆惊野当真比她会赚钱,明明是她送去讽刺陆惊野的王八,结果转头就被当成金蛋卖给了左云逸那个冤大头。
真是生财有道啊。
“主子,沈大侠要比武,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比呢?”苏悠不懂这样的绕圈子,岂不是更浪费时间?
苏长今唇角微勾,无奈瞥了她一眼,“少吃点东西,多长点脑子。”
“沈清流为人侠义,又将本王视若知己,他这样的人,留下来绝对会成为助力。”
说实话,如此趁手的帮手,打着灯笼都难找喽。
苏悠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看着台上那因为后台强大,所以讲的滔滔不绝的说书先生,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主子,易洋之前上过套儿,我们这次要抓易洋的话,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
210北冥的宝藏?
因为于沈清流的三月之约,捉拿采花大盗易洋的事也因此提上了摄政王府的日程。
但眼下来说,最要紧的并不是此事。
北境战.乱已经祸及到了多地,庆帝再次派出神武军以及天策军多个将领,迎战无相宫及其带领的北境各部落,却终究是功败垂成。
除了将其占领北境的速度拖慢了一些,几乎毫无进展,先前的北冥之地几乎已经尽数落到了无相宫手上。
朝中形势几乎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峻程度,正逢此时,庆帝的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太子党与祁王一党之间的斗争更是如火如荼。
……
午时,苏长今准时出现在了城郊的别院。
这些日子以来,北冥瑞雪几乎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养了个七七八八,不涉及北冥瑞雪的底线之处,能问的她也知道地差不多了。
苏长今明白,要么就迅速将想要的东西问明白,要么就放弃下手的机会。
雪阁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再拖下去,难保他们不会暗通款曲,找上门来。
“阁主身体恢复地不错,想来再有个几日,便能离开了。”
对面的人依旧是一脸银色的飞鹰面具,或许是连日以来的友好相处,北冥瑞雪的戒心松懈之下,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得知他面具下真容的想法。
“功力也恢复七八成了。”北冥瑞雪抿了口茶,抬起头来看着对面,“风生客是你的称号吧,不知阁下可愿告知真名?”
手中的折扇微滞,苏长今轻缓一笑,“我的真名不重要,记住名号便好了。”
“倒是六公主的名字——瑞雪兆丰年,神州万象新,莫怪在下唐突,公主的却是好名字。”
被说的难免有些飘飘然了,北冥瑞雪显然也对自己的名字满意至极。
“本座见你一直带着一个银色的飞鹰面具,可是跟跟北冥有什么关系?”
飞鹰面具放在别的地方原本是没有什么的,但北冥标志性的飞鹰图腾,北冥瑞雪自然不可能不注意。
毕竟,就连她的死士身上,也是具有黑鹰图腾的。
“看来是瞒不过阁主。”苏长今无奈地一笑,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真诚。
“北冥也是我的家乡,之前当年却不知大庆究竟为何……对我北冥人赶尽杀绝。
忽如其来的惊讶,让北冥瑞雪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反倒是听说了他也同为北冥人之后,心下的芥蒂更是消了不少。
“狗皇帝而已,他真以为北冥皇室没了,他就能挖到宝藏了……”
“什么?”
北冥瑞雪的声音细若蚊蝇,可苏长今却是明明白白听到了那两个字。
可等她再问时,北冥瑞雪却已经极其迅速地调转了话头,不再提一句。
接下来的话无非是一些日常的聊天,两人没聊几句,苏长今便离开了别院。
……
……
苏府。
苏长今回府后,苏然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她,“沈清流让人带来了消息,易洋目前逗留在长安城四周,犯案后立即溜走,恐怕不日便会抵达长安。”
沈清流江湖上的门路定然不少,苏长今点了点头。
“苏然,联系苏适,着重调查一件事。”
北冥瑞雪虽说,北冥的宝藏,为何她从未听过?
211为民除害,不如一起?
庆云二十二年,神武军天策军大败,北冥彻底被攻陷。
消息传入长安,庆云帝一病不起。
……
苏府。
百花亭畔,苏长今意兴阑珊地用竹竿搅动着一池湖水,树倒猢狲散,池动锦鲤远。
湖中的锦鲤被吓跑了绝大部分。
唯独那头顶一簇白雪的两只小锦鲤,在她的竹竿边上跃跃欲试地向前,围着竹竿打转儿,好似在逗那搅动竹竿的人开心一般。
苏然看着一脸没有精神的苏长今,慵懒地撑着自己的脑袋看向湖里。
“神武军的人已经不得已放弃了北境,庆帝如今有意……派牧野王出征。”
手边的竹竿一停,两只小锦鲤立刻欢快的缠绕着竹竿绕圈圈。
苏长今眯了眯眉眼,轻笑而过。
“来不及了,那个人很快就会宣布自己的身份,复国近在咫尺,他不会让大庆再有可乘之机。”
一旦复国,他就是北冥皇室的正统,如果大庆再敢派兵攻打,现在也没有了正当的理由。
失去了道义,则遭众人唾骂。
那个人正是打了这样的主意,之前不暴露身份,是因为等他身份亮出之际,便是北冥复国之时。
庆帝是一个猜忌心思很重的人,他之前一直不敢将兵权尽数交到陆惊野手里,便是给足了北冥一统的时间。
那人也正是利用了这般手段,才能在大庆并未将其放在眼里之时,异军突起!
不知是多少年的筹谋,让其能够在短短半年之内,带领北境各部,攻下北冥。
“太子……他真的要复国了吗?”
苏然不知该如何做想。
回首看向他们一路走来的这些年,当真如梦一场,距离北冥之前被灭,居然也已经有了三四年了。
眉目之间清淡无波,苏长今依旧是轻描淡写地笑着,眸光却已经不知落在了何方。
“等着吧,做一个合格的看客。”
……
……
沈清流传来了消息,易洋行事嚣张,人还未到长安城内,偷鸡摸狗的手段已经玩儿遍了长安周围的州府。
两人得到了消息,易洋近日会经过长安西部城郊,进入长安城。
……
西部城郊。
沈清流与苏长今……二脸疑惑地看着两人面前,那一支庞大的队伍。
“长今哥哥,原来你真的会到城郊来玩儿啊,我还以为四姐骗我的,幸亏我来了!”
南青眠身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小马看起来温顺无比,脑袋不时地去蹭身边那匹黑色的高大骏马。
那黑色的骏马上,坐着那个冷酷无情,铁面寒霜的南祁渊。
“造孽啊。”
苏长今无奈地收回目光,与沈清流低声哑气,“咳,清流兄,你我今日大概要想办法速战速决了。”
南青眠那小丫头难缠便罢了,关键是她身边有一个护妹狂魔,每每南青眠与她说话时,她只感觉自己堕入了冰窟。
两方人马简单地互通有无之后,苏长今这才知道,南祁渊是为了出城练兵,南青眠只不过是正好来凑热闹罢了。
听了南青霞的话后,特地来凑的热闹。
“既然摄政王是为民除害,本王自然也没有旁观之理,不如一起?”
这声音颇冷,苏长今顺着声音看到了一脸冷冰冰的南祁渊。
212复国,北冥无极!
南祁渊平常见了她恨不得洗八遍眼睛,今天居然上赶着要搭伙抓贼?
他身后的侍卫同样不解,祁王殿下不是一向与摄政王不和吗?
结果,苏长今刚一转头,就看到南青眠一脸傻不愣登地立在原地,而后高兴地拍手叫好。
苏长今心底轻呵,赶在这个时候来,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来给她找茬的。
“长今兄不必挂怀,若是最后你我二人都没有捉得易洋,那改日再比过便是。”
沈清流倒是没什么执念,总归最后无论是谁抓住了易洋,那都是好事一桩,他不会介怀。
“好。”
……
沈清流之所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了易洋的消息,也是仰仗了他在江湖上的朋友,毕竟是燕云门首徒,要调查一个人的行踪还是轻而易举的。
也因此,两人各自都是允许请外援的。
彼时,听到“外援”这两个字之后的苏长今,眸中的视线瞬间变得狡黠起来。
沈清流与苏长今二人分道扬镳,沈清流先一步离开,而南青眠便顺理成章地驾着马贴了过来。
“就是嘛长今哥哥,既然他不跟你一起,那不如青眠跟你一起去抓贼吧!”
南青眠与她并驾齐驱,而她这句话刚落下,她立马在自己的周身感觉到了一股冰凉的肃杀之气。
苏长今无端挠了挠脖颈,眸中冷厉一划而过,“五公主,今日所要抓的小贼比较特殊,五公主还是尽快回宫去吧。”
说完,也不等那两人在她身后如何反应。苏长今调转了马头,去往了刚才沈清流先一步离开的方向。
……
分开行动的苏长今,并没有在林中漫无目的地大肆搜索,也没有给苏悠两人发出信号,而是特意前往了一个地方——
白塔寺。
大概是因为她身份特殊,底下的一堆和尚派人通报到了明空眼前,苏长今兴致颇好地在寺中闲逛等候。
说起来,苏长今倒是第一次单独来见这个明空法师,她还记得之前那个和尚说的,他看不懂她的命格。
“前些日子才着了大火,今日一看……小和尚,你们办事效率挺高啊。”
不知不觉逛到了后院,苏长今看着眼前已经焕然一新的厨房,“这新木头,一定挺耐烧吧……”
在一旁领路的小和尚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陛下体恤,白塔寺才得以迅速恢复……”
等的无聊,苏长今在耐心磨没之前,终于见到了明空。
“阿弥陀佛。”在身前捏了一个诀,他依旧是循规蹈矩,“施主前来寺中,不知所为何事?”
看着他的脸,苏长今嘴角莫名弯起了一抹弧度,将自己的来意据实相告,却不掩慵懒,“明空法师。”
“在下前来,想与你谈个条件。”
……
……
庆云二十二年秋,这片大陆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无相宫宫主揭下了神秘的伪装,其真身正是前北冥皇太子,北冥无极。
北冥无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更是用铁血手段折服了北境数十部落,收回了北冥领土。
一时间,天下哗然。
北冥无极雷厉风行,庆帝缠绵病榻之际,他已然定好了日子,不日便正式宣布了北冥重建——
北冥史一百二十年,北冥无极复国。
改国号为崇夜,登基为帝。
213三国鼎立,宝藏真颜
北冥的重建意味着什么?
大陆之上分三大国,西戎,北冥,大庆。
北冥被收复,并意味着三国鼎立的势头再度崛起,大庆一国独大的形势由此被打破,西戎自然乐见其成,番邦小国则是蠢蠢欲动。
庆帝始终还是见了老态,没有了以往的意气风,接连多日在上朝时暴怒,几番怒火攻心之下,御医几乎是衣不解带的跪守在寝宫外。
……
几天下来,苏长今没有再到过长安城郊,沈清流琢磨不透苏长今的意思,几乎以为她要放弃捉拿易洋了。
苏府。
百花亭畔,无人问津。
“主子,苏适来消息了。”
自远处匆忙的走来,苏然向来从容的面色,今日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
原本慢条斯理的摸着手里的白毛球,苏长今闻言手中一顿,顺其自然地将手中的毛球扔了下去。
“喵~”
被扔在了地上,陆小二反应迅速地四脚着地,而后极其不满的回头瞪了苏然一眼。
“这是怎么了。”
“还有什么,能比本王的好皇兄继位,让你这般失态的。”
苏长今轻嗤一声,颇有些没正形。
“是之前的事情,我联系苏适去调查了,北冥的确有一笔宝藏,大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会不辞多年攻打北冥。”
闻言,苏长今微微正色。
在北冥被灭之前,她就已经被赶离皇都近两年。
她带领北冥军与大庆统战将近一年,之后她被用计赶出皇城,北冥无极统战北冥军的两年,她刻意回避了很多皇城来的消息。
那两年,足以发生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是什么?”
在大庆潜伏了近两年,苏长今自然不相信,庆帝会只是因为金银便不计代价,花费了整整三年去攻下北冥。
“铁矿。”
苏然沉声,面露凝重。
铁矿,是这个时代的上位者,用兵伐谋最为重要的东西。
对于一个有野心的政治家来说,铁矿的价值无以衡量,远比区区的金银财宝来的更为难得,更有诱惑力。
铁矿制作为武器,坚硬而锋利无比,比之青铜等金属做成的武器坚硬数倍,军队如果能够大量配备,其杀伤力可想而知。
“呵。”
苏长今眉眼冷厉,眸中说不出的寒凉。
“原来北冥瑞雪,说的果然没错。”
原来大庆居然真的只是为了铁矿,便狠心让一个国度化为腐朽。
苏然声音低沉,“是了,一个铁矿何其具有威胁力,大庆不可能留下这样一个存在,所以他选择了铲除。”
如果自己得不到,那宁愿毁掉。
任何一个上位者都无法看着威胁自己的东西成长起来,或许这是所有政治家的通病。
苏长今心底微凉,莫名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即便在如何如履薄冰,所以却依旧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即便他们曾经,是那样亲近的关系。
“北冥瑞雪怎么样了?”
“苏闲装作失手,让她逃了。”拉回思绪,苏然从容开口。
山庄明面上并不在她们名下,纵使北冥瑞雪能力通天,也查不到他她们头上。
点了点头,苏长今啧了一声。
“也就在这时候,那二愣子能有点用。”
让憨乎乎的苏闲失手,都不用刻意去扮作傻乎乎的模样,完全不会让人怀疑。
214举国寻觅,流落皇室
沈清流这两日忙的不可开交。
原本得到易洋进京的消息并不真实,沈清流足足在城郊等了三天,也没有见到半个影子。
更让他稀奇的是,易洋无声无息,苏长今却比他还要平静。
“小姐你看,是那个要与摄政王比武的男子。”
华贵的马车经过,一看便知并非凡品,小丫头掀开窗帘,便看到了密林中的沈清流。
“哼,让他对我家小姐不敬,现在这样说不定就是遇上了强盗,已经没有盘缠进京了……”小丫头毫不客气地猜测。
而不远处的男人看起来神情低落,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不仅大言不惭地挑战摄政王,居然还对小姐你不冷不热的,纵观长安城,哪个男子敢对小姐这么狂妄?”
“小桃,乱说什么。”
车帘被掀开,一名女子顺势探出了脑袋,向着窗外的男人看过去。
女子正是木浮生,她刚刚从附近的城回来,正准备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京。
“本来就是,小姐见他与摄政王关系不错,才主动交好,可他居然那么冷淡……哼。”
小桃瘪了瘪嘴,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摄政王人间风月,待人接物进退有礼,岂是他能够比较的,居然还去挑战王爷……
“是不是平日里我太纵容你了,才让你这般乱说话?”
被木浮生这样一敲打,小桃瞬间心虚地低下了脑袋,不再言语。
“天色已晚,他逗留在这城郊做什么?”
木浮生心下颇有几分疑惑,看着不远处负剑独行的男子,她心中一动,吩咐车夫向着沈清流所在的方向驶过去。
“沈大侠,这么晚了,为何还逗留在城郊?”
沈清流沉默不语。
他武功在身,附近的动静儿自然能听的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他平日里那般冷脸,木浮生居然毫不计较。
片刻,木浮生以为沈清流依旧是不会回答她了,刚想开口准备让车夫驾马离开,却不想仓促之间竟然听到了沈清流的声音。
“城郊最近不太平,木小姐若无要紧之事,近日不要再外出了。”
这声音低低沉沉,夹杂着马车的吱呀之声,就好像秋日的落叶一般,无声无息地成熟,悄无声息地落地。
将这句话听在了耳里,木浮生手中的帕子微微一紧,始终还是没有停下马车,吩咐车夫缓缓地驶离。
……
……
另一边。
苏长今这两日闷闷地停留在百花亭中,上朝也借由生病的托词告假,即便是温弗湘派人来请她,她也依旧是意兴阑珊。
按照苏然的话来说,只要苏长今露出这样一副神色,那便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而事情的发展,也的确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
一则消息几乎是石破天惊,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庆帝在这天午时,上朝结束之后,又急急忙忙地宣两人进了宫。
苏长今到达承天门前时,正巧遇上了一同被庆帝宣来的陆惊野。
两人神色都不算是多么平和,而视线撞在一起时,几乎在片刻间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庆帝这时候召他二人前来,无非就是因为北冥一条最新的诏令——
举国寻觅,流落在外的北冥皇室。
215要么失去亲信,要么划城割池
御书房。
福来将两人带进来时,庆帝正将作案上的奏折一扫而空。
“混账东西!”
大发雷霆,不掩其怒。
“我堂堂大庆竟然无人至此!黄毛小儿竟然能乱了我大庆的统治,废物!一群废物!”
“咳咳!咳!!”
庆帝身体每况愈下,偏偏此时又发了那么大的火,一时间气血不畅,猛烈的咳嗽起来。
“陛下!陛下息怒,保重身体啊……”
福来刚刚将人放在门外,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他“扑通”一声带领着周围的宫人跪了下去。
苏长今眉眼微眯,转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惊野。
等到庆帝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踏进了御书房的门。
“起来吧。”
庆帝话落,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了目光,上首的庆帝面色看起来并不太好,少了几分健康的红润,多了几分苍白之色。
“两位爱卿想必听说了,那北冥复国之后下的第一道指令,就是找回皇室成员。”
苏长今轻轻点头,“北冥如今刚刚重建,正是根基不稳之时,不仅需要广纳贤才,更需要足够多的皇室成员,去巩固他北冥家族的统治。”
北冥皇室成员如今只剩他一人,一旦有人生了异心,他只怕是会竹篮打水,所得的成果终将拱手让人。
“不错。”
庆帝面上的神色终于好看了些,北冥如今根基不稳是事实,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去做一些东西。
“今日让你们二人前来,便是想听听你们,对于此事的对策。”
“陛下。”
庆帝话音不过刚落,陆惊野躬身行了一礼,眸色清冷的开口。
“若是要出战,臣时刻准备着。”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陆惊野便站在一旁,闷声不语了。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如果不是两军到了动用军力的地步,便与他没有关系。
而偏偏以庆帝的谨慎心思,庆帝就不可能轻易让他出战的,更何况如今再出战,只会让旁人觉得大庆容不下他国,风度全失,毫无大国之风。
庆帝略一思衬,又抬眸看向了苏长今。
“陛下,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依旧是淡然自若,苏长今微微抬手行礼,“北冥重建已成定局,大庆若是再攻打,也没有了正当的理由。”
“既然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倒不如从中谋取最大的利益。”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庆帝的心坎上,他老态尽显却满眼精光,“摄政王言之有理,那不如来说说你的想法。”
苏长今欣然应下,微微启唇。
“既然北冥无极如此迫切地需要一个兄弟姊妹,那我们就送他一个。”
陆惊野没有抬头,而眼中一闪而过的光彩显示着他并没有错过每一句话。
“北冥无极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收揽支持自己的兄弟姊妹,来巩固自己的统治。”
“如果这时候我们能送上一个人,不管威逼还是利诱,还怕对他没用吗?”
庆帝明显意动了。
苏长今眉眼微眯,唇角勾起,莫名地泛起一股子阴险的味道。
“要么失去亲信,要么划城割池。”
216敢动她,就把命留下!
“说得不错”
庆帝也明白,只要将对方想要的人掌握在自己手里,北冥无极不想乖乖就范,也只能被逼的没招。
“可北冥的陵墓并不真实,朕甚至不知道那北冥小子的亲信之人是谁,如今又开始从哪里下手?”
北冥无极的亲信之人,岂能够轻易知晓?
“陛下,臣有一人选。”
御书房内,所有人噤声之际,苏长今微微启唇,“她乃是北冥无极一母同胞的胞妹,在北冥时也被誉为福泽百姓的祥瑞公主。”
听到此处,庆帝脑子里率先蹦出一个人影来,他只知道那个曾经狠狠挫败他大庆军队的传奇公主,还没有听说过什么祥瑞公主。
“摄政王说的可是……”
“原北冥六公主,北冥瑞雪。”
……
……
出了宫,苏长今抬头看了眼西部城外的天空,莫名觉得一丝烦躁。
“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心中一动,她并没有回摄政王府,而是直接向着城外的方向驾马而去。
与此同时,城郊密林。
“你这贼人,竟敢拦我们木府的车架,你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吗?!”
小桃气势汹汹的,对着马车前的人怒吼。
正对着马车前方,是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相貌却还算英俊的男子,若是忽略他刚刚开场的自我介绍,倒也算得上一场美丽的邂逅。
一刻钟前,他不知从哪里出来,飞身到了马车前,邪气十足地狂妄开口——
“小妞长得如此水灵,倒不如让我窃玉偷香,捎在下一段进城如何?”
“在下在江湖上也算如雷贯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采花大盗易洋是也。”
不错,此人正是最近频频犯案,如今妄图进入长安城的易洋。
如此狂妄而自大的采花贼,众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尤其在木浮生露头之后,那易洋的眼神便盯住不放了。
易洋满心都放在了车里的小美人身上,哪里还有时间与小桃周旋,“怎会不知?不正是我易洋的红粉知己嘛,哈哈哈!”
“你……”小桃面露急色,偏偏此番出京时,考虑到只是在长安附近,她们所带的护卫不多,除了他们主仆二人,只有一名车夫和四名家丁而已。
小桃急急地钻进马车,“主子,这人就是之前被摄政王抓住的采花贼,他武功好像很高,我们怎么办啊……”
木浮生暗叹一口气,该来的躲不掉,她抬手掀开车帘,看向了转瞬之间将四名家丁撂倒的易洋。
只剩下一名车夫,在马旁瑟瑟发抖。
“这位公子,若是不嫌弃,我身边还有一些黄白之物,公子尽管拿走,放我们离去可好?”
“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易洋笑的前仰后合,“我易洋看上的姑娘,还没有上不了的。”
钱财他要,人他也要!
话落,他猛地伸出手去,一手做鹰钩爪,向着木浮生抓了过来!
“嗖——!”
破空之声响起,自林间穿过了一柄剑,笔直地向着易洋的方向刺了过去,易洋反应及时,猛地收回了手掌,稳住身形。
好快!
成人如此高超的剑术,易洋警惕地扫视四周,只听得一声低喝响彻林间——
“敢动她,就把命留下!”
217北冥的烟弹
突如其来的呼喝让易洋警铃大作,对方在双眼未及的情况下剑势还能如此精准,这人的武功必然不在他之下。
“阁下何方道友,为何今日要多管闲事?”
易洋心中尚且抱有一丝侥幸,或许对方不过是路过而已。
“哼!”
“道不同不相为谋,莫要玷污了道友一词。”
衣袂翻飞间,易洋只看见了一片天蓝色的袍角,再度回神之际,对方已经落在了他的眼前。
沈清流面容冷峻,冰冷的神色稍稍褪下,他转身看向了自马车当中探出身来的木浮生。
“木小姐,可有受到什么损伤?”
“……并未。”
眼下依旧是没有反应过来,木浮生看着突然出现的沈清流,不知是惊是喜,低声细语回了一句。
眼见着她确实没有什么事情,沈清流心中一松,反应过来后嘴上却是半分不饶。
“在下说过了,近日不太平,木小姐不该出京。”
面容又恢复了一派冷然,语气听起来更是莫名添了几分责怪之意。
“我……”木浮生微微启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倒是一旁的小桃见了,打抱不平得很,“遇上采花贼怎么能怪我家小姐,而且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总要回京的吧?”
“小桃。”
木浮生微微启唇,面容恢复了一派自如,话里同样透着凉薄。
“今日多谢沈大侠相救,我木浮生不是受恩不报之人,所欠之恩,改日必当奉还。”
听她如此说话,沈清流心中莫名生了一丝烦躁,一旁的易洋早已被他们遗忘在脑后。
“沈大侠?燎云剑?”
燎云出,莫相争。这是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看着他手里云纹剑,易洋惊诧地瞪大了双眼,不自觉透露出了一丝惊动,“阁下可是燕云……沈清流?”
燕云门,沈清流。
英雄榜排名前三的人物,他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看着易洋的模样,木浮生倒是略微有些意外,她一心经营商贾之道,对于武学之道或是江湖门派并不通晓。
眼下看易洋的态度,沈清流似乎……有些厉害?
“束手就擒,留你一命。”
沈清流不会与他多费口舌,冷冰冰地说完这句话时,易洋却是双手一起一落之间,浓烈的烟雾伴随着一声响动喷薄而出!
“屏住呼吸!”
沈清流迅速反应过来,这烟雾他曾经在别处见过,具有让人失去意识的效果。
“咳咳咳……”
烟雾散尽之际,只余下沈清流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
而此时此地,哪里还有易洋的影子?
木府的家丁大都是一些草野出身,根本算不上修炼过什么高深的武功,身手也是一般,就连闭气也是差强人意。
木浮生与其侍女更是不必说。
“木小姐?木姑娘?”
未曾将人叫醒,看着易洋消失的方向,沈清流并没有追上去。
调虎离山之计,不可不防。
“清流兄?”
耳边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沈清流下意识放开了护住木浮生的手臂,木浮生顺势又躺到在了马车上。
沈清流起身,果不其然看到了不远处的苏长今,他面色一阵不自在。
“长今兄弟,你在这儿看顾好木姑娘,我去追易洋!”
“诶……”苏长今还未曾开口,沈清流轻功卓绝,一下子跑的人影都不见了。
刚想查看木浮生的情况,蓦然间,空气中一道熟悉的味道吸引了她的注意。
“北冥的烟弹?”
218一句话得罪三个人
白塔寺。
沈清流是追着易洋来到了这里的,通向长安城的路上,这里是必经之所。
易洋除了逃进里面多躲了起来,几乎没有第二种去处可去。
偏偏,他找遍了白塔寺的每个角落,却依旧没有易洋的丝毫踪迹。
远处,沈清流看见了平日里,在长安与苏长今明争暗斗的那人。
陆惊野在与这白塔寺那位有名的明空法师讲话,他原想不动声色离开,却无意中听到了一个名字,让他顿住了脚。
“与你谈条件,苏长今当真是那么说的?”
明空并未言语,陆惊野沉声再度开口,“论起脸皮的厚度,他自然是登峰造极。”
说话的人是陆惊野,他言语清冷间,不乏对苏长今的怨怼,沈清流兀自地一笑。
他当真是八卦极了,居然偷偷开始听别人的墙角了……
既然此处找不到人,沈清流提了提气息,正准备离开时,那道随性而嚣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哪个坟头的土没盖好,让你爬出来了?”
众人循声望过去,眼见着苏长今摇曳着折扇自寺门前走进来,沈清流也不急着走了。
瞥见了他在这儿,苏长今微微颔首,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发了信号,苏府的人已经到了。”
木浮生几人吸入的烟雾虽然不多,道那烟雾的来处比较特殊,所以人一直到她离开都还没有醒,便被苏闲带人先送回长安了。
“啧啧。”
“陆王爷真是好兴致,长安城已经放不开你了,非要跑到这寺庙来说三道四。”
她嘴皮子厉害,陆惊野也不见得会输。
轻声一笑,丝毫没有说人坏话遭人唾骂的自觉,陆惊野眸光从容地看着她,“比起说三道四,摄政王这条件谈的,着实阴险。”
“听说摄政王还要放火,将白塔寺烧着玩儿?”
陆惊野的话音一落,苏长今眼皮便狠狠地一跳。
她不自觉地看向了明空,对方果然眼神挪向了他处,就是不去看她。
好一个秃驴!
“也罢,明空法师与陆王爷至交好友,自是不必相瞒。”
沈清流疑惑地站在一旁,虽说不清楚她们的谈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依稀能够分辨出来,苏长今是与这位明空法师谈了什么条件……
“人呢,带出来吧。”
苏长今摇曳着折扇,眉眼弯弯地看向了明空,对方凝滞了片刻,双手捏诀,“阿弥陀佛。”
言罢,向着一旁的小和尚吩咐,“刚刚那个人,把他带过来。”
小和尚应声而去,众人等了没有多久,便看到两名小和尚抬着一个没有意识的男子过来,而后将人放在了地上。
“……易洋?”沈清流惊讶地看着地上的男子,易洋怎么会这副模样?而且还……晕了过去?
“他想偷袭,贫僧发现后,让他中了自己的迷香。”明空轻飘飘地解释了一句。
陆惊野眸色微凉,说不出是气还是笑,“苏长今,拿白塔寺威胁明空给你捉人,好生出息啊。”
“说什么呢。”
苏长今不赞同地摇摆着折扇,轻轻摇头。
“清流兄硬要本王找外援,本王只好妥协,而明空法师又乐于助人,陆王爷您是在嫉妒本王的好人缘吗?”
“……”
明空轻拧眉头,道一声阿弥陀佛。
“……”
沈清流愕然地回想,他硬要苏长今找外援了?
“……”
陆惊野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一句话得罪三个人,这种要命的本事,确实不是谁都敢拥有的。
219易洋被捉,三人同行
沈清流与苏长今原本是相约比较,谁先抓住采花大盗易洋,谁就是胜出的一方。
沈清流原想的是,两人总是也会堂堂正正地较量一番,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尴尬的场景。
“……长今兄弟?”
微微转过头,苏长今看着一脸“求解释”的沈清流,从善如流地摇摆着折扇。
“白塔寺嘛,本王合该是要出一份力的,明空法师自然也是愿意的。”
苏长今眉眼含笑,目光笑意盈盈地掠过众人,丝毫没有任何负担。
沈清流再不济,也明白了苏长今到底是耍怎样的手段,才会逼得白塔寺这位明空法师答应了他的条件。
到底是,兵不厌诈啊。
师父说的没错,他虽然武功卓绝,但确实涉世不深,在尘世中所经历的东西还不够深刻,心性不足。
苏长今看起来是狡诈多端,今日看起来是胜之不武,用了一些非常的手段去谋取利益,但到底他不曾去伤害任何人。
他心中有是非,做事便有底线。
何况苏长今如果想要单纯的获胜,仅凭在武功上他就不一定会输给自己,相反,如今他反而从苏长今身上学到了很多。
他更愿意相信,他没有看错过苏长今。
“是了。”他释然一笑,潇洒地拱手一礼。
“长今兄弟,这约定的比试,是你胜了。”
输了,心服口也服。
倒是略有一丝怔愣,苏长今随即笑了笑,目光又随之落到了地上那昏昏沉沉的易洋身上。
视线在陆惊野与明空之间来回地扫视而过,陆惊野眸色略有几分深沉,苏长今没好气儿地别开视线。
最后,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一旁“阿弥陀佛”的明空身上。
她笑了。
“法师,再帮个忙?”
……
回城时,苏长今三人同行,一路无言,却偏偏在进城后招来了极大的风头。
原因无他,白塔寺的几个小和尚驮着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易洋,几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
风景线,甚为夺人眼球。
“摄政王身后怎么跟了几个和尚?那和尚是背的谁呀?”
长安城繁华至极,更别提苏长今与陆惊野就是京城的明珠所在,几人如此兴师动众的场面,意料之中地吸引了众多注意力。
苏长今之前发出信号,苏闲从苏府带出来的人不多,全都带着木浮生和木府的丫鬟家丁先行回了城。
沈清流向来都是孤身一人。
而陆惊野,苏长今几乎是同时与他从宫里出来,两人同进同出,苏长今没带什么人,陆惊野就不知是怎么想的了,竟也空着手出了城,身边连洛鸣那个木头疙瘩都没带。
他们几个是没人想驮这个易洋的。
以至于,苏长今向明空要人,沈清流与陆惊野无一反对。
“易洋?那是易洋啊!”
“没错,之前在清平乐有幸见到过一次,当时这个采花贼就被摄政王手下的侍女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无所谓了啦,摄政王与战神好不容易如此如此和谐在一起的,得用心记下这名场面啊……”
苏长今轻轻摇曳着折扇,从街头走到了巷尾,最终来到大理寺门前时,易洋被捉的消息不出意外已经可以从长安传遍周边各城了。
携有北冥烟弹的易洋,你又会是谁的人呢。
北冥瑞雪?
还是,北冥无极。
220沉香木枝,冠上风华
沈清流与官家人向来不打交道,苏长今可以说是个例外。
而易洋是要被押往大理寺的。
而且,在几人进京没多久之后,他便有这心不在焉。
“长今兄弟……”
“清流兄。”沈清流想要说出口的话一下被打断,苏长今收起折扇,难得一脸正色地看着他。
“苏长今视你为志同道合的挚友,你虚长我几岁,若你不弃,往后可唤我一声长今。”
在大多数人中还未曾取字的年纪里,能让一个人对他称呼其名,绝对是将其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
或许他们志有异,又或许他们道不同,但殊途亦可同归。
沈清流,恰好能对上她的脾气。
“长今。”
去了兄弟二字,好像完全不一样。
一般的亲朋友人之间大都称呼其字,礼貌而尊重,唯独是至亲或是特别的好友才会称呼其名。
沈清流倒是不曾扭捏,他本就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便与苏长今兄弟相称。
陆惊野就在两人身后,听到了两人这番动静,隐约从鼻间发出了一声轻哼。
注意到了陆惊野不善的视线,沈清流不曾耽搁便准备离开,随后却又被苏长今轻声喝住。
她眉尾一挑,含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木府距离清平乐不远,清流兄可以代我去看看木小姐。”
苏长今与木浮生关系不错,长安城的人基本都看得出来。
沈清流眼中一闪而过的悸动,而后微微颔首,耳根不自觉染了绯色,转身离开。
“陆惊野,走啊。”
苏长今向前走着,半晌却发现身后没了动静,她疑惑间转身,只见到陆惊野眸色沉沉,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真像被她耍了,得不到肉吃的陆小二。
“陆惊野?”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苏长今再度开口,叫他的名字。
立于原地的人抬眸,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而后动静不小地走过来,浑身仿佛都带了火。
“哼。”
鼻间只微微发出了一个气音,用以表达自己的不满,苏长今莫名其妙地一愣,她是怎么招惹他了?
“你一直都在叫本王的名。”
“……?”
陆惊野根本没有给苏长今反应或是问询的时间,说完这句话后,便一股脑儿地向着大理寺的方向扎去。
唯独身后那半冠起的发髻,一起一落间地出现在了苏长今的视线里。
“对啊,本王为什么叫他的名?”
发髻上,是那根发簪。
通体棕红,落于他发顶,莫名生出了狷狂与热切,相较于之前,如今冠发的陆惊野……其实也挺好看。
她想起来了,怪不得之前她觉得那根发簪味道熟悉,那根本是沉香木枝所做。
本以为陆惊野就算不用金银玉,至少也会用自己喜欢的竹木做簪,却不想簪于他发间的那根,竟然是那根她随手卖出了一百两金的沉香木?
今日又对她说出了如此莫名其妙的话。
苏长今心不在焉地走在后方,脑中串连着陆惊野近期以来的古怪行为,她又不是蠢,陆惊野刚刚的表现像极了针对柳诗意的南青霞……
难道?!
难不成陆惊野才是品味殊好,真的将她……当做了断袖?!!
221木府探病
夜色寥寥,静寂有声。
把人押入大理寺,不出意外的遇到了闻声赶来的裴沐。
看碟下菜这一点裴沐也是会的,远远的就看到陆惊野一身的冷气,冷峻着一张比黑夜还要黑的黑脸,机智如他,自然不会凑到陆惊野跟前儿去找不痛快。
打过招呼,裴沐视线往后就看到了被几个和尚架住的易洋,“摄政王,这是?”
苏长今歪了歪头看过去,折扇轻轻的在手上拍打,“易洋。”
“那个采花大盗,易洋?”
裴沐着实吃了一惊,听说这个人最近在临边几城犯案,今天他居然就在这两人手里见到了正主儿。
“摄政王,大理寺只收宗室案件和刑狱要案,他虽屡屡发案却未曾伤人性命,这种案件更适合交由京畿府……”
苏长今面色一暗。
北冥与大庆虽然都讲求实力为尊,女子又天生力弱,难免会被冠以弱势群体,实际上赋予女子身上的权利并不多。
而女子贞洁大于天,被逼无处诉苦,大环境下的确很难有勇气为自己申诉。
裴沐大抵没什么别的意思,易洋所犯之案的确是没有伤及性命,论起来确实该交由京畿府办理。
“本王自然有理由。”
“你将他关起来便是,本王过两天来提人。”
他堂堂摄政王,自然是说一不二,裴沐是没有理由和权利置喙的。
而奉旨对大理寺有监察之权的牧野王,此刻也是无动于衷地站定,裴沐只好点了点头,招呼一旁的守卫,“把人带下去。”
总归不过是借他的牢房住几天罢了,他倒也没必要小家子气。
将人送到大理寺后,苏长今一刻也没有再做停留,出了门便立马与陆惊野分道扬镳了。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回了府上。
……
……
次日,木府。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更在这寸土寸千金的长安中心,木府作为一届商贾能拥有一处亭台楼阁,可见木府的首富之名并非虚妄。
沈清流被人请进了府中,心绪却仍然有些徘徊不定。
他不该来的。
木浮生与苏长今向来甚好,京城中关于二人郎才女貌的美谈众多,他不应该听了长今的话来看她,更不应该介入这二人当中。
打定了主意,沈清流捞起了佩剑准备离开。
“留步,沈大侠。”
厅堂门外,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沈清流闻声望过去,却是木浮生脚步略微有些虚晃地走进来,脸色略有几许苍白。
想来应该是刚醒过来。
“木小姐,你才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有恢复,其实可以不必出来。”
见她面色苍白,沈清流握了握手中的剑,视线在她的身上扫过,落在了一旁的木板上。
“不妨事。”
一旁的侍女小桃皱着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木浮生一个眼神逼退了回去。
木浮生虽然是一介女流,却是全天下商贾之中的佼佼者,又是木府唯一的独女,木府更是在她的带领下才逐步成为的京城首富。
可以说,木浮生能够给人带来的威慑力,丝毫不弱于男子。
“我……”沈清流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长今对你有些放心不下,托我来看看你。”
这并非是托词,却让他觉得这就像是在假借他人名义,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木浮生微微一愣,转瞬便挂上得体的笑容,“长今啊,她有心了。”
那你呢?
222又要立功了,真没办法
即便是思量再三,她也最终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
当初,她见到他的第一眼——
她在楼上,他在楼下。
他们是因为长今才会遇到,也是因为如此,初见时那名潇洒的江湖客,被她误以为是一个纸短情长的浪荡公子。
她更是毫不留情的予以了抨击。
后来才知晓,原来并非如此。
木浮生轻笑,眉间夹杂了无奈与好笑,“沈大侠难得来一次,不如稍作休息,用过午膳之后再离开。”
“今日也多亏沈大侠相救,我等才能幸免于难,也权当是报答了沈大侠的救命之恩。”
沈清流心中一滞。
原来仅仅是提到了苏长今这个名字,她便会笑的如此温柔,苏长今之于她竟然是那么特殊的一个存在。
罢了,他本就不应该掺和进两人的事情里。
他心中原本不断攀升的温度,此刻骤然间冷却下来。
“不必了,木小姐。往日你对我也多有照顾,既然你如今已无大碍,在下便告辞了。”
“改日在下会与长今一起,登门拜访。”
言罢,当真犹如一个潇洒至极的剑客,二人错身之际,他视线不自觉地从她身上略过,迅速的撤开。
木浮生微微启唇,转身向着沈清流离开的方向,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背影,脑海中沉思也枉然。
半晌,收回了视线。
“小桃,扶我回房。”
强撑的一口气呼出去,木浮生微微蹙了蹙眉头,回身搭上了小桃的手掌,脚步微微有些虚浮地离开。
……
苏府。
苏长今站在沉香树下抬起头,伸手捏住了又一片脱落的沉香木叶,心中惆怅之间,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本王伺候的你们不好吗?真是矫情死了。”
陆小二照例又没有在府上,不知道又跑去了长安城哪个富贵窝玩儿去了。
“主子。”
听风阁外,苏然提着罗裙,从容而淡定的踏了进来。
旋身回首,坐在了一处的石凳上,苏然眨眼间来到了她的对面,自然而然的为她斟上一杯茶。
“我派人将易洋安排在戎笛隔壁,这两天观察下来,两人的确是互不相识。”
苏长今伸手轻轻的叩击在桌面上,无声的点了点头。
“这样啊。”
将易洋关在大理寺,自然不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目的倒也很简单,纯粹是看看易洋究竟是谁的人。
“看来北冥无极这两年没少混江湖,易洋这种江湖败类都能入他的眼了。”
苏长今讥笑着啧了声。
“无相宫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低,这两年更是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易洋或许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苏然平静地分析,“既然他要派易洋到这长安城来,说明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那他想要的东西是……”
北冥瑞雪。
主仆二人无声的相视一眼,且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北冥无极堂而皇之的下过诏令,要寻找流落在外的北冥皇室,而逃出来的皇室成员也不过他们几人。
轻笑一声,苏长今手指尖在茶杯边上打着转儿,“明天你去大理寺提人,把北冥瑞雪的消息透露给易洋。”
“嗯。”苏然应声。
“至于本王……”苏长今看似苦恼的很,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又得立功了,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