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呦!头发离家出走了?
当年决战西戎?
那还不是因为陆惊野,自从拿下北冥之后,镇国将军何昶也告老还乡了,剩下的一群酒囊饭袋如何应对北境联合起来的几十个部落?
当然,这些话百官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
庆帝猜忌多疑,若是让陆惊野重新掌权,出了这长安城可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
之前,有武将忠诚进言,却只得到了一句“荒唐,区区蛮荒小部落何须大庆的战神亲自出手?!”
据说,之后又被莫名的理由,官位连降了三级。
从此之后,所有人都留了心眼儿。
陆惊野跟苏长今,站在一文一武队列的两头,却同样默契的没有吭声。
“陛下,依臣看来,无相宫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左云逸绷着个老脸,从文官的队伍里出来。
“臣举荐一人,骠骑营的胡四谷将军,他骁勇善战也曾打过了数场胜仗,此行围剿反贼派他去定然合适!”
骠骑营胡四谷,左云逸的小舅子。
庆帝并没有立即答应,不过看得出来在用心斟酌。
“哼,胡四猪还差不多,就那体格子当街压死了两头驴,骑死的骆驼都能掷铁饼了玩儿了……”
“噗嗤!”
这挑衅的声音倒不大,只是朝堂上比较安静,所以听的格外清楚,众人忍俊不禁。
声音就在旁边,不大不小,挑衅的传了过来,左云逸一脸的黑气转过头,“他打过胜仗总是事实……”
左云逸说话说一半,突然停住了嘴,目光蹭的一亮,聚焦在某个人身上瞪直了眼。
“柳…柳尚书?”
“左相为何要盯着本官看…”
不光他的眼神奇怪,就连周围也有人看着他窃窃私语,柳素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伸手去摸了摸脑袋。
帽子,他的帽子呢?那他秃子的样子岂不是都被人看到了!!
柳素的头发不偏不倚,正中间的位置少了一块毛发,光秃秃还闪亮亮的,而他的脚边,静静的躺着他的官帽。
“哎呀,这不是柳尚书吗?几日不见怎么头发都离家出走了?!”
左云逸故意惊讶地看着他开口,捏着个嗓子拖腔带调的。引得朝中众人循声望过去,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苏长今微微侧过身,正看到柳素捡起自己的官帽盖在头上。
心中了然,她侧目看向了对面站得笔直的陆惊野,唇畔玩味儿地勾起。
“别别看,都别看了!”柳素感觉自己一张老脸简直丢尽了,可怜兮兮地看向了庆帝,“陛下,老臣……”
“行了!”庆帝心梗似的收回目光,没好气儿的开口。
“若众卿无异议,此次便由骠骑营的胡四谷领军,明日出发!”
……
……
午间,苏长今在百花亭中小憩,扯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在摇椅上舒服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没一会儿,苏长今的脸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表情,眉目间一会拧起,一会松开。
——苏长今,你最好一直聪明下去。
——苏长今,你暴露了!
——本王又不是南钥,光是看着你的脸就能冲动。
——本王是不是对你有冲动,才算不无能?
“阿姐,要不要叫醒主子啊?”
“不可。”苏然打断苏悠,给苏长今向上方提了提毯子。
“主子看起来不像是梦魇,一会应该能——”
砰——!
苏然懵着一张脸,两串鼻血挂了下来。
194震惊,王府怪事!
苏然很懵,两条鼻血华丽丽的挂了下来。
苏悠更懵,她从来没看到过她姐姐脸上出现过如此丰富的表情。
恰逢此时,摇椅上的人悠悠转醒,苏长今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入眼,便是苏然挂着鼻血,却面无表情的一张俏脸。
仿佛从一个噩梦掉进了另一个噩梦,剩余的困意一扫而光,苏长今猛的向后一靠,不甚清醒地晃了晃脑袋。
“苏然啊?”
“你是要吓死你主子我吗?”
苏长今神色不明,苏悠忙不迭地掏出了自己的手绢儿,“那啥,阿姐…你先擦一擦吧?”
苏然无奈地接过她递过来帕子,抬手捂住了鼻子,抬眼看向了苏长今,“主子可是做噩梦了?”
“主子,你这是做什么噩梦了?”苏悠把住了一旁的柱子,微微探出头去,“阿姐这鼻子……啧啧,可受了老罪了。”
闻言,苏长今再度看向了苏然,想到刚刚醒过来时手上好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心中了然,一想到刚刚的梦,她更是头疼,一脸心疼地看向自己的得力干将,“然然,疼吧?”
“……苏然不疼。”苏然轻轻摇头,将手绢收了起来,面上露出几分无奈,“属下不要紧,主子可是做噩梦了?”
“啊,本王要洗澡。”
苏长今微微叹了口气,“梦见了条狗,得去去晦气。”
……
……
次日。
庆帝的命令下达骠骑营,将军胡四谷受命,即时便领军出发北境。
清早,牧野王府。
“这也太惊悚了!王爷怎么能自己动手做活呢……”
“真是怪事!你不知道今早我刚进浣衣房,就看到王爷在院子里神神秘秘的,还把院子里人全都撵了出去……”
洛鸣刚进入探清轩,便听到了两个干活的小丫头在窃窃私语。
回头看到洛鸣的时候,两人吓了一跳,心虚的同时连忙欠身行礼,“洛大人!”
洛鸣冷声别开了目光。
“乱嚼主子舌根,杖责三十,自己去领。”
……
顺着两个丫鬟指的方向,洛鸣半信半疑地摸来了浣衣房,院外果真有不少下人候着,见到他毕恭毕敬地请安行礼。
“王爷在里面?”
有人见他有想要进去的意思,忍不住好心相劝,“王爷是在里面,只不过……洛大人最好还是先不要进去,王爷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洛鸣原本推上门把的手,又迟疑地收了回来。
却不料此时,院内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洛鸣,进来。”
只叫了洛鸣一个人,众人不由得感叹洛大人果真是王爷最得力的干将,身边最贴身的红人。
……
“主子,大理寺传来了消息,有一个人招了,他承认了之前雪阁与无相宫确实有些勾结……”
“不急,问你个东西。”
陆惊野衣袖沾了些水,袖子微微撸了起来,露出的手腕刚劲有力。
听到这话,洛鸣一瞬间也有些许受宠若惊,他有什么会的,居然还能是主子不知道要问他的?
“主子?”
洛鸣一脸疑惑地过来,陆惊野却是头也不曾抬起,招呼了他过去,一脸认真问他。
“这怎么洗?”
“……”
洛鸣望着水中的衣物,陷入了沉思。
195你想让他在牢里寿终正寝?
浣衣房门外的人等了半天,最终发现洛鸣提了一包湿乎乎的东西出来,由此没了下文。
据知情人士透露,王爷早起进入浣衣房时,带了一件中衣内袍,那件袍子是平素王爷最喜欢的,此后却再也没有看到过。
……
正午时分,大理寺。
“那四个人里有一名刀客招了,不过看得出来他在雪阁地位不高,没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倒是摄政王抓回来的那个男人嘴巴很紧,什么都不肯说。”
裴沐走在陆惊野的身旁,洛鸣跟在两人身后,穿梭在脏兮兮的大牢里。
大理寺中的大牢里,关起来的并不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更是一些王公贵族或者是朝中大员犯事之后的发配之地。
牢里脏污,外面关的都是一些较为普通的犯人,裴沐领着二人一直向里走,一直到大牢的深处,此处关押的犯人牢门都更加的厚实坚固。
那四个人浑身都皮开肉绽,软趴趴的躺在地上。
“这四个人应该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死士训练,我用了些药,让他们自杀不成,然后再用刑,这才招了些东西。”
裴沐指着牢中最边上一个被打的最惨的男人,他浑身上下的衣物,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雪阁之前确有无相宫勾结,也曾数次派人去北境与其交好,但此番他们阁主前来长安,却是为了在京中生事,制衡无相宫。”
陆惊野对大理寺办案有监察一权,裴沐虽说找了苏长今协助,却还是要向陆惊野汇报进度。
“几番下来,无相宫未曾应答,雪阁倒显得有些刻意了。”
“按理说,这两处江湖势力目的相同,都妄图击溃我大庆,但最后却没能成为朋友,所以下官猜测,雪阁是否也志在北境?”
只有两方有了利益上的冲突,才会如此不留余地地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不排除这种可能。”
北境,广袤无垠的草原,虽说水草颇丰,却算不得什么繁华之地,且更适合游牧部落居住……一如先前的北冥。
略微一思衬,陆惊野微微侧了侧身,眸光倏尔看向了裴沐,“摄政王抓的那个男人呢,带本王见他。”
裴沐只微微一愣,而后便未曾犹豫,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就在这边,王爷请跟我来。”
戎笛跟红袖被关的地方显然更加牢固,就连守卫都多了两倍不止。
戎笛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石板上时,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洛鸣见到戎笛时,颇为惊奇。因为比起其他四个人来说,他身上的衣服几乎还是干干净净的,“你没对他用刑?”
裴沐沉默的摇了摇头,“烙刑,他没张口。”
闻言,洛鸣微微一愣。
是了,烙刑这种酷刑都没能撬开他的嘴,其余的鞭刑一类基本没用了。
“他不开口你不动手,是想让他在牢里寿终正寝吗?”陆惊野斜睨了眼裴沐,眼中的冰寒让他没来由的一怵。
而牢中的人听到这句话,身体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打桶水来。”
洛鸣会意,转身离开。
而牢房中的人,终于在此刻,确确实实的慌了。
196你怎么不去问苏长今?
洛鸣动作很快,没有半刻钟的功夫便从外面提了一桶水过来。
“把门打开。”
身边人的气压实在是有些低,裴沐连忙让一旁的守卫把门打开。
在那张破石板床上的人,几乎仍然是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他们,侧躺在上面。
陆惊野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牢房,目光最后落定在那个男人身上,唇角微勾时,众人只听得一句——
“把他扒了。”
这下,原本就好像老僧入定般淡定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们,“别过来!”
案板上的肉怎么可能张狂的起来?
裴沐指挥着守住牢房的守卫,“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两名守卫闻声立刻向前,戎笛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来到牢房之后已经被下了软骨散,卸去了身手,根本抵挡不住几下。
“放开我!别碰我!!”
两名守卫倒是尽忠职守,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同时,将他上半身的囚服扒的一干二净。
不动声色地瞅了眼气场冷厉的陆惊野,裴沐抽着嘴角,略微觉得眼前这段场面有些……不宜观看。
他微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好一个贞洁烈男。”
洛鸣会意提着一桶水来到了戎笛的面前,他光裸着上半身,肩膀琵琶骨的地方被烙上印了一个明显的三角印记。
除此之外,身上倒是干净。
“哗——!!”
洛鸣毫不留情,冷着脸将一整桶水劈头盖脸地浇了过去。
戎笛浑身被浇了个湿透,发丝顺着滴下来水珠,他依旧拼命挣扎着,两名守卫死死地按住他,才没有让他逃脱。
直到看到他这般模样,裴沐才好像看出来了些什么,他掌管大庆宗族的刑事案件,对北冥也只是略有了解。
“王爷这般试他,难道是怀疑他与……”
不待裴沐将话说完,地上的人已经有了反应,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左侧的胸前从无到有,逐渐显现出一个黑色的飞鹰图案。
“……图腾?”
裴沐面色大惊,此人竟然与北冥有关,那雪阁岂不是?
“不止如此,此人身上的是黑鹰图腾,是北冥皇室暗卫独有。”
洛鸣开口解释。
之前在凉州,镇国将军何昶曾经抓到这个人,也对他身上的图腾做了验证,不过他们今日却也是第一次见。
“北冥皇室?所以雪阁的阁主,也就是他的主子……”裴沐指向了被扔在地上不发一言的戎笛,止不住的惊疑,“那岂不就是北冥皇室的……公主?”
雪阁的人阁主是名女子,之前他与摄政王联手调查天雷引火一事时,才得知这件事。
大概是事情太过惊悚了,裴沐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呢,雪阁阁主竟然是北冥的公主?那她是哪位公主?”
陆惊野并未出声。
洛鸣对裴沐摇了摇头,“目前还不能肯定她的身份。”
裴沐依旧是惊讶不能自已,而后他突然想到这人可是摄政王送来的,“王爷,摄政王可知道这人是北冥皇室的暗卫?”
没想到,陆惊野目光沉沉,斜睨了他一眼。
“裴少卿熟的可以与摄政王一起逛花楼了,这话你不如去问他。”
……
197两人相遇
“公子,还……还是没找到人。”
清平乐外,小厮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面露胆怯地来到了左沂源的面前,“清平乐里面能搜的厢房都搜过了,还是没有……”
“公子,摄政王他……他会不会已经不在这儿了?”
“胡说!你们这些废物!”
左沂源又急又气的抓心挠肺,就差在地上气的蹦起来了,“小爷什么都知道,他一定是嫉妒本少爷的美貌,才会在暗地里下黑手!一定是他!”
他在教坊司受了那么多苦,还被那些恶心的臭女人臭男人摸来摸去,一定是因为那晚中秋夜宴他说了几句苏长今的实话,苏长今那个小肚鸡肠的人才会记恨上他的!!
左沂源梗着脖子叉着腰,“小爷亲眼看着他进了清平乐,人指定是被他们藏起来了,继续给小爷搜——!!”
……
……
城郊,一处别院。
“你们要带本座去哪儿?”
没有人回答她。
被蒙住了眼睛,北冥瑞雪在旁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水湖亭畔。
“到了。”
她隐约感觉到了一阵来自于湖水的清凉,而后便被安置在了一处石凳上,有人摘下了她眼睛上的布条。
亮光透过来,她轻轻抬手遮挡,微微不适地闭上了眼睛。
“北冥六公主。”
北冥瑞雪心中一动,眼睛还未曾适应眼前的光线,她恍惚之间抬眼。
一个男子坐在她的对面……戴着银色的面具,正在看着她。
“是你?”
这人之前她在茶楼见过,他自称是李慎的徒弟,悬山七子之一。
可是,此人为何知晓自己的身份,北冥瑞雪一脸的谨慎质疑,“风生客?不……你到底是谁?”
她之前明明落在了陆惊野的手里,若无意外,她现在应该在长安城的牢狱之中才对,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居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他到底是谁?
“六公主,不是说过了,李真人是在下的师父,在下乃悬山七子之一,风生客。”
眼见着北冥瑞雪的眉目越发地拧紧,面具之下的苏长今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什么六公主?本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北冥瑞雪自然不会承认,她虽然不清楚眼前的人有什么目的,但就凭此人知晓自己的身份,也绝不会是个善茬。
打死不认的把戏,太正常了。
苏长今并不着急,倒了一盏茶水递到了她的面前,“六公主不必担心,在下会知晓你的身份,全然是因为家师李真人曾带我去过北冥皇宫,看望过一位师姐。”
“六公主风姿绰约,在下只见过一次便难以相忘。六公主若觉得身份上有为难之处,在下此后不提便是。”
李真人?
他所说的看望一位师姐,不正是当年李慎应邀入宫,从一众兄弟姐妹中挑出的北冥玄夜吗?
当年她为了能让李慎收她为徒,几乎做遍了所有的努力,可终究比不上北冥玄夜轻飘飘的几句话,李慎当场便收她为弟子。
原来,眼前的人便是李慎的徒弟,北冥玄夜的师弟?
原来他见过她。
198北冥瑞雪被囚
“所以,本座怎么会在这儿?”
北冥瑞雪并不否认,也不认同,面前桌案上的茶水她一动未动,抬眼看着苏长今,“而且,难道你不知道,救了本座就等于跟整个大庆为敌吗?”
她不信风生客居然真的有那个胆子,宁愿为了她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居然敢从陆惊野的手中救下了她。
知道北冥瑞雪不会轻易相信,苏长今自然想得到这种情况,她也并不急于一时。
“六公主天人之姿,北冥更是繁华昌盛,怎奈北冥最后却最终落在了大庆的手中……”
“师父也曾惋惜不已,如今能救下公主,家师必然欣慰。”
师父啊,徒儿不孝,切莫当真。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可以放本座离开了。”
北冥瑞雪微微眯了眯双眼,面露试探的看过来,“陆惊野以前离开,本座现在没有任何的危险。”
“非也。”
不料,苏长今轻笑着,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摇曳着,看起来轻松淡然。
“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肯放本座离开?”
蹙起了眉头,北冥瑞雪谨慎的疑问出来。
“六公主说笑了。”
“因为在下不放你离开,而是大庆的牧野王此刻就埋伏在庄外,六公主若是此刻出去,毫无疑问会被抓个正着。”
“他怎么会在外面?”北冥瑞雪神色一凛,陆惊野会注追到这山庄来,就只能有一个可能,“你被他看见了?”
瞥见北冥瑞雪怀疑的神色,苏长今毫无疑问地点了点头,淡然地开口解释。
“这山庄的主人是在下一个朋友,若非看在这山庄主人的薄面上,依照牧野王对在下的怀疑,此刻定是要搜庄的。”
“……”
这山庄的主人?
北冥瑞雪神色暗了暗。
她根本就不知道山庄的主人是谁,自从被带进这个山庄之后,醒来她就发现自己的内力被封了。
这封掉她那内力的手法极其刁钻诡异,这里的人告诉她,她被送来的时候内力就已经被封了。
她辨不清这话里的真假,但眼前这人话中有话,看起来又狡诈多端,更是不肯真面目示人,也不像存了什么好心思。
“既然如此,多谢这里的庄主与阁下收留了。”
此时寄人篱下,又不明对方的来意,她只能先不打草惊蛇。
风生客……
她总觉得这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包括初见他时,所产生的那种压迫感。
悬山七子之一,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跟北冥玄夜有关的人。
“不必如此多礼。”
勾了勾唇,苏长今语气从容而淡然,“公主……阁主可在此多休养些时日,待到时机成熟,自然可以离开。”
北冥瑞雪无声地别开了视线。
……
……
城郊,马车上。
“主子,她人都在我们手上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北冥当时为什么被灭,她现在到底又想干什么?”
苏悠疑问。
北冥瑞雪已经在他们手中了,现在完全是一个逼问的好机会。
“不着急。”
苏长今轻笑着,“你觉得她现在说的话,能有几分是真的?”
苏悠沉默了。
没错,北冥瑞雪可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对她们和盘托出。
……
199左沂源大闹清平乐
从大理寺出来,陆惊野见到了带来庆帝口谕的福来公公,让他入宫觐见。
从宫里出来之后,没有再上马车,两人一起走在大街上。
“主子,陛下可是为了北境交战一事?”
以往,陆惊野每逢单独见过庆帝之后,总不会有什么愉快的心境。
洛鸣见他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跟了上去。
“不是,柳素在御书房。”
陆惊野轻描淡写地开口,倒让洛鸣有些吃惊,不过没一会儿他便联想到了缘由。
“柳尚书,是去告状的?”
毕竟,柳素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儿,包括上次柳诗意的事情,他没少在庆帝面前告过状。
也不只是陆惊野,朝堂上但凡有惹他不顺的人,几乎都被他暗地里使过绊子,这也是为什么柳素在官场上并不太招人待见。
“从我们手上劫走了雪阁的阁主,他竟然还有脸去告状……难道他知道他头发的事是我们干的了?”
洛鸣不太相信,毕竟他干这件事还是挺驾轻就熟的。
“他告的人可不止本王一个,苏长今今日不在,算是逃过一劫。”
眉目中竟莫名添了几分笑意,陆惊野负手走在前面,“劫人,你真以为那是柳素做的?”
洛鸣微愣,“令牌……难道不是他?”
细细想来,柳素那种糊涂鬼,确实也不像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
陆惊野轻笑不语。
柳素的令牌在那儿,不代表就是他做的,相反,那足足两斤的沉香粉,可谓有价无市,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
……
“别碰小爷,你们清平乐是不想做生意了吗?赶紧把苏长今给小爷交出来!”
左沂源上门没找到人,先是吃饱了饭之后又大闹清平乐。
伙计好说歹说的赶人出了门,更是面露难色,“左公子,客人们现在都在吃饭,您这样会打扰我们做生意的,摄政王真的不在我们这儿啊!”
“苏长今不在这儿是吧?!”左沂源气得直跺脚,偏偏在清平乐的门面上,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热闹。
“好得很……哎呦!小爷肚子疼,一定是吃坏了胃了!疼死小爷啦!”
左沂源掐着腰,两眼往上一翻,向后倒在了小厮的怀里。
“啊,少…少爷,您没事儿吧,你们这是怎么搞的,给我们上的什么烂菜,要是给我们少爷吃坏了,以后你们就别想在这做生意!”
“我们的菜什么问题都没有,你们,你们这是胡搅蛮缠……”小伙计一个人说不过他们那么多张嘴,着急忙慌的。
一旁的看客有人看不下去,“左公子,那菜也不是你一个人吃了,怎么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们少爷的胃金贵呢,你们能比吗?!”小厮跟着左沂源的时间长了,这种话更是张口就来。
“你简直是蛮不讲理!”
左沂源翻白眼的同时还不忘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从小厮身上起来,“如果找不到苏长今,给小爷把陆惊野找出来也行!”
伙计更是手足无措,“摄政王现在不在这儿,牧野王今儿个更是没有来,小的上哪找人啊?”
“那是你的问题,小爷今儿个要是见不到人,就不走了!”
左沂源一声呼喝,众人简直又惊又气,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那就别走了。”
*
200天凉就要多盖土
众人自发地让开了一条小道儿,向着外围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苏长今轻摇折扇的身影,落入众人的视线里。
“摄政王?摄政王真的来了?!”
“啊!!摄政王摇着扇子的身姿,简直就是长安城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啊!”
“王爷你可不能进去啊,那左家的二世祖又要找您麻烦呢……”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见到摄政王,众百姓脑中所想,嘴上所说就是四个字——拔刀相助!六个字——必须拔刀相助!
苏长今向众人轻轻颔首,云淡风轻地走进了包围圈内,成功地见到了不知所措的清平乐伙计,以及目瞪口呆的左沂源与一众小厮。
“王爷您可来了,大小姐跟掌柜的今日都不在,左公子他非要来……”伙计见到了苏长今,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简直大喜过望。
伙计将事情大概描述了一番,苏长今听过之后一笑而过。
“听闻左公子满长安城在找本王,想必一定累坏了。”
“累倒不至于,就是他们家的菜太难吃,把小爷的胃都给吃坏了!”左沂源梗直了脖子挺起了腰板,丝毫不想落于下风。
话落,众人难免窃窃私语。
清平乐的菜式或是甜点都是出了名的丰富珍奇,贵是真的贵,而食物却是绝对对得起它的价格。
“原来是肠胃不好,本王还以为左公子是在茅厕把脑子拉出去了。”
苏长今言笑晏晏,说话时看起来更是一脸的天真无邪。
随着众人此起彼伏到越来越压抑不住的笑声,苏悠同样忍俊不禁,要知道主子其实已经格外嘴下留情了。
“……苏长今!本公子今日找你是要跟你算账的!”
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身边同样憋笑憋的脸红的手下,左沂源气呼呼地想起来今日的主要目的。
苏长今微微一愣,而后便听见左沂源委屈巴巴的控诉,“你别以为小爷不知道,小爷在教坊里受尽了委屈……”
“本公子不过是直率了些,在夜宴上多了几嘴而已,你居然让人把我扔进了教坊司……”
“左公子在夜宴?”
苏长今微微一愣,而后轻轻皱起了眉,不明所以地看着,“本王记得,左公子在夜宴上,不是一直在夸本王吗?”
左沂源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倒显得几分莫名的天真。
苏长今一直轻轻弯着嘴角,在众人的笑声中,逐渐地走到了左沂源的身前。
她轻轻抬手,笑意阑珊——
“天凉了,没事儿多盖点儿土,别瞎蹦哒。”
201以前被王八咬,见你有点害怕
“你你你!气死小爷了!!”
左沂源气冲冲地指着苏长今,“小爷什么时候夸过你了,给小爷抓住他!”
“啊,这不行啊公子……”左沂源手下几名小厮一个个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上前。
“还愣着干什么,想吃屎啊?!”
被左沂源推了一把,他身边的小厮立马吓得跑回来,“公,公子,这可是摄政王呀,我们怎么敢动他……”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大力女金刚,谁不要命了敢去寻摄政王的晦气。
“没用的东西!”
左沂源是个十足的跋扈二世祖,让自己的手下动手,自己却不敢上前,但他又咽不下在教坊司受辱的那一口气。
“苏长今,我…我且问你,教坊司那事,是不是你做的?”
人群外,不知何时多了两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原本想借机嘲讽一通的苏长今,此刻忽然转变了想法,她踱步走向左沂源面前,眼中的笑意促狭无比。
“左公子此言差矣。”
苏长今轻笑着,在他的身旁踱步着,“本王仁义为怀是出了名的,更何况,你应该没做什么对不起本王的事吧,那本王为何要找你麻烦?”
“当,当然是,本公子从来都是光明磊落,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左沂源理不直气不壮地辩驳。
“那便是了。”苏长今轻笑。
“与其在这耗着本王,左公子还不如去想想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免得冤枉本王还伤了和气。”
“不过本王向来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今日便罢了,我们走。”
苏长今摇曳着折扇,堂而皇之的被伙计请进了清平乐的大门,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自然也离开,徒留左沂源在原地纳了闷。
“小爷惹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这回是哪个不长眼的孙子……”
左沂源没好气儿地窃窃私语,身边的小厮却适时地提醒了他。
“公子,不是还有牧野王吗?”
左沂源回过神。
对啊,那日夜宴上他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话,陆惊野就拿那死王八眼瞪着他,如此看来陆惊野倒是比苏长今更有可能对他下手!
没错!一定是!
“陆惊野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天道不公啊……”
左沂源还未曾喊完,被人群退散之后露出的人吓得尾音使劲一颤,一个激灵跳到了身后小厮的怀里——
“陆陆陆,陆惊野你从哪蹦出来的?!!”
不远处,陆惊野的身影修长,停留在穿梭的人群之中。
何止是他,就连他身后的小厮也吓得不轻,说话都开始哆哆嗦嗦——
“王王爷,您别见怪啊,我家公子小时候被王八咬过,所以看见你有点害怕……”
小厮:……哦,我完了。
我在说什么?
……
……
七日后,北境传来了战况的最新消息。
胡四谷带领的两万军队被击溃,无相宫顺势占领了之前北冥的大半地界,胡四谷带领着军队一再向南逃窜。
庆帝震怒,之后突然病倒,接连几日缠绵病榻。
朝中百官皆惊。
与此同时,陆府正在不慌不忙的,为陆惊野举办起及冠礼。
202木浮生的怀疑
陆府在长安城里不是一般的世家,当朝牧野王的及冠礼更是应该被大办特办。
陆惊野的及冠礼,仅仅只是邀请了本家的相关亲戚便已经多达数十人,此外也只是简单邀请了一些平日里交好的官员。
陆惊野年幼丧母,后又失去父亲,祖父母一辈更是早早地离世,因此他的及冠礼是由湘贵妃陆湘出宫亲自操持。
……
清平乐。
木浮生出京半月,一回长安便约来了苏长今到清平乐叙旧。
“大小姐的生意做的挺大啊,这次又去了哪?”
木浮生也习惯了她那张调侃人的嘴,无奈一笑,认认真真地回她,“北境。”
苏长今一愣,放下茶盏,“北境战.乱,你跑那儿去做什么?”
木浮生笑得颇具深意,“我曾听你说过,北境是你生活的家乡,我当然也想去看看北境的水草风貌,蓝天碧草。”
“……胡闹。”
半天,苏长今憋出这么两个字,如今战事吃紧,北境各部落几乎都被控制起来打仗了,现在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外钻,唯恐祸事殃及自身。
她倒好,堂堂长安城的首富大小姐,居然亲自跑去了北境打点生意。
“好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木浮生安抚地笑着,亲自上前给她斟了茶水。
“说起来,这次到北境,我认识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谁啊,有多了不得?”
苏长今不在意地抬手,将斟满了茶水的杯子递到了嘴边。
“北冥玄夜。”
“……”苏长今一愣。
手中的杯子一抖,险些将茶水洒了出来,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房间此刻显得寂静无声。
“你这是怎么了,听到这么了不得的人物,被吓住了?”木浮生仿佛没看出来她的异样,调笑般看着她。
“没什么,你说你认识了北冥玄夜?”
苏长今敛下了眉眼,不动声色地抬起茶杯,再次递到了唇边。
“是啊。”
木浮生浅浅地一笑,抬手轻轻搭到了脸颊旁边,颇有几分激动的神情。
“北冥玄夜啊,以前在长安只是听说,这次到了北境,听到了她的好多故事和传说,才算是真正的认识了她。”
“……”苏长今一噎。
“你说的认识,就是这个意思?”
这下子,倒是木浮生反过来有些不理解了,她好笑的开口,“不然呢?”
“我倒是想去认认识她,可这位传奇公主都失踪了有两三年了,我哪有机会去认识人家呀。”
苏长今无意识的笑了笑,神思早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去,“确实,确实。”
“对了。”木浮生再次凝神看过来,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盯着苏长今,“长今你不就是北境来的,那你应该知道很多关于北冥玄夜的事情吧,快跟我说说……”
与木浮生谈了有半个时辰,苏长今总算被放了出来,出门之后头也没回,苏悠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房内,木浮生眼底的笑意不再,柔和的脸上渐渐浮上了担忧的神色。
“长今,以你的相貌才华,在北境又岂会是无名之辈……你到底是谁。”
203牧野王有请
“主子,你走那么快干嘛呀?”
此刻已经是刚刚下午时分,街市繁华,街头巷尾人来人往,苏悠来回避让着人群追上了苏长今。
话落,前方的人影终于慢下了脚步。
“主子,你功力又见长了,人家现在不用点儿轻功都追不上……对了,差点忘了!”苏悠抱怨了没几句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一拍自己的天灵盖儿。
“怎么了?”
苏长今微微蹙眉,偏头看过去。
苏悠这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苏长今越听越不对劲,听完之后更是一脸的怀疑。
“你说苏府派人送来了请柬?陆惊野的冠礼?”
苏悠点头,“是送到苏府,苏闲差人来报的,邀请我们去陆府参加牧野王的及冠礼。”
“不过这也太奇怪了,平常冠礼都是提前定期,而后便派发请柬,怎么这请柬到我们手里那么迟了……”
毕竟,今天就是陆惊野的冠礼,这请柬派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陆惊野,请本王去陆府?”
苏长今不自觉的拧了拧眉,好笑地开口,“他没得什么疯病吧?”
两人明里暗里都是互相较劲的死对头,他竟然会邀请自己去参加他的冠礼?
去干嘛?表演撂筷子?还是掀桌子?
“应该没有。”苏悠思考了一阵,给出了中肯的答案,“不过这个时辰,冠礼应该也在已经开始了,那我们……要去吗?”
在这胡乱猜测永远都得不到答案,苏长今思衬了片刻,一下勾过了苏悠的肩膀,“去,当然要去。”
“不过我们可不能空手去。”
……
陆府。
由陆府的下人引领,苏长今刚从外院踏入内院,感受到了内院的布置,比她上次来发生了不止一星半点的变化。
“摄政王待会一定要跟好小的,这儿的路不太好走。”陆全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得和蔼可亲。
苏长今嘴角微勾,从容潇洒的跟在后面。
这路可并非不好走,而是但凡走错了一步,少不得要落入陷阱吃点儿苦头。
“陆管家,这应该是王府的内院吧,待客应该在外院,为何要引本王来这儿?”
陆全不在意的笑笑,“王爷说的不错,待客的确是在外院,不过王爷是要亲自见您,当然要在内院。”
亲自见她?
陆府的路坡有些弯弯绕绕,苏长今漫不经心地跟在后面,“冠礼可是开始了?”
“……王爷,已经结束了。”
陆全解释的很清楚,笑的倒是和蔼可亲,“宾客都在外面招待,能让王爷带回内院招待的人,摄政王您可是头一个呢。”
苏长今跟在后面,轻轻扯了扯唇角。
冠礼已经结束了,他的请柬才送到位……孩子死了他来奶了。
“没点儿病的人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私语,陆全回过头来望着她,“摄政王,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哦,我说你们王爷,既然冠礼结束了,想必他的字也取好了?”
陆全笑着点了点头。
而等到苏长今问起他来时,陆全只是笑了笑,而后恭敬地弯了弯腰,“摄政王说笑了,我们奴才哪敢说主子的字,还是您亲自去问王爷吧。”
204奇门之术
还未等苏长今弄明白陆惊野为什么要单独见她,陆全便领着二人来到了一处竹林外。
“王爷就在竹林里面,奴才不能进去,还请摄政王自行进去了。”
陆全站在竹林的外围,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而苏悠准备跟在苏长今身后进去时,同样也被他拦了下来。
“苏悠姑娘,王爷只单独约见了摄政王一个人,苏悠姑娘还是跟老奴去前院歇息片刻吧。”
“为什么,我……”苏悠不愿意,陆惊野每次约见她家主子都是不怀好意,这次指不定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也罢,恭贺牧野王及冠的礼物还未到呢,你去前院接一下苏闲。”苏长今微微侧身,瞥了她一眼。
苏悠会意,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的笑意不言而喻,随后便跟着陆全离开。
苏长今轻笑着,踏进了这片竹林。
竹林看起来平静无波,也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从外面看起来更是与普通的竹林没有差别。
但是,在苏长今进入竹林的那一刻起,她四周的气息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视野中的竹林如同生了双腿,让她团团围住。
她走一步,它挪一处。
苏长今轻笑而过,手中持着折扇,立于原地,不再轻举妄动。
“陆惊野,请你爷爷过来,却还要弄这些小把戏吗?”
回答她的,是凌厉的风声,以及夹杂着风声而来的青青竹叶。
竹叶锋利,所过之处破空而行,她身姿灵活的闪身躲过,竹叶狠狠地钉进了她身后的竹山中。
苏长今闭上眼睛,静默了片刻。
直到竹叶来回几个回合之后,她蓦然间睁开了双眼,身形借力跃到了空中,抬手之间哗啦一声,折扇中的冰箭倾泻而出,刺入了几处竹林的位置。
倏尔,竹叶已经停止了射出,那将她团团围着的竹林,也自行让出了一条清幽的小道。
翩然而下落在地上,苏长今扯起了唇,折扇肆意地开合摇曳着,向着竹林深处自动分出的小道走去。
陆惊野见到她来时,神色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眼前的所有事情都不足以让他动容,一切皆是本该如此。
“这竹林密得很,你倒是让人好找。”
苏长今轻笑着,手中的折扇摇曳着,看着眼前这个风清月朗,冷厉无双的男人。
“不好找摄政王也进来了,这奇门八卦之术,你解起来倒是更胜旁人。”
如此精通奇门之术,即便江湖中的能人异士,恐也寥寥无几。
苏长今不置可否,走近了陆惊野,自顾自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浅笑安然。
“怪不得这陆府的下人都不敢踏进竹林一步,若是闯进了这奇门八卦阵,只怕就会耗死在里面了吧?”
陆惊野轻瞥了她一眼,说出来的话颇具深意,“陆府的下人懂规矩,不该碰的东西绝对不会碰。”
呵。
指桑骂槐,没完没了了。
既然如此,苏长今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她轻笑着开口。
“话说回来,王爷前几日与本王一同去捉雪阁的反贼,听说就带了四个喽啰回来啊?”
陆惊野闻声,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偏偏苏长今恍若未觉,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开口,“听说白塔寺也被雪阁烧了,战况果真激烈呢。”
陆惊野冷笑一声。
“你是不在场吗,装什么蒜?”
205爱国,却没那么忠君
她自然是在装蒜。
白塔寺,苏长今是当着他的面烧的。
苏长今烧了白塔寺,反倒顺理成章地怪到了雪阁的头上,而她因为捉拿雪阁反贼有功,庆帝甚至还特意表示了慰问。
如今,也能面不改色地与他惺惺作态。
“倒不是装蒜,就是听说陆王爷把到手的人放跑了,本王不免替你可惜啊。”
苏长今笑意晏晏,那眸中的促狭分明是一点也不避讳这件事。
她知道陆惊野会在此时将她找来的意思,她故意留下柳素的令牌与沉香粉的证据引他上钩,目的便是想看看他是何态度。
结果,她的混淆视听很有效果,陆惊野果不其然找上了柳素,他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庆帝,更没有来找她的麻烦。
事实证明,陆惊野或许爱国,却恐怕远没有她想象的忠君。
陆惊野,他有自己的心思。
“苏长今,有些东西只需要你我知晓,别逼我放到台面上来。”
他负手而立,眸间垂落中的竹叶飘荡在了他的肩上,莫名给人以萧瑟的冰凉感。
他不再自称本王,却依旧给人威慑。
苏长今摸了摸鼻尖,讪讪地别开了脑袋,眼神飘忽向了别处。
“不是冠礼吗,让牧野王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喂蚊子,贵妃娘娘知道了不是要心疼死……”
这次她确实做的任性了些,陆惊野不是傻子,先是一个在他追捕北冥瑞雪时莫名出现的风生客,而后再是劫人时她刻意留下的沉香粉。
虽说是试探,但若陆惊野有心追查,到时在庆帝面前她的麻烦也不会小。
“你不是自诩人间风月,蚊子觊觎你也是应该的。”见她岔开了话题,陆惊野也不再执着在这一件事情上。
“……”
苏长今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陆惊野却偏开了脑袋不去看她,神色依旧清淡,总之刚才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他。
“算了,看在你及冠礼的份上,本王不跟你计较了。”
她还等着陆惊野看到她送的礼之后,是个什么表情呢。
无意中转身,瞥见他头顶用来冠发的发簪,苏长今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倒是没再多想,也懒得再与他计较,苏长今旋身率先向前走。
身后,脚步声渐渐地响起来。
“本王这竹林中的奇门之术,你倒是了解的十分清楚。”
陆惊野平平淡淡的声音传过来,苏长今轻嗤一声。
她倒是想不了解,奈何就是有那个本事。
“江湖上有一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悬山风生客,你可曾听过?”陆惊野闲话家常一般,像是无意间提起这么个人。
可陆惊野是谁,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自然听过。”风生客在江湖上名声昭著,她若是反驳才是心中有鬼。
“风大侠所创的机关之术,在江湖上恐怕无人能出其右,本王也是仰慕的很呢……”
“……那还真是稀奇。”
从她嘴里听不到几句实话,陆惊野面目无喜,掠过了她走向前面。
苏长今轻笑,几步追了上去。
……
前厅,陆家的本家亲戚和宴请的宾客不在少数,此时更是热闹非凡。
两人一同出现,倒是让场上的气氛莫名凝滞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处扫了过来,神态各异,思虑各异——
“他俩怎么一起出来了?”
“我就知道他俩指定有一腿儿……”
206冠礼送王八,天下独一家
陆惊野双亲已去,陆湘是特意从宫里出来,给陆惊野举办及冠礼的。
及冠礼刚结束,陆惊野便没了影儿,原来是与苏长今在一起。
见到此情此景,陆湘平素冷情冷性的眼底,莫名升起了一股不易察觉的笑意。
“去,把王爷请过来。”
低声对着身边的侍女子玉吩咐,陆湘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远处的陆惊野跟苏长今两人。
“是,娘娘。”
……
下方,苏长今左右扫了几眼宾客席上,眼见着苏闲应该是还没到,苏悠却已经在一张只有她一人的桌案旁等着了。
她倒是吃的旁若无人,可身边却有一个喋喋不休的南铖,苏悠却是懒得理会他。
那个陆全倒是挺会做人,知道摄政王府在场上的身份会比较尴尬,所以干脆安排了一个位置不错,却没什么人的地方。
远处一个眼熟的侍女过来,苏长今顺着她来的方向注意到了正在向这边望过来的陆湘,对方的眼里若有似无的探究。
她撤回了视线,轻轻颔首,而后也没理会身后的陆惊野,向着苏悠的方向过去。
“王爷,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将视线瞥开,陆惊野抬首看向了陆湘那处,跟着子玉过去。
……
“你看你是腊月生的,我也是腊月生的,那我们还是挺有缘的啊,你爱吃绿豆糕其实我也挺喜欢……”
“铖王搞错了,苏悠可不止喜欢吃绿豆糕,在本王这儿,她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听见这动静,苏悠立马高兴地抬起了头,“主子!”
苏长今摇曳着折扇,坐了下来。
倒是南铖,听过苏长今的话之后,若有所思的安静了下来。
他听得出来,苏长今话里有话,她尊重苏悠的自由,却似乎并不太想让苏悠与自己来往。
这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阿野?
“摄政王,其实你们如果相处起来,就会发现阿野面冷内热,人不错的……”
话还没说完,苏长今那凉飕飕的眼刀子就刮了过来,南铖识趣儿地闭紧了嘴巴,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苏长今正纳闷儿,大礼没到她这戏该怎么看下去,“苏闲还没来?”
苏悠刚想开口,便见到了苏闲的影子,“主子,来了来了!”
苏闲手上端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红木盒子,上面盖着一层红布,一旁的陆全瞅见还不小,立马高高兴兴地让人接了过来。
南铖有些纳闷儿,“真这么大方啊,送礼还送的那么开心。”
苏悠哪里还会去管他说了些什么,她跃跃欲试的凑在苏长今的身边,就等着陆全掀开那个块红布。
苏长今虽说没有动静,可脸上的表情一丝不拉的落在了陆惊野的眼里,莫名让他觉得……阴险。
“等一下。”
陆全刚准备掀开红布,让在场好奇的宾客一探究竟,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叫停。
“先拿下去吧。”
一旁不免有人遗憾,“我还想看看摄政王会送给牧野王什么东西呢,真是可惜看不到了……”
苏悠有些激动,这戏岂不是看不成了?
苏长今却依旧平静无言。
这东西都送来了,既然他不掀,就让那些小家伙代劳呗。
陆全听了陆惊野的吩咐,准备将盒子搬下去,可还没等碰到那个盒子,里面忽然有个什么东西滚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啊!这是……龟?”
“不对!这鼻子那么长的是王,是王八!!”
随着陆全的叫喊声,红布下越来越多的王八从里面拱了出来,向着满堂的宾客爬来爬去……场面一度控制不住。
虽说没什么伤害性,但侮辱性实在不小。
207陆氏惊野,取字长留
冠礼送王八,天下独一家。
这场好戏终究准时上演了,看着四下乱作一团的宾客席,再看看面色由喜入悲的管家陆全,苏闲面无表情的越过他。
“王爷。”来到了陆惊野的面前,苏闲恭恭敬敬地见了礼,而后一本正经地开始说提前准备好的贺词——
“王八,又名甲鱼,是长寿的象征。既可以镇宅又可以驱邪,寓意着吉祥如意,送王八便是送健康送吉祥,一只王八表示健康长寿,两只王八便是相爱一生,一百只王八便是长长久久……”
在座的高朋宾客,此时怎可谓一个惊叹了得。
如果是平时送王八,实在是勉勉强强也算说得过去……
可谁不知道,左相家那个败家子,前几天刚在长安大街上用王八来类比牧野王来着,摄政王真会搞事情啊!
听着苏闲在那夸夸其谈,有的没的一顿乱扯,陆全当真是怕极了自家王爷会让人带着王八滚……
没人敢说一句话,苏闲却不知哪来的胆子一本正经的背着贺词,兴许是到一半背不过了,于是拿出了准备好的稿子继续照着念。
“够了。”
陆惊野面无表情地开口,众人已经做好了等他发火的准备,只见他显现雷霆之怒,抬起双手,攥紧了拳头,拿出了一把长剑,顺势将他面前的桌椅劈了个底朝天,震翻了在场所有人……
然而,并没有。
他只是抬了抬手,轻飘飘的开口,“礼物很好,收下去吧。”
众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摄政王这么会搞事情,牧野王居然就那么轻轻揭过了?
然而,他们还是太单纯了。
直到今天过后,他们才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阴险狡诈。
今天这场戏算是演了一半,得了便宜后苏长今兴致缺缺,没过多久便大摇大摆地出了陆府。
只等着明天,牧野王冠礼收获一百只王八的消息传遍长安城的每一处茶楼,翻出几十套话本子来。
而这一切,都被身旁的陆湘看在了眼里,她抿了口茶,缓缓看向了陆惊野。
“你跟摄政王,挺聊得来的。”
陆惊野回神,不置可否,“他的心眼,你十个侄子也比不上。”
陆湘笑了,脸上冰冷的棱角柔和起来,“想劝你别妄自菲薄,不过看起来确实如此,这回你确实没比上他。”
陆惊野的脸更黑了,脸也拉的挺长,“娘娘唤我过来,就是说这个?”
气到连姑姑也不叫了,陆湘也不管他,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你及冠了,他让我来探你的口风,可有成婚的意思。”
他,指的自然是庆帝。
听完这话,陆惊野眉目轻拧,显而易见地凉了眼眸。
“既然病入膏肓,就别为我操心了。”
最近因为北境战乱,庆帝原本就已经病倒在床榻,没想到竟然还有功夫操心他。
这话题算是过去了,陆湘见怪不怪地点了点头,垂首间却看见一只落跑的王八,向这边爬过来。
“你取字长留,何意?”
她唇角不深不浅的弯出一道弧度,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
宾客之声依旧鼎沸,陆惊野眼底微微闪烁,不自觉的开口。
“没什么,就是觉得……”
“长留,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