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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好国舅全文阅读

作者:泉释一切     明末好国舅txt下载     明末好国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1、抗清三公得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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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手中方从哲的名刺,张璟确认是真的后,这才抬头看向面前的三个年轻书生。

    “你们可真是等煞我了,自从方相公那日向我荐人,说你们都是大明日后的栋梁之才,为此,我可是苦等好几日了。”张璟连忙起身和那三人欢迎道,当然,他说的其实都是客套话。

    这三人张璟以前连名字都不知道,如何会真的等?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要给三人面子,毕竟多说些客套话,双方之间留个好印象,若是真有才华,起码也不会让对方厌恶。

    毕竟,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君臣主仆关系发展到今天,若是有选择性,君主给臣仆的初次印象不好,不愿意效忠君主的人可是大有人在的。

    谁知道方从哲给自己推荐来的人,厉害不厉害?

    虽然张璟心里觉得,方从哲能推荐给自己的应该不会有太大本事,但如果真要撞大运了,从中捞到一个潜力股,那他岂不是要赚大发了?

    而且刚刚两天不到的张璟,现在可是正缺人才的时候,能有稍微靠谱点的人才在身边使用,暂时可比给他其他什么东西强多了。

    “国舅爷言重了,我等朽木之才,如何能成为大明栋梁?”那三人见张璟如此礼遇,便齐齐向张璟还礼,并由为首一个年长青年向张璟答谢道。

    “莫要谦虚,方相公是何等英雄人物,他推荐的人必然不同凡响。”张璟笑着回道。

    那三个青年倒没有被张璟这客套话给迷住理智,连道不敢,四人一番客套,而后才由那三个青年自我介绍。

    “在下归安茅元仪,见过国舅爷!”

    “在下上虞陈明遇,见过国舅爷!”

    “在下金坛冯厚敦,见过国舅爷!”

    对面三个青年,按照年纪大小,相互自报家门。

    张璟听到三人籍贯和口中没有能彻底更正浙江口音,心中对他们是方从哲推荐来的人,再无怀疑。

    毕竟,对于现在失势的方从哲而言,他如果推荐人,估计其他地方的人,方从哲还不敢冒险,唯有出身浙江,有乡党优势,可以互相信任的监生,方从哲才敢信任和推荐。

    终究,在这个朋党林立的时代,除非是早早考了功名,在仕途官场里,因为和乡党不和而转换门庭,不然,很少有人会提前放弃乡党身份,而加入其他党派。

    像面前这三个青年,他们至今考取功名未果,家里又有些背景条件,先来京师国子监充实自己的知识和背景人脉,等毕业后,还考不了功名,再作打算准备靠监生身份,找些关系,从小吏做起,进入仕途也是无可厚非。

    也正是因此,方从哲才会放心大胆的引荐他们,毕竟以他们的身份,想脱离浙党,改换门庭,那就太难了。

    而张璟本人,除了因为他们是监生,和自己有些渊源以外,也正是因为他们属于浙党,才敢放心大胆的用他们。

    毕竟,只要张璟不去得罪方从哲,以及方从哲所代表的浙党,除非浙党遇到巨大利益,比背叛自己还对他们有利,如熊廷弼被浙党摆了一道那样,否则他们是断然不会和张璟反目,坑害张璟的。

    当然了,若是有人现在就注意到自己,并且知道方从哲要帮助自己,给自己暗中塞人,背地里阴自己,张璟也就只能认栽了。

    “好!好!好!有诸位相助,陛下所托付我的事情,如何能不成?”张璟听完三人名字,大笑道。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似乎这三人的名字有些熟悉啊。

    “茅元仪?陈明遇?冯厚敦?”张璟一一对着三人,不确定的试探问道。

    对面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他们虽然不明白张璟的意思,看张璟意思似乎认识他们,但还是点头承认回应。

    一下子,张璟仿佛确认了某件事情。

    他们不会真是那三人吧?

    要真是的,老子可真的是要发了!

    茅元仪!

    陈明遇!

    冯厚敦!

    竟然是他们三人?

    这三人,可都是后世螨清痛恨之人,甚至三人都被螨清恨不得从史书中彻底一一抹去的人。

    而他们三人,张璟后世也是一直记得的,籍贯也都对得上,心里面,张璟已经确认他们就是那三人了。

    前者一本《武备志》,后者二人更是流传后世,汉人骄傲的抗清三公之二。

    每一个,都是令螨清忌惮的人!

    当然,说起来陈明遇、冯厚敦二人,可比茅元仪出名多了,毕竟江阴八十一日,无论何时,都是汉人不能忘记的伤痕!

    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这半句诗,张璟每次读来,心中都无尽仇恨,以孤城坚守八十一日,虽然最终还是城破兵败,但也让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这三人的名字,永远留在汉人的心中,成为民族脊梁。

    犹记得,为了抵制螨清欲毁我华夏衣冠,奴我种族的剃发令,江阴全城百姓抱着汉族存亡之念,随典史阎应元和陈明遇、冯厚敦等人,不惧螨清刀兵威胁,坚决抵抗螨清。

    前后八十一日,城破全城殉国,仅有遗民五十三口躲在寺观塔上,保全了性命,前后无一人投降,城内死者九万七千余人,城外死者七万五千余人,江阴遗民仅五十三人躲在寺观塔上保全了性命

    而螨清围城的二十四万余人,却为此连续折损三个王爷,大将十八名,兵卒七万五千余人,由不得螨清不记恨。

    要不是后来螨清无法抹去三人在江阴的影响力,江阴士绅百姓不当清朝的官,不应清朝的举,若非有刀兵胁迫,恐怕连赋税都不交,让得螨清无可奈何,否则这段历史,恐怕又要在史书中,为人销毁篡改了吧!

    看着站在茅元仪身后的二个青年,只见二人仪表堂堂,眉宇之间,也是不时透露着一股英气,一看便是正直之人。

    张璟不由感叹,也正是有这种人物,才会在那种局势下,不学大部分文人败类,一点儿血气都没有,投降异族,能扔掉失败的笔杆子,拿上刀剑,和侵我江山的异族反抗。

122、内心引起强烈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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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京师,遇到未来的抗清三公里的二人,这实在是令张璟非常意外。

    当然了,这虽然意外,但也算合情合理,毕竟陈明遇和冯厚敦都是浙江人,而他张璟也是无巧不巧的搭上了方从哲这根线了。

    想到这里,张璟也是不由感叹方从哲果然是能被精明的万历帝选出来党首辅的人物,从他给自己举荐人才,就能看出方从哲老辣的眼光了。

    他敢肯定方从哲一定不是穿越者,不会知道真是历史上,那八十一日里,江阴城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可歌可泣的故事。

    但方从哲能举荐陈明遇、冯厚敦二人,一定是方从哲真得从新看看出什么来,所以才会举荐的,记得萨尔浒战败后,当时方从哲主政,也是他最开始通过会推,点了熊廷弼,让他去经略辽东。

    或许这里面有熊廷弼所在楚党和方从哲所在浙党是盟友的关系,但若是方从哲当时没能看出熊廷弼的能力,又怎么只会举荐他呢?

    恐怕有个比熊廷弼更好的人选,只要是浙出身党,恐怕方从哲就不会只派熊廷弼去经略辽东了。

    当然了,如今的陈明遇、冯厚敦,还不是后世那两个面对螨清围城病丁,丝毫不怕,率领江阴百姓,殊死搏斗,并且齐齐殉国的抗清三公。

    现在的他们,也都只是结束国子监了国子监学业,仕途无望,还没有找到门路,只能托了方从哲的乡党关系,来张璟府邸碰碰运气。

    可惜,今日见了这二人,却没见到那位被俘后坚决不向螨清贝勒下跪,被刺穿胫骨,“血涌沸而仆”,终英勇就义的江阴典史阎应元,张璟心里对此深有遗憾。

    记忆里,好像阎应元就是京师通州人,按照陈明遇和冯厚敦的年龄推算,恐怕阎应元应该也是考取功名未果,正在家里继续苦读书,准备继续考个进士,等到他感到无望,才出来从吏做起,进入仕途吧。

    也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能见到,若是可能,到时候要不要把他拉进队伍,和陈明遇、冯厚敦一起,组成一个“灭建奴铁三角”,让他们继续杀胡呢?

    这样仅仅是想想,张璟就觉得有趣极了!兴奋极了!

    当然,陈明遇、冯厚敦二人对张璟来说,现阶段,其实还不如一个茅元仪。

    原因的话,也很简单,如果说陈、冯二人是日后军政方面对张璟来说十分得力的人物,但他们毕竟年轻,还没真正成长起来,可茅元仪却是现在张璟急缺的军事理论人才,并且已经有所磨砺。

    记忆里,这家伙可是曾经担任过杨镐的幕僚,也正是有这段经历,随杨镐征战萨尔浒,才让他创造了那本影响深远的《武备志》。

    那时,萨尔浒战败,茅元仪焦急忧愤,发奋著书立说,刻苦钻研历代兵法理论,并将多年搜集的战具、器械资料,治国平天下的方略,辑成一本《武备志》,并且因此成名。

    换而言之,茅元仪可是个军事理论专家,也不知道,他此时有没有把《武备志》这书写完。

    要是现在茅元仪已经写完,那可就真是太好了,张璟觉得自己把后世的一些军事思想给他,以这家伙在军事理论上的天赋,一定可以根据这个时代的特色,创造革新出一部切合实际的军事战法。

    到时候,如果能把那部加强版《武备志》呈送给朱由校,那么恐怕茅元仪和他想不得到朱由校重视都难了,而且大明军队的武器战法也必将会有一套系统性的革新理论基础。

    至于原版的《武备志》到底如何,想想看螨清将这本兵书明确列为禁书,直到清末面对列强军事上的压力,为了提高武备,才放开书禁,就可想而知这本茅元仪的杰作,有多大的成就。

    当然,彼时螨清军事早已积重难返,落后列强太多,而茅元仪又受于时代局限性,所作兵书都是根据前人理论基础,还有他参加辽事以来的战争经历写的,大部分的东西已经不适合未来热兵器的时代。

    不过,那也是未来,现在的话,《武备志》这书,可是的的确确适合大明,张璟前世闲暇时候,也曾看过这书,不过毕竟那时候这书已经属于杂书,他也只是囫囵吞枣的看了下。

    虽然如此,但张璟仍记得初次看这书时,对这本兵书里阐述的军事理论的震惊。

    记得真是历史上,后来的茅元仪被孙承宗看重,提的建议也帮助明军打赢过建奴,如此也验证了,这本《武备志》的实力,确实并非浪得虚名,也无怪螨清明确将其列为禁书。

    即使后来开了书禁,也对里面的不少内容进行篡改,要不是日本人保存了明代版本的《武备志》,恐怕想要见到全本,就和其他螨清篡改的书籍一样,根本不可能。

    为了和这三人套近乎,给他们一个好的初次印象,张璟也没和他们聊其他东西,主要就是拉拉家常而已,顺便旁敲侧击自然他们的其他故事,这一番询问,

    看着面前的三名大才,张璟就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心里面也在庆幸,幸好是交好了眼光不错的方从哲,他给自己推荐的无疑都是可以成为大明精英的人才。

    不然,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张璟才能认识这三人,毕竟身份悬殊,能见到都是运气,而很明显,张璟这一世的运气,确实有些好到爆!

    然而,话说回来,这三人都来做他的幕僚,张璟怎么看都觉得这配置有些过分奢侈了。

    也不知道日后让那些身边幕僚不给力的人,在见到他这些幕僚后,内心里,会不会引起强烈不适。

    而且为了表明对这三人的尊重,张璟也是直接大喜道:“我才去工部上任一天,军器局的事情就把我忙的是焦头烂额,今日得见三位大才,日后三位辅助于我,那以后工部的事情肯定是事半功倍了。”

    三人闻言,都觉得张璟说得过重,连连谦虚。

    他们这般的实际求是,令张璟觉得,果然爱在朝堂里靠嘴炮扯皮,到了亡国时候做带路党的,和这些为了大明抛头颅洒热血的做实事的人相比,确实不同。

123、完全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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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茅元仪、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其实早就接到方从哲的手书,一番思量后,这才各怀目的的考虑投奔张璟。

    两天前,他们就已经汇合,去方从哲府邸,拜访了方从哲,并从他那里听了一些建议,最终领了方从哲的名刺,决定投奔张璟。

    毕竟,浙党失势,他们这些小人物,和东林党认识的人又不多,又是名正言顺的浙党,想要呆在京师,找到其他门路,那可真是太难了。

    当然,他们之所以今天才过来持方从哲名刺,登门拜访张璟,也是因为知道昨天张璟第一天上任,害怕来得时间不对,这才赶在今天拜访。

    不过,就是今天,他们也选了午后赶来,为的就是不落空,毕竟即使张璟中午不回府邸,他们也能等到晚上不是?

    除非,真碰到意外,张璟晚上被人约了饭局,那就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了。

    大堂里,张璟遇到了三个对他而言的大人物,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请三人坐下后,忙又命春兰等四个婢女端来茶水糕点,就在大堂里和他们讨论一些必要的问题。

    毕竟是日后肯定要当做心腹重用的几个人,不好好考察一下,心里对他们有个大致的认识,否则如何能够知道以后怎么用他们呢?

    “诸位此番前来应知,陛下委任我为工部员外郎,主持新式火器研发一事。如今,诸位前来相助我,不知道对于新式火器,有何独到见解?”张璟提问道。

    三人闻言,皆是面色一整,他们知道这是张璟在考究他们了。

    刚才的见面里,他们对于张璟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又想到方从哲告诉他们张璟能有路子给他们做官的机会,信任方从哲这位乡党领袖的他们,并不认为方从哲在骗他们,所以都十分想在张璟面前表现,好让张璟选择留下他们。

    君择臣,臣择君,他们选择过了,没有立即告辞,就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这下子,自然该是张璟选择了,虽然张璟刚才见面时,说个不少他们的好话,但他们不知道张璟有穿越这个外挂,只以为那是张璟的客套话,而现在张璟提问,这就是在考问他们,想要看看他们的真实水平了。

    不过,他们想在张璟面前好好表现,但是张璟这问题,对他们而言,实在有些专业性太强了,引得他们思索了好一会儿,皱眉不已,想答好,却又不敢回答。

    见这样子,张璟心里都嘀咕了,不会是自己搞错人了吧?

    这三人只是同名同姓同籍贯而已,并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三人,或许陈明遇、冯厚敦现下还是个小屁孩也不一定,他们只是家境不好,根本不是读书人,就做了吏吧?

    不过,陈、冯二人能这么解释,那这同名同姓的茅元仪,又作何解释呢?

    看茅元仪那一身穿着儒服透露出来儒雅气息里,不自然的散发出的一股军旅之气,定然是上过战场的,怎么会连自己这简单问题都答不上来呢?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同名同姓同籍贯,还同样上过战场的茅元仪不成?

    心里面,张璟确实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和对面三人完全想岔了,四个人想得完全是不同的意思。

    张璟只是想着和天下英雄随意交谈而已,而茅元仪、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却把这当成了一场考验,哪敢轻易交谈?

    终于,对面三人里,有了动静,坐在张璟左手边,三人身份地位最高的茅元仪,不再选择沉默了。

    眼看陈明遇、冯厚敦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作答,茅元仪明白,毫无军事经验的他们,对于火器是根本没法回答的,所以这个担子只能落在他这个曾经随杨帅在辽东杀建奴鞑子的年长大哥身上了。

    而他,年纪又比陈、冯二人大了几岁,这个时候于情于理,也该由他出面回答了。

    “回禀国舅爷,我这二位贤弟,未历军事,于火器一道一知半解,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回答国舅爷所问。”只见,茅元仪起身向张璟解释道。

    而后,茅元仪又接着说道:“在下曾有幸随罪……罪臣兵部右侍郎杨镐,于辽东讨伐建奴,于火器一道,倒是有几分了解,不如国舅爷所问,就交由在下回答吧?”

    言语之中,茅元仪提到杨镐时,言语不自觉的有所迟疑,显然有些故事。

    张璟也听出茅元仪这话问题,他知道这是茅元仪对故主的尊重,同时,他也明白茅元仪的心理如何。

    毕竟,即使茅元仪再尊重杨镐,但杨镐终究是萨尔浒之战明军的主将,大明败北,他这个主将自然要问罪,哪怕他的战术战法都是可以解释的,但这种兵家大事,只唯结果论。

    胜,你就是功臣!

    反之,败了,你只能是罪臣。

    所以,纵然是对杨镐再尊敬,于外人面前,特别是张璟这样的人物,茅元仪只能用“罪臣”来形容故主。

    当然,说实话,茅元仪这般说辞,其实也是让张璟高兴。

    终究,杨镐如今戴罪之身,关在天牢里,一般人都唯恐和他扯上关系,茅元仪话语里虽然也在避免和杨镐有太多牵扯,但语气里,还是不自然的流露出对故主的尊重。

    这明显说明了茅元仪是个忠心耿耿的人,想到这位儒生为了大明,为了辽事,投笔从戎,倾尽毕生心血,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编撰兵书,张璟就知道,若是茅元仪真心入自己麾下,这人他是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用的。

    一个连犯了重罪的故主,内心都十分尊重,并且十分有能力的人,如果都不重用,难道要张璟重用那些只会恭维君主,天天打嘴炮的无能之人吗?

    “你替他们说?虽说杨侍郎也是兵事拔萃之人,但以你的年龄能力,能有杨侍郎身边学了多少?”张璟故意激将道。

    虽然他知道茅元仪未来可是明末的军事理论专家,但现在他毕竟年轻,不好好测试一下,张璟心里也犯嘀咕,这茅元仪现在有多少能力。

124、冤也不冤

    张璟怀疑的话,并没有让茅元仪觉得反感。

    确实,茅元仪主动要替陈明遇和冯厚敦回答火器改革的话题,就算是换了其他人,也肯定要对茅元仪这种出风头式的大包大揽,而有异议。

    而且,张璟的话不仅没有让茅元仪反感,反而张璟话里对杨镐的几分尊重,却是让茅元仪对张璟多了几分好感与热切。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茅元仪是大明现在少数一些,四处为杨镐脱狱而奔走的人。

    此番茅元仪之所以会决定投奔张璟,除了为了自己前途考虑,也还有其他的私心想法。

    那就是茅元仪希望能靠着圣眷正宠的张璟的关系,找到机会,说服张璟帮他救出曾对他有大恩的杨镐。

    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自大明萨尔浒战败以来,随着杨镐被下狱,原本杨镐的一些亲朋故旧,在面对已经是罪臣的杨镐,并没有选择出手相救,反而避得远远的,有的人甚至不愿意提杨镐的名字,生怕被杨镐牵扯,这可是让一直寻求机会救出杨镐的茅元仪,对这些人寒心。

    可是,这又能如何?

    趋利避害,人之常态,莫过如此!

    故而,在听到张璟话语里,并没有用“罪臣”、“庸将”这些词语贬低杨镐时,反而还带着些尊重的语气,称呼杨镐为“杨侍郎”,茅元仪心里可谓是高兴极了,对张璟的印象更是好感不断。

    张璟若是知道茅元仪心中所想,心里大概也要乐开花了,他只不过心里清楚萨尔浒之战,大明败在哪里,并没有官僚集团那种特别的以结果论的推卸责任的心态。

    毕竟,萨尔浒这一战,换谁去都是败,你除非有个牛逼的外挂系统,否则管你穿越者多牛逼,怎么打都是输。

    明军的各种情报早就到了建奴手里,再加上内部奸细也多,杨镐的战略安排再好,也成了无用之功。

    而明军情报不行,战斗的战术战法又被建奴克制,那种情况,不出现系统外挂的话,想翻盘?

    绝对,根本,没可能。

    “在下随杨侍郎在辽东时,也是见过建奴的实力,深知我大明的火器,已然不足以对付建奴,这绝不是说我大明火器不厉害,而是因建奴狡诈,早已知晓我大明军队虚实。”

    茅元仪慢慢开口道:“老贼努尔哈赤,叛心早有,昔日,大明对其施以厚恩,授其官爵,可老贼趁附庸之际,已然窥得我大明军中战术战法,并从中寻得对应之策,加有边地奸细为助,这才在萨尔浒胜我大明。”

    说话时候,茅元仪开始并未反驳张璟对他实力的质疑,而是直接说了他当初在辽东,所了解的大明军队,在实际作战中,火器所暴露的弱点。

    “哦?”张璟故意应了一声,像是提起几分兴趣,又认真的问茅元仪道:“既然你见识我大明和建奴逆贼的对战,那就举些例子,仔细和我们讲讲我大明火器如今在实战中,有哪些缺点,需要如何改进。”

    当然,张璟也注意到,茅元仪再说到大明在萨尔浒战败时,他明显感受到茅元仪在语气里,透露出的深深的不甘。

    确实,按理来说,大明在战前做的准备并不少,出战的十余万人,有不少都是全国各地抽调的精锐,这些人多数都是参加过万历三大征的精兵,可以说是兵精将广。

    然而,明军准备不少,但建奴准备更加多,不说努尔哈赤在建州那些年里卧薪尝胆积攒的几万人马,也都是善战的精锐,并且和不少武备开始荒废的明军不同,建奴早有反叛谋反之心,起兵之前,日夜操练,精锐程度绝对不下于明军。

    再加上,努尔哈赤早年随李成梁征战,早就在辽东安排了不少奸细,即使建州兵马较明军少,但真正实力,却绝对不是那么大的。

    从古至今,打仗从来不是人多人少说话的,特别是到了以后热武器的时代。

    换句话说,萨尔浒决战,大明败的冤,却也不算冤。

    那边,茅元仪得了张璟言语,起身行了一礼道:“是!国舅爷且听在下细说。”

    言罢,茅元仪用手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索如何言语。

    与此同时,坐在茅元仪身旁的陈明遇和冯厚敦,皆是松口气的对视一眼,幸好茅元仪对于火器了解颇深,否则他们今日来投奔张璟,可就要出大糗了。

    他们二人都是苦读书的,虽然对于兵事也有涉及,但这种专业的火器理论,他们哪有认识多深,不然刚才张璟提问的时候,他们如何一句话也说出来呢?

    “回禀国舅爷,在我看来,以实战论,日后国舅爷若要研发新式火器,最起码需要从三点入手改进。”过了片刻功夫,茅元仪思考好后,正声说道。

    “三点?”张璟问道,语气里,他还有些怀疑。

    “正是!”茅元仪回道。

    来自后世,虽然没摸过几次真实的枪炮,但看过一些军迷科普的张璟心里清楚,大明如今的火器,何止只有三点缺陷?

    不过想到茅元仪就算是这个时代的军事理论专家,但并不是天才或者先知穿越者,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他们能想得到的缺点自然会少很多。

    明白这些,张璟便继续说道:“你且细细道来。”

    “是!”茅元仪回道:“在下认为我大明火器,无论火铳还是火炮,要改进的都有三点,这三点即为射速要更快、射程要更远,火器使用是绝不能炸膛,若有这三点,必可叫来犯之建奴逆贼,吃大亏!”

    “射速?射程?火器质量?只有这三点要改进吗?”张璟听后,眉头不自然的皱了一下道。

    这和张璟这两天在军器局查看大明使用的火器,发现的不足,还有记忆里少许的,后世无聊时看的关于明军火器不足改进点,差得有些大啊。

    “是的,在下暂时能想到的就这三点,但应该不仅仅只有这三点,只是因为在下愚钝,暂时还没有想到。”茅元仪回道。

    “好,你仔细和我们说说,为什么要改进这三点吧?”张璟说道。

    “是!”

125、飞鸟也可击落

    “国舅爷应知,我大明军队所用火器最多的是那一种?”茅元仪回话后,反问道。

    “应该是火铳吧?”张璟想了想,迟疑了下说道。

    火铳毕竟是大明步卒常备的火器,张璟不确定茅元仪这么问的目的何在,只能选择他认为的最保守的答案回答。

    “正是。”茅元仪点头回应,而后又问道:“那国舅爷可知我大明诸多火器中,哪一种火铳所用最广?”

    “这……应该是鸟嘴铳吧,我这两日看过工部的账目,发觉鸟嘴铳每年产量最多,想来应该是它。”张璟不确定道。

    按理来说,明军用的哪种火器多,那么工部就应该多生产什么,所以工部所制作的军械账目,应该是最能体现明军用哪种火铳最多的。

    这两日在军器局,张璟又不是真的在吃闲饭,虽然暂时没有技术人才,帮他攻关改进革新火器的技术难关,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去了解工部制造火器的一些基本情况。

    即使张璟来自后世,但他自己也明白,就算他有着后世一些新颖的革新观点,但改革技术毕竟是一件高科技活,而再好的高科技,不合实际情况结合去创造的话,说不得就成了无用功,所以这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去了解的。

    当然,工部的账目是这样,但具体是不是按照账目上的数量制造,张璟也不能确定。

    毕竟,工部的大部分火器订单,用后世的话来说,已经相当于外包给各地卫所了。

    工部只管按照各地卫所的数量给银子,但具体制造数量也只有各地卫所,这些制造火器的最清楚。

    若是这之中,工部和各地卫所之间,还有什么利益输送,两方相互勾结,虚报账目什么,张璟自然也不敢确定工部每年账目上生产最多的鸟嘴铳,就是明军用的最多的火器类型。

    “是极!我大明军中,虽有三眼铳、连子铳、拐子铳等一击可连发多响的火铳利器,比之只可单发的鸟嘴铳,威力更胜无数,但那些可连发多响的火铳较之鸟嘴铳造价昂贵许多,想要大规模装备,明显不及鸟嘴铳实际,故而我大明军中,使用鸟嘴铳是最多的。”茅元仪解释道。

    张璟听后点了点头,对此他并无异议,确实大规模装备鸟嘴铳,再配一些使用连发火铳的精锐,对于还没进行过工业革命的大明而言,如此装备军队最实际。

    至于茅元仪所说的鸟嘴铳,乃是嘉靖二十七年,明军在收复被倭寇及葡萄牙人侵占的双屿战斗中,俘获了一些善于制造鸟枪的日本人及鸟枪后,由马宪、李槐等人,学习了制造鸟枪的方法,并在其基础上,加以研究改进,并于嘉靖三十七年制造出的“比西番尤为精绝”的大明第一批火绳枪。

    这铳制作以熟铁和木托为主,较之大明后来研发的其他火铳,用铁和造价更低,而且因为制作最多,所以技术纯熟,产量高效,自然被军队用到最多。

    而茅元仪所说的那些连发火铳,在张璟看来,就类似于后世的连发火枪,一次可以对敌人发射不少火药,可以说火力密度和威力是非常大的。

    若是一下子装备个几万支,配备个三段射,保证火药装填不影响射击密度,张璟想都不敢想这种火力,建奴鞑子用什么骑兵来破?

    你敢冲锋,直接把你射成渣渣,把你身上射满洞眼。

    至于说什么铁甲厚度完全抵抗火药子儿,在张璟看来那也没用,毕竟,你就算再厉害,能把你自己全身和马匹全身都防护好吗?

    几万支连发火铳往前面一端,除非是没火药,否则你骑兵敢靠近一步,就让你有来无回。

    不过很显然,张璟现在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古人又不是傻子,明知道这些连发火铳厉害,却不大量装备,反而完全靠着单发鸟嘴铳做军队主要火器。

    这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单发的鸟嘴铳造价低,连发火铳造价高,毕竟越是威力大的火器,所用到的熟铁就越多,而明朝还没经历过工业革命,想完全甩开膀子造火器,明显不现实。

    所以,于大明而言,大规模用鸟嘴铳列装军队,更为实际。

    “若是一一和国舅爷说其他火器对阵建奴逆贼优劣,那太不切合实际。在下斗胆,便以鸟嘴铳这一火铳,举例说明其对阵建奴逆贼的不足,望国舅爷应允。”茅元仪又道。

    “可,止生请讲。”张璟点头同意道。

    很明显,作为明军大规模装备的火器,用鸟嘴铳来证实明军对阵建奴的不足,加以革新改进,是最有说服力的。

    而张璟称呼他为“止生”,却是因为这是茅元仪的表字。

    当然,张璟突然称呼茅元仪表字,自然是因为茅元仪这寥寥数语里,还没有阐明便证实了他就是张璟心里的那位军事理论家,毕竟也只有熟悉火器之人,才会连举例说明都说得这么透彻。

    至于对面三人,连茅元仪在内,都在听到张璟称呼茅元仪表字后,面色一怔。

    当然,陈明遇、冯厚敦二人的脸色,却是羡慕之色显露得多,因为张璟称呼茅元仪表字,很明显是因为茅元仪已经进入张璟的眼中了,而他们二人,显然暂时还到不了那个地步。

    不过,陈、冯二人年轻,气度还没练出来,可是茅元仪毕竟是随杨镐在辽东经历过生死的人,张璟这突然的示好,于他而言,却是没太多变化。

    只见,茅元仪脸色不改的接着说道:“鸟嘴铳于战场上,兵卒只要装上黑火药三钱,铅弹三钱,可射一百五十步远,因有准具,熟练使用鸟嘴铳的兵卒用之,对准目标,十发弹药,可中八、九发,就是林中的飞鸟也可击落,端得是我大明军中的利器。”

    脱离不了文人先褒后贬的套路,茅元仪虽然算是投笔从戎,但这说话却还是文人风骨。

    只见,茅元仪夸了鸟嘴铳的优点后,话语一转道:“然而……”

126、三论

    “然而,建奴逆贼狡诈,老贼努尔哈赤昔年附庸我大明时,便已摸索到应对之法,深悉我火铳优劣。”

    “诚然,火铳是比箭矢快,但是,火铳需要装火药装铅弹,这相比箭矢就缓慢多了,我大明军队所用最多的鸟嘴铳就是如此。”

    “不过,鸟嘴铳虽有准具,准星极高,可于一百五十步内,对准目标而射中,但那也只是在静止状态下,由火铳兵认真瞄准才有的效果,真正到了现场上,鸟嘴铳真正能杀伤来犯之敌的,也就是几十步的范围而已。况且,火铳兵在用鸟嘴铳发射一发铅弹之后,装填下一发弹药也是需要时间,而这两点,就给了建奴逆贼克制我大明火器的机会。”

    “因火铳只可远程射击,近战却如烧火之棍,砍不能砍,刺不能刺,打不能打,鸡肋无比,所以交战之时,我大明军队列阵,常常以火铳兵分三排站在阵中,而后在再命,刀兵和枪兵站在两翼,相互护卫,不给敌方可乘之机,袭我步兵阵型。”

    “可是建奴对阵,深知我火铳真正杀伤敌人的射程,特别是鸟嘴铳,往往建奴兵马冲锋,先以重步兵来攻,声势浩大而来,诱导我兵卒发射火铳,其等却于我明军阵前分散行军,至百步左右便停止进军,从而最大程度的减少我火铳所发弹药带来的杀伤。”

    “此时建奴虏军离我大明军队距离虽然不远,多数虏兵都在鸟嘴铳射程之内,我明军火铳兵自然射击,但虏兵分散跑动,我火铳兵准星不足,能射中虏军,造成建奴虏军杀伤的自然不多。”

    “纵然我明军有其他火铳可射击到他们,给他们杀伤,但我军装备这种射程更远,威力更强的火铳,毕竟稀少,而且如鸟嘴铳一般,弹药用尽,还要花时间给火铳装填弹药,很难给那些摸清了我大明火器的建奴虏兵,带来巨大的杀伤。”

    “而待我火铳兵弹药发射之后,那些尚存的建奴重步兵,便趁我火铳兵一发弹药射出,装填弹药之机,强攻我步阵,与此同时,建奴骑兵也同时冲阵,双管齐下,攻我军阵。”

    “虏兵善射,常于山林之间游猎,其弓箭锋利,二、三十步内射出,可破我明军甲胄,杀伤我军。”

    “虽然虏兵弓箭射程、威力都不如我大明火器犀利,但彼时我火铳兵皆在装填弹药,无远程火力支持,虏兵便趁此时,箭矢齐发,步骑齐出。”

    “其数队人马轮番进攻,我步卒兵阵抵抗如此进攻,能抵挡几次?一旦步阵为虏兵冲破,怕是在后的火铳兵不及装弹,就和其他刀兵、枪兵一起,就给人砍了脑袋,如此,我明军与虏兵对垒,又焉有不败之理?”

    茅元仪一口气便把明军在辽东和建奴逆贼对战的情形说了出来,端的是惟妙惟肖,令在场的张璟和陈明遇、冯厚敦三人身临其境。

    而陈明遇、冯厚敦二人听茅元仪所说,心中皆是暗骂建奴逆贼狡诈,同时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萨尔浒一战,大明有那么大的优势,却败得那么惨!

    这一战,明军能回来一半人马,其实都算幸运了。

    就是张璟自己,虽然后世就知道建奴克制明军的战法,但此时听茅元仪所讲,心里也是感到一阵悲怆。

    茅元仪所讲,可不仅仅是萨尔浒一战的缩影,而是真实历史上,明军日后直到明亡,都会在野战中必定出现的一幕。

    所以,这才逼得明军不得不靠地理优势来和建奴对峙,只有逼不得已决战之时,才会选择调集重兵野战。

    而这种决战,多数都是大明倾尽国力调集的重兵,每败一场,都是一步一步,将这个汉人最后辉煌的封建帝国葬送,直到汉人的民族脊梁被螨清鞑子打断,使得曾经敢喊出“犯吾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汉人,在血气之士被杀光后,只留下甘做奴才的民族败类。

    说起来,在这个热兵器马上要成为世界主流的转折时代里,若非是大明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没有革新出新式火器,否则,以建奴鞑子的那种以后被时代淘汰的弓箭马刀之类冷兵器,恐怕早就要像成化帝犁庭扫穴杀他们祖先一样,被明军一路杀到建州,杀得差点亡族灭种了吧!

    在将那两军对垒的话讲完后,茅元仪便转头看向张璟,行礼道:“正是因为我大明火器缺点已为建奴所知,并加以利用,我先前才会说要想改革火器,要最起码从射速、射程和火器质量三点入手。”

    “射速的话,主要就是要想办法加快火器发射所需要的火药、铅弹装填的速度;射程的话,不单单是提升火器可发射的最远射程,而是要考虑可以有效杀伤敌军的射程。否则,就算我军火铳的射程再远,但真正能给建奴虏兵的杀伤不多的话,这射程提升再多,其实也是白搭。”

    “至于火器质量的话,适才我所讲两军对垒时虽然没提到,但这也是我们要革新的重中之重。”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大明军中,远程利器多为火器,若是火器质量不行,兵卒在对阵之时,火器常常炸膛,不仅不能杀敌,反而还伤了我们自己的兵卒,这种劣质火器上战场,那无疑是伤敌不成,自我反遭噬的愚蠢之举。”

    “故而,在下适才所言,要想革新改进火器,当从这三点入手,这于如今的边事而言,是最为重要的。”

    “当然,在下愚钝之姿,目睹边事也少,能想到改进火器的方面,暂时也只有这三点,不过以在下看来,日后我大明要改进的火器方面,绝对不止这三点,只是我暂时还没有想到而已。”茅元仪把他所讲的火器改良的三点,详细解释以后,又自谦的补充道。

    当然,他的自谦,绝对不是展现卖弄知识后的礼节,而是真的谦虚。

    毕竟,正是有这种心态,茅元仪才能一直坚持,前后历时十五年,收集前人资料,辑成那部《武备志》。

127、其心恶毒,无可加焉!

    大堂上,随着茅元仪深入细致讲完,张璟听后心里也是不住点头,确实,茅元仪说得正是明军火器虽然先进,但没有完全开发的弊端。

    当然,很明显,在张璟心里,茅元仪所说得三点,还不够全面,看来茅元仪真是受了局限了。

    以此类推,张璟想到,就算他把徐光启、孙元化这些大明的火器高手召集到身边,但他们身上必然也有一些时代局限性的影子,不可能完全帮他改进出十全十美的火器的。

    不过,话说回来,茅元仪确实已经点出了明军火器最主要的弊端。

    毕竟,在火器代替弓弩,成为中国军队主要的远程武器后,虽然火器靠着他的威力射程和操作简便性,基本完全代替了弓弩兵,但这并非说明火器没有缺点。

    实战之中,现在火器的弱点,的确就像茅元仪所说,射程多,威力也大,但装填弹药太慢,这若是对上摸透火器的建奴兵马,没有有效的军阵配合,那真的只有败得份。

    至于说在培养火器兵的同时,依旧培养弓弩兵,这明显已经过时了。

    有射程更远,威力更大,操作简便,可以短时间量化训练的火器兵可用,谁还会去选择要花费更多精力和财力,射程和威力都不如火器兵的弓弩兵呢?

    想想看,培养火器兵只需要花钱制造火器火药,然后让兵卒平日练习打靶就行,连兵卒素质都不要在意,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拿不动火器的废物,都可以成为火铳兵。

    这可比要挑选兵员素质好,供应大量肉食,练习臂力的弓兵更容易招募的多了,也比连发速度快,却很难破铠甲的连弩厉害多,选哪个作为明军制式兵器,可见一般。

    事实上,到了如今,大明各地卫所军,弩兵早就被淘汰了,而弓兵,除了那些天生神力,张弓搭箭,数十步外百发百中的勇士,各地卫所兵卒,也没有什么成建制的弓兵部队了,毕竟这事情如今已经属于费力不讨好,效果奇差。

    后来的螨清,如果不是闭关锁国,禁锢汉人思想,其实又何尝不想用火器代替弓箭呢?

    要不是他们深知火器的可怕,知道装备训练火器兵的简单性,以汉人的人口优势,一旦研究出了更简单的火器,到时候如果政局出现不稳,汉人必然会短时间里就装备出大量军队,那螨清该如何应对?

    所以,螨清才会大力提倡骑射,并且得了天下后,在民间将火器严格控制,一切有关火器武备书籍,审核后不符合要求的,也是尽数销毁。

    甚至于军队之中,若不是因为战争需求,也只是让火器兵作为辅助军队而已,从根本上把火器这一汉人发明的伟大杰作给禁用。

    后世有人说螨清统治者傻,明明开国初火器实力并不弱于西洋人,可是却一直闭关锁国,不与外界接触,甚至还把火器给彻底抛弃,使得清末面对西方列强,他们面对热兵器,一直束手无策,处处挨打。

    只是,换位思考,若是设身处地的以螨清统治者思维想想,他们是傻吗?

    错了,他们明显是聪明,甚至是恶毒。

    作为一个少数民族统治汉族的政权,螨清在人口不占优的情况下,除了采取愚民统治,奴役汉人外,当然要把可能激起汉人血性的文化和武器全部销毁。

    闭关锁国,大兴文字狱,篡改史书,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在亡能激起汉族血气的文化历史?

    而有意使火器倒退,使得大多数被奴役的汉人,对于火器陌生,其实又何尝不是在潜移默化的控制汉人的武备呢?

    毕竟,仅凭刀剑,作为一个掌控天下的政权,占据全国优势的螨清,明显比汉人志士更强。

    其心恶毒,无可加焉!

    当然,其实认真说起来,大明并不是没有火器部分重创建奴的事例,最简单的比如戚继光留下的浙兵底子,靠着严密的车阵和步阵结合,死死抵抗建奴攻势,给后面装填火药的火铳兵和火炮兵,争取机会。

    但很显然,浙兵的例子不可能复制到大明其他军队,首先一点,戚继光当年打造浙兵,可是基本上把能装备的火器都装备进浙兵部队里,完全可以说戚继光麾下的当时的“东亚第一强军”,是世界名列前茅的武装到牙齿的装备火器最多的部队。

    打造一支这样的浙兵,除了有戚继光练兵的纪律性以外,还得有钱,肯大把银子砸进去,否则,浙兵只能成为一支纪律严明,不怕死的战斗力高的部队,而成为不了那“东亚第一强军”。

    所以,别看后来天下叫螨清夺了去,但这并不是说大明帝国很弱,相反,大明的火器,在这个时代,依旧可以说东亚最强。

    只是是因为大明帝国,还没有在科技摸索中,找到对的路子,就因为内忧外患而亡了。

    事实上,在前期,虽然明军有过萨尔浒、辽阳、沈阳、广宁等战的失利,但建奴胜得却也并不轻松,明军的火器尽管被建奴摸清法门,可依旧叫建奴头疼,一不注意就会给建奴造成巨大伤害,就连努尔哈赤自己,都被火炮打伤过,吃了大亏。

    只是,这一切,都随着三顺王带着大明花巨资搞出来的新式火器军队而改变了。

    若非三顺王投靠建奴,使得建奴解决了他们对明朝最大的短板——火器问题,并且连攻城都有火炮辅助,建奴之后对阵明军,怎么可能占据那么大的优势,明军之后多数时候只能筑造坚城,依托坚城,躲在坚城内和建奴对峙,很少再主动去野战。

    这不是说明军不敢,明军将领你怂,只是因为他们知道,除非必要,面对掌握火器的建奴逆贼,主动去野战,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优势可言了。

    毕竟,就算他们以前有火器优势时,和建奴野战,也很难打败建奴,现在连可以依仗的火器优势都没有,近战之中,他们根本不是有骑兵优势的建奴对手,如何能主动去野战?

    那不是主动把缺点暴露在建奴面前,把头伸到建奴的刀下,送人头给建奴吗?

    虽然这之中,也有不少明军兵将贪生怕死的原因,但火器优势没了,确实是最大的原因。

128、拜服

    沉思片刻,张璟点头认可茅元仪道:“止生大才,说得不错,射速、射程以及火器质量,这三点确实是我大明军队在实战中,所出现的主要弊端,也是我军器局日后革新火器,所要改进的主要方面。”

    闻张璟夸赞言语,茅元仪年轻的脸庞上,嘴里不由自主的微微翘起,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丝得意神色。

    他就算经历事情再多,做过杨镐幕僚,也算是早早踏入仕途,但难免也有些青少年人的自傲性子,这种情形下,在陈明遇、冯厚敦这两个明显不如他识得火器的同龄人面前,茅元仪自然会有些忘形。

    不过,很显然,茅元仪得意的太早了,张璟来于后世,可比茅元仪知道火器缺点多得多了,自然不会不提点茅元仪。

    只听得,张璟夸了茅元仪后,话锋一转道:“不过,止生适才虽然讲的不错,但我大明火器在实战中的缺点,正如止生所言,不止这三点,我这两日在军器局也见识了不少火铳,除了止生所说得三点,也发现了其他需要改进的地方。”

    “只看了两日,便发现了?”茅元仪闻言一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道。

    “正是!”张璟点了点头道。

    茅元仪闻言,脸色不自然的抽了抽,明显十分不相信张璟的话。

    想想也是,他茅元仪好歹是去过辽东,见识过真实战场,才研究出这些缺点来的,而张璟只是刚去军器局见识了些火器,就不仅发现他发现的三点,还找出去他缺点,这如何能让心高气傲的茅元仪相信呢?

    心里面,茅元仪非常不信张璟说的话,他不由自主的认为张璟是在听他讲完明军实战使用火器缺点之后,故意盗用他的观点,想据为己有,然后准备拿到军器局依据这三点革新改进火器,从而向皇帝邀功的。

    而随着对张璟的不信任加剧,茅元仪对于张璟的观感,也随之变得差了。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毕竟张璟若真的想据他的功劳为己有的话,无疑说明张璟的秉性很坏,对下属刻薄寡恩,投靠这种人,日后哪有可能有出头富贵之日?

    “在下愚钝之资,常研究火器,多日而无所得,还往国舅爷今日能赐教一二。”茅元仪行礼恭敬请道。

    别看他话说的恭敬有理,其实在心里面,茅元仪也打定主意,如果张璟是瞎扯淡,明显是要为了夺他研究,据为己有的话,那么今日之后,他肯定离开张璟身边,再谋出身。

    与此同时,不只是茅元仪,就是坐在一旁,目睹整个事情经过的陈明遇和冯厚敦二人,心里面也以为张璟是为了故意占据茅元仪的研究,据为己有,好向皇帝邀功的。

    在他们心里也有打算,一旦张璟真的对于火器一知半解,那他们也有考虑离开的意思,跟着这样的主人出头明显太难了。

    “好!”张璟先是点头应了句,而后道:“止生适才说的三点,我归纳下,以鸟嘴铳所代表的火铳论,所谓提升射速,其实就是想办法提高我明军火铳发射完弹药后,装填弹药的时间,从而达到火力不间断发射,使得建奴逆贼,就算步骑齐出,也近身不了我步阵之中。”

    “而所谓提高射程,并不是说再提升鸟嘴铳这样一百五十步的射程的火铳的最大射程,而是提高其能够真实杀敌的射程。”

    “毕竟,以建奴的弓箭论,其弓箭的射程绝对不止数十步,但真正能给我明军杀伤的,也只能在二、三十步以内,他们锋利的弓箭才能射穿我明军的铠甲。同理,我军的鸟嘴铳就算再提升至两百步、三百步的最远射程,但它可以射穿铠甲的真实有效的射程,还是只有几十步的话,那火铳的改进,依然毫无用处。”

    “至于火器质量,便是为了提高火器使用寿命,防止寿命低的火器,使用时损坏误伤己方军队,同时也防止我军遇敌时,不会因为武器突然失灵,而手足无措崩溃,是也不是?”张璟慢慢说完,反问茅元仪道。

    “是!”茅元仪回道。

    此时,听了张璟的话,茅元仪看着张璟,眼色有些不对。

    张璟归纳的三点,总结得很对,甚至比茅元仪自己所说更加简略,直觉告诉茅元仪,张璟显然对于他所研究的三点早有准备,绝不仅仅今日现学现卖的,或许是他想错了。

    “那好,既然止生已经想到这些,那为何止生没有想过火器在下雨天会失灵,应该制造下雨天也可以发射的火器呢?毕竟,若是遇到天气不好,火器失灵,咱们大明大多数火器兵,手上的火器,那可就真成烧火棍了。”

    “而且,止生一昧在射程、射速上钻研改进火器,怎么没想过改进火药和铅弹的配方,制造出威力更大、穿透铠甲能力弹药来呢?”

    “要知道,建奴逆贼也不是光着身子来和我大明勇士肉搏的,就算是我大明军队的真实杀伤射程有了大幅度提升,但如果弹药威力没有提升。穿透力不足的话,即使射中了虏兵,但对于身披重甲的虏兵而言,火器造成的伤害依然不大。”

    “诸如此种缺点,其实依然不少,为什么止生在辽东见闻过大小不少战事,却没有发现呢?”张璟故意反问脸色吃惊的茅元仪道。

    而对面的茅元仪看着张璟,心里也是吃惊不已,刚才张璟提的两点,他还真是没想到。

    毕竟于茅元仪而言,他一直想的是如何改进火铳,而张璟竟然都想到改进弹药去了,甚至张璟本质上还是一个连真实战场都没见识过的小鬼少年,这如何不让茅元仪感到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张璟的话,茅元仪自然是要回答的。

    茅元仪点头回应道:“确实如此,国舅爷才智非凡,在下拜服。没曾想在下去过辽东,见识过真实战场,可最终看得还不如国舅爷透彻,国舅爷可真是难得的奇才!”

    这一次,语气里,茅元仪显然是真的开始佩服张璟了。

129、门敬

    张璟的问题显然镇住了茅元仪,之后茅元仪主动和张璟交流,提及张璟所提的明军火器的其他缺点。

    当然,茅元仪毕竟是这个时代的杰出兵器理论家,张璟提出的其他缺点,他听到以后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很快便说出了其他几个连张璟都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这一番经过,也令得全程注视的陈明遇、冯厚敦对张璟有了更深的认识,他们也明白张璟并非是那种没能力,却想据部下功劳的人。

    他们二人和茅元仪一样,在为他们的错误主观误解的想法,羞愧的同时,也不由得对日后在张璟身边做幕僚,博一个更好的前程,有了更多的憧憬。

    无形之中,张璟自己都不知道。他不过是非常寻常的和这三人讨论火器革新改进问题而已,却会令三人对他有这么高的期待感。

    之后,张璟言语表明愿意接受他们为幕僚,让他们和他一起去工部帮忙,并且商定了每人每月百两银子的酬劳雇佣费用。

    当然,这笔银子不会是工部去出,他们三人是张璟的幕僚,只能是张璟自己出银子。

    至于纹银百两,也是对得起张璟国舅爷的身份,开出来的,或许他们去朝廷一品大员的身边做幕僚,可能一月才赚百两银子,但像张璟这种明显受宠幸的皇亲国戚府上,起步酬劳若是给低了,丢的可不仅仅是张璟的面子,更是皇室的面子,自然要给的多。

    对此,张璟却是没有任何异议,命人取来薛钲来时送来的部分银子,然后按照该给的一一交给三人,这场幕僚选拔之事才终于告一段落。

    不过,今天的事,也提醒了张璟,他必须要找个管家,还有一个账房先生,否则如今天薛钲送来的银子和财货!,还有那次抢了赌坊后,于庆建和崔呈秀送来的银子,都不知道怎么安全保管了。

    虽说这些东西是要运尽皇宫,是要交给皇帝朱由校的,但毕竟现在还没到交的时候了,所以确实因为目标大,难以保管,必须请信得过的人管理才行。

    看来,必须得去找合适的管家和账房先生了,可惜的是张璟到了现在,都没遇到靠谱的管家和账房先生。

    送走了三人,日头也就不早了,想来这时候,应该没人会来张府拜访了。

    等到天色将黑后,张璟再无其他想法,便坐上马车,直奔张国纪府上而去。

    夜幕沉沉落下,漆黑之际,张国纪府外安排守门的下人,显然是新仆人,完全没有想到张璟这个亲戚不提前通知,并且赶在这时候来张府。

    因为张璟下马车前,没有主动透露身份,便让车仆去一边待着,自己却自顾自的入府,守门的门仆还出乎张璟意料的拦住了看着年轻的张璟。

    “公子留步,国丈府邸,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一个看着明显眼生的中年门仆,一脸凶神恶煞的抬手便拦住了张璟的去路。

    “哦?我都不行?”张璟反问了一句,然后特意看了眼这守门的门仆,暗想这新来的门仆倒是忠心的很,对于不熟的来客,都能这般挡之。

    只是,接下来这守门的门仆做的事情,才让张璟明白,很明显他想得有些多了。

    “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是国丈府,你又不是那些做官的进士老爷,我为什么要让你这么简单的进国丈府?除非,你懂得,意思意思下……”

    说话时候,那中年门仆脸色突然一变,原本凶神恶煞的脸色,变得有些分外猥琐,摆在张璟面前的手,也是当着张璟的面,若有若无的摩擦着,明显是在传达什么意思。

    张璟一看就明白了,这门仆哪里是忠心耿耿守门,分明是把他当做前来拜访张国纪的外人,在这里索要钱财了。

    在大明,这门仆的行为有个雅称,那就叫“门敬”,顾名思义,就是为了表示对看门人的敬重和感谢,你要给看门人礼物和钱财。

    当然,对于这些守门人而言,他们对于外人送的礼物其实并不稀罕,一般而言,他们都是收银子的多。

    有的厉害的守门人,专会在守门这一块,立下各种名目的门敬银子,外人来拜访自家老爷,不掏钱就进不了府邸,这样的银子积少成多的话,对于一般人而言,也是能发一笔不菲的财富的。

    很明显,今日这张国纪的门仆是新来的,根本没见过很少来张府的张璟。

    也不知他从哪里得到的渠道,讨要来这国丈府的守门职位,这才发生了今日张璟这个张国纪的族人入张府,还被下人欺负主家,讨要门敬了。

    只是,很显然,这守门人完全看错了,他看张璟年纪轻,又没什么那些拜访张国纪的进士老爷的官架子,以为张璟是个没什么多大背景身份的前来拜访张国纪的人,所以敢直接向张璟索要门敬。

    当下,张璟对那门仆狠狠踢了一脚,并且怒喊道:“你是什么身份?敢向我索要门敬?去把你们管事的找来,我倒要看看,国丈府里,有哪个下人敢和我要钱?”

    “啊!”那门仆正得意间,冷不防被张璟踢了一脚,跌倒在地,痛喊了一声,连忙就准备起身,向张璟报复。

    在他看来,这个文弱年轻人,竟然敢打他这个国丈府的人,真是活腻歪了,今日如果不让他知道教训,不把银子给足了,这国丈府的门,他是绝对不会给张璟进门的。

    不过,随着张璟的话说完,那门仆听了后,心里不由得一慌。

    张璟的话铿锵有力,不像作假,看他话里的意思,似乎真的不怕国丈府里的人,心里不由暗暗猜测,莫非他看走眼了不成,不然一般人敢直接在国丈府里动粗。

    这般想着,那门仆就不敢妄动了,他能靠着贿赂,从张国纪府里的管家处,买来这油水足的门仆岗位,除了有钱会做人外,也不是缺脑子的人。

    所以,为了保守起见,那门仆立马改了语气道:“公子在这等着,我这就去找府里管事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

    心里面,这门仆打定主意,若是张璟敢骗他,待会就往死搞他,可如果张璟真是有背景的大人物,他就是跪下装孙子,也要逃过这一劫。

130、门前训仆

    稍过片刻,门仆便带着张府前院的一个管事的过来了。

    那管事来时听门仆描述,心里面对于敢在张府门外嚣张的年轻人,早有所猜测对方可能是张璟。

    到了张府门口,看到一身常服的张璟,顿时确认了。

    毕竟,敢在张国纪这个大明皇帝的岳父门前搞事情的年轻人,大明朝廷也就只有少数几人,而如今最有可能的人,那就只有张璟了。

    那管事连忙一脸笑意的迎了上去道:“没想到是璟公子登门了,小人见过璟公子!”

    说完之后,那管事的立马对跟在他身边的门仆大喝道:“不长眼的东西,这是璟公子,是咱们老爷的侄子,当朝的工部员外郎,你竟然敢拦在府外,不想活了吗?”

    原本就猜测自己可能惹了不该惹的人的门仆,听了这管事的话后,立马一惊。

    顿时,那门仆就抬起自己双手,“啪!啪!啪”的对着自己连续抽着嘴巴子。

    抽他自己嘴巴子的同时,还哭着跪地求饶道:“小人有眼无珠,竟不认识璟公子,叨扰了璟公子大驾,还望璟公子恕罪!”

    与先前那一副不给钱,就不让进门,还要动粗的蛮横模样,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想到这家伙先前凶神恶煞的样子,再与现在这副求饶模样,张璟觉得他说他是个演技派演员,那绝对是不为过的。

    不过,想想也是,能从众多张府下人的争夺者里,捞到这种油水位置,这种该认怂就认怂的性格,也是必须要有的。

    “你以为求饶就行了吗?今日你不知道我的身份,连我进自家伯父府门,都要被你这么一个刁奴这般刁难,索要门敬。如此观之,便可知道换了其他人,你肯定刁难的也不少。

    若是对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那倒也罢了,可如果对方有急事找伯父,却因为你索要门敬误事,你说该如何?”张璟恶狠狠道。

    “璟公子,不会的,小人平日都是偶尔为之,今日只是手中缺钱,见公子陌生,才起了索要门敬的心思,旁日里,我根本不敢的。”那门仆气势弱了几分,低声道。

    “偶尔为之?”张璟呢喃了一句,笑着冷哼道:“那可真是巧啊,偏偏是我今日来伯父府上,被你撞上了,你这么说,是在说我活该倒霉,被你要门敬,索要钱财礼物吗?”

    话语里,张璟说得阴阳怪气,很明显,对于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家伙,张璟才不信他为了不受责罚,而掩饰的说辞了。

    “真的就是如此,小人……”

    “住口!”张璟见那门仆还想解释,立即大声喝道,制止了他的狡辩。

    而后,趁他闭嘴时,张璟这才继续严厉说道:“你有没有一直索要入府里拜访伯父的人的门敬,只要问了这几日进府的人,一问便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张嘴来解释你收门敬的‘偶尔为之’?”

    “这……”门仆听完张璟的话,顿时不敢在继续说话,他可真怕张璟把他掩饰的那些事情,都一一查出来,那可就真遭了。

    “不敢说了?那你刚才向我收银子的时候,敢伸手索要,怎么现在就不敢了呢?”

    张璟继续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变着法儿收银子的门敬,才会让不少前来拜见伯父的人,不是吃了闭门羹,那就是连门都进不去。若是有一天,真有人来拜见伯父,若是因为你的恶意刁难,误了伯父的大事,你说你能赔得起我们张府的损失吗?”

    “……”那门仆显然没想到,张璟能把门敬这种普通事情,上升到这么高的地步。

    一时语塞,根本讲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的看着张璟,希望张璟放过他。

    谁都明白,这时候再央求张璟,只会更加激怒本来就在气头上的张璟而已。

    当然,张璟本来也只是想骂一骂,怂一怂这门仆而已,至于如何处置这刁奴,只能让张国纪来处理。

    毕竟,这门仆又不是他府上的仆人,他骂骂这些刁难人的恶奴,作为张府主人的亲族,当然没什么,要是越俎代庖处置这恶奴,让张国纪知道,还能不对张璟有所看法?

    虽然张璟早因为张国纪亲东林党那帮嘴炮,对他很厌恶,但对方毕竟是张璟长辈,皇后亲父,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和张国纪关系闹僵。

    至于张国纪身为国丈,非要作死的话,和东林党那帮人掺和在一起,那张璟也管不着。

    于张璟而言,张国纪只是旁枝末节,只要保证张嫣这个皇后不受天启讨厌,地位永固,那就没事了。

    所以,张璟把这刁奴教训了一顿后,这才指着他道:“告诉你,日后长点眼睛,这些银钱好赚是好赚,可若是坏了我伯父的大事,你也别想把这钱收得安生!”

    说完,张璟便转头看向那管事道:“伯父在府里吗?在的话,前面给我引路。”

    那管事一直看着张璟教训门仆,没敢吭声,直到张璟唤他,他还以为张璟没教训完,心里面还为那门仆祈祷,希望他能躲过一劫了。

    毕竟,能被这门仆喊来,那管事自然和门仆关系可以,否则根本才不会听这门仆一句话,就赶来帮忙了。

    而张璟前面这么穷追猛打,到后面突然放过那门仆,实在是着实出乎管事的预料。

    这不,张璟唤他,他依旧没反应过来。

    见此,张璟只能皱了皱眉头,冷冷喊道:“怎么?莫非你也要学这门仆,话都不听,故意刁难我吗?”

    “啊!不是!不是!小人怎么敢得罪璟公子了。”那管事反应过来,脸上一个机灵连道不敢。

    之后,那管事回道:“璟公子,老爷尚在后院凉亭会客,我这就带你去。”

    言罢,那管事袖子一挥,当先走一步带路,张璟见了,便跟着离开。

    府门之内,顿时就剩下那门仆,不断向张璟感谢道:“谢璟公子大恩,谢璟公子大恩,小人以后绝不敢这么做了,绝不敢了……”

131、张府谁人

    听到身后那先前还刁难自己的门仆,被自己痛骂一顿后,还这么感恩戴德的感谢自己,张璟心里也是有种不一般的爽快感。

    果然,无论古今,有权势地位,就是不一样,试想下,他若是没有现在的身份,是个普通人,这门仆对自己,岂不是眼望上天了?

    记忆里,似乎张国纪后来被魏忠贤整治,就有他的家仆仗势欺人,被阉党抓住把柄弹劾,最后被弄得灰头土脸的,连朱由校都不帮他。

    想到这里,张璟觉得他或许该适当提醒下张国纪整顿家风,虽然这事情提醒不提醒,都对他影响不大,但若是张国纪再出现家仆仗势欺人的事情,被一些专门找事情做的科道清流弹劾,说不得会影响到张嫣不是?

    毕竟,就算张国纪如今和东林党人关系很好,但东林党又不是一个非常集体化的党派,互相拆墙脚时有发生。

    更何况,还有那些非东林党的言官,若是他们知道张国纪家仆仗势欺人,也说不得他们想要在朝廷露脸,留个好名声在民间,直接一道奏折弹劾上去。

    最后难保这件事情,会不会让朱由校对张国纪,对张嫣,或者对整个张家厌恶。

    然而,若是如今成为国丈,自身已经非常飘的张国纪,经他提醒,对家仆为非作歹,还不以为意的话,那张璟也没办法,只能希望他自求多福,让他自生自灭了。

    不过,话说回来,张国纪这个国丈,若是能早早被朱由校赶出京师,那对张璟来说也不错,这样的话,张嫣日后在京师,那不是会听自己的多吗?

    若是张嫣听自己的,将来也没有客巴巴这个宫中的政敌使坏,张嫣再如历史那样,生下第一个皇子的话,不管朱由校会不会和真实历史上那样早早驾崩,在这大明朝堂,他这个国舅爷只要不作死,还真是能混得风生水起啊。

    当然,想要那样,这一切都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保住大明,保证大明不被东林党那些大部分不干实事,自私自利,只会搞嘴炮政治的文官给祸害了。

    走着走着,沿路不少张国纪府里的家仆婢女,正在给一些特定的,人流经过多的地方安上火烛点燃,好方便府中来往之人通行。

    对比着自己那小府邸,美晚上也就在下人和自己屋子里外点火烛照明,张璟觉得自己过得,和张国纪相比,实在是太寒酸了。

    不由得,张璟对朱由校有很强的怨念,毕竟,若不是薛钲他们家在张璟家附近,朱由校为了早点分到钱,不然怎么可能让他住那小宅邸,和张国纪的宅邸比,真是“小屋见大屋”了!

    当然,也就是到了这时候,张璟才发现,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想到张国纪竟然和那客人到了饭点还在会客,定然是张国纪准备留对方在府里吃饭了。

    而想明白这一点,张璟心里不由得就好奇不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张国纪把对方留到饭点?

    “伯父今日见的是什么人?朝廷里的人吗?”按耐不住好奇心,张璟在路上,对那带路的管事试探问道。

    “回禀璟公子,老爷今天会客的不是朝廷里的人,据说好像是什么江南豪商。”那管事边带路,边回道。

    “江南豪商?”张璟听后,心里疑惑,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东林党人背后多数都是江南大地主阶级,莫非张国纪今日会面的是那个东林党人背后的江南大人物。

    毕竟,正常人的话,张国纪要会客,一般不会见这么长时间,而且多数情况下,应该是在大堂会面才对,除非是关系特别好的人,否则张国纪绝对不会留对方在后院凉亭会面,还直接留到饭点。

    所以,张璟不由得又问那管事道:“你可知道对方名姓?哪里人士?”

    “回禀璟公子,小人只知道贵客姓黄。”那管事回道。

    “哦!”张璟点了应了一句,心里面就在想着东林党人里,有哪些姓黄的人,并且家族扎根在江南的,如今还有人在京师任职的。

    毕竟,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只有满足这几样,才能符合能让张国纪接见的要求。

    不过,还是知识有限,张璟这般没头没脑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对方的身份,最终还是放弃,跟着那管事去后院。

    沿路以来,张璟也在四处细看张国纪府里的景色,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了,但张璟真正欣赏的时候却很少,来张国纪府邸的几次,都是为了忙朱由校和张嫣打婚的事情,他可是根本没空在张国纪宅邸里游玩的。

    今日好不容易又来了,自然要好好看看,这座礼部专门派人挑选了好几次,才选给张国纪的宅子。

    别说,这大宅占地极大,而且内中建的也是十分精致,起码张璟看到不少雕琢精细的山石,还有人工开发的小湖,其他奇花异草也有不少。

    看得出来,能在北方的京师里,建起这座带着不少江南水乡风格宅子,也是要花心思和财力的。

    也不知这宅子以前的主人是干什么的,能建得起这样规模的宅邸?

    不过,对方终究应该是犯事了,不然不会被朝廷抄家,籍没给朝廷了,最后给张国纪享用了。

    想到这里,张璟也在暗中提醒自己,他已经步入仕途,该注意的还是要千万要注意,这大明的官场,可不是轻易相处了。

    特别是他还是大明文官最不喜欢的外戚出身,想想看除了开国时候,大明的外戚勋贵还有点盼头,能在朝堂有个立足之地,到了后面,完全是啥都没有,想要立足,实在是太难了。

    现在,他又进入了大明文官时代,政治最乱的党争时期,在这官场里混,日后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可不能叫那些科道清流抓住把柄,不然这帮疯子一堆奏折上去,可以直接把张璟弹劾回家,一辈子出不了仕了。

    只有等到自己能有魏忠贤那样的势力,才能不被朝堂左右,而是自己左右这朝堂。

    不过,他张璟有机会吗?

132、水磨腔

    夜幕沉沉,张国纪府内,后院里,一单一声腔的昆曲声,婉婉从院子中传了出来。

    大明国丈张国纪,身着一身华贵衣服,坐在主位,和次座上一位同样衣着不菲的中年男人,正一起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昆剧戏班唱着昆戏。

    那中年男人便是这次张国纪会客的江南豪商,名为黄汴,和张国纪相识不久,便因为黄汴为人豪爽,善于与人结交,就成为张国纪的好友了。

    黄汴成名于苏州,于苏州城内主营绸缎布匹生意,并且还同时经营其他杂货生意,说他是苏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商人,那绝对不会有错的。

    也许黄汴的财富,不如大明开国初,和黄汴一样,选择扎根苏州,依周庄,凭三江之利,广集货资,财富连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都嫉妒羡慕的“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的江南第一豪富沈万三。

    但是,黄汴的财力,放在如今,却绝对是不低的,绝对可以称得上“江南豪商”的称呼。

    这不,今日这在张国纪府邸唱戏的昆曲戏班,就是黄汴在苏州豢养的,他们唱的昆曲,在苏州城内,绝对属于一流。

    苏州城内的不少达官贵人,都经常主动去黄汴府内拜访,就为了听他府上的戏班唱曲。

    可以说,这黄汴砸了重金养的昆曲班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完全成了他和不少官商结交的利器。

    此番黄汴北上进京,除了按照商人习性,带了些南方的货物来北边贩卖外,还有就是想要找到人,能解决南方商业市场越来越败坏的事情。

    为了能够找到合适的人,黄汴此番也是不惜血本,把这个他花了重金打造的戏班,也给带来了。

    今日黄汴拜访张国纪,也是准备用这个戏班,来继续拉近这些日子和张国纪保持的关系,好来达到他的目的的。

    若是可能,张国纪能帮他的忙,把这他砸了重金建立的戏班,送给张国纪,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今日这昆曲戏班唱的乃是昆曲中的著名曲目——《浣纱记》。

    这是大明已故的昆山人梁辰鱼所作的著名昆曲剧目,原名《吴越春秋》,唱的是先秦春秋时期吴、越争霸的故事,共四十五出。

    此刻,这昆曲戏班,已经唱到了《采莲》一出。

    “秋江岸边莲子多,采莲女儿棹船歌,花房莲实齐戢戢,争前竞折歌绿波,恨逢长茎不得藕,断处丝多刺伤手,何时寻伴归去来,水远山长莫回首。”

    戏台上,水磨腔调,从装扮漂亮的女戏子口中,缓缓唱出,令得很少听昆曲的张国纪十分入迷。

    只见,张国纪的眼眶里现在都有几许湿润,显然已被曲中西施的深情打动,恨不能进入曲中,成为那范蠡,抛弃那越王,带西施归隐山林,隐姓埋名的过日子。

    这《采莲》一出,唱的是西施为吴王唱歌,借采莲歌词,隐隐传出思忆范蠡的愁情。

    若是唱得好,一般人闻之,都无不被打动。

    很显然,作为黄汴的结交利器,他豢养的昆曲戏班,绝对是唱的极佳的,把张国纪听得感动连连。

    一曲终了,戏子们慢慢退下消失,张国纪听得依旧有些怅然若失,眼神涣散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戏台。

    见此,黄汴心里有了计较,觉得是时候提一下他的请求了,让张国纪帮忙了,即使他知道张国纪听后会不喜的。

    “国丈爷,这出《采莲》如何?”黄汴问道。

    这一问,声音不是很大,黄汴不是那些没礼貌的粗人,到了别人府邸大喊大叫,失礼得很。

    当然,虽然这声音不是很大,但对一般人来说,足够了,在乐器声音消失后,他们听了话,都会醒悟的。

    只是,很显然,听昆曲很少的张国纪,显然沉迷很深,竟然没被黄汴喊醒,眼神依旧看着戏台,不知在看些什么。

    见此,黄汴心里得意,被他的戏班迷住的身份显贵的曲迷太多了,特别是第一次听的。

    而往往那些人承了他的人情,听曲后,在听到他的要求,只要不难的话,都会答应的。

    一下子,黄汴对于这个忙,张国纪会答应,更有几分把握了。

    “国丈爷,这曲如何?”黄汴又喊道,这一次他的声音更大了些。

    “额……什么?哦!哦!不错!不错!”张国纪被惊醒,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语无伦次的回应了几句,终是说到了正题。

    “看来国丈爷还是喜欢这江南的水磨腔的!”黄汴又道。

    “尝闻吴侬软语,昆山、苏州,自古便是吴越之地,这水磨腔调果然有些吴语特色,听得我的是入迷不已,倒是让你看笑话了。”张国纪赞叹道。

    说到后面,张国纪语气不自然的低了些,显然也是为他刚才的失神,有些害羞。

    他们口中的水磨腔,又称昆山腔,乃是昆曲的主流唱腔。

    因曲调幽雅婉转,唱词典雅华丽,唱法细腻舒徐委婉,就好像江南人的水磨漆器、水磨糯米粉、水磨年糕一样细腻软糯,柔情万种,故被称为“水磨腔”。

    “当然不会,这《采莲》,平日里我也经常听,也是入迷不已,更何况国丈爷呢?”黄汴为了照拂张国纪面子,安慰道。

    “哎……可惜了,西施如此痴情,却被那范蠡这般利用,真是绝情得很!”张国纪显然还没走出来,骂着范蠡绝情道。

    “这也没办法,范蠡身为人臣,自当要为人主效力。”黄汴道。

    “话是说得没错,身为人臣,自当为人主效力。勾践若非有文种、范蠡、计然三人,屡施奇谋,如何能击败强大的夫差呢?”张国纪道。

    闻言,黄汴适时引深道:“不知在国丈爷心里,这文种、范蠡、计然三人,所施的谋略中,哪样最重要?”

    “这……应该是军事吧,毕竟没有强兵,勾践如何能打败夫差?”张国纪思考了一番道。

    “可我觉得,三人做得最重要的不是军事。”黄汴摇头道。

    “那是什么?”张国纪皱眉问道。

    “工商!”

133、江南劣币

    “工商?”

    “正是!”

    “不会吧?”听了黄汴的话,张国纪有些吃惊的反问道。

    很显然,对于黄汴口中,文种、范蠡、计然三人,帮助勾践击败夫差最重要的是工商,他是怀疑,并且十分不认同的。

    “我觉得就是工商最重要。”不过,黄汴的回话,却是那么认真。

    人都是有争强好胜心的,见黄汴这样,张国纪不由得想和他,好好的辩一辩。

    “既然你说工商最重要,那你有什么证明?没有兵马,就算有文种、范蠡、计然的谋略,勾践也不可能击败夫差。”张国纪说道。

    “确实,国丈爷说得对,没有兵马,勾践根本击败不了夫差。”黄汴语气委婉到,他可不敢回话时候,立马反驳张国纪,终究,他们两人身份不同。

    虽然黄汴是大商人,朝中又有不少关系,但这并不是说他真的能说话不顾忌张国纪感受。

    大明到了如今,已经完全和开国时整个社会对商人的歧视不同,商人的地位提高,甚至可以像张璟这样,家里有钱就捐钱买个可以做官的监生名额,并且很多寒门高中科举的官员,在做官后,还让家族经商,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官商利益集团。

    这一切都在说明商人的社会地位提高,否则,像黄汴这样单纯经商的人,就算能巴结到张国纪,可张国纪会不会像今日这样,单独让他入府会面,还难说了。

    士农工商的观念,不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改变的,除了少数地方外,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商人是贱业。

    这一点,就算是那些让家里人经商的官员也不能免俗,除非是家族里真的没可能在仕途上有出路,否则那些官员是断然不会让家中子弟直接经商的。

    “既然你也认为没有兵马,勾践击败不了夫差,那为什么适才还说文种、范蠡、计然三人帮助勾践最重要的是工商呢?”张国纪闻言,对于黄汴前后不一的话语,有些疑惑道。

    “回禀国丈爷,勾践击败夫差,需要强大的兵马没错,但工商于勾践而言,最重要也没错,因为没有繁荣的工商支持,根本形成不了强大的兵马。”黄汴回道。

    “这怎么说?”

    “敢问国丈爷,招募兵卒,置办军械,平日训练军队,维持军队供给,这些都需要什么?”

    “钱粮。”张国纪回道,这是很简单的问题,只要是个人都会明白。

    “是及!”黄汴应道:“没有钱粮,勾践就招募不到大量的兵卒,也就根本组建不了一支强兵,但是,钱粮不是凭空出现的,那也是需要繁荣的工商支撑的。”

    “不可能吧?只要国家向那些黎平民百姓收税,还怕没钱粮吗?”张国纪依旧不信道。

    “向平民百姓收税,建立强兵,那也得有大量的人口基础才行,可国丈爷认为当时的越国在勾践被夫差打败求和,自己都要入吴国为臣,还能有多少人口,能让勾践组织起数万兵马灭吴?”黄汴回道。

    “这……”张国纪迟疑着,答不上话来。

    确实,黄汴说得是有些道理,越国本来对比吴国就弱小,在勾践被夫差打败求和后,更加弱了,单纯的靠收税,似乎很难组织那么多兵马。

    见张国纪神色,黄汴心里暗笑一声,果然张国纪的见识不够,看不清自己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所练出来的诡辩。

    不过,这样最好,张国纪看不出,正好让他忽悠,若是能让这个国丈把江南的事情直接上报给皇帝,他可不信那帮在江南铸币谋利的东林党人,能把这事情压得密不透风。

    自从那日在同福客栈认识张国纪,并且主动让了屋子,还送了婢女服侍他后,经过这些日子对于这个新近的大明国丈的了解,黄汴也摸清了张国纪这个幸运儿的能力,所以才会像刚才那样忽悠。

    当然,在黄汴这个商人心里,工商业自然是重要的,但绝对不是最重要的。

    人口、经济、军事……这些东西都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只是黄汴为了达到心里目标,故意这样对张国纪说的。

    这一次黄汴北上,除了要贩卖些货物,做些生意以外,还有就是想找到其他门路,把在江南那些为祸市场的官员一锅端,让他可以减少损失。

    近些日子以来,江南市场上,朝廷铸造的劣币,传播越来越多,让他这样主要靠经商的人损失不小。

    本来,劣币出现,朝廷自然是要派人治罪,可如果劣币是朝廷主政的人在背后为了谋取私利搞得,自然就没人治罪了。

    而这一次,江南劣币铸造的源头,竟然是南京的宝源局,而这宝源局铸造劣币,背后的人正是刚刚接手朝廷大权的东林党人。

    众所周知,江南正是东林党的根本地盘,故而,纵然明知劣币让江南市场紊乱,不少商人受到损失。

    甚至这也让不少自己经商的东林党人家族受到波及,但这和他们靠着铸币谋得利益相比,小巫见大巫,所以根本不闻不问,任由劣币继续流通,这也立刻就造成黄汴这样的大商人深受其害。

    所以,这一次,黄汴才会和大多数商人一样,要到朝廷告发,只是,很显然,东林党掌握的朝廷,根本就没有他们告发的途径。

    黄汴也是在京师多日寻求无果,后来碰巧知道张国纪这个新进的大明国丈,这才打了心思认识的。

    只是,想到这些日子里,张国纪对东林党人的推崇,不知他会不会帮自己?

    但愿,这位大明国丈会帮吧!

    不然,只有等到江南彻底乱了,商人和普通百姓一起罢市,东林党人压不住局面,朝廷才会知道吧!

    黄汴深刻知道,劣币最开始流通,对于小民的损失是最小的,而他们这样的大商人。

    不然,只有等到江南彻底乱了,商人和普通百姓一起罢市,东林党人压不住局面,朝廷才会知道吧!

    黄汴深刻知道,劣币最开始流通,对于小民的损失是最小的,而他们这样的大商人

134、义利之说

    “按你所说,确实有些道理,工商二业,确实不容忽视。”一番沉思,张国纪也终是找不到理由反驳黄汴,只能暂时表示认同道。

    “确是如此,在我看来,无工商,便无经济,无经济便难以富国强兵。”黄汴继续加深着张国纪对于工商的认同感道。

    “大概这也是如今人心不古,那些落第士子,不再研究孔孟之道,转而去学那范蠡一样,行那谋私利的商贾之事的原因了。”张国纪有些咬牙切齿道。

    黄汴听了,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张国纪这话说的,明显依旧对商贾经商谋利看低,如何能让身为商人的黄汴好受。

    当然了,对于黄汴而言,这些歧视,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些言语,故而脸色并未变化。

    早在先秦春秋时期,孔子“罕言利”,很少说“利”,还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也就是说,讲究公义的人是君子,而讲究私利的人是小人,从一开始便定性了逐利的商人。

    而孟子比孔子更进一步,坚持一切行动以“义”为准绳。

    梁惠王向他请教怎么才能对梁国有利,孟子回答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又说“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厌”。

    这就是说,如果把仁义放后面,利益放前面,那问题就大了。

    所以,在孔子、孟子那个时代,儒家就已认为商人就是求私利而不顾公义,到了之后,儒家更进一步说:“义利之说,乃儒者第一义”。

    荀子更是有言,“为事利,争货财,唯利之见,是贾盗之勇也”,明确把商人说成是唯利是图的人。

    也正是这样,造成了后来的儒家子弟,终日读孔孟之书的他们,对于逐利商人,一直认为是小人,而他们这些读孔孟之书的君子,是根本不应该和商人一样的。

    张国纪就是属于死读书,不知变通的那种人,根深蒂固的思想,使得他即使和黄汴关系很好,而且现在商人的社会地位上升,但内心里,还是对于商人十分歧视,所以刚才才会说那些话。

    而张国纪也是没有察觉他已经失言,众所周知,范蠡是个经商天才,曾三次成为巨富,三次散家财,张国纪很明显和大多数儒学弟子一样,只是单纯的羡慕商人比他们士大夫有钱,从而歧视经商的人,却对范蠡这样的义富之举,毫不在意,似乎就好像这是范蠡应该做的一样。

    虽然如今不少儒学弟子,放弃读书,转而经商,甚至不少商人因为赚得巨额利润,生活得比一般人好,让子弟读书科举,比一般寒门子弟更加容易崛起,可商人的地位依旧为不少儒学子弟歧视。

    “国丈爷,商贾之道,利国利民,如今朝廷官吏,多有家中经商者,已不能与古时同语。”黄汴道。

    “哼!”张国纪古板的冷哼一声,但却没有反驳。

    张国纪知道,黄汴说得是事实,就连他一直敬重的那些苦读圣贤书,最终“众正盈朝”的东林诸贤士们,多数人家里都是有田产有商产的官商合留一体的大户。

    就是他们张家,在民间也是有些商业基础的,只不过不是他们自己主要经手的而已,不然张国纪和张璟哪有钱去买监生,他如果反驳,岂不是说他和他一直敬重的东林诸贤士,都是逐利的小人吗?

    这是不对的,他们这些贤达之士,只不过是不想那些商贾小人赚更多私利,而不造福百姓,所以才和他们争利的。

    张国纪心里,和大多数自己经商,都又瞧不起那些全职商人的伪君子一样,为他们在抢小人之利辩驳着。

    只不过,这些辩驳明显有些自欺欺人了,但却完全符合那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伪君子性情。

    “说到工商,我想到一事,不知国丈爷可知道,最近江南不稳?工商有凋零之险。”黄汴并没有理会张国纪的冷哼,继续自顾自的说到他准备已久的话题道,整个过程仿佛都是二人随意说得一样。

    “江南不稳?工商凋零?”张国纪呢喃了一句,而后被勾起好奇心,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江南出了什么事情了?”

    虽然张国纪心里是瞧不起商人这些逐利小人,但被黄汴刚才这么一带,内心里对于工商业,张国纪也不再那么歧视,毕竟就是他自己的财富,也涉及到一些商贾之事。

    这还是现在张国纪刚刚坐上国丈之位,按照惯例,恐怕日后,张国纪若想加大产业,增加财富,肯定也得更多的参与商贾之事,所以听到江南工商业不稳,张国纪明显有些关心。

    “近日,自陛下即位以来,江南市场上流通了越来越多的劣币,这些劣币让得小民无钱,商户亏损,使得江南市场凋零,大有商户百姓罢市之危。”黄汴故意有些夸大道。

    “劣币?”张国纪面色一惊道,历朝历代,劣币流通的祸乱,早有不少事例,张国纪听后,自然清楚劣币肆无忌惮流通的后果。

    “正是!”黄汴又点头道。

    “江南官吏怎么说得?可查到劣币源头?一定是有人私铸劣币,企图谋取暴利,这种人,一定要严惩。”张国纪有些愠怒道。

    “他们查了,但没查到有人私铸劣币。”黄汴回道。

    “怎么可能?”张国纪闻言,又一次惊讶问道:“既然没人私铸劣币,那市场上那些流通的劣币聪何而来,总不能从天上飞下来的吧?”

    “依我看,一定是这些地方官吏,根本没细心查,应付了事而已,待我有空,便向东林诸学士说明这事,让他们一定要好好斥责江南那些不干实事的官吏。”说话时候,张国纪走不由自主的在黄汴面前显摆了一下,似乎提起掌权的东林党人和他关系很多,让他很有面子一样。

    只是,黄汴接下来的话。,立刻让张国纪感觉脸被狠狠打了几下一样。

    “恐怕,国丈爷就是去找他们,也是无用。”黄汴泼了冷水道。

    “怎么会没用?”张国纪反问,而后笑道:“想来是你不清楚那些东林贤士的为人……”

    “我怎么可能不清楚?因为那样劣币的源头,就来于金陵的宝源局。”

    .。

135、要不国舅爷也来听一出?

    “金陵的宝源局?”张国纪听了,随即眼色大变,大声喊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国丈爷,你怎么了?”黄汴看着张国纪样子,明知故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金陵宝源局是什么地方?”张国纪反问道。

    “我知道,那是朝廷在金陵的铸币所在,江南之钱利根本。”黄汴冷静回道。

    “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要污蔑金陵宝源局?朝廷铸币之所在,如何会自制劣币,与百姓争利,不顾江南百姓死活?”张国纪怒问道。

    看他生气的样子,很显然,对于黄汴这么诬陷朝廷铸劣币,若是黄汴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张国纪肯定是要让黄汴以后吃不了兜着走的。

    不过,黄汴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可以确认真想,有恃无恐的。

    “国丈爷不需动怒,有些事情,内中隐情颇大,还需要细细分说。”

    黄汴先是缓言几句,而后直接进入正题道:“适才我说金陵宝源局铸劣币没错,但可并没有说是朝廷下令要自制劣币,将劣币流通江南市场,不顾百姓死活,行那强夺百姓利益之事。”

    闻言,张国纪一愣,过了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有些不解道:“既然不是朝廷命令的,那金陵宝源局如何敢私铸劣币,并将其流入江南?”

    “难道没有朝廷的命令,金陵宝源局就不敢这么胡作非为吗?”

    黄汴反驳了一句,而后道:“国丈爷难道不知道金陵的宝源局,现在是谁在管着?”

    “知道又如何?叶相公他们又不会做这与民争利之事。”张国纪十分确定道。

    “哼!国丈爷是明知顾问,知道装不知道啊!”黄汴冷哼一声道。

    “我知你意思,不过是想说叶相公他们背着陛下,私铸劣币,强夺百姓利益而已,可是我告诉你,这不可能!”张国纪斩钉截铁道。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江南劣币从何而来,江南官吏只需认真查访,必然会有发现。”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江南各地官吏,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找到,就是现在我派人查探的劣币源头都找到了,江南各地官吏还是没有消息,敢问国丈,他们动作这么慢,效率这么低,是真的找不到源头?还是早就找到了劣币源头,却根本不敢捉拿那些敢私铸劣币的人呢?”黄汴正声反问张国纪道。

    “啪”的一声,张国纪闻黄汴之言,拍案怒喊道:“满嘴胡言!”

    而后,张国纪又指着黄汴怒道:“若按你所说,是东林诸位大贤,让金陵宝源局铸造劣币,流通江南,与百姓争利的,这完全是可笑之极,东林诸位大贤是何等的君子,岂会做这等伪善之事?”

    “所以,你别在也这里胡搅蛮缠了,东林诸贤是绝对不会做这事的,我也绝对不会相信这件是。”张国纪坚定道。

    “我胡搅蛮缠?”黄汴笑道:“如果我真的胡搅蛮缠的话,就不需要出现在国丈爷面前,和国丈爷说这事情了。我若不是真的可以确定,又怎么会说金陵宝源局,私铸劣币这件事情呢?”

    张国纪此刻面对黄汴的咄咄逼人,一时间,却是不敢回话。

    他心里自然明白,若非是那些私铸劣币的人的背后有强硬后台,否则江南各地官吏怎么会查这么久,却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而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背后的后台,掌控了江南官场,使得那些江南官吏不是选择和东林党人同流合污,那就是选择保持中立,不揭发金陵宝源局。

    就在张国纪选择不回话,黄汴正和他对峙之时,凉亭外,不远处,张璟正跟着那引路的管事走了过来。

    “见过伯父,见过长者!”张璟入了凉亭,便分别和张国纪、黄汴行礼道。

    此刻的张国纪,正愁没话题转移,不好跳过铸劣币这个事情的,现在张璟来,直接帮了他大忙。

    “你今日怎么来了?”张国纪问张璟道。

    “听说宫里出了变故,便准备来看看。”张璟回道。

    言语里,他语气模糊,因为有黄汴这个外人在场,所以张璟说得很模糊,害怕多数了些什么,但他知道,作为事情参与者的张国纪,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张国纪很快便明白张璟的意思,但也没有立即讨论其他,毕竟有黄汴在,有些话确实不适合现在说。

    “来,璟儿!我为你介绍,这位乃是江南豪商,名黄汴,是我前番在同福客栈认识的好友。”

    “来!黄汴!这是我族侄,名张璟,如今担任工部员外郎一职。”

    张国纪为张璟、黄汴,相互介绍着。

    “没想到国舅爷年纪轻轻,入了工部,就已经骤升高位,真是年轻一辈的楷模!”黄汴说着恭维话道。

    “黄先生过誉了,我不过是多得了几分陛下信任而已,才有的今天。”张璟谦虚道。

    对于这种陌生人扔出来的糖衣炮弹,张璟都是用一种都十分谨慎谦虚的面对的。

    谁知,说者无意,听者已有留意。

    听到张璟说他多得了几分皇帝信任后,黄汴便突然想到了他下一个求助的目标,完全就可以找张璟。

    想想看,张璟这个皇后族兄,现在都做官,入仕途了,而张国纪现在却依旧只是个被荣养的待薪都督。

    两相对比,一看便知道张璟谦虚过分了,否则怎么会做官做得比张国纪这个皇后父亲还大呢?

    而以这些日子相处,依照黄汴所了解的张国纪性格,他深刻知道劝张国纪认识清楚东林党那些人,并且求张国纪帮自己办事,已经根本没有什么可能性了,还不如现在就放弃张国纪,重新选一个更可能帮他们的人。

    对于黄汴这样的商人来说,商人的逐利性,让他从来不会把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的。

    这般想着,黄汴的笑意更浓,言语和善的对张璟道:“国舅爷不知,适才你到前,我正和国丈爷听昆曲儿了,要不国舅爷也来听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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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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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好国舅介绍:
努尔哈赤:若有八大恨,必张廷玉也!
东林党人:祸国者,必张氏外戚尔,大明养士三百年,朝廷重用张璟,有违祖制,吾等国朝忠臣,必清君侧除之!
天启帝:张廷玉,国之肱骨,大明重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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