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饿死朕了!
张璟和一应随行官员,跟在张嫣身后,步入乾清门,进入乾清宫,便见到了唱名恭贺后,在乾清宫里坐等的皇帝朱由校。
真正的帝后婚礼大典,其实这才算是开始,之后张璟随着礼部一众官员,还有其他一应人等,跟在握着张嫣手掌的朱由校屁股后面,随二人去坤宁宫拜堂成亲。
《道德经》有言: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为天下正。
封建时代,皇后的地位跟皇帝相对,是天下女性中最尊贵的,而皇帝的寝宫乾清宫,是“乾清坤夷”,天下清和,各地平安的意思。
又有“皇帝是天,皇后是地,皇帝是乾,皇后是坤”一说,而皇后也是天下间之唯一,故而皇后的寝宫坤宁宫,便取自《道德经》中的“地得一以宁”这一句,正好对应《道德经》中另一句“天得一以清”,乾清之意。
故而,乾清宫代表阳性,坤宁宫代表阴性,以表示阴阳结合,天地合璧之意。
坤宁宫和乾清宫一样,始建于明朝永乐十八年,不过在正德九年、万历二十四年两次毁于火,到了万历三十三年又开始花巨资重建。
张璟步入这大明屡次耗巨资修建的坤宁宫,只见得殿内金碧辉煌,气派无比,端的是国母所居之所。
可惜,无论它建得如何气派豪华,终究还得看拥有者怎么使用了。
记忆里,真实历史上,崇祯的周皇后就是在这里自缢身亡的,不由有些唏嘘,也不知那些泥腿子乱兵,是如何糟蹋这气派宫殿和整个紫禁城的。
甚至于后来螨清,竟然将这气派豪华的国母居住之所,用于祭祀,作为专供萨满教祭神的场所,仅仅只有皇帝大婚,因宫殿之名,才在此居住几天,某种方面来说,真是一种对大明的侮辱……
主婚官宣读早就拟好的结婚誓言,“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朱由校和张嫣行夫妻之礼,加封张嫣为皇后的礼仪这才开始。
“传旨,行册封皇后之礼!”朱由校对着身边的太监命令道。
“陛下有旨,行封后大礼!”
“陛下有旨,行封后大礼!”
“陛下有旨,行封后大礼!”
……
随着太监一人接一人的大喊,原本负责迎娶的正副使,在入宫后便去奉天门等待。
此刻听到旨意,便再次拿出朱由校给的圣诏,宣读制谕,正式通告天下,行奉迎大礼。
坤宁宫内,皇后的宣册大礼正式进行,女官将九龙四凤冠佩戴于张嫣头上,张嫣穿戴完毕之后,走到香案前拜四次,然后由宣册官宣读加封诏命。
宣读完毕之后,内官便把皇后带来的张国纪的贺表,送到司礼监备档记录。
而后,张嫣在宣册官的指引之下,一一册赏那些为她婚礼谋划出力的女官和主婚者。
这些人其实都是按朱由校意思选来的,换而言之,就是朱由校给他们机会升官而已。
当然,张璟不知道,这些人里,本来会有客巴巴的册封,朱由校想让客巴巴利用这次册封皇后的机会,加封客巴巴为“奉圣夫人”,给予权利,让客巴巴替他好好清理内廷中的外朝奸细。
结果,因为张璟找了张国纪,说了客巴巴和张嫣有龌龊之后,东林党人从张国纪那里听到这事,自然要阻止。
在礼部尚书孙慎行以皇帝乳母,身为长辈,参与皇后册封礼,不合礼制为由,坚决拒绝,朱由校无奈,只能做罢这个提议。
深知这些礼部官员死脑筋的朱由校,没想过若是没有张璟提醒,孙慎行他们也不会在意一个皇帝奶妈的加封,只能就此做罢,准备再找合适机会,提议以客巴巴身为乳母,养育他有功的加封事宜。
眼见册后事宜完了,张璟以为已经差不多,结果看到中堂的仪仗队开了过来,朱由校和张嫣上了仪仗,在中堂下的女乐鼓匠的乐声中,出了坤宁宫,才明白还没完。
接下来,张璟跟着朱由校和张嫣的仪仗队伍,先去太庙祭拜列祖列宗,昭告祖先皇帝大婚,立了皇后。
当然,在此之前,朱由校便派遣官员到太庙和天坛地坛祭祀过了,以告慰天地,这次来相当于告知长辈后,带媳妇给长辈看。
不过,张璟看着太庙上里的那一排灵位,心里嘀咕真迷信,你老朱家的列祖列宗真有灵,也不会让李自成打到京师,害我妹妹上吊殉国了。
期间,张璟又看到张应京那小屁孩了,他穿着道袍,在他父亲这一代的“张天师”张显庸身边,一本正经的为帝后祈福了。
想来,若非是这祭告太庙太神圣,否则以张应京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老实的吧!
一阵应有的套路祭祀结束,张璟又跟着二人,去宫中长辈的寝宫谒见长辈。
按理来说,神宗和光宗的诸多妃子健在,二人应该一一拜见才是。
但很显然,因为某些原因,朱由校这次以长辈众多,一一拜见耽搁时间为由,只选了神宗的刘昭妃和光宗的李选侍处,作为他祖父和父亲遗留后妃的代表谒见。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朱由校是害怕去见神宗时,国本之争的关键人物郑贵妃,和传闻将他生母孝和王皇太后,殴打凌辱,最后导致王皇太后气死,并且是移宫案主角的李选侍而已。
前者朱由校二人谒见的李选侍,乃是以后的李庄妃,后人称为“东李”的李选侍,后来崇祯帝朱由检的养母;而朱由校害怕见的李选侍,就是以后的李康妃,后人称为“西李”的李选侍。
二人自朱由校登基后,和其他朱常洛的妃子一样,都没有被朱由校代父加封妃位,只有生母追封皇太后,所以她们依旧是选侍。
至于所谓的耽搁时间,不过是朱由校的说辞而已,大不了让神宗、光宗的妃子,各集结在一个宫殿谒见不就好?
期间,张璟却是见到了养在东李身边的朱由检,本来还以为对方会让他有什么惊讶的。
结果见到了,这位后来的崇祯帝,现在就是个小孩子一个,让张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实在失望之极。
长辈见过了,张璟觉着也该差不多了,结果,又被告知,他们得随朱由校、张嫣的仪仗一起,再去午门接进两位回宫皇妃。
这一下子,不少人心里都是要骂死那些礼部官员了,就像张璟这种打酱油的,也是从四更天开始忙碌,忙到现在曰上三竿,都已经累的腰酸背疼,更何况其他那些四处奔走的人呢?
朱由校也是快累疯了,刚办喜事时的高兴劲儿一扫而空,本来少年郎憧憬着的大喜的日子,结果这么来回折腾,简直比他做那些闲暇时光的爱好活计还累。
而且瞧着三个瓷娃娃似的毫无生气的老婆,朱由校更是兴致全无了,完全没有他当初选秀时的那般有个性特点了,凤冠霞帔之下,连朱由校当初看中张嫣的大凶器都看得不是太明显了。
好不容易捱到皇后率两位皇妃,最后在乾清宫行了拜见夫君之礼,朱由校便迫不及待地宣布大婚礼成,命令这新进门的三名后妃,再去后宫去见其他赶来的皇室宗亲。
而朱由校自已,则是赶紧命令仪仗队伍,送他到皇极殿去,准备赐宴款待文武百官和来贺的勋臣公卿。
朱由校这么着急,原因也简单,自是因为他肚子饿极了。
当然,不止是他,跟着朱由校一起赶去皇极殿的张璟等人,其实个个都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好几个年纪大的礼部官员,体力不支,都要人扶着,才能走路了。
张璟瞧见,心里暗骂,活该!
你们自己造的孽,就该自己受着,偏要连累小爷我,饿死你们才好。
“你们快点好不好,皇极殿那么近,怎么还没到啊?”中途,天子仪仗队显然体力也消耗差不多了,走得很慢,这让肚子饿的朱由校,一阵埋怨。
原本身份低微,一直没资格在帝后大婚时说话的李进忠,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连忙宽慰朱由校道:“皇爷,不要急,大家都累了,皇极殿很快就到了。”
说完以后,李进忠又对着仪仗队催促了几句,不过,很显然,收效甚微,紫禁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个宫殿来回抬着,路程也不近,他们力气实在是不多了。
眼见快不起来,朱由校只能碎碎念道:“成个亲怎么这么累?现在都这样了,晚上和明天还不得累趴下吗?”
张璟靠得近,听到这话,噗呲一笑,显然,朱由校有些婚姻恐惧症了。
“笑什么?信不信朕现在治你大不敬之罪?”朱由校自然听到张璟的笑声,脸色一红怒道。
张璟听了吓了一跳,却又不敢答话,朱由校这话明显开玩笑的,回啥都不好,只能强忍着笑意。
“哼!算你识相,朕今日大喜,不和你计较,他日你去办差,记得一定给朕好好做事,否则今日的事情,朕肯定治你罪!”朱由校说道。
张璟听了一愣,办差?办什么差?皇帝你说清楚啊?
他刚想询问,结果又听到朱由校自言自语起来,显然,张璟是没机会问明缘由了。
只见,朱由校嘴中呢喃道:“待会要多吃些东西,不然得等到晚上洞房,喝合卺酒时,才能再吃着东西,而且按照礼部的说法,我还不能多吃,真是便宜了那些吃朕的菜的内侍。不行,这些规矩朕得要礼部那些官员改改,不是活遭罪吗?朕不能让儿子都这么遭罪,不对,凭礼部那些人的尿性,肯定绝对不会改的,一定会说什么礼仪不可废,说了也是白说,哎……怎么皇帝成亲这么累啊,饿死朕了!”
77、国丈无爵
朱由校抱怨了半天,仪仗队伍也终是到了皇极殿内。
面对着殿内百官公卿的再一次恭贺,朱由校已然没了成亲的兴奋劲儿,摆摆手命令众人免礼,而后便令在殿内维持秩序的王安,再次宣旨了。
这是一道奖励对朝廷有功人士的亲属家眷的推恩圣旨,又称“推恩封赠”。
今日宣读,就是朱由校为了感谢皇后和贵妃亲属,送给他三个老婆,为延续大明社稷有功,推恩赏赐他们官职爵位的旨意。
王安神情一肃,揭开包裹在内侍递过来的黑色御案的黄布,取出里面一卷垫在黄布上,用黄绸系紧,两端各有密蜡封口的黄布圣旨。
不过,王安却是没有直接打开,而是示意在场的另外两名司礼监太监,上前察看圣旨封口是否完整。
确认完整后,再由其中一名太监签押,王安方能宣旨。
这是大明宣旨制度,最大程度的保证皇帝的圣旨的严密性和不出现矫诏等不法的事情。
如果宣旨对象是地方官员的话,则还要经过几道审验程序,再由陪同官员签押,以确保圣旨无误,之后还要备案在册,随时供察验。
并非像电视剧里那样,皇宫里随便派来个人,到地点后,摆了香案,摊开圣旨一宣了事,接旨人只要将旨意往家中一供就行的。
本朝制度,圣旨从票拟到批红至下发,前后至少要经六道程序,内中最关键的一道却是必须要有六科给事中的附署。
凡此所有,缺一不可,缺一即为假。
为假者,接旨人皆可如接皇帝中旨般,拒诏封还圣旨。
甚至若是宣旨人和你不对付,你作为接旨者,完全可以反告对方假传圣旨,反正这旨意是没通过内阁票拟的,完全和假圣旨一样,不具备任何效果的。
这一点上,就可知道大明出现那么多当权宦官,为什么他们无一不是想控制内阁,就是要和内阁交好的原因。
毕竟,你一个太监,就是能有批红的权利,内阁不票拟,但凡接旨的人性子有点强硬的,都能完全可以不理睬你那不正规的破旨意。
这也是为啥大明提拔的宦官那么多,能够掌权留名的只有王振、刘瑾、冯保等人,包括未来的魏忠贤的原因,只因为他们能力都很强,把触手伸向了内阁。
不过,也不是说所有圣旨都走这程序,比如皇帝私下发的中旨,就是绕开内阁,未经内阁票拟的,也没有司礼监批红,因而,在程序方面,中旨简单很多。
然而,因为中旨在法理的“不正规性”,接旨人接不接旨意,承认不承认,完全就看他自己的想法了。
当然,王安的这道诏书,明显是经过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的。
只听得,王安用他尖细的嗓音,大声宣布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朝廷社稷存亡,在于宗庙传续,今朕之后宫充盈,后妃亲属,多有其功,故当奖之。咨赐皇后张氏父国纪为都督同知,弟璟为工部员外郎,贵妃王氏……”
大明的圣旨,有几种格式,若是昭告天下,则称“诏”;若是封赏高等的官员,则称为“诰”;倘若是封赏低级的人员,则名为“敕”;除此之外,若只是宣布某某事,则称为“制”。除此之外,另有“册”、“书”、“符”、“檄”等格式,分别对应不同的情况使用。
这里面,规矩森严,绝对不可混淆,否则便是乱了礼制。
至于圣旨开头的读法,同样也不是后世电视剧那样,八个字瞎分成四个字读的。
正确的读法是“奉天承运皇帝”,先六字,再读后面的二字,比如“诏曰”、“制曰”等等。
而之所以这么读,也是有原因的。
《春秋繁露·深察名号》有言,“受命于天,天意之所予也,故号为天子者,亦视天如父,事天以孝道也。”
这便是圣旨开头“奉天”的来源。
至于“承运”二字,又牵扯到战国时期阴阳家代表人物邹衍所创的“五德始终说”。
邹夫子认为五行相生相克,五行又配之五德,每一个朝代都代表其中一德,如黄帝尚土德、夏尚木德、殷尚金德、周尚火德。
五德循环往复,朝代便兴亡绝续,这一点,历朝历代,都被各个巩固自己王朝正统,君权神授的皇帝所利用和提倡传播。
因此,这诏书开头读法,应该先读开头六字“奉天承运皇帝”,再读后二字。
随着王安念完,殿内不少人都疑惑不定。
大明封爵,除了军功之外,另有皇帝赏赐,而这封赏后妃亲族为爵,虽然没有刻意规定,但早成了惯例。
怎么今天这皇帝的正经老丈人,皇后的父亲,连个爵位都捞不到了呢?
真是奇怪!
奇哉怪哉!
而跪在张璟之前的张国纪,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愣了好一会儿。
什么情况?
他身为大明国丈,皇帝下推恩旨,竟然一个爵位都不给,就给他一个在五军都督府混俸禄的闲职?
这是打发要饭的吗?
张国纪感觉到他的人格产生了严重的侮辱,脑子一昏,就欲不接旨意,直接在这大殿里找他刚刚确定关系的“好女婿”皇帝朱由校,理论一番。
不过,刚要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阵大喊:“臣等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阵大喊,也是把张国纪惊醒了,连忙也跟着叩拜起来。
要是在皇帝大婚之时,殿前失仪,他这个国丈肯定要被人弹劾大不敬的,若是因此连累了张嫣,那张嫣这个皇后必然刚坐稳就不太平了。
张国纪知道轻重取舍,这次爵位拿不到没事,反正只要他女儿一日是皇后,他总有机会拿爵位的,他冷静下来,自然不急于一时。
“平身!”朱由校令推恩众人起身,而后眼神一边盯着张国纪,而后一边对王安道:“传旨,赐宴吧!”
“是!”王安领命,而后转身对殿内众人宣布喊道:“赐宴!”
“臣等谢陛下恩典,恭贺陛下大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众人听后,包括刚刚起身的张璟等人,齐齐拜谢道。
之后,百官公卿,各自入座,结成一片,庆祝这大明朝廷的大喜事。
张国纪起身后,并没有立即去吃酒宴,而是故意停留,想察看皇帝动静,试图从皇帝行为里,查找出一丝他为何封不了爵的原因。
只是,刚一抬头,张国纪便撞上朱由校那深沉的眼眸,来不及多想,就转身去酒宴了。
他不明白他这女婿为什么那么盯他自己,快速往首辅叶向高所在的酒桌走去。
那里,有他最近认识的不少东林大贤,以及东林党骨干孙慎行、杨涟等人,要趁着今日的机会,为他引荐的其他东林贤君。
殿上,朱由校一边夹了块小太监端来的御案上的羊肉块,放在口中咀嚼,填饱饥饿的肚子,另一边又注视着张国纪的动静,在心里恨恨的骂着这个不争气,一点儿也不向着他的老丈人。
没想到朕这老丈人这么能忍住气啊!
可惜,你改不了毛病,朕绝对不会让你感受!
你要记住!
你是国丈!
不是臣子!
明目张胆的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和这些文臣勾勾搭搭,说说笑笑的,真当朕不存在吗?
你没看到王贵妃和段贵妃的家人,都没和臣子打交道,和那些宗室勋戚说话吗?
试问哪朝哪代的外戚,敢这么和臣子亲近?还在臣子之中有这么好的口碑?
真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你想做什么?
前汉的王莽吗?
看来,这次断了你的爵位还是惩治少了,要不是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朕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做这个国丈!
朱由校看着张国纪,恨恨想着,决定日后有机会,再狠狠打压这老丈人,让他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却说张国纪走到孙慎行等人身边,也不理会那几人的打招呼,直接走到一处空座位上,发着闷气,爵位没到手,他如何能笑得出来和其他人打招呼?
“宪台可是因为陛下未给你赐爵,怪罪我们没帮你吗?”见张国纪样子,孙慎行当先问道。
至于宪台却是张国纪的表字,按理来说,出于身份尊贵原因,孙慎行理应称呼张国纪为国丈才是,称表字显得张国纪身份不尊贵了。
然而,张国纪却认为只有互称表字,他才能和东林诸位大贤一样,是个有志君子,所以执意与他们互称表字。
“哼!”张国纪冷哼一声,虽没在言语,但意思很明显了。
孙慎行看了,苦笑道:“宪台,此事不怪我们,要怪就怪那宫里的恶妇客氏。”
“怎么回事?和那恶妇有什么关系?”张国纪听到和他女儿交恶的客巴巴名字,顿时一惊,连忙问道。
“原因却是陛下执意要加封客氏,我们坚决阻止,后来我们提议为宪台封爵时,陛下也跟着阻止,言道朝廷爵位,不可轻易授予,意在逼迫我们同意加封客氏,我们为了皇后在宫中安危,自然不可能同意,故而宪台的爵位也泡汤了。”
听到自己的爵位竟然因为客氏缘故而没了,张国纪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想到若是答应客氏封爵的后果,为了女儿的后位稳固,他顿时不再计较这事,脸上有了几分喜意。
“真是多些诸公了,要不是诸公的刚正严拒,我真不知客氏得爵,皇后在宫中会过得如何?”张国纪满脸歉意道。
在场东林诸人听后,皆是摆手,说都是自己人,不用客套云云,之后又由孙慎行为张国纪一一介绍他不认识的东林诸人。
介绍完后,张国纪又求道:“今日能认识这么多东林大贤,实乃幸事,我有一事相求,那客氏可恨,于宫中欺凌皇后,希诸公助我,扫除此恶妇,还宫中清宁。”
坐于上首的首辅叶向高听后笑道:“宪台莫急,此事我等已有定论,现正托司礼监王公公搜集证据,待陛下大婚后,我东林诸人定然要弹劾此恶妇,扫出此不知尊卑之贼!”
……
早早坐在一边饭桌上的张璟,盯着朱由校和张国纪的行为反应,心里面,也是骂着张国纪不争气。
明明他有最简单的获得荣华富贵的方法,却愣是要和皇帝女婿唱反调,活该日后要被他那女婿,赶回老家反省。
“国舅爷,可否与下官,共饮几杯?”
在张璟身旁,突然走来一个老者,用一嘴浙江口音的方言,对他笑道。
78、老狐狸挖坑
“你是谁?要知道,和陌生人喝酒,得先自我介绍才是,不然可是很失礼的行为。而且我可不和陌生人喝酒,毕竟我喝醉了,可是会撒酒疯的!”
面前这老者,从出现时,就给张璟一股从容凌厉的气势,让他根本不想多聊,当即便拐着弯的准备拒绝。
谁知,那老者对张璟的话并不在意,反而主动举起手中玉杯道:“恕某适才无礼,下官湖州方中涵,在此先敬国舅爷一杯,以表歉意。”
说完,那方姓老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点没有他应该有的刚才被张璟奚落拒绝的窘态,洒脱无比,一看就是个脸皮厚城府深的老狐狸。
不过,他的话却是让张璟一愣,随即脱口问道:“你是方从哲?”
话说出口,张璟才反应过来这太唐突,连忙改口道:“哦,不,失礼了,应该称呼方相公才是!”
“相公什么的,国舅爷就免了吧,陛下已经准了方某的辞呈,这般来讲,其实方某已经不算是阁臣了,更别说什么首辅了。”方从哲摇头苦笑道,显然,“相公”二字勾起了他的伤心回忆。
“方相公说笑了,叶相公走后,朝廷若非有方相公操持,恐怕早就乱了套了。”张璟说着恭维话道。
他才不会对方从哲这么谦虚的样子,而当真,不说什么,这位可是明末政坛的真大佬,和沈一贯齐名,浙党当之无愧的领袖。
“谢国舅爷妙赞了。”方从哲又谢道:“一直听说国舅爷是个妙人,今日一见,国舅爷果然是一表人才,非同一般。”
“听说?你听谁说的?”张璟好奇道。
他和朝廷这帮政治家们可从来没有交往过,又怎么会被人夸呢?
而且,就算有人听过他的名字,恐怕也是从那嫖霸王娼的事情,所听来的坏名声吧,又怎么会有人刻意夸奖他,还是在方从哲这样的政坛大佬面前夸奖呢?
这不由得令张璟好奇起来。
只见,方从哲听后,手朝殿上首指了指,故作玄虚的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方相公是说……陛……陛下?”张璟顺着方从哲所指方向,心中一愣,不确定道。
张璟心里可从没想过皇帝朱由校会夸他,而且是在方从哲这种身份面前夸他,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很明显,方从哲点头回应了一句“正是”,彻底否定了张璟的想法,改变了他的认知。
闻言,张璟不由又瞥了一眼,不再观察张国纪,正和不少勋贵大臣开怀对饮的朱由校,暗道朱由校不会真的对他期待很深吧?
方从哲一直观察着张璟的脸色,见他如此,所有所悟,而后便令人为他满了手中玉杯,笑嘻嘻道:“下官再敬一杯国舅爷,五日后下官将离京,府中将摆宴席,宴请昔日京中旧友,到时还请国舅爷赏光,过府一叙。”
说完,方从哲又一次满饮杯中酒,而后看也不看张璟,潇洒离去,根本不留给他说话的时间。
片刻之后,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张璟,礼节性的回敬了一杯酒,而后望着潇洒离去的方从哲,暗骂一声老狐狸!
明显这位浙党政坛老狐狸,碍于今天皇帝大婚,人多嘴杂,不便和他讲什么事情,故意这么透露点信息,却又啥也没说,完全是故意在掉他胃口啊。
当然,张璟可以完全不在意方从哲的话,根本不理会他,不去参加他家的离别宴会。
可是,方从哲刚才明显对此早有准备,故意抛出了皇帝对他很是赏识的诱饵,诱他上钩,张璟除非不想知道朱由校对他是什么想法,。
否则,张璟只有乖乖的中方从哲的圈套,去参加他府里的离别宴会,问明皇帝对他的想法。
不然,张璟想知道事情经过,明显十分困难,不说方从哲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就是如果这是皇帝单独找方从哲谈话的话,明显张璟除了找方从哲以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去知道朱由校对他的看法。
这是一个变相的阳谋,方从哲明显早就料到了张璟的想法,故意这么诱惑他,料定张璟必然会就范。
方从哲这种让张璟裤子都脱了,车都不开的行为,张璟心里强烈谴责,虽然这皇极殿的道路不算通畅,但是私下里,方司机小声给他透露点内幕消息,还是可以的。
然而,方从哲这么不上不下的,对张璟来说,完全就是一种“发图不留种,菊花万人捅”的卑鄙行为,偏偏张璟对此,暂时却也是无能为力。
别看方从哲如今已经不是首辅了,可他的政治能量依旧不弱,不说他本身浙党领袖的身份,就是其他齐楚等党,甚至东林党,方从哲都有不少人脉,你想对付这个下野的朝廷官员,明显有不少难度。
之后,暂时埋下心里的不少心思,张璟便和其他想要和他认识的各色勋臣贵戚,互相推杯置盏,觥筹交错起来。
期间,张璟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现任阳武侯薛钲,还有驸马万炜,都来主动敬张璟的酒,倒是一下子令不少人关注起张璟来,纷纷来找张璟谈话。
当然,和方从哲不一样,这二人因为他们的身份问题,并没有因此要遮掩什么,张璟也由他们口中知道阳武侯薛钲尚在筹钱,保证日后带着败家儿子来赔礼,希望张璟现在不要追究云云。
而驸马万炜却是因为其作为年长皇亲的身份,在这皇极殿里帮助皇帝管理局面,至于万炜的妻子瑞安公主,作为皇室最年长的朱家女子,则去后宫,和其他老妃子们,一起见新皇后的。
这二人,虽然都和张璟有矛盾,但碍于今天的好日子,张璟都没怎么发作,反而对二人十分和气,令得原本不少想要看戏的人面面相觑,直以为外界传的几人不合的言论不实。
别过这件事情,其他人后来都纷纷主动向张璟敬酒,不管是张璟认识不认识的,想不想结交张璟的,都无一例外的端着酒杯向张璟敬几杯。
张璟自然不会拂了这些人的面子,挨个回敬,当然,在此期间,他也耍了滑头,都是轻轻抿几口,以作表示。
可是,即使如此,不知不觉间,张璟还是喝多了,就算他再怎么耍赖偷懒,别人虽然不敢反驳,但架不住这皇极殿里的官员太多,前来敬酒的人纵然张璟偷懒,张璟也根本控制不住他的饮酒量。
好在,张璟这次再也不会出现和那次陪朱由校在百味坊里吃饭一样,喝醉之后,没人护送,差点被陷害的翻不了身的局面了。
79、高兴的抢着吃剩菜
翌日,直到日上三竿时,张璟才醒来。
昨日皇帝婚礼上,他酒意昏昏沉沉的,最后再也经不住那些前赴后继敬酒官员的车轮战,早早告辞而去。
睡了一夜,张璟这才觉得好多了。
朝廷赐的两个婢女,一个叫“月儿”,另一个叫“云儿”,都是很通俗的名字,也不知道当初给这些人起名的官员有没有长点儿心。
让月儿伺候洗漱,云儿去安排饭食,张璟便悠哉悠哉的起床。
刚吃了饭食,便听到仆人二宝跑了过来,说到宫里来人了,他哥哥大宝正陪着那公公赶来。
“问了是哪位公公吗?”张璟一边问着,一边又连忙接过云儿递来的锦帕擦了擦嘴,顺便招呼云儿把饭食撤了,桌子整理收拾下,接待宫里来的贵人。
“没来得及问,我和我哥听到对方报了身份,就让我哥去拖着那公公,我自己赶快跑来报信了。”
“怎么不问明白呢?”
“老爷,咱们府里一共就四个下人,云儿、月儿刚才伺候您,为了提前给您报信,我哪有那时间去问啊?”二宝苦着脸道,显然等问明白身份再提前赶来报信,有些为难他了。
“哦!对!差点忘了这一茬,实在是昨天酒喝多了,喝得糊涂了。走,和我一起去迎那公公。”张璟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道。
心里面,他也知道,等帝后大婚这阵风头一过,他也得出去买点私仆了,实在是身为国舅,府里连他张璟在内,一共就四个人,实在是有些寒碜了!
没看见这仆人二宝,刚才都开始变着法儿的和他抱怨府里人少了吗?
当然,若是可以,张璟倒是愿意现在就去买。
不过,官仆太贵,而且品相不敢恭维,要买还是买私仆合算,可是赶在皇帝皇后大婚的当口,京师附近有那个官员敢让那些遇到灾荒,背井离乡,逃难来的人在京城附近待着?
毕竟皇帝也是要面子不是?
没有这些难民,又怎么可能有私仆给他买呢?
至于现在不存在灾民这东西,张璟却是不信的,今年伊始,各地都久旱无雨,特别是河南、山东这些地方,都已经半年多没见雨了。
对于这些人口多的大省而言,大半年没下雨,还能没灾民?
可是山东离京师这么近,怎么可能没有灾民跑到京师来避难?
然而帝后大婚这段时间,京师周围却是真的一点儿灾民都没有,他们能去哪里,猜都猜出来了。
肯定是为了保住乌纱帽,不敢在大婚时扫了皇帝兴致的各地官员派兵拦截的呗!
而且,这里面,恐怕不是一省一地的官员在做,可能是所有官员,甚至内阁那几位也在暗地里支持的。
反正,灾民安抚可以拖延,却绝对不能坏了帝后大婚,这可是朝廷的重点面子工程。
否则,若是大婚期间出了什么岔子,有了污点,这可是要记入史书,给他们自己的名声抹黑的!
出了屋子,很快便看到大宝带着李进忠走了过来。
看着大宝、二宝十分懂事的和张璟行了礼,无声退了下去,张璟心里不由点头。
这兄弟二人到底是官仆出身,和云儿、月儿一样,各方面都接受过一定调教,十分知趣,看来日后买了私仆来,府里倒是不缺人调教那些新人了。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李公公大驾光临啊!”张璟笑道。
“见过国舅爷!”李进忠笑着低头行礼道。
“寒舍简陋,人丁不兴,没有管家招待李公公,却是失礼了。”张璟客套了一句,而后才开始进入正题问道:“不知李公公此番前来何事?”
“在下乃是带着皇爷口谕来的。”李进忠回道,不过他的眼神却露思索状,四处看了眼张璟府里,发现确实是没什么人,心里却是起了别的心思。
“陛……陛下!”张璟一惊,连忙面色严肃起来,静等李进忠回话。
谁知,李进忠却是突然摸了摸肚子,有些尴尬的笑道:“国舅爷,皇爷的口谕不是什么急事,咱们待会说也行。只是现在,能不能赏几口茶水喝,让我好好缓缓这肚子,昨晚上在皇爷房里吃多了,到现在还没消化完,来时路上就觉着难受了!”
“额……”张璟愣了一下,然后摆手道:“公公请!”
接着,他一边招呼道:“云儿上茶!”
另一边,张璟又十分好奇的看了眼李进忠这肚子,暗道平日皇宫里的伙食都不好吗?怎么李进忠昨天在皇帝婚礼吃这么多,都吃成消化不良了。
到了屋子,二人按主客位置坐下。
云儿端来茶水后,李进忠根本不等张璟招呼,就拿起滚烫的茶水,吹了几口牛饮起来。
“小心烫,李公公……”
李进忠这不顾水温的样子,看得张璟一呆,暗道你这是有多撑,到了现在还需要茶水助消化?
也不知是不是天生就耐温,反正几口热茶下肚,李进忠没什么烫口的表现,反而用力揉着肚子,一脸畅快道:“舒服!”
“不知李公公昨天吃了什么,竟然成了这副模样?”张璟疑惑道。
闻言,李进忠有些不好意思道:“昨夜伺候皇爷入洞房时,吃得多了。”
“入洞房?吃多了?”张璟念叨了一句,疑惑道。
“是的啊!”李进忠像是打开话匣子,捂着肚子,不断说道:“老奴昨天白天就没敢吃东西,昨天皇极殿的喜宴之后,服侍皇爷换上衮冕、礼服,去奉先殿拜谒皇爷家庙,拜谒完毕后陪皇爷去洞房,就等着皇爷皇后‘合卺’之后,抢那剩饭剩菜吃了,谁知道,大概是饿了一天,饿的慌了,没收住胃,那些饭菜让我一个人吃了大半,没人抢得过我,今天早上我也没吃东西,可到现在肠胃都堵得慌。”
“抢着吃剩菜?”张璟诧异了一下,宫里怎么会让人吃剩菜剩饭,特别是李进忠这样的皇帝身边的红人,更不应该。
而后张璟想到了什么,反应过来道:“可是因为‘馔’礼?”
“正是!”李进忠点头道。
原来如此,这一下子,张璟却是明白李进忠为什么这么拼命的“吃”了,而且还是吃剩菜。
倒不是宫里亏待他们这些下人,毕竟是大明皇宫,京中一直有粮食储备,就是如崇祯那样在宫中节流,也没说朝廷把太监宫女饿死的,除非是宫里那些太监宫女自己内斗才有可能。
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馔”礼!
所谓“馔”礼,乃是帝后洞房时“合卺”之礼后,所进行的一项奇葩的吃剩菜的礼节。
合卺,乃是指帝后二人洞房时喝交杯酒,不过,合卺的过程却比较繁琐。
简化来说就是,帝后入洞房前,再换一次特制礼服,然后皇帝和皇后东西而坐,执事官要举起馔案进献。
这馔案就是放满菜品的盘子,接着女官要用四个金爵,来为皇帝和皇后酌酒,帝后必须先喝完,然后再吃馔案上的菜,然后再喝一次金爵酒,然后上主食,等到主食吃罢,然后由女官将两个金爵倒满,皇帝和皇后要一起喝,喝完后,再吃几口馔案上的菜品,“合卺”礼仪方才结束。
想想看,那金爵容量都不小,而且这几杯水酒可都是倒满的,意味着圆满、美满。
而皇帝、皇后白天吃得都多,晚上再喝了这几大杯酒,吃点小菜主食,基本就非常饱了,哪还能继续吃得下东西呢?
可是这样,也就造成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宫中御厨精心为帝后二人准备的洞房菜肴,帝后二人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造成了很大的浪费。
然而,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乃是布衣贫苦出身,其皇后马皇后也是如此,他们一直提倡节俭,又怎么会容许后代帝后大婚出现这种铺张浪费的事情呢?
这就出了一个新礼仪——馔礼。
所谓“帝从者馂后之馔,后从者馂帝之馔”,根据这个,制订出了皇帝的侍者要吃掉皇后吃剩的事物,皇后的侍者要吃掉皇帝吃剩的食物的奇葩礼仪,而且是奇葩礼仪中的极品。
偏偏,这个礼仪受到了宫中太监、宫女的热烈追捧,无数人想方设法的要混入帝后洞房里陪侍,除了能够在这样的大日子里,让皇帝皇后记住他们,另外就是为了抢皇帝皇后吃剩下的剩菜剩饭吃。
也不知宫里从什么时候传出了这样的言论,凡是能在洞房里,吃最多的剩菜,那他的前程就越光辉,无数人听了这消息,可是豁出命的想成为洞房里吃剩菜的一员。
想到此处,张璟看了眼又打了一次饱嗝的李进忠,想着他并非中年进宫,所以身形比那些自幼入宫的壮实很多,如果用尽全力抢得话,恐怕真得让他把御厨做的大半饭菜都吃了。
这食量,张璟佩服!
也怪不得李进忠到现在还撑着了,饿了一天肚子,还那么暴饮暴食,就算喝了健胃的汤药,他不消化个两三天,估计也难受得很,更何况李进忠因为忙着帝后婚礼,啥健胃消食的东西都没吃。
明白了这些,张璟便没了好奇心,转而便问起了李进忠今日的来意。
闻言,李进忠也脸色正肃了起来,站起身子,正声道:“陛下口谕,工部员外郎张璟接旨。”
“臣在!”张璟连忙起身应道,当然,这不是正经圣旨,他只是拱手拜道而已。
“上次你告诉朕要兴我大明,必须强军,而强军就要改革火器技术,现在朕让你去工部,你就主要抓手这一块,要人要钱都可以和朕说,只要合理,朕都安排,现在辽东军备不足,你务必要赶快给朕搞出新的火器来。对了,薛家那十万两银子,你抽时间用朕大婚后,给皇后献礼的名义带来,凑不足银子也没事,有什么古玩玉器,田契地契的都行,只要价值差不多十万两就行,朕不挑剔的!”
“……”
80、火器研发慢,购买量不足
大明皇帝的圣旨,并非是特例的写成八股形式,有的时候基本全篇都是白话。
像开国时的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文化程度不高,所以很多圣旨基本就是白话,偶尔加点显示笔墨的成语,润色而已。
这也造成了后世很多皇帝的圣旨,普通一点的,一些私人的基本都偏白话点,其他的不能普通对待的,才需要由内阁的阁臣草拟。
圣旨如此,皇帝的口谕,自然更随便。
而李进忠传的这一道口谕,也是直把张璟雷得不轻。
本来张璟就没搞明白,朱由校怎么给了他工部的差事,昨天朱由校告诉他办差时,他就懵逼了,直到推恩圣旨下了后,他也没想通。
后来因为帝后婚宴吃饭,张璟也不能在这种日子里,问这事情,再加上外人敬酒多,一下子就给忘了,没想到朱由校竟然让他这个理科基本还了老师的家伙去搞科研,真是日了狗了!
另外,朱由校怎么就突然要他送十万两银子进宫里呢?
真奇怪!
“李公公,陛下要的这十万两银子,是怎么回事?”张璟疑惑道。
闻言,李进忠憨厚的不自觉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却是怪咱家一直忘了告诉国舅爷您了,皇爷听说国舅爷您用他的名义,索要了阳武侯薛家二十万两银子后,觉得您用他的名义捞钱,得付他一半的钱才行。前几日就让奴婢抽时间私下里给您说的,结果陛下大婚,宫里太忙了,我掌管的惜薪司事情也多,所以一直没得空和国舅爷说,希望国舅爷别见怪。”
当然,别看李进忠憨厚老实的样子,但他话里还是不自觉的隐去了皇帝朱由校知道他勒索二十万两的事情,是他告诉朱由校的。
毕竟这是当着张璟这个要赔钱的正主的面儿,李进忠又收了张璟不少银子,自然不好意思把这事说出来了。
不过,李进忠也不是有意这么做的,他也没想到朱由校会突然变这样子,张口就黑了张璟十万两银子,这杀熟杀得,连他以前在赌场上烂赌时,都没做得这么狠过!
至于说张璟能否知道这消息是他透露给皇帝,李进忠却是不怕。
毕竟,知道这事情的人并不多,除了李进忠和朱由校,也就只有一个刘时敏知道。
很显然,他不说,张璟也不敢去问朱由校,而刘时敏身为宦官,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多事,张璟能问得到才怪,李进忠吃定了张璟只能受这个“无妄之灾”,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事实也的确如此,张璟听到这消息,根本没怀疑是李进忠说的,直接就以为是朱由校从锦衣卫和东厂那里知道的。
终究,对于大明的这两个特务机构,张璟可是闻名许久,谁也不能保证有没有想向新帝邀功的人,不怕得罪张璟这个国舅爷,把事情告诉朱由校。
特别是那日参加搜查赌坊的那些锦衣卫番子,真要干了吃完他张璟,转手就把他张璟卖给皇帝的事情,也很正常,毕竟他们总归是皇帝的爪牙不是?
“那李公公,能否回宫代张璟回禀陛下,张璟还没有去薛家了,待薛家把钱送来,张璟必定送入宫里。”张璟毫不犹豫的回道。
“国舅爷真是识大体的,咱家回宫后,必定会向皇爷说的。”李进忠笑道。
心里面,李进忠是真的想好好给张璟说话的,权当是他这次间接坑了张璟后,所做的补偿而已。
他的荣华富贵都是皇帝给的,没朱由校,他张璟屁都不是,现在朱由校和他要钱,张璟心里真是乐开花了。
起码,这说明一点,朱由校没拿他当外人,你可见过,哪个皇帝除了抄家以外,会和臣子像朋友一样分赃要钱的?
想想后来魏忠贤怎么获得朱由校信任和重用的,除了够忠心以外,剩下的不就是他能给朱由校捞钱,不择手段的弄钱,维持朝廷经用,边地军费以及各地的赈灾费用。
现在,魏忠贤还没出头了,他张璟就被朱由校“索财”,直觉告诉张璟,他以后要发了,只要朱由校给的工部的火器差事干好,以后还是升官发财大大滴?
想想看万历爷那时候,各地给他弄来钱的宦官太监的待遇,张璟觉得,他做一个只会给皇帝捞钱的外戚,也是很有出路的。
有权,有势,还能有后台保命,背地里还能靠着这些积蓄实力,只要保住张嫣的后位,让她不像真实历史上一样流产,诞下太子,这大明他还不是开了挂一样的鼓捣吗?
想明白这些后,张璟便又和李进忠打听朱由校对于支持他研究开发火器,到底是想怎么支持的。
毕竟,这口谕里,说是张璟主持研究开发,要人要钱,朱由校认为合理都会答应,但谁知道朱由校的合理是怎么合理法呢?
就像真实历史上,别看朱由校放权给魏忠贤多,但也是有度的,好多次魏忠贤想要把他的政敌迫害运动扩大,都被发现不对的朱由校这个隐形的裁判,突然现身给强硬叫停了,这就说明朱由校心里也是有尺度的,张璟必须要摸透皇帝的脉才能下药才行。
“李公公,敢问陛下关于工部和火器,最近可有透露过什么口风没有?”张璟突然问道。
“这……”李进忠闻言,看了眼屋子周围,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张璟一见,便知有戏,连忙行礼求道:“公公放心,鄙府内并无闲人,不用多心隔墙有耳。而且我问这件事情,也没有其他意思,主要是为陛下做事,若是领会错了心意,把事情办砸了,不是凭白惹陛下生气不是?因此才有此问,就是想好好把事情办好,让陛下高兴,希望李公公知道什么,不要藏着掖着,张璟感激不尽!”
“好吧!既然国舅爷这般忠心,大家都是为皇爷做事,那咱家也就说了。”李进忠这才点头,同意道。
“咱家识字不多,那些奏折也没看过,只是在皇爷大婚前,听过几次皇爷念叨关于工部火器研发的事情。”
“好像是皇爷怪罪工部的火器研发很慢,朝廷每年都拨了银子,但比神宗显皇帝那时候,根本没改进多少,而且边地购买工部的火器也越来越少。”李进忠思索道。
“火器研发慢?购买量少?”闻言,张璟自言自语了两句,若有所思起来。
看来,等帝后大婚的假期一过,正式去工部上任,他该有办事的方向了!
消息到手,张璟客套了几句,打算再留李进忠喝会儿茶,然后就在府中用膳,以表谢意,反正李进忠有任务出宫,可以偷懒休假。
谁知,这收银子不手软的中年太监,听到张璟这话,眼神一肃,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咱家在宫里忙得很,能出宫的时间不多,就不打扰国舅爷了,先回宫了。”
“公公这是何意,昨天皇帝皇后都入洞房了,怎么还这么忙?莫非是李公公瞧不上我府里吗?”张璟闻言,眉毛一挑道。
按理来说大婚都过了,就算帝后婚礼之后还有什么礼仪,但也不该让李进忠这么忙才是?
“国舅爷误会了,皇爷和皇后这几天事情不多,但备不住每件事情,宫内各司都要提前派人去各处收拾,增添些必要的物件不是?”
李进忠解释道:“就比如,今天是皇爷和皇后大婚后的第二天,按礼,今日皇帝和皇后需要穿戴礼服去拜见长辈,陛下生母孝和皇太后不在了,那就只能去神宗显皇帝的刘昭妃处,和光宗贞皇帝的李选侍处,她们的宫殿昨天皇爷和皇后去过了,今天再去的话,就又得加点装扮才行。”
“还有明天是大婚后第三天,按礼,皇爷又要穿冕服,皇后仍穿礼服,再去拜见刘昭妃、李选侍,并且要行八拜大礼;然后婚后第四天,皇爷还需要穿衮冕到华盖殿,接受入宫的亲王拜八次,负责婚礼的官员拜五次,再到奉天殿,由文武官员上贺表,行庆贺大礼;到了婚后第五天,皇爷、皇后要行‘盥馈礼’……前后这些天,各个皇爷要去的地方的设施东西,宫里各司都得检查齐全,每天检查,不断添置,奴婢负责惜薪司,自然也要亲自忙完,检查好了,才敢安心休息。否则,不亲自忙的话,心里不踏实,谁知道底下有没有粗心大意的人,坏了事情,到时候连累奴婢一起受罚不是?”
听着李进忠说完,张璟才恍然,确实如此,这种皇家规格用度上面的事情,若是出了问题,李进忠这个一司主管,绝对是责无旁贷的,怪不得他不敢偷懒休息!
当然,心里面,张璟也是不由对李进忠高看几眼,面前这个中年太监,别看老,但确实是够忠心耿耿的!
既然留不住李进忠,张璟只能亲自送李进忠出府,以表感谢。
期间,张璟悄悄塞了几锭银子给李进忠,说是喝茶钱,让李进忠最后笑着上了马车离开……
81、东林夜议
夜晚的京师喧哗无比,毕竟帝后大婚的喜庆日子,往常严格的宵禁都被取消了,百姓自然玩得更畅快了。
在城南一座大宅外,不少马车停留在宅子外面,瞧这气势,便知这宅子的拥有者,势力不小。
这是首辅叶向高的宅子,而那些夜里有资格聚集在他家附近的马车,除了朝堂里的东林党中坚高层人物,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把皇帝大婚的这几日熬了,就该到他们进行下面的计划了,而要顺利进行,自然要谋划议论一番。
所以东林众人特地约在了这日夜里,以吃饭聚会,为皇帝大婚庆祝为名,实际上却是在筹谋日后如何统一行动。
首辅的家里,菜色自然不差,请来的是京师有名的大厨,众人吃得是津津有味,配上叶向高请来的京师有名的戏角班子,东林众人这顿饭吃得可谓是不亦乐乎。
酒足饭饱后,宴席撤下,喝着叶府内美貌婢女端来的清香茶水,众人这才开始今日的正事。
“酒菜都吃饱了,茶也喝了,现在咱们该谈谈皇帝大婚后,我东林该如何应对,如今这诸般乱局了。”坐在主首的如今朝堂的东林一号大佬叶向高,开起话题道。
“叶相公说得极是,当先摆我东林第一要事,乃是袁大来一事,算算日子,熊飞白那厮得了中旨,召还京师,再过几日,也该进京了。咱们必须要想办法阻止这家伙复职辽东才行,否则千万不能覆修吾公之辙,丢了实权不说,还败了咱们东林门面!”在场其他人都没敢立即说话,唯有光禄寺丞高攀龙当先说道。
东林党既然是朋党,自然也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这叶向高作为首辅,掀起话题,能接他这话的辈分资历自然也不能低,其他人只有等到这些老家伙说完话,才敢畅所欲言。
这高攀龙别看现在只是个光禄寺丞,官职较低,但辈分不小,其字存之,江苏无锡人,外人称其为“景逸先生”,赫赫有名的“东林八君子”之一。
所谓“东林八君子”,乃是顾宪成、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和叶茂才八人。
他们是万历年间,以顾宪成为首,标榜自己反贵族反大地主的政治团体,以“批评朝政腐败,批评朝廷政策,关心社会问题,关心百姓生活”为宗旨,因他们聚集于东林书院讲学,影响颇大,时人称之“东林八君子”。
当然,东林这政治团体,到底反的是所有的贵族大地主,还是反的是和他们利益无关的贵族大地主,那就只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高攀龙是在万历二十二年时,在上疏参劾首辅王锡爵的政治斗争里失败,被贬广东揭阳典史后,辞官回乡的。
毕竟,对于这些多数好高骛远,志大才疏的东林党人来说,只有做大官才配得上他们,一个区区典史实在大材小用了,还不如鼓捣教书,利用士林舆论,为自己日后的崛起朝堂铺路了。
当然,若是高攀龙知道数十年后,他们这些东林党的登堂拜相者不计其数的徒子徒孙之辈,都不如江阴的一个典史时,也不知还有没有脸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
反正,在泰昌、天启相继即位后,作为拥立的东林党得权后,自然要召回那些曾经为党付出,政治斗争失败离开朝堂的人,高攀龙就是其一,他作为东林老人,可是第一批被召回朝中任职的。
而高攀龙的资历辈分,可以说和叶向高不分上下,若非叶向高有着首辅的身份加持,是东林现在在朝堂的主心骨,而且是两次入阁,否则面对高攀龙,叶向高的资历辈分还占不了多少便宜。
因此,只有高攀龙说话以后,其他人才敢继续说话,一直蠢蠢欲动的杨涟就是如此。
杨涟是个性子急又烈的人,处理事情可谓是风风火火,当下就说道:“景逸先生说得极是,万不能因熊廷弼而使我东林名声受损,修吾的前车之鉴,我们必须记住。若是陛下大婚后还不同意大来追谥之事,那我们就抓紧在熊廷弼当初欺君诸事上下功夫,只要欺君这一点,熊廷弼洗不干净,那这就是个僵局,皇帝不让我们如意,我们也不让他如意。”
他们话里连续提到的“修吾公”,不是别人,乃是东林党的元老李三才,其字道甫,号修吾,故被他们称为“修吾公”。
要说东林能建起来,与两个关系甚大,一个是东林的民间公知顾宪成,建立了东林书院,都能到了遥控朝堂的影响力;另一个,就是李三才,因为东林能顺利发展,靠得就是李三才的钱和权势。
当时,李三才以右佥都御史总管漕运,巡抚凤阳各府,淮河乃漕运枢纽,漕运又是国家命脉,手下还督管无数文武,地方重兵。
随便捞捞,就把李三才捞成家产数百万的大富翁,还有钱捐献东林书院,深知让手下文武官兵,主动维护东林,使得其在任期间,就让东林书院成为淮河两岸的“圣地”了。
换句话说,李三才是东林建立时背后地方官府的宣传保护伞,同时还是大股东,若没他的权势和钱,东林能建成如今规模,根本不可能,所以李三才的名气很大。
真是历史上,后来阉党为东林党按照梁山一众逆贼的《东林点将榜》,李三才可就是直接被列为“开山元帅托塔天王”的。
不过,名气大也并非好事,就像后世的好人设明星,一旦有个什么出轨赌博吸毒嫖娼的渣男渣女形象,基本立马就乐子大了,李三才就是如此。
那时,李三才已准备好入阁,这样便可以和叶向高联手,对于其他党派了。
其他党派当然不能让李三才如意,费尽心机终于让他们查到了李三才偷盗皇陵木,皇陵木是帝陵修建所用,不得买卖,臣子更不能私用,不然那就是偕越。
就这样,随着政敌立即弹劾李三才的偕越之举,这位本来意气风发入阁的东林元老,不仅因为偕越丢了实权官职,甚至还因为偕越之事给东林蒙羞了。
东林一直标榜他们个个清正廉洁,为民请命,忠心大明,反贵族反大地主,结果自己的元老人物敢偕越偷盗皇陵木,不敬皇帝和大明,这不是赤裸裸向天下自己打自己脸吗?
正是因此,才会让后来东林上下为李三才奔走,废了不少代价,将他偷盗皇陵木一事压下去,并且查无实据,才没事。
但毕竟出了偕越之事,任李三才从前有多大的势力,他的政敌能让他活命都全部不错,又怎么可能让他继续做官呢?
最终,这位东林的开山元帅托塔天王,只能灰溜溜的回乡待着了,就是东林终于熬到了崛起,他也因为偕越之事,回朝难以服众,成为少数尚未召回朝中的东林大佬。
想想也是,本来东林现在的势力就够吓人的了,若是连李三才这个能和叶向高对等的政治大佬也复出,他复出铁定入阁,甚至接班叶向高为首辅,这还能让东林在朝的政敌怎么玩?
至于所谓偷盗皇陵木,其实不少京师达官贵胄都在干,当然了,他们不是真的敢去派人开伐皇陵树木,那明显是故意找死的行为,他们的皇陵木,不过是从走私犯里买来的小树木而已。
不过,皇陵木不得买卖,也不得随意开采,违反便是偷盗,哪怕你只是买一根,那也是偕越!
李三才这一下子彻底把他自己陷进去,还连累东林名声,这也正是东林众人如今害怕在帮袁应泰正名之事上,不仅没干好,反而会因此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原因。
上首,叶向高听二人话后,点头认同道:“这正是我所想的,只是,这几日我都与方中涵谈过此事,让他安排当初那弹劾熊廷弼的浙党几人,继续上奏,可这老狐狸言语之中左右推诿,说既然以前已经帮我们撤了熊廷弼的职,和我们的合作两清了,不打算和我们合作了!”
“啪”的一声,杨涟拍案喊道:“老狐狸,该死!什么合作两清,还不就是想趁现在我们急红眼的时候,好好讹我们东林一笔吗?”
听到杨涟这么不合时宜的动气,叶向高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头,不过他对此并未批评什么,本身他就是老好人脾气,能忍着,再加上杨涟是党内中坚,这点小事,还不至于他破坏了和平,批评杨涟了。
随后,叶向高应和着杨涟道:“确实如此,我和方从哲几番扯皮,他要我们荐一部尚书实职,给他们浙党,否则便不打算让参与弹劾熊廷弼的人,继续弹劾了。”
“老匹夫!竟然这么贪心,叶相公,咱们不能答应!”其他人还在惊讶方从哲的狮子大开口,那边性子烈的杨涟,又一次“啪”的一声拍案喊道。
声音惊人,直让杨涟旁边几人,耳朵一震。
高攀龙捋了捋他自己留的长须,也是同样愠怒道:“确实不能答应,咱们东林自己凭本事,熬到了今天,怎么能把这种实权位置,拱手让人?要推荐,咱们也得推荐自己人才行,我就不信,没了方从哲他们浙党,咱们拿着熊廷弼的把柄参奏弹劾,还能让熊廷弼无罪脱身不成?”
随着高攀龙这东林老人发话,在场其他看风向决定的人,也是跟着附和。
叶向高看了眼在场多数人都认同不答应方从哲这一点,而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便不再拖着,开口同意道:“那再联合浙党一事,就到此吧!接下来还得靠咱们东林自己,诸君回去就草拟奏疏,待皇帝大婚后,就轮番上书弹劾吧!”
“好!”
“是!”
……
在场众人,各自笑着应承,这弹劾别人,磨嘴皮子,动笔杆子的事情,他们可是最喜欢,也最拿手!
这边杨涟见熊廷弼一事完了,便连忙接着道:“诸君,熊飞白一事要弹劾,那宫中的恶妇客氏,也得准备了,宪台那里,这几日可是催了我不少次了!”
82、张璟不能为官
“确实如此!”
叶向高闻言,捋了捋短须,点头认同了杨涟的话。
他们既然要拉拢张国纪,让张国纪帮他们影响皇后张嫣,就必须要帮助张国纪和张嫣,只有张家欠了他们的大人情,他们才能顺利完成拉拢的目的。
想了想,叶向高望向在坐的一名中年男人道:“真长,此事便交给你了,过两日联系汪文言,和他一起搜集罪证,弹劾客氏之事。”
那中年男人闻言,回道:“叶相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贱妇客氏,安稳待在宫里的!”
“甚好,真长乃我东林干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叶向高听后,大笑赞道。
这中年男人名叫黄尊素,字真长,号白庵,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人,乃是东林党内的智囊人物,中间支柱,东林诸般政治斗争,几乎都有他的参与谋划。
而且这家伙是和杨涟一样的刚烈脾气,极擅谏言弹劾,故而,在东林党掌权以来,擢其御史之一职,掌监察百官之责,可谓是位卑而权重。
叶向高选黄尊素作为弹劾客氏的主主持者,除了因为黄尊素是东林有名的政治斗争家,经验丰富以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其在御史之位,以他的监察之责,弹劾的话更具有说服力。
毕竟,客氏按理来说只是宫中女官,旁的清流科道弹劾,虽然能用风言密奏让客氏有所忌惮,但却不能让她伤筋动骨,只有像黄尊素这样有监察之权的人,用证据说话才能逼得客氏在宫里待不下去。
至于黄尊素的证据,自然是要加紧搜集的,所以叶向高才会让黄尊素联系汪文言。
而之所以联系汪文言这个现在还不是他们东林体系的一员,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若要成功,离不开他,准确的来说,是他背后的王安。
至于汪文言和王安的关系,也是有一番缘由的,他乃是狱吏出身,智巧侠气、饶具谋略。
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汪文言就是个颇会混世,整日游手好闲,却混得极好的狱卒混混,在各方面都吃得开。
不过,后来汪文言因监守自盗,逃到京师,机缘巧合投奔道当时泰昌帝朱常洛还在为太子时的东宫大佬的王安门下,这才开始发迹。
能混的人在哪里都会混得开的,汪文言就是这样的人物,众所周知,王安和东林党人关系密切,但却不便与东林党人时常接触,这样的话,本来就智谋无比的汪文言的作用就更大了。
汪文言靠着如今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王安的心腹身份,在朝内外,得吃得喝,又和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过从甚密。
当然,汪文言也是个政治高手,在和东林党配合期间,在当时的刑部郎中于玉立派遣他入京探事,汪文言用钱买为监生后,就是他出谋划策,用小动作将原本联合对立东林党的齐,楚,浙三党联盟变成两党,使其内斗搞垮,从此让刚上台的东林党独大。
可以说,若无汪文言,即使东林党在泰昌帝和天启帝登基有拥立,也很难将结盟的齐,楚,浙三党联盟击败。
这次,叶向高指明黄尊素和汪文言一起出马,除了是要汪文言做中间人,给他们向王安传话,让王安帮忙找证据以外,剩下的就是指望黄尊素和汪文言这两个政治高手,一起出马,彻底把客氏弹劾下去,让她翻不了身。
弹劾客氏一事刚一讲完,这边高攀龙就出声道:“给皇后诛除宫中奸邪,我等自然责无旁贷,可是我们帮了张家,张家也是不是该表示表示,让他们的手不要太长了吧?能收就主动去收才对。”
高攀龙的话里阴阳怪气的,在场众人听后,不少人都皱了眉头,若有所思,猜想其中深意。
叶向高也同样皱眉道:“存之,你这是何意?”
“我大明从未有外戚做官者,陛下任了那乱命,他张家也不知道规矩,陛下大婚时不便拒绝,难道他不知道私下上疏请辞吗?”高攀龙回道。
这下子,众人却是听明白了,原来高攀龙心里不舒服了。
当然,高攀龙的话话不说还好,说了不止是高攀龙不舒服,就是其他东林党人,也都有些不舒服了。
毕竟,他们东林党要帮张家父女,现在张家的男人却和他们抢饭碗,他们心里能痛快吗?
先不说外戚为官,本身就犯忌讳不对,就是真的可以为官,他们也都会反对。
朝廷的官位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多一个人和他们抢利益,他们心里能舒服才怪。
在他们东林众贤眼里,这朝廷所有的官都应该由他们清正廉洁的东林贤君来坐,其他要抢的人除了加入他们,否则就该彻底赶走。
现在,张璟突然在皇帝大婚时被封官了,而且还是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虽然是在六部最末的工部,可官位不低,并且工部里面,也是贪银子的好地方,足够让在场不少人眼红。
“对!对!景逸先生说得对,那张璟何德何能可以为官?”
“这不符合祖制,我们必须阻止陛下,行此乱命。”
“是及,绝不能坐看我大明江山社稷败坏。”
……
当下,在场便有一堆人响应配合高攀龙的言论,眼红不已。
这些人多数都是刚刚被召回京中为官的,以前不是政治斗争失败被革职,就是屡试不中,人到中年才做上官,见张璟如此年轻就凭着身份,坐上了他们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爬上的位置,心里能不眼红才怪,自然要支持把张璟的官位搞下去了。
任何地方都有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显然,张璟的运气已经让他们吃味了。
叶向高没有立即说话,挥手示意在场众人安静。
待其他人见其手势安静之后,叶向高这才说道:“关于此事,当初陛下下诏内阁时,我和季晦、虞臣就反对过,毕竟张璟终究出自后族,封实权官实在不好。可是,陛下以张璟非皇后嫡亲族人为由,否决了我等的理由,该说我等故意阻拦封赏后族,传出去令天下耻笑为由,坚持其见,我等反驳不了,而且工部员外郎一职又非要职,我等想了想,觉得此职于我东林无关痛痒,坏不了大事,拒绝又会凭白得罪陛下,陛下要封赏后族,我等如何能拦着?并且张璟为监生,按制是可以直接授官的,所以最终才同意下诏。”
说完,叶向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高攀龙,又道:“张璟虽与皇后尚在五服之内,可是我朝后族非嫡出为官者,也有不少,诸位若是觉得此事不妥,可以会去自行上疏,于陛下面前陈疏己见,就不要在这喊了,今日来是为了商讨有关我东林日后名声的大事,可不是让你们在我府里商讨这点小事的!左右不过是工部的官额而已,工部居六部之末,你们还怕张璟做了这官,还能掀了我东林不成?”
“我等不敢!”
“叶相公勿怒!”
“相公说得对!一切当以我东林为主!”
……
叶向高话里明显动怒了,这话直接就让在场不少人怂了。
毕竟,这些怂的人刚才只是受了挑拨,心中愤怒而已,真让他们去硬弹劾张璟,心里还有些虚,只有少数嫉妒心强,又胆大的家伙,还存着弹劾的心思。
这里面,刚才主动提出话题的高攀龙,就是其一。
当然,此刻的高攀龙却是没敢继续说,虽然他的辈分资历高,但是他却从叶向高的言语神色里,看出了对方不满了。
至于原因,高攀龙自然知道是什么。
还不是高攀龙刚才怂恿大家弹劾张璟时,故意没说的叶向高等人为什么不阻止皇帝的乱命的话。
毕竟,皇帝大婚推恩册封的御旨,肯定是要经过内阁,明诏天下的。
换而言之,叶向高等人是容许朱由校封赏张璟为官的,这也是刚才高攀龙话里故意没说的。
高攀龙就是想希望在不得罪叶向高等人的情况下,怂恿在场东林党人一起弹劾张璟封官的不对,让张璟撤职,好让他安排他的弟子学生接班。
没错,接班!
其实高攀龙之所以明知这时候说出来会得罪叶向高等人,还明确说出来,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这多余的工部员外郎的职位,高攀龙早就准备给他昔日的一名关系好的学生了。
本来,因为入京时间不长,再加上最近东林党事情多,高攀龙想着等过段时间,再通过关系运作这工部员外郎的归属。
结果,张璟突然冒出来把那从五品的位置抢了,高攀龙能高兴吗?
要知道,那工部员外郎可是从五品,可能权利不重,但一旦捞到工程上面的功绩,那升什么一品二品的大官可就快了。
现在,这么一个好位置被夺走,高攀龙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很明显,不能!
而不能的后果,只能是想尽办法把张璟赶下台了。
看着在场不少人心口不一的样子,叶向高心里不由一叹,又是这样,党内总是出这样的事情。
越来越多的党内要人,遇到他们自己事情的话,就全力帮东林,如果事情是关于他们自己的话,就有点内斗拆台了,高攀龙如此,刚才附和高攀龙的那些人也这样,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团结起来?
若是内部这么斗,难道要葬送他们东林现在的大好局面吗?
不过,叶向高知道,要让他们改变,实在很难!
毕竟,就像刚才,他们需要张皇后的帮助,可是高攀龙等人却又要去因为一点儿小事情,去去对付皇后的哥哥,真是吃饱了撑得!
当然,若是叶向高知道,真实历史上,即使南明亡了,东林还不止与外面政敌斗,还在内里窝里斗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创建东林?
83、方府之宴
帝后大婚后第四天,张璟在云儿、月儿的提醒下,熬过了起床气,早早洗漱,穿上朝廷送来的官服。
然后入宫去奉天殿见驾,随着文武官员一起,上贺表,行庆贺大礼。
庆贺大礼完毕,这也预示着帝后婚礼已成,与此同时,辽东战败的消息,也随着朝廷不再限制,在有心人的传播下,传得京师尽知。
原本刚刚沉浸在帝后大婚的欢庆中的京师百姓,顿时如从梦中惊醒一般,纷纷怀疑这消息真假。
不过,于大部分人而言,这消息也只是让他们震惊而已,却还没有到让他们闻建奴之名而后怕的地步。
真实历史上只有到了建奴骑兵入关如无进无人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他们才会有切肤之痛。
到了帝后大婚婚后第五天,朱由校和张嫣要行盥馈礼。
所谓“盥馈礼”,自古有之,即新婚夫妇侍奉尊长者盥洗及进膳食。
这次朱由校安排的尊长者乃是刘昭妃,毕竟,他父亲朱常洛在位太短,根本没有先帝妃子接班掌控皇宫,只能选择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管理宫廷事物的他祖父朱翊钧的妃子刘昭妃了。
古婚礼时,新进门的新娘拜见公婆时有盥馈之礼,以示妇道既成,孝养于公婆。
一般而言,盥馈礼中,新娘要用一只豚,寓意“合升侧载”,进献于公婆席前,然后公婆以室之事授予新娘,礼毕便预示公婆交接家庭诸事给夫妻,新娘从此也承担起为妇的义务,执掌管理宫廷诸事。
帝后大婚虽不同于民间,但盥馈之礼,同样也有。
盥馈礼结束,至此,帝后的婚礼也算是彻底结束,朝廷百官公卿再休息九日,寓意长长久久,大明朝廷便要开始继续正常运转了。
当然,盥馈礼的话,张璟自然是不用入宫去观礼的,而他今天出门,却是为了赴方从哲的宴会之约的。
按照京师早就流传的消息,这位曾经的大明首辅,浙党领袖,过两日便要启程回乡了。
内阁如今已无他的容身之处了,方从哲也要如他的浙党前辈沈一贯一样,从首辅之位,灰溜溜的下台回乡了。
方府之外,车水马龙,人流不断,毕竟是曾经的首辅,就算是现在下台,但也远没有到人走茶凉的地步。
朝中不少没有被东林党人政治斗争迫害的以浙党为首的非东林党人,还是纷纷前来方府赴宴,备了礼物送一送这位曾经团结各党的大明首辅!
因为方从哲那日是在帝后大婚上口头邀约自己,并未送自己请柬,张璟想了想,便直接向方府的门仆报明了身份,交了礼物,让其入府代为通传。
至于堂堂的卸任首辅,请客吃饭不送请柬,这么失礼的行为按理不该出现在方从哲这老人精的身上,张璟想来方相公也是怕丢面子吧!
毕竟,任何人一旦失势下台,肯定有不少人会冷漠处理与下台的人的关系,当然,这还是好的,若是遇到落井下石的人,那真是倒霉透了。
方从哲显然是早有考虑,故意放出消息宴请宾客,却只给一些心腹宴会请柬。
其他原本熟悉的人若是有良心,肯定会不请自来,主动赴宴;若是他们心里生了其他心思,那这样做也是无形之中,给双方台阶下了。
从方府现在的宾客人流来看,这位万历后期整合诸党的首辅方相公,现在在朝堂里,还是有些人脉的。
不过,很显然,有东林内阁在,除了少数人以外,这些人现在多数都不可能继续待在朝堂中枢的实权位置上了。
方家门仆作为原本的首辅家仆,自然是有一定眼力见儿的,即使现在方从哲已经下台,但他早就从张璟下马车时候,就判别出张璟的身份不低。
当那门仆听到张璟这么年轻,就已经当上朝廷从五品的官员时,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为什么他就没这么好运?
等了没多久,便见方从哲笑吟吟的带着五个张璟不认识的中年文士,走到府门口迎接张璟了。
“国舅爷终于是来了,在下可是盼风盼雨的等国舅爷了!”方从哲见到张璟,笑着说道。
张璟连忙不好意思的回道:“在下令方相公费心了,前来贵府,本来就十分叨扰了,现在方相公又亲自出迎,实在是令我受宠若惊了!”
“国舅爷客气了!”方从哲回了一句,而后又对张璟道:“在下为国舅爷引见几人,他们都是我大明栋梁之辈。”
说罢,方从哲一一指着身边五人,为张璟介绍道:“这是兵部左侍郎魏应嘉、右侍郎郭巩,户科给事中姚宗文,御史冯三元、张修德。”
介绍完后,方从哲连忙对那五人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见过国舅爷,这可是张皇后的族兄,如今颇得圣眷,已被陛下任命为工部员外郎了!”
那五人闻言,都看了一眼方从哲,见他话里并非是客套话,连忙一起行礼道:“下官见过国舅爷。”
“见过诸位,见过诸位!”张璟应和了两声,心思却在另一边。
初听五人名字,张璟只觉得耳熟,后来细细一想,这五人不是朝廷弹劾熊廷弼“无谋者八,欺君者三”的主力吗?
而后,张璟有意无意的深深看了一眼方从哲,暗道莫非这就是面前这个老狐狸今日喊自己赴宴的目的?
为了熊廷弼起复之事吗?
否则,方府里人那么多,这老狐狸怎么会带这五个在其他事情上毫不相干的人,来迎接自己呢?
只有在熊廷弼被弹劾罢职一事上,这五人才能联系在一起,而且他们都是其中的主力。
没有他们五人作为弹劾主力,仅仅是一个和熊廷弼有怨的姚宗文,显然没有那么大的政治能量,把熊廷弼从一个辽东的封疆大吏,给一撸到底,回家家里蹲反省的!
只是,这老狐狸,又是从哪里知道皇帝下诏起复熊廷弼,和自己有关呢?
望着方从哲,张璟一肚子疑问想问。
然而方从哲这老狐狸明显十分会把握人性,闭口不提一下子介绍张璟真的多人的原因,只是带着众人入府,安排好众人席位,然后以“安排其他贵客”为由,告罪一声离去。
留下张璟和姚宗文等人,面面相觑。
说实话,不止是张璟看不懂方从哲这一手,就是姚宗文等人,也摸不清方从哲的意思。
本来,他们来赴宴,除了是真心要送这位老首辅以外,就是想和方从哲讨论如何应对熊廷弼起复一事。
毕竟,一旦熊廷弼起复,这便意味着熊廷弼可能被皇帝无罪赦免,倘若皇帝追查当初他们弹劾熊廷弼,致使熊廷弼下台,辽东失守,那么他们这五个弹劾熊廷弼的主力,必然受到牵连,想不到辙的他们,这次也是有着找方从哲商量的意思。
结果,到了方府,方从哲只让他们安心。
而后,就让他们陪他迎接张璟了。
其实,方从哲喊了他们五人陪他出府,他们就觉得不寻常,特别是方从哲明显要他们认识张璟这个外戚,更让他们觉得其中有事情,这也是适才见礼时,他们确定方从哲没说假话,才会行礼的原因。
几人各怀心思,偏偏又不能明说,只能在等待开席前,避开心中话题,按如今文人的习惯,谈着些风花雪月或者关于时事政治的事情。
张璟也不敢只问他们关于熊廷弼的事情,只能陪他们有的没的说着这些。
不过,这一番交谈,张璟也倒是和姚宗文几人熟悉了。
话语里,张璟知道,除了姚宗文这个货真价实浙江慈溪人是浙党人外,其他几人并非浙江人,也并非浙党,更不是东林党,只能说他们和本土乡党还有浙党走得近些,和方从哲关系好而已。
这也是明末官场的常态,有的人可能什么党都不是,却偏偏和各个党都有勾结,在哪里都吃得开。
甚至有的人,本来已经加入自己乡党,可是一不如意,立马背离,转投其他党派,除了那些一开始就党派印记明显的家伙外,其他人几乎都是如此。
换句话说,朋党乡党,一旦涉及自身利益,不如意了,那就说散就散!
最明显的就是熊廷弼的死,本来身为楚党的他,和东林党是死敌,却和杨涟等东林党人走得近。
等到东林党上台,楚党分崩,其他各党也失势,立马就靠着杨涟的关系,由东林党人出面,救了他,并且再次起复。
可惜,和老牌东林党王化贞比起来,熊廷弼这个出身不对的人,明显制衡太多,权利基本被架空。
等到广宁大败,关外沦陷,二人下狱,东林党和崛起的阉党利便用这事斗法,他们二人都玩起了政客的老把戏,在东林党和阉党之间左右逢源。
本来的话,若是没有阉党发难,东林党即使在“保熊杀熊”上面自相内讧,可也完全有办法把这两人,如同萨尔浒战败的杨镐一样,护住他们这两个和东林走得近人的的性命。
可惜,阉党要夺权,自然不干,结果,二人形势险峻,性命堪忧。
那时,厚皮脸王化贞首先看出形势,为保命,毫不犹豫豁出去背叛东林,投靠阉党,接着把责任全部推给熊廷弼,并且给了魏忠贤击败东林党,弹劾其贪污的“实据”。
而熊廷弼本身就有缺乏政治斗争经验的毛病,即使阉党明显压过东林党,可还在二者之间不清不楚,没有彻底做出抉择。
魏忠贤本来就是要借广宁大败发难东林党的,见熊廷弼还这么不识抬举,自然不会留他,否则,若是熊廷弼政治嗅觉更纯粹些,也不会把自己给活活闹死了!
反观王化贞,若非是崇祯这少年上台,少年心性,一直不按规矩办事,初期对什么事情都一刀切,否则,还指不定会不会被处死。
所以,政治这东西,脸皮越厚,越无耻,才能玩得越转,活得长越!
张璟心里如此想着。
84、非喝哭方从哲不可!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来的人越来越多,当然,人没来,奉上礼物的人更多。
而且,不止是那些非东林党人,就是方从哲倒台,最大的政敌东林党,也有人没到场,却派人送了礼物过来,比如方从哲的好友,也是他在任期间最大的对手——叶向高。
对此,方从哲都是坦然接受,也不管在场宾客如何去看,这份气度,确实与常人不一般。
至于叶向高没亲自来,只送礼的原因,在张璟想来,也是叶向高不想打他朋友方从哲的脸,给方从哲留点面子吧!
否则,叶向高亲至,指不得这场宴席会出什么状况!
终于,宴席开始,方府顿时一片喜气,欢声笑语回荡,觥筹交错声不断,似乎这根本不是一场离别宴会一样。
不过,从那些很多没坐满的席位来看,这一次宴会,方府还是应该缺了很多人,可以想见,方从哲为首辅时,有多少人去巴结他。
只是,人一旦失势,那就变得什么也不是了,终究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宴会并无波折,但方从哲一定是故意的,让姚宗文等人介绍在场不少人给张璟认识,张璟架不住在场的各色官员的敬酒,只能一一回应。
当然,有着上次帝后婚礼吃饭的经验,张璟现在也不会被灌醉了,管你谁来,都是浅尝则止,反正对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一直到了宴会结束,方从哲都没有什么表示,张璟摸不透这老狐狸的意思,也不好多呆方府,便打算离开。
不料,张璟与众人饮罢,分别之后,刚要出府时,有一方府仆人将张璟拦下。
而后,便见那仆人摆手向别院,恭敬邀请道:“国舅爷请留步,我家老爷请国舅爷往别院一会。”
闻言,张璟眉头一皱,方从哲到底玩什么花样,又让他去别院?
不过,他已经入方从哲的坑了,还指望方从哲埋了,自然不会不去。
“带路!”
喊了一句,张璟便双手环腰,由着那仆人带路,前往别院再会一会那方从哲。
首辅的宅子,自然是不小,随着那仆人辗转了几个弯子,到了别院的一处花园里,在花园人工挖掘的小湖上的凉亭里,终是见到方从哲了。
此时,这位老首辅,大概也是喝得多了,正泡着清茶,借着凉风醒酒。
“国舅爷,别待在那了,过来一起喝茶吧!”
远远的,张璟便看到方从哲对他挥手大喊了一句,心里不由诧异了一下,他似乎没和方从哲这么熟吧?
走到凉亭,张璟见到方从哲已经倒好了两碗热茶,清香的茶气,立马就沁满了鼻翼。
当下,张璟也不客气,招呼也不大,就拿起他面前的小茶碗,将那一碗清茶,一饮而尽。
“爽!茶水香而淡雅,入口先苦后甜,好茶!好茶!”张璟呼了一口气,大声赞道。
宴席上张璟虽然特意控制了酒量,但前来赴宴的人数不少,再怎么控制,也喝得不少了。
此时,这一股香甜的清茶入胃,解酒又提神,加上这花园的凉风一吹,真是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了。
有那么一刻,张璟好像学着后世和他同姓的张姓后人一样,用他捞金圈钱的电视剧里的老掉牙的烂梗,跟着哼一段凉风有幸,秋月无边……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这太无脑加傻叉了,他又不是天选之子,这么装逼,只会被旁人当白痴看待吧!
“这是我当初上疏请辞,陛下恩准后,特别赏给我的今年上贡的宫中珍品——明前龙井,国舅爷觉得如何?”方从哲笑道。
“既然是珍品了,自然是好茶,方相公还需要问我吗?”张璟笑着反驳,而后摇头道:“方相公今日可是害苦我了?”
“国舅爷这是何意?”方从哲闻言疑惑道。
“所谓‘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这种清明前采摘的龙井,可比谷雨之前采摘的更加难得。今日方相公让我喝了这珍品明前龙井,他日我若是再想喝,如何还能喝到?”
“额……哈哈哈,国舅爷真是个趣人!”方从哲听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张璟这是再逗他,而后摇头道:“说来,国舅爷若是想喝,直接找皇后殿下便可,有她在,宫里的这些珍品,国舅爷还怕喝不到吗?”
“那方相公先把这明前龙井借我回府喝几天,等改日,我去宫里求皇后殿下多给我点明前龙井,然后派人送到方相公在浙江的住所可好?”
“……”
张璟这么无赖的话,完全出乎方从哲预料,让方从哲接都不好接。
有那么一刻,方从哲都想抽自己嘴巴,提什么皇后,他还准备带着这些皇帝赏赐的御用珍品,去浙江会见老朋友时装逼了,怎么可能让张璟拿走?
而且,若是这珍品明前龙井真被张璟拿走,张璟哪有可能还给他,旁人得了这稀罕物,可都巴不得拿到手不还了!
场面,一下子被张璟这插诨打科,弄得安静下来。
方从哲自然不会答应送张璟明前龙井茶叶的,他无话可说后,就那样老神在在坐张璟对面,似乎一点儿不为刚才的尴尬着急一样。
而张璟,也没心思多和方从哲继续讨要。
他知道能从方从哲这里喝到这么极品的龙井,已经是超值了,方从哲能拿出这种珍品来,都已经是张璟赚到了。
看着玉瓷茶碗里泡饮的茶叶芽芽直立,茶水汤色清洌,幽香四溢,一芽一叶,都是极品龙井的“一旗一枪”样式,张璟暗道今天就算白来一趟,喝了这碗明前龙井也是值了。
毕竟,就算他去宫里找张嫣要,也不一定能要得到,就是皇宫里,每年得到的明前龙井贡品也不会有多少。
再加上皇帝给后宫还有朝野大臣赏赐分分,张嫣她能到手也不多,估计能有几两就不错了。
明前龙井如此珍贵,张璟觉着,若是方从哲这老狐狸再不漏底牌,他今天非喝哭这老狐狸不可!
所谓明前龙井,乃是清明之前采摘的龙井,而雨前龙井,却是谷雨季节前采摘的龙井。
二者虽然都是品质最佳的春茶,但由于清明前,雨前龙井茶树发芽数量有限,生长速度较慢,能达到采摘的标准的产量很少,所以明前龙井便更珍贵。
而且明前龙井茶味淡而清澈,不似雨前龙井茶味重而耐泡,天生就是泡几口茶,吟诗作对的装逼犯的装逼神器。
张璟觉着,既然方从哲今天都拿出这种限量版装逼神器出来,怎么着也得给他点干货才对。
这么想着,张璟也不着急了,悠哉悠哉的又续上热水,喝了两碗茶,直到觉着茶水没味了,这才毫不客气的把茶碗扔到一旁。
接着,在方从哲不敢置信的眼光中,重新取来一副玉碗,而后从桌上方从哲显示自己逼格的墨绿色的玉瓷做的茶叶罐子里,又抓了一把雨前龙井,放进碗里,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茶叶泡了,根本不给方从哲反正的机会。
看着方从哲一脸懵逼,不知所措的样子,张璟心里暗笑,小样儿,小爷我还治不了你这老狐狸装逼犯了,你不是在小爷面前挖坑让小爷跳,还这么稳坐钓鱼台的装逼吗?那小爷今天就当着你的面,非喝哭死你不可!
张璟可是看到了,那茶罐里,最多也就二两茶叶,估计这就是方从哲全部家底了,恐怕他抓的那一把,真要喝哭这老狐狸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方从哲本想利用经验,先拖着张璟,等张璟沉不住气,才开口掌握形势,谁知道面前的这国舅爷竟然这么无耻,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旁若无人的换碗,自己泡茶,完全忽视了他这个主人家!
皇帝赐给方从哲的雨前龙井,也就是二两,这些日子,方从哲自己都不敢多喝,为的就是省着,日后回乡装逼用的,毕竟,就是他们出产龙井的浙江本地人,能喝到明前龙井的都少。
可是,没想到,张璟竟然这么无耻不要脸。
一般人,茶叶不够后,都是请示主人家,再让主人家安排换茶,这是一种基本礼仪。
按照方从哲原本的想法,如果他请喝茶的人要换茶,他自己亲自操刀,少抓点茶叶就行了,这样不是主人家的礼仪面子,还能节省茶叶。
谁知道,张璟完全不按规矩办,不仅不请示他换茶碗,重新泡茶,还直接一抓一大把的泡,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要知道你可是大明的国舅爷,是文化人,是知书达理的贵族,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
你的道德、节操,到底体现到哪里去了?
眼看着张璟又干了一碗茶,看这架势,可能还要换茶,方从哲心里仿佛在滴血,这些雨前龙井可都是无价之宝啊,早知道不拿出来显摆了!
心里面,方从哲顿时有些焦躁,碎碎念的暗骂起来。
毕竟他作为主人,即使张璟这么无耻,但他也不能说拒绝张璟继续换茶不是?
当下,有那么一刻,方从哲心思就有些乱了,气红了脸,直欲怒斥张璟无礼。
不过,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混迹政坛这么多年,方从哲沉住气的功夫不低,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让他自己安静下来。
同时,方从哲看着依旧喝茶的张璟,心中却是惊讶万分,暗道这国舅爷不简单啊,自己和他打哈哈,没想到不知不觉就中招了。
他明白,刚才他要是忍不住气,直接开口,那就中张璟的招了,张璟是在逼他发怒,从而开口今日的目的!
厉害!厉害!
果然英雄出少年!
怪不得是让东林那帮人吃了暗亏的人!
看来还真的值得跟你合作。
一瞬间,方从哲嘴里露笑,作出了决定。
“国舅爷,听说是你向陛下提议起复熊廷弼的,若是我能帮你平反姚宗文他们弹劾熊廷弼的罪名,你能保住姚宗文他们吗?”
85、合作谋划
保住姚宗文等人?
这是在和我提交换条件?
也太高看我了吧?
看着面前似乎一切了若指掌的方从哲,张璟觉得这老狐狸有些太高看他了,这种弹劾大臣,致使朝廷损失的重罪,他哪有那个能力?
“方相公真是太高看在下了,在下人微言轻,哪有那个能力让朝廷不治罪他们呢?”张璟回道。
“这可不对,若是换做旁人说他没有能力,我信,但是换成国舅爷的话,我可不信。”方从哲笑着说道。
“不知方相公这是何意?”张璟听后愣了一下道。
“其实想要保住姚宗文他们,关键不在于朝堂诸人,而在于陛下。”
“陛下?”
“没错。”方从哲点头道:“一旦熊廷弼官复原职,那么当初弹劾熊廷弼的姚宗文等人,必然获罪,只是这个罪名如何处置,是轻判还是重惩,也就看陛下的想法而已。”
“可、可陛下真会饶了他们吗?”
“放心,国舅爷,只要有人劝陛下,他们自然不会有事情。毕竟,他们都有弹劾的权利,只是弹劾罪名的真实性,没有多加确认,形成诬奏而已。只要这事情陛下不想多加追究,那自然能保住姚宗文他们了,终究我大明每年风闻密奏的弹劾事情多了去了,那些奏疏里弹劾别人的罪名,又有谁知道真假呢?所以,只要陛下不想多加追究,必然可以轻判。”方从哲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方相公,辽东败得那么惨,这里面就有朝廷换了熊廷弼的原因,陛下肯定为这事恼怒,现在想要让陛下轻判他们,恐怕很难!”
“而且,熊廷弼被他们弹劾罢官回乡,心里肯定有气,朝廷若是不给他一个交代的话,恐怕不能平其怨啊!”张璟皱眉道。
说实话,张璟可不信朱由校能忍得下这种气,放任姚宗文等人弹劾了熊廷弼,致使朝廷蒙受巨大损失,只要查清楚熊廷弼被诬奏,那么姚宗文他们想要安全的待在朝廷,不受什么大的损失,几乎是不可能的。
“国舅爷说得没错,不过旁人或许难以说通陛下,但国舅爷不同。否则,袁应泰一事,东林党人数次上奏,追封袁应泰,为何陛下一直死死压着,非要先议其罪,再论其功?”
“若是先论袁应泰之功的话,那如何再论其罪?倘若无人向陛下说清楚这些的话,恐怕如今追封袁应泰谥号的旨意便下了。”
方从哲看着张璟,眼神发出摄人的精光,似乎将张璟看透了一样道:“敢问国舅爷,是谁说得陛下,在袁应泰追封一事上,死死压着叶向高他们呢?”
“这我如何能知道?想来是朝中的有识之士吧!”张璟含糊其辞道。
“是吗?也许吧!”方从哲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璟道,就好像他早就已经看透了一切一样,搞得张璟一阵不自在。
而后,方从哲又继续道:“只要搞定了陛下,其他的事情自然就好办嗯了。像是熊廷弼本人,他自然是极恨姚宗文他们的,可是除非他不想起复,否则只有放过姚宗文等人,他熊廷弼才能快速官复原职,仅仅是这样的话,老夫相信熊廷弼一定会看得清楚的。”
这一番话,说得张璟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皇帝不想严惩姚宗文等人,当事人熊廷弼也不想追究他们,他们很明显就会被保住了。
想明白了这点,张璟心动了,他清楚熊廷弼能尽快去辽东,对于大明就越好,毕竟辽东可还有个王化贞在了。
要还是像真实历史上那样,那时熊廷弼选择依靠东林党起复,而东林党内当时已经选不出懂兵事的人收拾袁应泰的烂摊子,两者合拍,放下前嫌,真心实意帮熊廷弼复职。
结果,虽然熊廷弼真的复职了,可是因为朝廷要议论姚宗文等人弹劾是否有罪,熊廷弼欺君之事是否是真的,朝廷再派专门派人去辽东查访,这几番折腾,搞得王化贞那家伙运气好,在辽东做出点成绩,那可就惨了。
要不是王化贞这个东林党嫡系,突然异军突起,在大明辽河以东尽失,辽东又无人主事的情况下,运气好在广宁搞出了点成色,又凭白得了一个毛文龙这样的大礼包,让朝堂的东林党又内讧一番改了主意,选择大力培养嫡系出身的王化贞,压制走投无路才依靠他们的熊廷弼的话,也不会有后来辽东经抚不和,广宁惨败的事情了。
因此,张璟是真的心动了,若是熊廷弼入京复职,能够不像历史上那样拖沓折腾的话,以熊廷弼的能力,早日复职辽东经略,镇抚广宁前线的话,哪还有王化贞什么事?
毕竟,那时候熊廷弼是王化贞的主官,就是王化贞真的又瞎猫撞上死耗子,走了大运立功了,这功劳不也得有熊廷弼之功,东林党人即使想提拔王化贞这个嫡系东林党人,也绕不开熊廷弼,更别提让王化贞做辽东巡抚,分权压制熊廷弼了。
当然,张璟想着,若是有机会,日后把王化贞调出辽东最好,就是调不出,也不能让他在辽东前线待着,谁知道这小人闹肚子坏水,会不会为了想出风头。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如果可能的话。日后最好学习后来大明的做法,辽东前线只要有一个能力强的主将便好,否则若是突然东林党找到一个掌兵厉害的,比如孙帝师这些去抢辽东权柄,那说不得又要出大损失。
毕竟,这种战场前线,有两个主将,互不统属,那就完全是在拿朝廷国家的钱粮兵员当儿戏,给建奴送钱送粮送装备的。
“方相公,此事我只能说尽力而为,陛下也是圣聪灵敏之人,定不会妄加定罪言官。但希望方相公也能记得承诺,熊廷弼进京,言官知罪,不再弹劾。”最终,张璟如此说道。
于张璟而言,这不过是想办法让朱由校不那么痛恨间接害大明大败的姚宗文等人而已,但是于大明的整个辽东局势而言,却是会极大避免广宁大败的。
这笔交易,值得张璟去做,毕竟,大明国力不空耗,越发强盛,对他这个国舅爷自然越好。
而有了方从哲的出面,想来姚宗文等人是肯定会收手的。
记得真实历史上,哪怕满朝都觉得熊廷弼重要,他们身为言官,都坚持弹劾熊廷弼,原因还不是他们没台阶下,不能自己打自己脸说熊廷弼是无故的不是?这是最丢他们面子的!
现在,以方从哲的面子,这些人明知不能再弹劾熊廷弼,肯定会选择和方从哲合作,放弃弹劾的。
至于熊廷弼那里,张璟更不担心了,记忆里,熊廷弼虽然脾气差,但对于公事一丝不苟、不添加私情的他来说,明显不会把注意力放这种小事情上,甚至说不得会和这些言官一笑泯恩仇了。
“老夫话既然出口,自然不作得假,国舅爷放心,姚宗文虽与熊廷弼有怨,但以老夫的面子,他不会再多造次的。至于熊廷弼那里,我也修书一封,待其入京,再无弹劾之事。”方从哲饮了一口茶水,徐徐说道。
闻言,张璟大喜拜道:“有方相公这话,辽东当无忧也!”
“哎!国舅爷说笑了!”方从哲叹了一句,失笑道:“若辽东真无忧,萨尔浒大败又怎会出现在老夫手上?”
看方从哲眼神愁眉模样,显然,刚才张璟这话,让他想起了伤心往事。
张璟见此,也是不知该如何劝解了,萨尔浒大败,虽然主要责任不在方从哲,但这确实是让方从哲倒台的主要原因。
若非这场葬送大明数万精锐的大败,再加上他的长子方世鸿,在狎妓时牵涉入妓女坠马事件,使得方从哲从政治到个人的形象威信大跌,东林党就算想要靠着光宗朱常洛登基揽权,实现“众正盈朝”,也没那么容易在和方从哲的内阁火拼里胜出。
坦白来说,对于方从哲所在的浙党,对比起东林党来说,张璟还是有些好感的。
虽然二党严格来说就是狗咬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比起东林党坚决维护江浙大地主利益来说,浙党却是在方从哲的领导下。愿意在某些方面妥协,让出部分利益的。
这其实便够了,他们让出的那些利益,完全就够大明延续的了,这也是万历帝在叶向高去职后,亲点了根本不可能为相的方从哲为首辅,并让他一人独相的原因。
若非方从哲懂得大局为主,愿意和各方交流妥协,万历也不会选他,毕竟相比较脾气死硬的如叶向高的那些东林党人,方从哲这种会主动退让,给皇权和相权都留面子,还多给朝廷不然利益的首辅,更合皇帝脾气。
不过,也正是如此,方从哲让了利益给朝廷,使得不少人少了不少利益,令的方从哲领导下的非东林党派联盟内部不稳,最终被汪文言寻到机会,彻底击败了非东林党。
86、师夷长技难可成
主要的事情讲完以后,张璟和方从哲又开始聊其他的事情。
当然,这是二人主动闲扯,增进关系而已。
方从哲想更加了解张璟一些,而张璟,心里面也想和这位才下台不久的内阁首辅交朋友。
毕竟,像方从哲这类的人,就算不在庙堂,身处乡野,但他们多年仕宦所积累的政治人脉,依旧不可小觑,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自沈一贯死后,浙党唯一的领袖。
“陛下任命国舅爷做了工部员外郎,应该有深意吧?”
两人聊着聊着,聊得很愉快,直接聊到张璟最近的官职任免。
很显然,作为政坛老手,方从哲却是从朱由校的任免之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寻常。
张璟听后,稍微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朱由校让他研发新式火器的事情说了出来。
反正,这事情等他过几日正式去工部上任,肯定会被人知道的,倒不如现在就告诉方从哲了。
看这老狐狸的架势,明显有点播他这个官场新人的意思,对于这种政坛大佬的经验传授点播,张璟求都来不及求了,又如何会去拒绝呢?
“好教方相公知晓,陛下深感辽事糜烂,建奴逆贼深知我军火器战术战法,特令我主持研发新式火器,以胜建奴逆贼,使其不可从容应对我大明军队的火器。”张璟说道。
谁知,方从哲听后,却是立刻皱起眉头来,沉思片刻才说道:“陛下聪慧,萨尔浒、浑河之战,足以证明,我大明确实到了必须改进火器战术战法的地步,否则如此下去,这对付建奴逆贼的利器,便难有大用了。只是,朝廷以往便责令工部研发新式火器,甚至萨尔浒大败后,也再三催促,然而,一直都收效甚微,恐怕国舅爷这次去工部,很难完成陛下的嘱托了。”
“这也不是很难吧?如今西洋的火器技术战法,在某些方面,已然超过我大明,其火器之法,我大明多有可取借鉴改进之处。在下听闻,我大明乡野之中,多有西洋传教士聚集,这些传教士里,就有不少懂得火铳火炮制造之术,若是能将这些传教士招揽一、二,借鉴其技艺,加以改进,不就很容易改进我大明的火器了吗?甚至于,他日我大明军队的火器战术,也可以招募一些西洋的流浪军官兵卒,帮我大明改进火器战术战法,训练新式军队。”张璟随口说道,在他印象里,改进火器这东西,也没什么难度。
毕竟,后来明朝就选择对了方法,并且做得非常有成效,他的提议就是有借鉴才会这么提的。
历史上,大明后来就是主动购买西洋火炮,甚至派人主动学习西洋火器的制造技术,自己改进,并且还雇佣了一批西洋军官,训练新军,使得自己的火器实力一下子提升了几个层次,让建奴鞑子吃了不少亏,袁大忽悠就是靠着火炮利器,拿足了他吹牛逼的功绩资本。
想到这里,张璟又想到了几个人,袁可立、徐光启、孙元化,这几位可都是大明有名的看得透彻火器作用,并且重用的人。
当然,他们之中对于火器重视程度,也各有轻重。
历史上,袁可立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用戚继光的方法训练兵马,就继承了戚继光多元化运用火器的办法。
而这样做也很有成效,让得建奴连番尝到了败绩。
至于徐光启,蹉跎了半生,最终作为金子,还是发光了。
他就一直提议和西洋人学习制造火器的技术,并且主导大明购买红夷大炮的推动者,其后他还在登莱,按西洋人练兵法打造新军,配备的火器十分先进,炮火能力也十分强大,尤其难得的是相较当时的明军,这支新军的机动运输能力上了几个台阶,几乎有了点近代军队的影子,在张璟看来,徐光启对于大明火器居功至伟。
而孙元化就不提了,本来就已经放弃科举取士的他,不就是因为从徐光启学习西洋火器法和数学,成为西洋火炮专家后,受到帝师孙承宗赏识举荐,才发迹的吗?
当然了,后来大明能那么重视火器,这也得亏崇祯知耻,清楚关宁军拦不住,才咬碎牙的往新军上面砸银子。
如果不是后来孔有德这个变故,崇祯后来在山东练的这支新军一旦练成投入辽东战场,很有可能会改变辽东战事的结果。
然而,就是因为出了一点儿不起眼的小意外,让大明努力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直接就导致大明在军事上,彻底被建奴赶超了。
历史有时候就是那么的让人无语,就是因为一只鸡,彻底葬送了国库窘迫的崇祯时的明朝政府,花巨资打造的“新式军队”。
如果当初孔有德和手下的八百辽东精锐,能没有山东百姓地域上的歧视,能满足他们的基本生活需求,或许就没后来这么多事了。
如果被派去支援祖大寿的孔有德部,半路上又累又饿的他们,偷的不是一门出了十四个进士,背景庞大的王象春家里的鸡的话,或许结果也会不同。
如果家里财富无数的王象春,事后大度一些,不那么在乎那一只鸡,逼迫羞辱孔有德的话,也不会逼得忍无可忍的孔有德带人谋反叛逃建奴,闹出那开启大明灭亡序幕的“吴桥兵变”的话,说不得建奴的火器就不会赶超大明,使得大明之后不得不为了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而加重盘剥百姓,加快了各地农民起义的进程,并最终毁了自己。
……
不过,世界上没那么多如果。
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吧!
天要亡明,天欲灭汉!
至于招募西洋军人教习,改进明军战术战法,帮忙训练新式军队,在张璟看来就更不是问题。
毕竟,徐光启的新军中就有一百五十多人的西洋军官,其中至少一半的人,后来还为明朝殉了国了。
而孙元化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时,就在登州网罗西学英才,并且大胆募用西士,组建一支有二十七名西洋人的外籍军团,使登州在当时走了“东陲之西学堡垒”的美誉。
并且后来在南明永历时期,永历朝廷也依旧在澳门招募西洋雇佣兵。
之所以如此,张璟知道多是西洋传教士的功劳。
他们为了赢得大明的好感,帮他们传教,便用自己天主教在西方的实力和影响力,不断为大明提供技术和人才,希望通过这种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形势,达到他们的目的。
这也是后来螨清窃据神州后,西洋也主动接触螨清的原因,毕竟,这些人只想要接触中国的实际统治者,大明既然没可能了,那就只能找鞑子了。
不过,现在这事情肯定不会存在的。
张璟确信,只要自己现在以国舅身份接触那些渴望传教的西方传教士,许诺一些好处,对方肯定会尽心尽力的给他准备好他需要的技术和人才,至于才占据一隅的建奴,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当然了,外国的科技人才要学习和吸纳,本国的科技人才也不能落下,袁可立、徐光启、孙元化这种人才,能招募麾下的,有一个算一个,他张璟是不嫌多,全部都要。
记忆里,袁可立、徐光启、孙元化三人,都是忠贞之人,就是孙元化被孔有德俘虏,也没想过投降,这种忠诚有能力的人才,张璟不要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不过,袁可立是东林党人,虽然是东林党人,虽然他是东林党少有的不仇视其他党派,并且愿意合作,不愿意党争,内耗国力的开明人物,但毕竟身份特殊,而且这位日后又是帝师,想招募拉拢,看着也是各种不可能,只能看看日后有没有机会合作了。
至于徐光启和孙元化,自己去找太麻烦,等正式就职后,直接让朱由校给自己找人并且调来,反正他已经金口玉言开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不用白不用不是?
张璟心里如此想着,丝毫不在意对面的方从哲看他的脸色。
“招募西洋传教士、军官兵卒,为我大明所用?看来国舅爷早有准备啊,此法确实是最佳良策。”方从哲笑着夸了句张璟。
心里面,方从哲却是暗道,这国舅爷虽然看着能力不俗,但到底还是嫩了点儿,也罢,老夫反正离开朝堂了,就提点下你,让你少走些弯路吧!
而后,方从哲话锋一转道:“只是,若是这样,老夫还是劝国舅爷别去趟这趟浑水了,难道国舅爷以为朝中没人如此进言过吗?甚至我大明也早有和西洋传教士学习的先例,可是,国舅爷见过朝廷的火器技术发展的更快吗?还不是依旧那样?”
闻言,张璟眼神一凛,顿时觉得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明朝统治者又都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西洋火器技术与自己的差距,怎么会没做过师夷长技的事情呢?
可西方传教士入大明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把西方远远高于自己的火炮技术学到手,这本身就有问题。
除非,这不是明朝政府不作为,看不到自己军事与西洋的差距,而是有什么势力,从中作梗,在中间故意推迟拖延这些火器技术的发展。
“敢问方相公,朝中是否有人故意在朝廷研究火器里阳奉阴违,拖延改革?”想了想,张璟试探问道。
87、方从哲荐人
张璟问得简单直接,可是,方从哲回得却不是非常洒脱了。
“这里面的事情说来复杂,涉及到太多利益牵扯了,具体的,还是等国舅爷到了工部,自己去看吧!”方从哲说道,不过这话对于张璟而言,其实说了等于没说。
“……”张璟一时语塞。
这老狐狸到底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呢?
他说的事情复杂,涉及太多利益牵扯,是告诉自己动不了吗?
想到方从哲既然早就知道火器改革积弊,可任首辅时,都没能改变,恐怕这里面真有什么连方从哲这样的政坛大佬,都忌惮的利益集团吧!
突然间,张璟心里对那个神秘的利益集团,有了更多的好奇心。
只是,无论对方是谁,他张璟都要把火器改革之事做成,即使得罪更多人也在所不辞,毕竟不把火器搞起来,就很难震兴大明的武备。
反正,他现在是国舅,他也不怕得罪人,只要不是谋反,就算那帮利益集团反扑,也弄不死他。
换句话说,大明武备不兴,他张璟绝不罢休!
“不过,说到火器研发,老夫倒是知道一个人,他或许可以帮到国舅爷。”方从哲显然不想在这方面上多说,话锋一转,转移话题道。
“谁?”张璟问道。
心里面,张璟也在好奇会是谁引起方从哲这前首辅的注意?
袁可立?徐光启?还是孙元化?
前者应该不会,虽然他现在就很出名,但毕竟是东林党人出身,方从哲不会这么帮政敌才是。
后两者的话,也不像,毕竟按理来说,他们现在名声也不太显,不该这么早就传到大佬的耳朵里才是。
那会是谁呢?
“此人名为毕懋康,字孟侯,号东郊,歙县上路人,弱冠即工古文辞,善画山水,宗王维富春笔意。其为官时,能力不凡,又极擅兵器研发,在老夫看来,他可是国舅爷改革火器的不二助手。”方从哲并没有和张璟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
“毕懋康?”张璟闻言先是一愣,这名字听着耳熟。
不过,很快张璟就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那明末的“二毕”之一吗?他却是把这两个大才给忘了。
所谓“二毕”,乃是指毕懋康与族兄毕懋良,而毕懋良,字师皋,号见素,安徽歙县上路人
二人都是正经科举出身,早早成名,而且内政兵事都懂,并且成名以后,也都开办书院,讲学子弟,十分受人尊敬,名声很大。
而张璟竟然忘了毕懋康,却是有两方面原因的。
其一是因为他太在意建奴,印象里都是后来参与辽事出名的人,对于毕懋康这个和辽事接触不大的人,自然印象低,容易忘了。
其二,却是因为毕懋康在对火器研究上,贡献太大,后来引起螨清忌惮,所以刻意在淡化他,使得张璟对他印象不多。
毕懋康后来撰写了《军器图说》,书里罗列各种火器、毒弩,图文并举,叙说军器之制造,使用与威力,完全就是一本军事兵器的百科全书,只要识字的人得到,稍微学习,有人有火器,就完全可以短时间组建一支火器大军。
众所周知,后来螨清奴役汉族,除了在思想上大兴文字狱禁锢百姓思想,剩下的就是在汉族各种起义军军备扩充实力上的限制,而这种教授普通人掌控火器的书,自然也在螨清限制之列。
甚至后来,螨清还严格禁毁了《军器图说》,并且有意淡化毕懋康的名字,只是,随着后来英国人屡屡在兵器上打败螨清,螨清这才放开了《军器图说》。
“不知东郊先生,现在何处?”想了好一会儿,张璟问道。
既然知道毕懋康有这个能力,张璟觉得他就应该毫不犹豫的拿下,只是对方名声大,也不知道张璟能不能压制得住对方。
“如今其人在山东任职,国舅爷若是有火器研发不解之惑,大可以修书向他问解。我与孟侯相识日久,知道他的性格,最爱这些技巧之物,国舅爷有问,他必定会知无不答的。”方从哲回道。
“谢方相公举荐,有东郊先生在,研发火器之事,又多了几分把握。”张璟谢道。
“国舅爷客气了,老夫也做过国子监的司业、祭酒,如此说来与国舅爷之间,倒也有些师生情谊,帮国舅爷论理也是应该的。”方从哲套着近乎笑道。
年轻时候,方从哲也和大明大多数首辅一样,做过国子监的司业、祭酒。
而张璟知道,方从哲正是有那任职国子监司业、祭酒的履历,在这期间,结下了大量的政治人脉,才能有后来入阁的政治基础。
不过,方从哲现在故意提出来,还和他论近乎,谈什么师生关系,如此讨好,必然有鬼,张璟心里这么想着。
果然,方从哲下一句话,却是说出了他的心思。
“不知国舅爷去工部任职,可有合适人手,为国舅爷驱使?去了工部,很多事情,用自己人会更方便些。”方从哲问道。
“人手?”张璟摇头道:“我任职日短,手下并没有什么合适的人。”
不过,很快,张璟反应到了什么一样,笑着反问道:“莫非方相公要给我送人吗?”
方从哲笑着点头应道:“确实如此,我这里尚有些你的国子监年长前辈师兄,能力不俗,皆可为良吏之选,只是如今都赋闲在家,却是非常适合国舅爷所需。”
“这样啊!”张璟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而后才道:“那就请方相公出面,联络他们,令他们去我府上,让我看看他们如何,再做决定!”
“好!过几日,我便让他们一起去国舅爷府上。”
……
凉风习习,张璟答应了方从哲要求后,老狐狸显然是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也不再谈论了。
张璟见此,便告辞离开,方从哲也没拦着。
望着张璟离去的背影,方从哲脸色蓦然一变,思考着往张璟身边塞人的得失。
现在朝野已经被东林那帮人控制了,他想暗地里有什么动作很难了,这意味着他复出机会不大。
不过,就是如此,他方从哲也不会让东林那帮人安稳坐着的,既然张璟能让你们吃亏,那我宁愿什么也得不到,也要让你们东林吃瘪。
若是能因此,扳倒东林党,他方从哲说不得因祸得福,如那叶相公一样,二次出任内阁首辅。
回想着今日和张璟谈论的事情,方从哲自觉并无问题,他的局已经设好,剩下就看这位国舅爷的能力了,只要他浙党的人还能又不少留在朝堂,等到时机一至,他不愁没机会再次回到朝堂。
唯一所虑者,便是那熊廷弼会不会如他所愿,与姚宗文他们放下恩怨了。
对此,方从哲虽然把握很大,但也不敢做保证,他只能赌,赌熊廷弼和他一样不愿失去官职,失去权利。
想来,那熊蛮子也该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若是争着,拖得时间长,引得他起复拖延,导致夜长梦多,那可就不美了!
方从哲心里,如此想着。
88、是你!
出了方从哲府邸,张璟带着喝了解酒茶水,醒酒后的微醺醉意,上了马车回府。
方从哲和他讲的话,张璟需要好好休息下,再考虑如何应对。
很显然,原本觉得并不难的的火器改进问题,当初以为是老天爷白送他功劳,现在似乎变得有些棘手了。
工部里面的水,恐怕不是一般的深!
嗯,一切,得等到去工部任职后再细看了。
车轮滚滚,碾压在青石板上,张璟也随着慢慢摇晃的车轮,陷入了假寐。
马车很快就到张府不远处,在他们前方,只见两个少女正抱着一堆用油纸包裹的东西,一边闲聊,一边向前走着。
“小姐,你对小侯爷可真好,这么多天不出门在府里照顾小侯爷,今天出门,还是小侯爷要吃桃花糕,才特意出府买桃花糕了。”那双手拿满东西的婢女,俏皮笑道。
她是那小姐的贴身婢女,叫涵香,素来活泼好动。
平日里那小姐不出门,涵香也没机会出门,若是赶上小姐和小侯爷出门,就更没机会了。
这次快半个月没出府门活动,可把涵香闷坏了,这次有机会出府门,那张嘴就没停过,一路上乐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哥哥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肯定是要照顾他的。而且这些日子,娘亲都哭成泪人了,我也不可能忍心让娘去照顾哥哥,至于爹爹那里,为了哥哥的事情已经操碎心了,哪有功夫管府里的家事?我不在一旁照顾哥哥,还能让谁照顾?万一其他下人照顾不及时,不还是让我哥哥受罪吗?”涵香身旁,两手也拿着几盒糕点的薛昭蕴,有些伤感道。
显然,想到哥哥薛濂伤重卧床,还有母亲天天以泪洗面,这小姑娘心情就不好。
“是啊,侯爷这些日子忙着筹钱和陛下的婚事,忙得白天都不在府里,家里没了小姐,真的不行。可惜了小侯爷,受了那么重的伤,到现在还没好,真不知道侯爷下手怎么那么狠,那天可真是把小婢看懵了,真怕小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到时候咱们阳武侯府,日后可怎么办啊?”涵香想到了什么,忧心说道。
薛家早先为争家产没落的时候,他们这些下人可都经历过。
若是薛濂这个阳武侯的嫡系继承人死了,阳武侯又绝嗣,指不定薛家族人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他们这些下人,肯定又要跟着受罪。
因此,涵香不得不忧心,薛昭蕴对她极好,若是薛家换了主人,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再伺候薛昭蕴,如果换个对她不好的家主,那可就不好了。
“这也怪不得爹爹,那日爹爹若不这么做,万驸马要惩治哥哥的话,恐怕不比爹爹下手轻,爹爹也是要保哥哥的。”薛昭蕴摇头道。
涵香听了,也是无奈道:“没办法,小侯爷不是得罪了国舅爷,否则咱们侯爷也不至于这么做。”
“别和我提那个姓张的,想到那个混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宰了那混蛋。”听到涵香提到张璟,薛昭蕴想到对方不仅调戏过她,又害得母亲以泪洗面,哥哥伤重卧床,就恨不得扒了张璟的皮。
“是,小姐。”涵香见薛昭蕴脸色不对,连忙应道。
薛昭蕴听了,点了点头,看了眼前方的路道:“快到府里了,入府后,千万别提这些知道吗?要是传出去爹爹做这事是为了保哥哥,天知道万驸马会不会知道,而后再打上门,那可就遭了。”
“是,小婢省得。”涵香应道。
两人继续走着,很快走到一处正在上牌匾的府邸外,听了下来。
“咦,涵香,这宅子有人住了吗?”薛昭蕴看了眼两个家仆装扮的人,和几个伙计装扮的人正在给他们宅子上牌匾道。
记忆里,这宅子是朝廷查封抄家某个大官没收的,不过已经好久没人住了,也不知道这次赏赐给了谁了。
“不知道,我这几天都没出门,也不清楚这宅子开森了,不过对方可能是新搬来的吧!”涵香摇头回应,而后看到那牌匾上的“张府”二字,说道:“原来这宅子的新主人是姓张啊!”
“姓张?”薛昭蕴闻言,看了眼那牌匾,秀眉一皱道。
“是的!”涵香点头道。
“哼!走!”薛昭蕴闻言,冷哼一声道:“姓张的都不是好东西,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字。”
说完,薛昭蕴便打算走,心里面,她真是恨死张璟了。
若是没有张璟,他薛家至于出这么多事情吗?
难道那个登徒子,那天看到她为她哥哥求情,不知道怜香惜玉,退一步,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她哥哥薛濂不就是得罪了他,至于张璟这么赶尽杀绝吗?
薛昭蕴心里,可谓是骂死了张璟了。
“是!是!姓张的都不是好东西,小姐等等我!”涵香连忙应着,而后就要跟着离开。
谁知,两人对话里,喊那句姓张的都不是好东西,声音极大,直接就让在张府外帮忙干活的大宝、二宝兄弟听到了。
二人被分配到张家为仆,张璟这些日子,又对二人极好,心里面都已经对张家有所归属,现在听到有人诋毁张家,这还得了,当下二人便不顾牌匾,直接就在府外,追上拦住了薛昭蕴主仆俩人。
“哪里来的野女人,敢这么污蔑我们张府?当这里是集市,任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成?”大宝看了二人,立马生气道。
“混蛋,你嘴放干净点,我们小姐是能随便说的吗?”涵香听到有人骂小姐,小辣椒火气的她,当先便还嘴道。
“嘿!你这贼娘皮吃了豹子胆不成?连我们张府也敢骂?知不知道我们家主是谁吗?告诉你,说出来,吓死你!”大宝见涵香又还嘴,当即怒道。
“吓我?你当我厦大的?告诉你,我从小就不怕吓!”涵香想也不想回击道。
她是薛昭蕴的人,此刻见薛昭蕴被这两个不知道哪个府上的家仆,这么不被尊重,涵香当然要毫不犹豫的为小姐找回场子了。
一般的薛昭蕴见此,并未说话,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对付这种仆人,她从来不放在眼里。自然不能亲自动手,涵香的行为很好的帮助她,所以她可以一直稳坐钓鱼台。
“你……”大宝被涵香这一顿骂,顿时语塞,连忙招呼人手道:“你们别忙着上牌匾了,都过来,给我拿下这两个小娘皮,等老爷回府再作处置,连皇亲国戚都敢骂,真是不知死活!”
那些送牌匾来的伙计听到后,相互瞧了一眼,不是张家家仆的他们,很快做出了选择。
先帮助大宝、二宝,把两个女人围起来再说,张府里的主人可是国舅爷,他们就算不是张家仆人,但此时也得帮张家,那可是连他们老板都要巴结的人物。
很快,薛昭蕴和涵香,就被一帮大老爷们给围住了,根本没有离开的去路。
这一下子,涵香慌了,她其实就是嘴上强硬些,如今碰到这么多人把她围着,也根本泼辣不了了。
此时,就是涵香旁边,一直面不改色的薛昭蕴,也是有些怕了,她身边又没有薛家男仆,她们两个女人面对这么多男人,确实很难维持镇静。
“小娘皮,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劝你们,别反抗,乖乖和我们回府里,等我们老爷回来,再处置你们。”大宝看着二人,冷冷喝道。
“……”薛昭蕴和涵香二人,被这气势一逼,根本不敢说话。
场面,突然之间,陷入沉寂。
过了小一会儿,突然间,传来了一阵马车声音。
没过多久,便见一辆马车赶来,见到前方道路被一堆人堵住,车夫连忙一挥马鞭,扯住缰绳,把马车停了下来。
正在假寐的张璟,受这一晃动,也被弄醒了。
张璟习惯性的掀开窗帘,看到熟悉的府外场景,然后主动从车夫坐的另一端,下了马车。
下车后,张璟伸了个懒腰,大喊道:“终于回府了,大宝、二宝,你们人呢?快把老爷我扶回府里,今天喝得也不少,走路有些飘!”
不过,这一声喊,显然没人应着。
张璟不由有些好奇,连忙四处查看,很快便看到了围着薛昭蕴和涵香的大宝、二宝等人。
“是你!”
“是你!”
……
89、邻家有女
看着面前穿着墨绿裙子的薛昭蕴,张璟显得一脸怪异。
这姑娘怎么在他府前?
难道是自己上次得罪她,这次她要来上门报复的?
可也不像,对方大包小包的拿着东西,倒像是送礼的。
真是奇哉怪哉!
莫非……对方是上门赔礼道歉,希望他别把事情做绝不成?
张璟如此胡思乱想着,可对面的薛昭蕴却已经提前喝骂起来。
“混蛋,你怎么住到我家附近的?有你这样把事情做绝的,敲诈了我家钱财,还要天天在我家府前羞辱我家吗?你个无耻小人、混蛋、流氓……”薛昭蕴有些带着哭腔的喊道。
别看她有时候娇蛮,可归根到底她也只是个小女人而已,眼看张璟这么欺负他们薛家,现在还带这么多人围着她,一下子就有些气得哭了。
“薛昭蕴,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呐,我张璟行的端,做得正,至于这样羞辱你家吗?再说了,就算要羞辱,你家在我面前还不够格了,拜托你回去照照镜子再看看你们薛家,有没有这个脸面让我羞辱吧!”
张璟一点儿也不会怜香惜玉,对着薛昭蕴直接张口喊道:“实话告诉你,薛昭蕴,这宅子是陛下赏赐给我的,至于怎么在你们薛家府邸前,那只能是意外了,要问那你也只能去宫里问陛下,为什么赐了这座宅子给我?”
“你……你无耻,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薛昭蕴气急道:“怎么?现在派这么多人堵着我,真以为我们薛家怕你不成?”
说实话,薛昭蕴自己都觉得冤枉,怎么好端端的又遇到这煞星了。
如果知道张璟搬到她家附近,她绝对不会来从这经过的,她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意见到张璟。
可惜,薛昭蕴这段时间都在府邸里照顾她不能下床的哥哥薛濂,身边的婢女涵香也是这样,这才有今天的事情。
现在,张璟让她去问皇帝什么情况,完全就是在羞辱她,如果她薛昭蕴真的随时随地见到皇帝,这皇后还能由他张璟的妹妹做吗?
有那么一瞬间,薛昭蕴觉得她被张璟羞辱了。
看了一眼把薛昭蕴主仆围着的大宝、二宝众人,张璟佯装发怒道:“还围在这干嘛?都没眼力见儿吗?不知道这是阳武侯府的薛小姐,都给我撤了,该干嘛干嘛去!”
“是!老爷!”
大宝、二宝等人,齐齐应了一声,然后便一下子撤了,走到府邸门前,继续上那副刻着“张府”的牌匾。
眼看四周没了束缚,薛昭蕴顿时松了口气,死死瞪了一眼张璟,而后跺了跺脚,气呼呼的离开了。
临走时,薛昭蕴还不忘喝骂一句道:“张璟,你个无耻混蛋,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我也不想看到你啊,可是咱们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恐怕不能如薛小姐愿了!”张璟听了薛昭蕴那话后,仿佛没事人一样,阴阳怪气的还击道。
“你……你混蛋……”
薛昭蕴气呼呼的喊了一句,却也无法对张璟怎么样,只能带着一肚子气离开。
看着薛昭蕴离开的样子,张璟突然觉得,这小娘皮生气的样子,倒是有趣得紧呐!
哼!
跟我斗?
让你一被子都带着哭声,求饶着叫!
……
不过,回到府里,张璟喝了月儿端来的茶水,感觉轻松后,便招来大宝问话。
张璟也没问什么,只是问问大宝,他这宅子和阳武侯府的位置关系。
说实话,打从得到这宅子时,张璟一天到晚就待在府里,接受礼部官员培训,为朱由校和张嫣大婚忙碌,根本没空在这条达官显贵的街上串门结交,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家和薛家是邻居。
今天见到薛昭蕴,张璟也是有些惊讶,心里面,他也是暗想,这件事情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呢?
如果这是机缘巧合的话,那未免也太巧了吧,巧合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既然见到薛家人,还靠得这么近,那就得赶快把债收回来,他不急皇帝可着急了,张璟可害怕某天朱由校收不到钱直接把他的官职一撸到底,那就得不偿失了。
等等……这里面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会,选这处宅子给我,是朱由校的主意吧?
为的就是要让自己好收债吗?
这皇帝要钱真穷疯了不成?
张璟心里突然多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越想越觉得合理,这宅子地址肯定要经过皇帝同意的。
若是朱由校命令下面人选阳武侯府附近的宅子给他,那还真的有可能如此。
一瞬间,张璟觉得他那个皇帝妹夫,城府和阴谋不是一般的深。
把他家安排在这,还怕他张璟收钱故意拖延吗?
收邻居的债,肯定不会慢的,这就是变相的紧箍咒,逼得你去收钱,真是太有心机了!
如果他张璟敢拖延,这就是他欺君大不敬的借口啊!
想到这,张璟再也坐不住了,必须要想个办法,先把钱找来,送进宫里。
就算薛钲他暂时凑不出那二十万两,起码先给他十万两救救急,送进宫里也行。
否则,若是哪天朱由校让他入宫见驾,问了钱的事情,张璟该怎么回话呢?
因此,当下张璟对大宝命令道:“去找人给我看好日子,然后给我到百味坊把那一天给我包了,订酒席。接着持我名帖,把我家附近的达官贵人都通知一遍,就说我前几日忙,没宴请大家,现在,正式举行乔迁之宴,希望各位邻居赏光赴宴。”
“是!小人明白!”大宝领命,当即便欲转身离去。
不过,却被张璟连忙叫住“慢着”。
而后,张璟又特别叮嘱命令道:“记住,那阳武侯府,一定要给我通知到位,绝不能漏过!”
“是!”大宝听后,眼中一凛,行礼后领命而去。
看着大宝离开,张璟心里才稍稍安定。
这下子,薛钲那里可就通知到位,而他本人,也不得不来,到时候就可以借机敲打一番,先拿钱填朱由校的坑才行。
其实吧,按理来说在自己这宅子举办宴会最好,可是一来他的宅子小;二来,府里就四个仆人,根本接待不了宾客,因此只能在外面订了。
看来,这招仆人必须得抽时间早点做了,不然说出去,他张璟都觉得的丢人了,堂堂的国舅爷家里,一共就四个人伺候着,这也太艰苦朴素了吧?
入夜,凉风习习,今夜,注定京师不会太平。
阳武侯府书房里,只有一盏微黄的灯光点燃。
薛钲看着桌上张璟府邸的请柬,左右为难。
想到他才凑了八万多两白银的现银,剩下的都是一些还没卖出去的古玩字画,还有一部分田契,现在又要去见张璟,可是愁死他了。
如果张璟和他要钱,他那这些去,能不能让张璟满意呢?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终究他是要去见张璟的。
薛钲心里,如此想着。
而国子监内,也有早就预谋的事情发生。
三更时分,国子监库房里,突然冒起无数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
……
经过一夜救火,经国子监祭酒吴庭礼为首等人调查,终于查出了原因。
吴庭礼上奏朝廷,因为天干物燥,库房纸张失火,导致国子监一部分文档被毁,所幸无大碍,没有人员伤亡。
正沉浸在新婚时刻,以及关心辽东局势的朱由校,根本没心思理吴庭礼这种小事的奏折,特别是这还是常见的藏书地方失火事件,直接就让内阁批复让吴庭礼自行处理善后,注意防火措施,以防下次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90、张辅之
大宝请人选的宴请府邸周围邻居,庆祝乔迁的日子,定在了十日后,看日子的人说是什么黄道吉日,那一天办宴席一定大吉。
当然,对于张璟而言,这些倒是无所谓日子,反正都是请客,到哪一天请客都一样,关键是能不能完成他预定的告诫阳武侯府的目标。
而后,日子慢慢的熬着,终于,到了帝后大婚后,百官上任的日子,朝廷也正式重新开始运转。
也就在这一日,张璟也要正式去工部报到。
说来,现任的工部尚书也姓张,叫张辅之,字子赞,他是朝堂内少有的什么党也不是,凭着以往的功绩,一步步爬到如今位置的狠人。
不过,这位张尚书,其实本来不姓张,本来姓尤,却因“为张振之所知”,后才改姓张。
张振之是已故的历经嘉靖、隆庆、万历三朝的名臣,做过杭州知府,兵部员外郎等要职,其服官二十年,益厉风节,为官正直,不趋附嘉靖时期的权臣严嵩。
其生平自誓一念不私,平日所吃饭食,几乎见不到什么肉食荤腥,后来安稳去官回乡,囊中也仅有二金而已。
嘉靖时期有名声极大的清官海瑞,其实张振之的品行也不差,名声不显,也只是没有海瑞把英明的嘉靖帝,上疏骂得狗血淋头的事迹而已。
当然,张振之除了品行高洁外,识人的能力也高,最有名的便是他曾经识拔大戏曲文学家汤显祖,显祖因此恩情,以师事之。
而张辅之也是因为张振之晚年对其有知遇之恩,毅然决定改姓。
到了工部衙门,告知守门的役卒自己的身份,在役卒恭敬的神情里,张璟很快便见到了那位改姓的工部现在的主管人,已经两鬓霜白,老态龙钟的尚书张辅之。
只是,这位张尚书,看着实在是过于老了,老的张璟都有些害怕对方会不会在任上猝死了。
“见过张尚书。”张璟拜道。
当然,见了上官,张璟也就只是一拜而已,至于什么大礼参拜,那基本没可能。
不过,以张璟的另一重身份,现在来讲,恐怕也没什么人敢让他行大礼了。
“嗯!”
出乎张璟的预料,他对这位张尚书态度不佳,而张尚书同样对他也没好态度,淡淡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完全没有其他人见了张璟都要恭维几句的样子,倒是有些“特立独行”的感觉。
“这是下官的告身,请尚书过目。”
看了眼面前这个似乎真的不在乎他大明国舅身份的张尚书,张璟暗道一声有趣,便递上朝廷提前发给他的任命就职文书,交给对方。
慢悠悠的接过文书,张辅之的眼神发出他这个年龄和身体不该有的精光,张璟这才感觉到几分对方能继续留任的原因。
匆匆浏览一遍文书后,张辅之起身对张璟抱拳笑道:“告身齐备,我这便代表工部全体同仁,欢迎张员外郎就职。”
“多谢张尚书。”张璟谢道。
“张员外郎所司之事,陛下早有特旨告知我,我也不会多问,这便命人带张员外郎去军器局。来人呐,带张员外郎去军器局……”张辅之客套完,也不废话,直接喊了人来,让对方把张璟带到制造研发火器的军器局去。
至始至终,这位张尚书似乎就像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一样,一点儿也不想和张璟有过深的接触,实在让张璟有些搞不懂,难道他很讨人厌?
反正,不是张辅之有毛病,就是他张璟不知哪惹得这位工部尚书不满了。
当然,张辅之也透露了一点,很显然,朱由校对他耳提面命过什么。
莫非,张辅之之所以敢对他这么有恃无恐,不搭不理的原因,就是这个原因吗?
他的背后是天启帝朱由校?
被工部安排给张璟带路的,是个工部摘抄资料文书的书吏,叫邓健,不过他对张璟的态度,却是和张辅之有天壤之别。
一路之上,这邓健可谓是不断的献殷勤,主动为张璟介绍沿路来工部的一切,但凡张璟感兴趣的问题,他都是详细讲解,直到张璟听懂为止。
很显然,这个热情的邓健,对张璟是别有所图。
事实上,确实如此,听到传话说给张国舅带路去军器局,邓健可是第一个自告奋勇的要带路的,而也幸好他平日里孝敬管事的东西多,正好被选中了。
邓健做了这么多年书吏,自然想着能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如今有机会出现在国舅爷张璟身边,只要他办事好引得张璟注意,说不得日后张璟升了迁,就带上他。
到时候一旦有什么好机会,有国舅爷出面,他说不得还能混个比书吏更好的差事。
想到张辅之对他的冷淡态度,张璟就气不打一出来,以他大明国舅的身份,只有他对别人爱理不理,如何有别人敢对他如此?
当下,张璟就想出口气,喊来邓健询问张辅之的事。
不过,越听,张璟越觉得张辅之脾气虽然臭,但是处理事情来,确实十分厉害。
即使现在张辅之年龄大了,手脚不方便了,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他对于整个工部的掌控。
当然,从邓健的话里,张璟也知道张辅之对自己这样,不是为了搞特立独行,是他从来都这样,对谁都不会过分亲近的。
念及于此,张璟的心情却是稍微好受了些,同时也在暗道,恐怕这也是他能在这党争四伏的明末,能不参与党争,还做到一部尚书的原因。
毕竟,是个皇帝都喜欢这种能干事,却不结党营私的家伙,也难怪张辅之这么老了,都没致士,实在是皇帝宠幸所致。
想到这,张璟不由得佩服起张振之来了,他的眼光确实毒,看他识拔的那些人,似乎都和他一个臭脾气,不喜欢恭维客套,趋炎附势,都是特立独行,不怕强权的人。
如张振之识拔的汤显祖、张辅之这样的,其实都是中了进士,不与官场同流合污的人。
只是可惜,汤显祖看不下去官场黑暗,不愿和对方亲近,辞官回乡了,最终在创作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这也算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