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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好国舅全文阅读

作者:泉释一切     明末好国舅txt下载     明末好国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91、建奴应对

    眼见得王化贞言语中的酸意明显,李珲决定再次深入试探,刚才的交流已经基本上让他知道王化贞的品性能力了。

    这不过是个小心思多,又十分自大,还很有野心想法的家伙,李珲觉得他对付王化贞,只需要在除了调兵之事上拖着王化贞,其它事情尽力满足吹捧它,恐怕王化贞日后就算会因为他在调兵一事上与他起争执,但也不会愿意和他撕破脸皮的。

    然而,虽然不会撕破脸皮,但是李珲心中清楚,小心思多的王化贞到时候一定会给他暗地里使绊子报复,所以,为了试探出王化贞到底有多少心思,李珲决定继续刺激王化贞。

    “说起来,上使应该不知,当初杨公配享宣武祠时,因国内无杨公画像,我宣祖为求得其画,数次派人入大明寻访,皆因画像不真而作罢。后来,几经努力,后来,终是求得杨公画像,宣祖为此令后世李氏子孙,代代祭拜杨公,感念杨公指挥明军救援我朝的再造之恩。”李珲一脸敬重的讲着朝鲜对于杨镐的感激故事,丝毫不顾及他身边的王化贞,脸色越来越不好。

    “朝鲜国宣祖,真乃仁义之君!”王化贞十分客套的恭维了一句后,没有说什么。

    原本在异国他乡,王化贞还想立下不世之功,好让中外皆知的,可是现在,他还没成名,就一天到晚听着一个大明已经关进诏狱,生死不知的罪官的名声,这哪里能让自以为是的王化贞高兴?

    身为一国之主的李珲说的话,完全让王化贞以为,他这个年纪轻轻就经略朝鲜这一要职的大明官场里的明日之星,无论他在朝鲜做出什么样的功绩,还不如杨镐这个仕途几起几落,如今更是因为打了败仗而下诏狱的罪臣在朝鲜的名声大,这怎么能让王化贞能接受?

    眼神阴鸷的王化贞,心里甚至因为李珲的话,开始痛恨杨镐,盘算着要不要写一封弹劾奏疏,拿着杨镐在萨尔浒战败的污点,好好弹劾他,最好能让杨镐死了,这样的话,或许在朝鲜,他这个现任的朝鲜经略,就能和杨镐平起平坐了。

    一旁的李珲,见王化贞的阴险脸色,虽然不知道王化贞在打算做什么,但看王化贞的样子,李珲心里明白这个家伙,必然已经憋了不少坏水了。

    虽不知道王化贞到底想对谁使坏,但是通过这番观察,李珲明白,在小事上,一定要宠着王化贞,否则说不得会因为小事,就让王化贞这个小心眼的家伙记住,从而刻意针对。

    朝鲜宫廷内,接风明军主将的酒宴早已备好,王化贞带着几个明军将领,随李珲一起,入宫赴宴。

    能被一国之主邀请赴国宴,不说王化贞脸上觉得十分荣幸,就是那几个明军的普通将领,也是觉得这一趟来朝鲜,没有白来。

    这种荣幸,也是让王化贞暂时忘却了杨镐在朝鲜比他更出名更厉害的事情。

    觥筹交错之间,李珲也给王化贞介绍了不少朝鲜参加酒宴的官员,一切的迹象,看着都像是李珲是个非常好说话的君主,王化贞感觉他仿佛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机会了。

    就在王化贞在朝鲜接受朝鲜君臣百姓的热情欢迎时,与朝鲜隔着一条鸭绿江的建奴,内部也是忧心忡忡。

    虽然建奴已经拿下辽阳、沈阳在内的辽河以西的土地,也连番胜了明朝几次大战,但这对建奴而言,并非是能改变他们和明朝实力对比的战役,就算明朝在大战中被他们连番打败了,可是明朝对于建奴而言,依旧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特别是如今,辽东又回到了那个曾经让建奴上下都恐惧不已的“熊蛮子”的手里。

    这段时间,随着辽阳、沈阳的地盘稳定,建奴几次派人去辽西试探明军,最后都铩羽而归。

    在熊蛮子手里,他们没占到半点便宜,这自然让建奴忧虑,毕竟,建奴自起兵反明以来,内部自己的产出有限,以前在未反明前,他们能够靠着建奴的珍奇特产,通过贸易,从明朝朝廷和百姓手里,得到他们需要的物资,现在,两方开战,他们明显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积累物资了。

    而他们能够一直维持“后金”这个强盗王朝内部不崩溃,完全是靠以战养战来解决的。

    只有通过源源不断的战斗,蚕食明朝这个旧主,缴获更多的物资,后金才能生存下去。

    可是,熊廷弼所防御的辽河以西,现在对于连番大战,被胜利冲昏头的建奴而言,完全是当头一棒,让他们醒悟过来,他们和明朝相比,实在太渺小了。

    同时,据他们在朝鲜布置的暗线传来的消息,明朝又准备拉拢朝鲜,已经派出了官员和一千兵马去朝鲜,准备在他们背后再拉拢出一支力量,牵制他们,如果事成,这对于兵力本就不多的建奴而言,明显更加不利。

    “你们都说说,这明国派了人去朝鲜,以朝鲜李珲的性子,有没有可能被说服,出尔反尔,和我们作对呢?”辽阳城内,努尔哈赤坐在临时确定的汗王大殿内,对着殿内一众站着的后金国的开国臣子问道。

    建奴攻下辽阳未久,努尔哈赤便迫不及待的把后金都城定在辽阳了,并且在辽阳城东太子河东岸修建新城东京城。

    即使明知后金和明的实力差距,但努尔哈赤还是决定把都城放在辽阳,此举,即是从后金控制范围的战略考虑,也是努尔哈赤在展现他的野心,从这方面来讲,努尔哈赤忍耐这么多年,到今天的爆发,不可谓不是一个枭雄。

    闻得努尔哈赤之言,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而后终由努尔哈赤的次子,如今在世的最大的儿子代善出列进言。

    “阿玛,明国能拉拢朝鲜,为什么我大金不能?有阿玛陆续放回的朝鲜人帮助,我就不信明廷的那一千弱兵,能控制得住朝鲜?让朝鲜愿意和他们合作,毕竟,自我大金在萨尔浒大败了明国后,那朝鲜王可是一直暗中示好我大金,有他在,再加上我们放回的暗线,何愁朝鲜为明国拉拢呢?”代善大声说道。

392、代善

    代善说得声音很大声,即使他已经被努尔哈赤废了太子之位,但他依旧是金国的四大贝勒之首,在场的人,无人能与其争锋。

    自努尔哈赤在建州确立了女真制度以来,建奴主奴等级可是无比森严得很,而努尔哈赤建了金国,自然更加将主奴等级限制严格。

    在金国,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哪怕这奴才功劳再大也是奴才,同理,主子再无能,再有过错,那也始终是主子,所以,在场金国臣子,自然无人敢质疑这已经被废了太子的代善首先发言。

    而在努尔哈赤能理政的诸子里,没了死去的努尔哈赤的嫡长子褚英,代善就是在世最大的兄长,保留着四大贝勒之首名义的代善,也不是其他弟弟现在敢质疑的。

    骨子里,代善面对这些弟弟和臣子,即使被废了太子之位,但他依然有着他自己的骄傲就算被废,但他依然是金国除努尔哈赤以外,最尊贵的人,况且,难道他被废了,就没机会复太子之位吗?

    殿内,其他后金大臣,包括代善的所有可以理政的弟弟,还有努尔哈赤尚在世的开国五大臣中的安费扬古、扈尔汉和何和理三人,在听了代善之言后,都点头赞同。

    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提议,代善提的明国拉拢朝鲜的策略,也和努尔哈赤自己想的一样,说实话,就是努尔哈赤自己,也想不出其他的好的策略了,总不能,后金派出兵马,去攻打朝鲜,好叫朝鲜做人吧?

    那样的话,对于后金也就危险了,毕竟,虽然朝鲜军力薄弱,但后金攻它,肯定要集结相当数量的精锐才行。

    真实历史上,螨清打得朝鲜连番投降,绝不是其对外宣传,大吹特吹的那样轻松,两次攻打逼降朝鲜,螨清也是集结了相当多的兵力,才能保证大获全胜。

    就是螨清一直吹的三百骑兵夺取朝鲜王京,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朝鲜军实力太弱,壬辰倭乱时的差点亡国,还没有把他们打醒,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螨清那次出动的八旗兵和包衣家奴,也有三万人。

    有着大部队随时支援,这才让螨清打出了这种大胜的战役,而朝鲜被打懵了,又因为敌人太多畏首畏尾,螨清骑兵机动性更好,朝鲜要守得住才怪。

    努尔哈赤所执掌的后金的实力,还不如日后皇太极手里的螨清,况且面对的还是熊廷弼手底下的还没堕落到极端的明军,自然不敢说面对明国又一次集结的大军,还抽调兵力,去朝鲜两面开战了。

    “既然你们都同意代善的提议,那就派人和姜弘立那边联系下,让他们务必阻止明国拉拢朝鲜国。”见众人对于代善的提议,没人反对,想了想,努尔哈赤点头同意道。

    之后,把这现在对后金而言最重要的军事策略谈完后,努尔哈赤又对殿内众人谈论后金现在的内政。

    随着辽阳、沈阳的攻占,后金的地盘扩张的很快,如何建设巩固现在的成果,自然成了后金当下的问题。

    别看后金的发展,一直靠着抢劫生存,但对于所占领的地盘,后金的统治者明显知道要巩固,毕竟,后金的产出有限,原本靠着贸易渠道壮大,随着和明朝开战,这条路也就没了,因为他们现在自然要把内政发展好,弥补贸易的缺少。

    询问并安排了内政事宜,努尔哈赤觉得没有其他事情后,便让众人退下了,众人走的时候,努尔哈赤却是一直看着代善的背影,感到可惜。

    自从嫡长子褚英惹怒努尔哈赤,被他以不思悔改之名下令处死后,努尔哈赤便立了代善为太子。

    可惜,代善处理事情的方式太让努尔哈赤失望,后来更是气得他废了代善的太子之位。

    这件事,每每代善在努尔哈赤面前表露出他的军事才华时,都让努尔哈赤觉得可惜。

    此时,在努尔哈赤的心里,又是在考虑他废了代善,到底对不对。

    说来,代善也是倒霉得很,本来和人联手把亲哥哥褚英的太子之位废了,还害得他被努尔哈赤杀了,欢欢喜喜得了太子之位,结果这太子之位还没坐够,就因为自己的愚蠢,躲过了其他夺位兄弟的陷害,却还是惹怒努尔哈赤,没保住太子之位。

    当初,褚英之死,为了争位的代善,在这件事上脱不了干系,金国开国五大臣之流,在这件事上不过是顺水推舟,借刀杀人而矣。

    毕竟,建奴内部主奴等级森严,若无代善这个二贝勒联合诸弟出面首告,五大臣这帮奴才,又哪里敢和主子明着作对?

    没代善他们稳着努尔哈赤,五大臣要是当努尔哈赤的面与褚英作对,努尔哈赤见了,也不会管他是不是开国元勋,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结果,褚英废了,代善顺利当上太子,没坐稳,又被废了。

    其实,代善也不容易,他随努尔哈赤一路走来,看似风光无限,但实际上却是层峦叠嶂、崎岖不平,甚至可以说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至少,代善在走到金国继承人时已经经历过两次重大考验,可谁也没想到,却败在了第三个考验关口上,而这考验关口,还是他自己搞出来,惹怒了努尔哈赤的。

    代善的第一个考验,便是在代善政敌们的精心策划下,给他加上了一个与继母,努尔哈赤的第二位大福晋富察氏关系暧昧的罪名。

    去岁,努尔哈赤的庶福晋德因泽,告发大妃阿巴亥与大贝勒代善有私情。

    因为阿巴亥曾经送饭给大贝勒代善和四贝勒皇太极,当时对于阿巴亥送来的食物,代善接受而食之,而心机深的皇太极则接受而未食。

    随后,德因泽又说阿巴亥经常深夜出宫到代善的住处,而且阿巴亥常常精心打扮和代善眉来眼去。

    其他不少贝勒也说他们都曾经目睹过,在宴会和议政之时,与大贝勒眉目传情。

    努尔哈赤听了此事,大为生气,派人探明,不过还好,努尔哈赤也并非是愚钝之人,在了解清楚情况,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后,没有去追究代善。

    只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努尔哈赤也不能凭白掩盖这事,便找了一个窃藏财物的罪名,将阿巴亥休离,转移阿巴亥和代善有私情的影响。

    只是,代善虽然没有获罪,但威名却因这事一落千丈,还好,有着努尔哈赤的支持,他的太子之位保住了,震慑了其他盯着他太子之位的人,没继续对他下人。

    然而,之后代善做的事,却是惹怒了努尔哈赤,他自己断送了他这来之不易的太子之位。

393、古英贝勒很尴尬

    说来,代善的政敌设计陷害阿巴亥与代善有私情,却是非常阴险歹毒的计谋。

    毕竟,代善在当时是权势最大的金国皇子,位列四大贝勒之首,若是努尔哈赤一旦出了意外,去世之后,他便是最有可能继承汗位的皇子。

    阿巴亥那时候才三十多岁,再加上本身就有姿色,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妇女,而假如努尔哈赤真的突然死了,她也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

    自古以来,女真族的女人就是一种胜利品,他们之间没有乱伦的说法,子娶母,弟娶嫂一类的事情,非常常见,而一旦代善登上金国皇位之后,阿巴亥理论上就是他的女人。

    因此,一旦被人陷害与代善有私情,不管是为了她的日后生活,还是为了她的儿子多尔衮和多铎的未来,不管有没有确实的证据,旁人都非常会相信阿巴亥极有可能为了与代善打好关系,而与代善有私情的。

    好在,这计策虽然阴险歹毒,但老奴努尔哈赤明显手段更高,用一招丢卒保车,舍弃了阿巴亥,从而保住了代善。

    只是觉得虽然过了被人精心设计的与继母有丑闻的第一个考验,代善却差点败给了他遇到的第二个考验。

    因为代善感觉位置稳固,心态膨胀起来,而后造成了他与努尔哈赤之间产生了隔阂,让努尔哈赤对其失望,不过他却并没有因此失去太子之位,至于这个隔阂却是因为代善虐待他与前妻生的孩子。

    万历四十六年,因为要从界凡迁居萨尔浒,努尔哈赤便亲自前往观察,并且指定各贝勒兴建宅邸。

    当他们建好府宅后,代善看到长子岳托住的地方比自己的要好不少,就先后让莽古尔泰和阿敏为自己请命说自己所居之地狭小,意欲霸占岳托的宅地。

    最终,作为实力强大的父亲,代善自然得偿所愿,霸占了岳托宅地,而这件事情,最终也被努尔哈赤知道了,虽然努尔哈赤没有发怒于代善,但代善的这一举动,却是让他努尔哈赤大失所望。

    可以说,这第二个考验关口,代善也是侥幸过了,暂时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然而,到了第三个考验关口,代善明显就丧失了运气了。

    泰昌元年,九月初三日,代善次子硕托,即岳托的同母弟弟,因为无法忍受代善的虐待,而突然失踪,有人说其“叛逃”,投明朝而去。

    在还未确定硕托是否真的叛逃时,代善即一口咬定硕托有叛逃之心;在找到硕托,并且其本人明确表示并没有叛逃后,代善还是向努尔哈赤跪下五、六次,请求斩杀硕托。

    代善的要求自然遭到了老狐狸努尔哈赤的拒绝,见到代善身为父亲,竟然主动要弄死自己的儿子,努尔哈赤自然发觉异常,并且释放了硕托。

    而后,努尔哈赤由此开始调查代善给予两个前妻之子的待遇问题,结果发现代善之子岳托、硕托所领有的资产,均比其他的异母弟弟差。

    为此,努尔哈赤非常气愤,怒斥了代善,说代善也是前妻的儿子,可努尔哈赤对他更亲近,而且努尔哈赤对待代善,可是一直是特选良好的部民让他专管,可是现在代善竟然被后妻蒙蔽得虐待已长大成人的儿子,不能像努尔哈赤一样,将优良的部民赐给岳托、硕托,这件事情可是让老奴非常愤怒。

    这便是代善没走过去的第三点,他在对待自己前妻儿子上犯了大错,不了虐待他们,更是竟然在继母的不断怂恿下,产生了处死自己儿子的想法,这件事让努尔哈赤知道后,自然大为震怒。

    同时,在某些心计重的皇子指使下,借助莽古尔泰这些臣子的煽风点火,最终使得努尔哈赤罢黜了代善的汗位继承人身份。

    后来,代善看到努尔哈赤如此气愤,没有去做任何顶撞,而是亲手杀死了他的继妻,失声痛哭请求努尔哈赤原谅。

    果然,当努尔哈赤看到代善真诚的忏悔后,没有采用当时处置褚英的方式去处置他,但“太子”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

    不过,罢黜代善太子之位的努尔哈赤,并没有因此好受,每每看到代善在他面前展露他的文武智慧,努尔哈赤都有想着给代善复太子位的打算,只是想着他还年轻,而且刚罢黜了代善的太子之位没多久,就要再给他复位,明显不太好。

    而随着汗位继承人褚英和代善两兄弟一死一废,努尔哈赤对立储这件事情,短时间又难以抉择,是继续选择代善,还是其他儿子,没有确定的人员,以至于在他后来意外死亡后,因为之前没有明确整个金国的汗位由谁来继承,给了夺权的阴谋家可趁之机。

    当然,努尔哈赤不知道的是,真实历史上,正是因为他的犹豫,在他意外死了后,代善因为太子位被罢黜,威望大跌,面对皇太极的强势,最终也是心灰意冷,不得不放弃了对皇位的争夺,甚至于,皇太极死后,代善这个废太子,也没有夺皇位的打算。

    不过,也正是因为开国几位君主的皇位争夺,螨清在皇位继承这件事上,没有选择历代封建王朝惯用的立嫡立长的套路,而是选择立贤,从诸皇子里,择优录取皇位继承者。

    言归正传,今年三十八岁的代善,在金国内部,就处在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

    虽然,代善以前因为奋勇杀敌,奴尔哈赤曾经特地赐予他“古英巴图鲁”的美名。

    而且,当初奴尔哈赤用蒙古文字创制了满文,古英在满文中的意思便是“刀把顶上镶钉的帽子铁”,而“巴图鲁”则是勇士之意,女真内部更是因此称呼代善为“古英贝勒”。

    奴尔哈赤将此称号赐给代善,便是说他英勇,又硬如钢铁,乃是勇士中的勇士,可见努尔哈赤对他的喜爱,这也是努尔哈赤暴怒罢黜了代善的太子位置后,也没有就此对他失去信任的原因,让他继续担任四大贝勒之首,参与治理国政。

    可是,随着太子之位被罢黜,代善的名声又因为和阿巴亥的私情丑闻,在金国内部变坏,即使努尔哈赤依旧信任他,让他继续担任四大贝勒之首,参与治理国政,然而,很明显,让一个没了继承权的人管理金国事物,外人怎么看,都不会对他服气的,纵然明面上对他的提议支持,但暗地里,肯定要小看不少。

394、洪太主

    努尔哈赤在为代善惋惜的同时,殿内却是悄悄的走进来一人。

    这人走进来的步子声音很小,直到走得近了,努尔哈赤才听到。

    听见声音,努尔哈赤见了来人,诧异了一下,而后皱着眉头喝问道:“洪太主,刚才我不是说了,让你们都出去,你还回来干什么?”

    来人是努尔哈赤的第八子,如今二十九岁的洪太主,当然,“洪太主”这名字在真实历史上,还有另一个称呼皇太极,螨清能够崛起的重要胡酋。

    在努尔哈赤诸子中,洪太主也是盯着金国汗王位的最渴望的几个人之一。

    “阿玛,我来只是有一事想和阿玛进言,刚才在大殿内不方便明言,所以现在才来。”洪太主闻言,连忙回道,那张并不太漂亮的脸,一脸的慌张。

    洪太主的长相,明显继承了长相丑的努尔哈赤的特点,并不帅,决不是后来跪舔螨清,给洪太主各种美化的那些官吏一样,说他生来面色赤红,眉清目秀,行动稳健,举止端庄的。

    而洪太主真要这样,那就明显不是基因本就不好的努尔哈赤给他的,只能说是隔壁老王给他的基因。

    说起来,爱新觉罗这一族的孩子,也都长得不是太好,这恐怕也是努尔哈赤罢黜了代善的太子之位,没有立即让人接班的原因,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人能接班。

    至于爱新觉罗家族的长相不好,还想偷认祖宗,拜当年灭辽灭北宋的金国人为祖宗,可是,他们却是根本就长的不像金国人的样子。

    当初,奴尔哈赤起家时,为了拉拢更多的女真人投靠建州,就不断宣称他是当年灭辽灭北宋的金人后裔,以此表明他建州是女真的真正继承者。

    然而,实际上,奴尔哈赤并不是女真人,他的祖上只是从更北边的通古斯迁来寄居在明朝辽东的难民而已。

    这使得爱新觉罗一族,相貌看起来和女真人有很大差距,他们眼睛很小,而且都是单眼皮,嘴巴很薄,鼻梁则是细长且高,更是满嘴黄牙,结合脑袋上的辫子,看着倒很像是鼠人,无怪乎辽东汉人称他们脑袋上的辫子为“鼠尾巴”。

    当然,经过上百年的混血,如今爱新觉罗一族,多多少少外貌都有些了改变,洪太主的脸庞就有了明显改善,看着虽然仍就有些尖长,但至少不像老鼠,更不是螨清官员美化他的样子。

    而且,无论是努尔哈赤,还是洪太主说话,甚至其他努尔哈赤的孩子张嘴时,张开的嘴巴里面,可是和通古斯野人一样,嘴里仍就是两排黄黄的牙齿,看着就像是后世吸了几十年烟的老烟民。

    只是,虽然这些老烟民样子丑陋,但他们在真实历史上,却是让建奴崛起,并且最终夺了天下的。

    这里面,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建州得到越来越多前来投靠的女真人的支持了。

    最初,为了争夺地盘,统一女真各部,努尔哈赤宣称是金国人后裔,这可以让他的建州得到女真各部的承认,从而减轻统一的阻力。

    事实证明,努尔哈赤的这一宣传手法很有效果,至少在他整合女真诸部时,都没有人怀疑过努尔哈赤最初掌控的建州不是女真一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不但是汉人自己所提倡的,同样,女真人也一样认这个理。

    如果当初努尔哈赤掌控建州不被视为女真人,那奴尔哈赤的崛起之路就定然会艰辛许多,哪怕他有李成梁的帮助,也难免道路坎坷。

    据说,金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建国之前,就曾经向奴尔哈赤进言,一旦建国,便以金为国号,以此号召女真各族齐聚建州磨下。

    甚至于,因为当年辽国人曾说过“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故而奴尔哈赤最初创建的建州四旗兵就没有一旗是过万的。

    而努尔哈赤如此用意,自是往女真,往金国正统上贴近,以期得到当年金国所有的法统继承。

    到了今日,金国成功建立,当年努尔哈赤的准备的所有工作,现在也都一一有了回报,而越来越多的女真人,即使已经怀疑爱新觉罗家族是不是女真人了,但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也不会提前的。

    “你想和我说什么事情?”努尔哈赤问黄太主道。

    “阿玛,我觉得既然明国在我们背后动手,那咱们也不能任由明国牵着鼻子走,该主动出兵就该主动出兵才是。”洪太主恭敬回道。

    “出兵?”努尔哈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而后问道:“说说,你想出兵打哪里?”

    “自然是熊廷弼所在的辽西了。”洪太主回道。

    “辽西在熊廷弼手里,这些日子以来,咱们也沾不到什么便宜?就这样,你还让我攻辽西?”努尔哈赤眼里想着什么,故意这么说道。

    “阿玛?攻辽西势在必行,只有这样,才能让辽西的明国人明白咱们金国不是任他们捏的软柿子。”洪太主回道。

    闻言,努尔哈赤点了点头后道:“我也有这个打算,好好震慑一下辽河以西的明国人。只是,熊蛮子这人实在是太过难缠,而且行事小心谨慎得很,我担心到时候咱们出兵,恐怕会落在他们手下吃不了好。”

    “阿玛放心!咱们对付不了也无所谓,毕竟,这次咱们出兵,其实就是告诉明国人我们不怕他们而已。至于能不能大破明军,这也得看运气好不好了。”洪太主对黄太久回道。

    “嗯。”努尔哈赤听后,也是跟着点头,而后又问洪太主道:“熊蛮子,自从他起复以来,这辽河以西,就让我头疼。而且,现在各地的辽西兵马已经在和重点镇塞内休养了,就是不知道,这一次真要出兵辽西,咱们能不能有其他的收获。”

    洪太主听了这话,点头赞同道:“阿玛说得极是!”

    赞同之后,洪太主觉得还得继续提醒努尔哈赤道:“阿玛,熊廷弼在辽西把各地城池修得更加坚固,咱们要攻城的话,必须要小心才行。”

    努尔哈赤听后,也是毫不犹豫点头认同,而后又对洪太主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强攻城池,那样的话,对我们而言,损失是相当大的。”

395、后手与刺探

    “儿臣明白,要是遇到明国的坚城,儿臣绝不会不珍惜咱们女真儿郎的性命的。”殿内,努尔哈赤说完后,洪太主当即回道。

    “嗯!咱们金国对比明国,人口太少,能值得信赖的女真族人,也是更加少了,若是不聪明一点,一昧和明国人硬拼,只怕很快就要亡国灭种了。”努尔哈赤见洪太主很明白攻打明国,该做什么,点头十分高兴道:“这样吧,你回去之后,带人先去明国边境查看,若是找到能让我金国有机可乘的地方,记下来,回来商议。”

    “是!儿臣记住了,请阿玛放心。”洪太主行礼说完之后,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其实,儿臣觉得,此次若打熊廷弼,阿玛倒不如把以前安排隐藏在辽河以西的后手全部拿出来,这样的话,咱们与熊廷弼手下,从明国关内各地集结的明国精锐打起来,胜算更大。”

    “这……”努尔哈赤闻言,本想拒绝,毕竟那些他布置在明国内部隐藏的后手,可是他之前在大明辛辛苦苦装了那么多年的孙子,所辛苦积累下来的,一般没有特别的胜算,努尔哈赤也是不会轻易用到那些后手的,现在,洪太主让他动用这些黑手,迟疑之下,也由不得努尔哈赤不多加考虑了。

    想了想,努尔哈赤说道:“说说你的想法,这些我当年布置在辽东的后手,轻易之间,绝对不可乱动,若是你说不服不了我,那你就趁早断了这个想法吧?”

    “是!儿臣明白!”洪太主行礼回道:“其实,儿臣是这么想的,以现在熊蛮子把辽西守得密不透风,丝毫不给咱们机会来看,除非明国内部再出现当初内部倾轧,因为党争弹劾熊蛮子,把他罢官的机会,否则,我们金国要想夺下辽西,那可真是千难万难的。因此,儿臣在想,以往咱们动用这些后手,都是在机会很大的时候动用,那这一次,为什么咱们不冒险一次,撞一撞熊蛮子所守的辽西这块臭石头呢?”

    闻言,努尔哈赤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熊蛮子确实不是好相处的,与其这么和他耗着,等待那希望渺茫的机会,咱们还不如拼一瓶,毕竟,一直这么耗着,我金国才是最吃亏的。”

    “阿玛明见!”洪太主闻言,连忙行礼赞道。

    “嗯!”努尔哈赤又点了点,而后又对洪太主提醒道:“你此行前去,记住千万要小心些,选一些适合咱们和那些后手一起合作突破辽西的的进军路线即可,回来后和众大臣一起商量。”

    “是!儿臣明白。”洪太主闻言,高兴激动的行礼道。

    “行!你走吧!”

    “是!”

    ……

    看着儿子洪太主离开的背影,努尔哈赤心里除了在思索同意洪太主所言,动用后手的利弊,剩下的就是在用洪太主和代善作比较,考虑着这个儿子适不适合金国皇位的继承。

    其实,自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以来,虽然他对明国打的胜仗多,但这却绝非是女真武力碾压大明所致,很大的原因,便是努尔哈赤昔年在李成梁手下时,结识了不少辽东的人脉。

    而这些人脉里,也有不少在他起兵前,就被他收买拉拢的人,再加上起兵之前,努尔哈赤就往辽东各地安插女真的细作,正是靠着这些人,努尔哈赤才能对明军部署完全看透,并且丝毫不怕明军坚城,经常是靠着里应外合的计策,才拿下明军坚城的,否则,努尔哈赤打下这么多地盘,女真的损失绝对是现在的数倍,兵力锐减的会让努尔哈赤担心他连金国的城池都守不住。

    当然,连番的胜仗,自然可以看出努尔哈赤之前,做了多少准备了。

    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像努尔哈赤这样的连续打出以少胜多的战绩,并且制霸辽东,那明显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搞定的。

    当然,努尔哈赤除了思索这个,剩下的就是在考虑洪太主适合不适合继承他的皇位。

    对于洪太主在他让臣子离开后,去而复返再和他策略,努尔哈赤一开始或许不知道,但自然看得明白为什么洪太主要这么做,还不是在想原本他最大的皇位竞争对手代善,眼看被罢黜太子之后后机会不大,洪太主自然因此多了些其它心思了。

    否则,要是洪太主心里没这个想法,又怎么不在刚才众人商议的时候,把他的想法提出来,非要等到众人走了,才单独回来给努尔哈赤提呢?

    因为皇位,他的儿子们都各显神通,努尔哈赤也见了不少,心里自然清楚,洪太主这么做的原因,只能是他看上了那空悬的太子之位了。

    对此,努尔哈赤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洪太主是个野心的人。

    而对努尔哈赤而言,儿子有野心没事,毕竟,金国本来就小,需要不断扩张才能壮大,而如今金国想要扩张,那金国的皇位继承人就必定要有野心才行,否则,换一个守成之主,金国能不能保住现在的地盘都难说了。

    出了大殿,洪太主脸上的笑容更甚,原因无它,只是因为努尔哈赤对他的关心,已经不同于以往了,甚至于这一次探查辽西的重要敌情,努尔哈赤也只让洪太主单独带人去,这就很能说明努尔哈赤的想法。

    毕竟,无论探查到什么样的敌情,回来后的策略,肯定要按照金国的制度商议的,这样的话,那去探查消息的人,明显就非常重要。

    现在,洪太主被努尔哈赤命令为去辽河以西探查敌情的人,当然也就说明在努尔哈赤心里,洪太主很重要了,而一旦在努尔哈赤心里重要了,很明显在下次努尔哈赤想要立太子,挑选金国的皇位继承人的时候,洪太主会成为努尔哈赤心里最重要的考察人选之一。

    心里面,洪太主觉得他这一次私下去找努尔哈赤进言对付明国的策略,做得真是太对了,否则,努尔哈赤绝不会让他成为刺探敌情军队的指挥人的。

    就在金国内部,暗潮涌动,各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想法的时候,而在远处的大明朝廷,从上到下,也是有不少事情发生了。

    京师,锦衣卫衙门外,一身便衣的杨勇,又一次出现在衙门外面,求见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了。

396、竟然是杨镐!

    自从前番从李进忠处,得到他的名帖后,杨勇准备一番,便迫不及待的去锦衣卫衙门求见骆思恭,想用李进忠的名帖,让骆思恭同意他去见正在诏狱里的他的族伯杨镐。

    只是,偏巧,骆思恭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在京师,这一下子可让杨勇为难了。

    毕竟,骆思恭人不在,他有名帖也没用,旁人就算忌惮李进忠的名帖,但锦衣卫上下也都只听骆思恭的,决没人敢在骆思恭不在,就让杨勇随意进入诏狱的。

    所以,这段时间里,杨勇只能待在家里,同时每天都去打探骆思恭有没有回京,准备见他,从而能见到杨镐。

    今日,正是骆思恭回京后,坐镇锦衣卫的日子。

    至于骆思恭这段时间里不在京师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得到京师附近的消息,说有当初高进、魏朝雇佣的杀害客巴巴凶手的消息。

    当初客巴巴被害之案,虽然因为朱由校的快刀斩乱麻,斩了魏朝,把这案子变成铁案,但整个案子里的最为关键的被雇佣的凶手,却是一直没有露面,朱由校后来更是暗中吩咐骆思恭去抓到这凶手。

    骆思恭得令后,为了赢得皇帝的信任,也是一直派出锦衣卫的得力干将,暗中打探消息,前段时间正好也就得到了消息,骆思恭之后再暗中请示过朱由校后,便直接带人出京查探凶手行踪去了。

    不过,说是查凶手行踪,但骆思恭对凶手也根本不在意,虽说有凶手的消息,但骆思恭早就追查了凶手这么多日子,骆思恭心里也清楚那凶手的消息,大概率是没用的消息,说不得那个凶手,已经离开了。

    事实上,正如骆思恭所想,关于凶手的行踪,都是很多日子前的了。

    本来,按照情况来看,骆思恭没得到有用消息,直接就该回京师继续坐镇锦衣卫才是。

    然而,因为无功而返,回来的话就可能被皇帝朱由校训斥,再加上骆思恭我不想把精力继续放在那个神秘凶手身上,因此,这次出京,得到皇亲支持,骆思恭也存着一劳永逸解决事情的办法,而这办法就是找个替死鬼,让皇帝不再过问此事。

    骆思恭之后找了一个已经被定罪,并且早已没多少活路的死囚,在死囚死了后,火速暗中调走尸体,取了首级,并且告知朱由校凶手已死这些消息,总算把朱由校唬弄住了。

    反正,朱由校也没见过杀害客巴巴的凶手,骆思恭也更确定,朱由校不可能见过那死囚,因此,对于这掉包之事,骆思恭非常有把握不被朱由校发现。

    而事情的结果,确实如骆思恭所料,朱由校见已经抓到了杀害客巴巴的凶手的首级,高兴的夸了几句骆思恭,并且赏赐了他一些东西,之后便再也没有去烦骆思恭了。

    锦衣卫衙门的深处,骆思恭在他的办公屋子里,正慢慢看着这段时间以来,他不在京师,锦衣卫里面需要他处理的文档。

    这些文档都是归类好的,骆思恭只需要看一看,就能确定什么事情,该怎么解决。

    正在骆思恭继续处理事情的时候,今日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坐镇的千户,跑到骆思恭办公点后,便敲门来了。

    “进来!”

    随着骆思恭听到敲门声后的一声低喊,那名今日坐镇的千户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镇抚司里出了什么事吗?”骆思恭抬眼看了来人,在他还没,直接问道。

    “见过指挥使。”那千户行礼道。

    “嗯!”骆思恭应了一声,虽然对于这繁琐礼仪不习惯,但还是又问那千户道:“说吧!主动来我这里见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回指挥使,咱们镇抚司外,来了个叫杨勇的人,要见他的族伯。”那千户简略回道。

    闻言,骆思恭一边写字,一边皱眉说道:“就这事情你还来问我?咱们锦衣卫的地盘,哪里是别人说进就进,说走就走的?你派人把他们赶走,不就行了?若是不走,那就直接抓进来关他们几天,和他族伯好好的叙旧。”

    心里面,骆思恭也是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这千户也是锦衣卫的老人,怎么会犯这错误,连个外人都不知道赶走吗?

    那千户听后,知道他没说清楚,引得骆思恭发怒,连忙解释道:“指挥使息怒,这事情并非是轰个外人那么简单。那杨勇此来,手上拿着的是司礼监李公公的名帖,属下不敢擅专,特来请示指挥使。”

    “什么?司礼监的李公公?”骆思恭闻言,明显一惊道。

    “是的!”那千户回道。

    说话时候,那千户还把他来骆思恭这里前,从杨勇手中要来的李进忠的名帖,从怀里取出,放到骆思恭的桌案上。

    望着李进忠的名帖,骆思恭知道这是真的,心里面,他也是百转千回,想着李进忠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随着王安倒台,以及李进忠和王体乾在内廷的崛起,原本一直跟着王安的骆思恭,也是直接倒戈,向李进忠和王体乾示好,这才能保证他手下的锦衣卫和内廷番子,相安无事。

    当然,深知内廷司礼监在皇帝心中重要性的骆思恭,自然也是明白他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能不能继续坐稳,这和李进忠、王体乾等人关系很大,所以对二人极近巴结,在二人升官掌控内廷后,骆思恭还派人私下送了价格不菲的礼物,以示巴结。

    这一次,见到有人拿着李进忠的名帖来,骆思恭第一时间就想到答应那人的要求。

    毕竟,虽然骆思恭之前送了礼,但那时候送礼给李进忠、王体乾等人的人太多了,恐怕李进忠他们现在都不知道骆思恭送了什么,而这次李进忠有事求他,骆思恭如果答应了,明显会让李进忠欠他人情,。

    “那杨勇要见谁?”骆思恭一边问着,一边回忆锦衣卫诏狱里杨姓官员,暗想着是谁搭上了李进忠这条内廷新星的线。

    “回指挥使的话,杨勇要见的是杨镐。”那千户见面回道。

    “什么?杨镐?竟然是他!”骆思恭闻言,一脸诧异震惊道,他不明白,杨镐那种已经过了气的老家伙,这又是怎么和内廷里面刚刚崛起的李进忠掺和在一起的呢?

    一瞬间,骆思恭的心里又是无数疑问,要是换一个曾经泰昌帝在东宫时有交集的官员,被李进忠出面见人,骆思恭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换成杨镐,就不一样了,毕竟杨镐的履历,完全不该与李进忠有交集才对,杨家人怎么会求到李进忠哪里,并且李进忠还真的帮了杨家人呢?

397、锦衣卫诏狱

    虽然骆思恭对于杨镐和李进忠有交集还有疑惑,但这并不代表他会阻止杨勇去见杨镐。

    李进忠的名帖不会是假的,这一点骆思恭是确定的,至于说杨家人偷李进忠的名帖来,骆思恭也不觉得杨家人有这胆子,毕竟,杨镐现在还没到被彻底治死的地步,杨家人犯不着就为了见杨镐一面,就去偷内廷司礼监的大佬名帖来见面。

    毕竟,锦衣卫不是别的衙门,杨家人敢去偷李进忠的名帖,他们自然也有能查出来这名帖的来历,到时候,一旦事情败露,传了出去,必然会被朝廷里的那些本就讨厌杨镐的敌对官员弹劾。

    “指挥使,咱们该怎么做?”那千户见骆思恭震惊之后,并未说话,不由提醒道。

    骆思恭闻言,拿起那张李进忠的名帖,摸索了几下道:“李公公的面子,咱们不能不给,你待会亲自去把那杨勇送到杨镐的牢房里。”

    “是!属下这就去办。”那千户闻言,便欲转身离开。

    “慢着!”骆思恭见他样子,连忙叫住那千户道。

    那千户闻言,止住身子,望着骆思恭疑惑道:“指挥使,还有事情吗?”

    “嗯!”骆思恭应了一声,点头道:“看在李公公的面子上,那杨镐咱们自然要让杨勇见的,不过也得做些准备才行。”

    “准备?”那千户闻言,诧异问道。

    “你带杨勇见杨镐之前,把诏狱里的人都撤了,换些可靠的,杨镐那家伙得势时,得罪人太多了,要是换了些嘴巴不严实的家伙,把咱们放人见杨镐的事情传了出去,指不得得出什么乱子?”

    骆思恭点头道:“特别是朝中东林党那帮人,恨杨镐久矣,就算杨镐下狱,还一直上奏朝廷,揪着杨镐战败的事情不放,要不是陛下保他,把他关进咱们诏狱里,估计他早被治罪斩首,传首九边了。”

    “什么?陛……陛下在保杨镐?”那千户听到骆思恭流露的信息,一脸惊讶道。

    “声音小点!”骆思恭意识到他刚才想得入神,说得多了,瞪了一眼那千户,提醒道。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请指挥使放心!”那千户意识到他听了不该听的话,连忙保证道。

    “嗯!有些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掂量着。记住,刚才的话,别传出去,传了出去,后果自负。”骆思恭声音阴冷道。

    那千户当即正色回道:“属下明白!请指挥使放心!”

    说完,那千户便转身离开,出去安排调换人手,然后再带杨勇去见杨镐去了。

    屋子里,很快就剩下骆思恭一个人在沉思。

    皇帝暗中对他叮嘱在诏狱里保护杨镐,并且照顾好杨镐的命令,虽然刚才因他口误说了出来,但骆思恭心里并不害怕,他并不担心这千户会出去乱说,要是消息泄漏,也只能是和他一样,口误说出去的。

    他手下在锦衣卫镇抚司坐班掌实权的千户,都是他的心腹,是通过立功,一步步爬上来的,可和那些因为祖上功勋余荫,又或者是皇亲国戚攀高枝加封的带俸千户不同,这些脚踏实地爬上来的人,每一个都是骆思恭心里认可的,对他的忠诚自然不会有假。

    否则,若是把本来就和骆思恭唱反调的人提拔未千户,那岂不是骆思恭自己活找罪受吗?他又不是刚刚掌控锦衣卫,手上实力弱,压制不住其他人,已经掌控锦衣卫的他,当然要把锦衣卫内部的中高层官员,都换成自己的人才是。

    至于为什么把原本看守杨镐的锦衣卫调换,这却是骆思恭害怕锦衣卫里出叛徒,把诏狱里的事情泄露,毕竟,即使他们查这些诏狱里的锦衣卫查得再仔细,但如果是有权势的人,故意往锦衣卫塞钉子,还是能让人在诏狱里,在那些普通的锦衣卫番子里插钉子的。

    毕竟,中、高层的锦衣卫,因为人少,排查自然更严,但普通锦衣卫那么多,锦衣卫内部也不可能一个一个排查得仔细了,所以骆思恭不得不防着一手。

    至于杨勇见过杨镐后,骆思恭也准备把看守杨镐附近的守卫换了,换上他信任的守卫,最大限度的保证有些人不能从诏狱里的官员嘴里,得到消息。

    终究,像杨镐这样,一直身陷党争,战功卓著的封疆大吏,本身就不会让政敌轻视,哪怕他现在人已经被关在诏狱里,看着像是身处生死不知的绝境地步。

    然而,即使如此,外人真小看杨镐,那也要复出代价的,毕竟,杨镐一生犯得大罪也不少,可他最终都能化险为夷,并且把官越做越大,这里面,除了杨镐的功勋以外,自然也不缺少他的政治能力。

    要是以为用萨尔浒大败治罪杨镐,把他弹劾进诏狱,杨镐就不足为惧,那绝对是错的。

    正是因此,已经在杨镐身上吃过亏的东林党人,在杨镐下狱后,还是一直没放松过对杨镐的弹劾,好在大明的皇帝都不是糊涂的,无论是万历帝、泰昌帝还是现在的朱由校,在萨尔浒战败后,面对满朝群情激动,都能留住杨镐之命,足可见杨镐在他们心里的地位。

    杨勇在锦衣卫衙门外等了不小的功夫后,便被事先要禀报骆思恭的千户,带进了锦衣卫衙门。

    诏狱内,一片阴暗潮湿。

    一路走来,杨勇都是半惊半恐,跟着那锦衣卫千户。

    毕竟,锦衣卫凶名在外,诏狱名声更甚,即使那锦衣卫千户一路上都安慰杨勇,让他不要害怕恐惧,但那些刑具以及被审问的犯人痛苦的叫喊声,还是非常让杨勇心里十分害怕。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渐渐的,杨勇也似乎有些习惯锦衣卫衙门里面的场景了。

    诏狱,在大明,便是锦衣卫所拥有的监狱,称诏狱,又称“锦衣狱”,由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

    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诏狱的刑法极其残酷,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刑法,外人闻者惊恐,甚至传出了进了诏狱,就出不来的说法。

    某些方面,诏狱便是皇权不想被文官武勋集团左右,特别设定的牢狱,用以打击文官武勋势力的,毕竟因为它权利的特殊性,令得外朝有审判权的衙门形同虚设,而它自己,却可以用“没有罪名也能给臣子安上罪名的方式”,来维护皇权,因此,锦衣卫的诏狱,深得皇权信任。

398、法司几成虚设

    嘉靖时期,当时刑科都给事中刘济有谓:“国家置三法司,专理刑狱,或主质成,或主平反。权臣不得以恩怨为出入,天子不得以喜怒为重轻。自锦衣镇抚之官专理诏狱,而法司几成虚设。”

    这话,说出了太多文官武臣的心声,他们深深害怕锦衣卫的同时,也在想方设法的想要限制,甚至废除锦衣卫。

    当然,武勋早已没落,不值一提,他们就算有这心思,也不敢动一步,而且,从锦衣卫在大明军队的编制上来说,锦衣卫也属于武勋集团,武勋要对锦衣卫动手,那无疑是在损耗自己的实力。

    因此,大明如今最想让锦衣卫消失的,其实也就是文官集团而已。

    他们无时无刻的不想着让皇帝裁撤和限制锦衣卫,只是,他们想了这么多年,并且一直向皇帝上疏锦衣卫的坏处,可是却一直没有结果。

    真实历史上,只有到了崇祯上台的时候,锦衣卫才被废除和限制了不少权利而锦衣卫失去了原本的很多的权利,自然让锦衣卫在休整之后,越往后在朝廷里混的越差,完全没有以往锦衣卫的风采了。

    如今,能进锦衣卫诏狱的,基本都是大官,一般而言,除了确定不能活的官员,并且得到上面暗示,锦衣卫才会真正用各种刑法弄死这些人,并且还要弄出这些人的罪状,哪怕是胡编的,但只要你说得有理,这些都会得到上面的默许和嘉奖的。

    不过,若是那些上面暗示只是关押,却并不严格要求锦衣卫审判这些人得官员的话,基本上,都会在诏狱里得到自己独立的牢房,而不像是普通入诏狱审判的官员那些,牢里能有地方让他们休息,那就非常好了。

    然后,他们的一日三餐,都被锦衣卫好好供应着,一直供应到他们出狱,或者老死诏狱。

    万历年间,被万历皇帝投入诏狱的临江知府钱若赓,便是差点老死,被打死在狱中的例子。

    钱若赓入诏狱达三十七年之久,一直不得万历皇帝释放,直到朱由校即位后,才在有心人的劝说求情下,将他释放,否则,说不得真要让钱若赓老死诏狱里了。

    以杨镐的身份和皇帝的指示,他在诏狱自然也是有一间独立牢房,此时,杨镐借着窗户外的灯光,拿着兵书,认真看书。

    “族伯!族伯!”杨勇一看到杨镐,就激动兴奋的叫喊了起来道。

    这突然响起的叫喊声,顿时惊动了杨镐,以及杨镐四周,和他关在一起的其他犯了大罪的官员。

    毕竟,诏狱平时实在是太没有什么人出现了,除了那些流动换岗的锦衣卫番子外,他们也就只有用相互之间的随意聊天,打发时间,可以说,这些人在诏狱里寂寞极了。

    现在,突然多了个大声的陌生人的声音,自然让他们有些异常激动。

    杨镐看到那熟悉的人影,也是立马惊喜不已,连忙走到牢门旁,与同样已经过来的杨勇见面。

    “勇儿?是你吗?”即使看见了杨勇身影,但杨镐还是不确定道,某些时候,他还以为是幻觉。

    没接到皇帝释放他的诏书,杨镐也无法相信杨家有人能进诏狱来看他,因此十分怀疑。

    “侄儿不孝,没能早点来见族伯?请族伯恕罪。”杨勇见杨镐问话,连忙行礼请罪道。

    “竟然真的是你!”杨镐听了杨勇的话,一脸震惊,想到了什么,而后有些不解和喜悦的问道:“是陛下下旨释放我了吗?”

    说这话时,其他诏狱牢房里的人,闻得杨镐所言,也都竖起耳朵听着,不少人都希望这事真的,因为这样的话,他们说不得有机会能通过杨镐,出了这诏狱。

    毕竟,能进诏狱的可都不是一般人,这些大明朝的高官,相互之间就算一直没见过,但也知道对方名声,知道对方能力。

    而对于杨镐这么一个战功赫赫,异域传名的儒将,众人还是知道他的能力的,虽然说杨镐的战功里,有不少污点,但这并不妨碍众人相信杨镐能再次起复,终究,一旦杨镐出狱,以他的能力,那他就必然会在朝廷再占得一席之地的。

    话转回来,除了因为皇帝下旨释放他,杨镐还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能解释杨家人来这外人根本不可能进来的诏狱来看他,所以刚才杨镐才会突然那么问的。

    毕竟,若是当初一直支持他的浙党还有其他非东林党的同盟还在执政,靠着以前的人脉,杨镐还能确定杨家人或许还有可能找到路子,来诏狱里看他。

    可是现在,随着杨镐的政敌东林党掌权,以及杨镐之前的所有人脉,基本都失了势,杨镐想不出杨家人还能找到谁,能帮他们进诏狱看他。

    对面,杨勇听到杨镐之语,语气弱了些回道:“族伯,小侄来看你,并非是有陛下的圣旨,才能进诏狱的。”

    “什么?”闻言,杨镐吃了一惊,而后问道:“那你是怎么进诏狱的?”

    “因为我通过国舅爷,找到了司礼监的李公公,这中间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进来的锦衣卫的。”杨勇简略的回道。

    “国舅爷?李公公?他们是谁?”杨镐听得一脸迷惑道。

    就在杨勇准备回答杨镐话的时候,原本带杨镐入诏狱的千户,却是一边打开杨镐牢房的门锁,一边对杨勇提醒道:“有什么事情,你们还是进杨经略的牢房里解决吧!”

    杨勇闻言,意识到他刚才太心急,直接说了不该说的话,当下就同意道:“族伯,那我们就进牢房里说吧!”

    “好!”杨镐想了想,便同意道。

    那千户明显十分识趣,知道杨家叔侄见面肯定有话说,心里明白他和麾下其他锦衣卫,当面在附近不好,待两人进了牢房里后,便带人走到别处去了,反正诏狱的出口他已经派人守住,也不怕杨镐失踪,更不怕杨家叔侄密谋什么,因为大明朝至今,还没人能从他们锦衣卫诏狱里劫人的。

    杨家叔侄见此,这才继续说刚才两人刚见面时的话,杨勇随后便把他突然能来诏狱见杨镐的原因,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因为杨镐自从萨尔浒战败下狱后,对于外界,所知甚少,能知道消息的渠道,也只能从看守诏狱的锦衣卫番子那里知道。

    有时候,那些锦衣卫番子心情好,会和他们多聊几句,让他们知道外面情况,不然的话,也就期望这些锦衣卫番子能带些外面的邸报给他们了,所以杨勇期间又花费不少口舌,给杨镐讲讲外面的情形。

399、多送国舅爷

    诏狱内,除了杨勇讲述外面情势的声音,再无别人的声音。

    不只是杨镐对诏狱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就是和杨镐一起,被关在诏狱里,也不受其他锦衣卫特别刑讯针对的官员,也和杨镐一样,都对诏狱外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们终日被关在这被隔绝外界的诏狱里,除非有外人来见他们,或者从锦衣卫那里得到些消息,否则,他们就如同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一般,完全与大明朝的外围脱节。

    在普通的刑部大牢里,他们也许靠着做官多年的人脉,又或者捞的金银,也许能得到特别的照顾,如同后世坐牢的很多官员一样,坐牢其实和没坐牢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多了一道名义上的枷锁。

    可是,进了诏狱,若是没有什么通天的人脉关系,就算是一般的皇亲国戚,想要进诏狱探望囚犯,也都是千难万难的。

    此时,杨勇口中说的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都像是听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众人听着有滋有味,特别是朝中的党争趋势,仕宦多年的他们,一朝被囚禁在这诏狱中,这么长时间不接触,现在突然听到,也是兴趣倍增。

    当然,放在杨镐身上,就有所不同,杨镐虽然听着这些故事,很有感觉,不过,当杨镐听到杨勇讲到东林党上台后,杨家人求助无门,最后看着昔日幕僚故将,投奔国舅爷麾下做事,然后通过国舅爷,走通了新近崛起的执掌内廷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进忠的门路时,杨镐心中,也是感触颇深,熟知官场规则的杨镐,深深明白里面有多么困难,同时也对昔日手下的忠心,十分感慨。

    等杨勇一五一十的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后,杨镐这才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下狱的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们了!”

    闻言,杨勇连忙道:“伯父说的哪里的话,杨家有伯父在,那才能称杨家。若是杨家人不想方设法搭救伯父,难道要咱们杨家坐以待毙吗?”

    “官场险恶,我倒是希望杨家不在意我,你们这些小辈,拿着家里积蓄,好好过日子,若是再能有一、二人做了小官,那就好了。中枢难测,待在这位置上,难保不出现身死族灭之祸!”杨镐一脸感叹道。

    “伯父,小侄今日来,除了来探望伯父,还有为司礼监李公公带句话的。”见杨镐把话题说得这么深沉,杨勇也不好接,只能转移话题,提醒杨镐道。

    听了这话,杨镐又摇头笑了笑,而后,看了眼大牢四周,伸手示意杨勇靠近道:“来!附耳过来!”

    见此,杨勇当即靠近杨镐,侧耳倾听。

    待杨勇靠近,杨镐这才小声说道:“李公公不就是希望我复出后和内廷联手呗?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回去带话给李公公,若是得救,大恩大德,杨京甫没齿难忘!”

    刚才听到杨勇说他能进来,是因为李进忠为了知道他得救复出后,愿不愿意和内廷合作才给了名帖让杨勇见他,杨镐当时心里就有了计划。

    这计划当然就是和已有崛起迹象的李进忠合作,先从诏狱里出来,然后再搭上李进忠这条线,重新回到大明官场,凭他杨镐的实力,只要上面有人支持,就算现在朝政被东林党人把持,他杨镐也依旧能崛起。

    至于杨镐答应和李进忠合作,却说话说得这么小声谨慎的原因,也是怕他确定和李进忠合作的话,被诏狱里的其他人听了,会影响到他之后的复出可能。

    毕竟,刚才杨勇说李进忠要和自己合作,这被其他人听了,也只能怀疑杨镐与李进忠合作,但如果这事从杨镐嘴里说出,那自然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杨镐自然要慎重考虑。

    终究,事情没出结果之前,决不能让别人证实这事,否则传出去,那对杨镐就极为不利,虽然诏狱戒备森严,但保不齐诏狱里的其他人家里有人脉,派人来探监,甚至于,那些在不远处守着的锦衣卫番子里,都有可能有人泄漏消息,所以,杨镐对此不得不防着些。

    “伯父放心!此事交给小侄。”得了杨镐命令,杨勇连忙应道。

    “嗯!能和李公公搭上线,实为不易,以李公公的权势,若是李公公真有意救我出诏狱,你回去后需多凑集金银,就算卖些家里的田产地契,也要让李公公满意。”杨镐又道。

    “是!小侄省得。”杨勇回道。

    “另外,那新进的国舅爷张那边,你也不能落下,一样要送,甚至要送的比送到李公公那里的金银,只多不少,才行。”杨镐想了想,又叮嘱杨勇道。

    “伯父?小侄没听错吧?咱们要送国舅爷的礼,要比李公公那里还多?”听到杨镐所言,杨勇有些不确定道。

    “你没听错,回去照我说的办就是。”杨镐说道。

    “这……”杨勇迟疑着,没敢立即答应,他可害怕杨镐这伯父在诏狱里待久了,变傻了。

    诚然,能搭上李进忠这条内廷大佬的线,和张离不开干系,但以李进忠和张的权势来看,明显李进忠权势更大,可现在杨镐竟然要他送东西给二人,要多送给张,这就让杨勇有些不明白了。

    看到杨勇迟疑的样子,杨镐明白,他这武力尚可,但政治能力明显不行的族侄,并没有看出张和李进忠二人,到底谁更需要在意。

    虽然杨镐久在诏狱,但仕宦多年的他,又经历了仕途的大起大落,政治经验和嗅觉可都不低。

    刚才在杨勇说了他求李进忠的事情经过后,他就已经看出张这国舅爷是连李进忠都忌惮的人物,否则,最简单一点,为什么张拿了名帖给杨勇,那边李进忠就片刻不耽搁,给杨勇把事办了?

    当下,杨镐便把他对张和李进忠二人之间的关系猜测,说了出来,一下子就说的杨勇傻眼。

    “小侄愚钝,竟然连这件事背后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看出来。”杨勇被杨镐这么一说,只能傻傻认错道。

    “哎!这也不能怪你,你从小就不是头脑灵光的人,要不是你读书不行,我也不会让你跟在我身边,去沙场上谋出路的。”

    杨镐叹了一口气,而后想到了什么,有些责备道:“不过,你也是的,止生去国舅爷手下干了那么久差事,对于国舅爷和李公公的关系,肯定有所了解,他让你求国舅爷,你怎么不抽时间多问问国舅爷和李公公的关系呢?”

400、杨镐被黑的太久

    被杨镐这么一训,杨勇今天见杨镐的好心情,算是彻底被弄没了。

    不过,杨镐是长辈,杨勇自然不敢有怨言,况且,杨勇随杨镐征战多年,被杨镐训斥得多了,对此也是习惯,只能乖乖忍着认错。

    看着杨勇认错的样子,杨镐也不忍多训斥,只能草草说了几句,心里面,杨镐却是想着今日的局面,和他当初因为“讳败为胜”,被罢官,也差点进诏狱,何其相似。

    幸好,当时他走了万历皇帝心爱的郑贵妃的路子,再加上朝鲜和援朝的主要官员,把蔚山大败说成大捷的原因,集体陈情上奏,这才让万历帝顶住压力,只是罢免他,让他避过那场党争风波,否则,天知道他能不能活到现在。

    只是,没想到,那时候走了郑贵妃路子,后来依旧能起复做辽东经略,到了现在,误打误撞要走张皇后张国舅的路子起复,这么说起来,他这一生,还真是和皇亲国戚有缘啊!

    牢房里的训斥声音,逐渐消失,等杨镐训斥完,然后告辞离开,为杨镐从诏狱脱身,以及之后的起复做准备。

    诏狱里,随着杨勇离开,锦衣卫又一次把牢门锁上,大牢又恢复了平静。

    想到刚才让杨勇做的安排,杨镐嘴角露出笑意,要是不出意外,看来他又可以逃过必死之罪,继续当大官了。

    至于会不会因为他投靠内廷的大太监,从而被士林讥讽,杨镐却是不在乎,他本来就是犯了死罪的人,要是不抓住救命稻草,反而在乎这些,那他岂不是要把命都丢了?

    当然,要是换了其他的虚伪小人,遇到太监招揽,说不得即使心里想去,也会死要面子不受,除非他们已经确定了死刑,这些人才会露出心里真实的想法。

    对于这些虚伪的人,杨镐是看得多了,都是当官的,对他们那些人心里的小算盘,他还能不清楚?

    要说当官的里面,有没有那种真正一身浩然正气,不惧权势,为了理想舍命相随,那绝对是有的!

    然而,很显然,如今的朝堂中枢里,这种人是不存在的,要是存在的话,早就被各党群起攻之了,你保持中立都没用,因为这种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其他各党的敌人。

    很快,杨镐就想到恐怕因为他的释放,未来的朝廷上下,又要闹得一阵鸡飞狗跳吧?

    毕竟,以自己非东林党的身份,真要能从死罪里起复,那还不把那些一直没弄死自己的东林党人气死吗?

    想着想着,杨镐的思绪就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场援朝战事,回到了他这一生中,经历的第一次因党争而差点害得他身败名裂,甚至差点身死的战事。

    那时,万历二十年,倭酋丰臣秀吉侵朝,“三都守失,八道瓦解”,朝鲜三都沦陷,“八道几尽没,旦暮且渡鸭绿。请援之使,络绎于路”,日军所到之处,焚烧劫掠,仅晋州一地,军民被屠杀者六万余人。

    围绕着朝鲜之事,本就身处党争漩涡的大明朝廷,又不得不因为各党之间的争斗,为援朝一事争论。

    廷议再一次分为主战和主和派,朝鲜为我藩属国,因而主战者言之“朝鲜属国,为我藩篱,必争之地”,“关白之图朝鲜,意实在中国;我救朝鲜非止为属国也。朝鲜固,则东保蓟辽,京师巩於泰山矣。今日发兵协守,为第一策”。

    有主战派,自然就有主和派,主和派如兵部尚书石星等“一意主款”,言之“诸将未得利,计无所出”。

    就在朝廷上下,因为战与不战的论题,再一次开启了争斗模式,各党相互争执之时,雄才大略、眼光独到的万历帝,直接从深宫走出,一意孤行的以皇帝之命,下令援朝,让当时拥有“东亚第一强军”浙兵的大明军队,过了鸭绿江,开赴了朝鲜战场,驱逐倭寇,保住朝鲜宗庙社稷。

    只是,战争,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战争的天平,也从来不是倒向一方的。

    战争初始,辽东游击史儒战死,副总兵祖承训统兵三千仅以身免。

    万历二十一年正月,总兵李如松指挥军队得平壤大捷,李如柏进复开城,援师既连胜有轻敌心,受挫于碧蹄管。

    万历二十一年四月,日军撤出汉城,于是,封贡之议起,兵部尚书石星接受沈惟敬封贡之议,并上疏朝廷,据理力争,后遣沈惟敬赴日本议和。

    期间,朝鲜水军与倭人互有胜败,而石星和沈惟敬等人,为了主和,对中日双方和谈条件两边欺瞒,并且一心欺瞒蒙混,竭力对万历帝掩盖丰臣秀吉的真实意图。

    最终,石星、沈惟敬等人事发,一直到万历二十四年,封贡失败。

    而后,万历二十五年正月,日军复大举侵朝,丙辰,朝鲜使臣前来明朝请援。

    二月丙寅,明廷复议征倭,三月,命山东右参政杨镐为佥都御史,经略朝鲜军务,随之,升兵部侍郎邢阶为尚书,总督蓟、道、保定军务,经略御倭。

    杨镐尚未到朝鲜,就积极筹划,努力与朝鲜君臣沟通,了解军情,而朝鲜君臣也很快知道杨镐为经略,他们热情欢迎杨镐,朝鲜宣祖李甚至接见杨镐时,行了四拜礼。

    一般而言,朝鲜国王接见明朝天使只行揖礼,而当时宣祖李竟然行拜礼,且是四拜之礼,非常礼遇。

    可见,宣祖和朝鲜上下对杨镐寄予厚望,并且,之后他们积极配合杨镐,并且从一开始杨镐就肆意插手朝鲜事物的不满中,很快就因为汉城保卫战和稷山大捷,而被杨镐折服。

    丁酉九月初,日军三路进攻汉城,先陷南原府,府使任铵、判官李德恢、兵使李福男、接伴使郑期斌,皆被害:明将杨元仅以身免,全州府尹朴庆新、明将陈愚衷先期弃城逃跑。

    是时,“两湖州县尽被陷没。丁壮削发,以益其众,老弱及妇女无遗斩杀,积尸如山,兵祸之惨,甚于王辰。”

    朝鲜京师震动,汉城危在旦夕,杨镐接报,由平壤紧急驰援,九月初三日,抵达汉城。

    杨镐与宣祖匆匆一见,宣祖十分担心日寇进攻,对杨镐说:“大兵未集,戴势如此浩大,今感已到公州:将有直冲之患,未知前头防备,何以为之?”

    杨镐回道:“贼若犯突,则当观其势,量其众寡,可战则战,可守则守。”

    看样子,杨镐似乎对于打日军,并没有准备一样,令朝鲜君臣担心无比,然而,其实他们都被杨镐忽悠了……

401、稷山大捷

    丰臣秀吉发动第二次对朝战争,日军吃了上次入侵朝鲜的亏,可谓是做足了准备,水陆共计约十五万日军,带着复仇的怒火杀来。

    彼时,明军自中日议和后,第一次援朝的明军,只剩下少数明军还留守朝鲜,即使加上杨镐带来的兵马,以及靠近朝鲜,早早驰援的明军,整个朝鲜的明军此时一共才四千余人,其他的人,都还在援朝的路上。

    虽然当时还有汉城的一部分朝鲜军,但日军猖狂的长驱直入,连败朝鲜军,也早就让那些朝鲜兵吓破胆了,哪里能指望他们杀日军?

    故而,汉城面临强敌进攻,人心惶惶,朝鲜宣祖早将家眷撒出汉城,宗社迁至城外,已然做好弃守汉城的打算。

    “本月初九日二更,国王宫眷、世子,皆潜隐出城,城中一空。”

    此时,杨镐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他成为朝鲜抵御日军进攻王京汉城最后的信心与依靠,所以朝鲜上下对于杨镉的举动十分关心。

    “今日杨经理若动,则城内民心,益无所侍。愿乞小留之意,百官呈文经理,恳告请停。”

    不过,战前,令朝鲜君臣十分恐吓的是原本没透露怎么对付日本人的杨镐,突然率数十骑潜出城。

    这让朝鲜君臣不明所以,他们亟盼杨镐能够出良策,以解汉城之围,可是杨镐竟然在敌强我弱的时候,直接偷偷出城,难免不让朝鲜君臣认为杨镐怕了,要逃亡。

    直到九月十四日,宣祖接到杨镐的咨文,咨文中,杨镐分析当时敌我形势,强敌当前,杨需要求国王“出公私帑簿,犒享士卒,以作背城借一之气”,这样加上明朝大军,方可抵御日军的攻击,捍卫汉城的安全。

    然而,对于杨镐这般命令,朝鲜上下并不太满意。

    毕竟,要是按杨镐所说得犒军,朝鲜的贵族们都得把他们家里的钱财粮食报给杨镐,而因为私心作祟,不少人即使知道可能要亡国,但还是不愿意把家里的钱财粮食拿出来。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有异议,向来胆大爱冒险的杨镐,可不会管他们,一朝权在手,敢违抗他命令,杨镐可是会毫不手软的杀人的。

    作为明军援朝军务经略,杨镐也是明朝钦差,手中的权利必然大的很,杀起人来,可以这么说,除了当时的朝鲜国王,其他人敢违抗杨镐的意思,杨镐都能第一时间杀了他。

    靠着这些权利,以及朝鲜宣祖和其他臣子的信任,朝鲜上下,只能拿出金银粮食,按杨镐说得犒赏汉城内守军,并做出背水一战的样子,等待日军到来。

    日军得知此事,轻敌不已,为求赶在明朝后续援军入朝鲜之前占据有利形势,日军在名将黑田长政率领下的第三军团前锋精锐,不顾一切向汉城挺进,迫近稷山。

    而这一切,无论朝鲜和日本,其实都中了杨镐的计策,因为胆大疯狂的杨镐早就安排好了对策,那就是就在稷山组织战斗,在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情况下,给日军狠狠一击。

    九月己丑,杨镐突然请宣祖出视汉江,增加军队士气,“上不得已而行,人心汹惧,士庶皆荷担而立,内殿避兵西幸。”

    杨镐自来汉城后,一直在朝鲜君臣面前做出没什么实际应对的样子,这些都让朝鲜君臣倍感恐惧,以为杨镐是个花架子。

    然而,就在当日,杨镉收刹了前方捷报,原来杨镉早就部署了作战计划,那就是借助稷山的地利优势,发挥军队中骑兵的特点,出奇制胜,以少战多,伏击黑田长政和他率领的第三军团日军前锋一万人。

    这一战,明军靠着杨镐的大胆谋略,利用日军的大意,创造了奇迹稷山大捷!

    一万名精锐的日军前锋,被两千明军骑兵揍得仓皇撤退,若非是毛利秀元和日军后续的二万五千人赶到,明军知不敌,只能退去,那就真的把这一万日军团灭了。

    “先是,贼自陷南原,乘胜长驱,进逼京钱。经理杨镐在平壤闻之,驰入京城,招提责不战之状,与提督定计,密选骑士之精勇者,使解督生、牛伯英、杨登山、颇贵领之,迎击于稷山,诸军及我人皆莫知也。解生等伏兵于稷山之素沙坪,乘贼未及成列,纵突骑击之,贼披靡而走,死者甚多。又遣游击摆赛,将二千骑继之,与四将合势追击,又破之。”

    明军只有两千人,却在日军十五万兵马的眼皮子底下,差点把日军先锋一万人团灭了,稷山大捷的影响是深远的,因为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即使日军兵力上一直占优,可是日军却愣是不敢和明军野战。

    可以说,日军在稷山被打怕了,而一直到后世,都有研究这段历史的日本学者,为了面子,都死咬说黑田长政是跟十万明军交战,而不是几千人,这才败的如此之惨。

    若非是杨镐以弱兵拖得日军不敢冒险,成功拖到明军援军的到来。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杨镐的胆量,保住了朝鲜,要不然现在的朝鲜,说不得就长成了日本的了。

    朝鲜君臣在想着怎么逃亡时,不声不响间,明军取得了稷山大捷的胜利,汉城之围遂解。

    而事情到了这一步,朝鲜君臣如何会猜不出杨镐早有计谋,但是他对朝鲜君臣只字未提,致使朝鲜君臣整日在惶恐之中度日。

    不过,伏击日军的捷报传来,杨镐谈笑之间,运筹帷幄的解了汉城之围,朝鲜君臣这才喜出望外。

    十月二十日,汉城之围已解,宣祖在宫中接见杨镐,宾主双方行揖礼坐定之后,宣祖对杨镐保卫汉城之功,心表感激之情,曰:“顷者贼逼畿辅,都城几不守,人民散亡,无以为计,不得已奉宗社,于外,姑避寇虐矣。今则天兵大至,凶锋少退,故奉还宗社,再安京城。此莫皇灵之远畅,又实由大人威德之致,不胜感激皇恩,仰拜大人之赐也。”

    言语之中,宣祖把所有汉城保卫之功,视作杨镐的功劳,也正因为杨摘解汉城之围,致使以后朝鲜君臣世代皆传诵杨镐有“再造”之恩。

    稷山之战的一百多年后,英祖二十六年,朝鲜英祖过素沙,望桥南平原浅草,问此处是否杨镐破倭之处,承旨黄景源答曰:“经理密道牛伯英、杨登山、解生、颇贾等,击矮奴于此,又遣摆赛将二千骑,为继援矣。”

    英祖闻言,遂“立马慷慨久之”,可见稷山之战在历史上,对朝鲜影响深远。

402、蔚山之战的真相

    后世中国,对于万历援朝之役的战事经过,极其简略,流传下来的,也都是篡改居多,各种史料里,几乎只有重点提及杨镐讳败为胜的事情。

    甚至于,连这场杨镐指挥两千骑明军在日军十五万兵马眼皮子底下,野战中几乎团灭日军先锋一万人的稷山大捷,都被写成小胜,杀了日军数百人,而且就算写成小胜,还刻意把稷山大捷的指挥者,写成是经略御倭的邢阶所为。

    可是,邢阶当时只是总督蓟、辽、保定军务,经略御倭而已,换而言之,朝鲜的事情其实根本不应该由他来管。

    在朝鲜,没有杨镐允许,邢阶的权利最多也就是能在朝鲜建设一些御倭设施而已。

    这也就是害怕日军攻占朝鲜,然后进攻大明,为了抵抗日军有可能的进攻,杨镐才不能阻止邢阶的,否则,没有万历皇帝的命令,邢阶敢在朝鲜背着杨镐做其他军事行动,他能在朝鲜调动谁?

    因为原则上,作为朝鲜军务经略,大明在朝鲜的所有兵将,都要听命于杨镐的,邢阶在朝鲜根本指挥不动。

    稷山大捷被这般抹黑,那场讳败为胜的蔚山大战,也是刻意说明结果,却不说明过程,甚至故意篡改己方战损数据,完全把杨镐写成了只会捞功却十分无能的弱智将领。

    可是,中国史料记载的耻辱性的蔚山大战,在朝鲜史料里,却是一场老天不作美的胜利。

    而没了朝鲜之役的功劳加成,杨镐除了和名将董一元一起夜袭蒙古炒花部赢了,再无功劳,而之后的一场萨尔浒大败,对大明影响太大,所以使后人都觉得杨镐无能。

    只是,后世朝鲜官方所流传的史料,对于杨镐,却和中国不同,可以说杨镐后来都成了朝鲜君臣心中的精神支柱了,甚至于杨镐在朝鲜的战役,朝鲜史料也记载的十分详细。

    稷山大捷不需多言,本就是一场以少胜多的经典胜利,至于蔚山大战,也并非中国史料里的那样,杨镐因在辽东做官时与李成梁第五子李如梅交情深,在明军大举攻日军时,因为李如梅还没到,不想让游击陈寅的功劳比李如梅大,所以就鸣金收兵,让得日军有了喘息之机,闭城不出,坚守待援,最终明军围城失败,日军来了援军,大败而回的记载。

    实际上,屯守蔚山之日军有四营,由日军名将加藤清正指挥。

    蔚山分内外城,内城乃建在一座小山上,此山称为岛山,这是明军功亏一篑的主要原因。

    十二月中旬,明军已攻破了蔚山外城,遂攻岛山内城,明与朝鲜联军,将城四面包围,但岛山山势陡峭,非常险峻,易守难攻。

    明与朝鲜军队轮番进攻,不果,且天公不作美。

    如今朝鲜的《宣宗实录》有载,自二十六日夕下雨,至二十七日终日风雨,诸军冒雨进攻;二十八日,亦为进兵,死伤如前;二十九日,欲聚柴草,焚烧贼营,而天兵及我军,死伤甚众,不能进到城下,夜一更退来。

    且贼船或三十余只,或二十五六只,日日上来蓝江相与放丸,日夕则退去。

    盖欲引出城内之贼,而诸军严兵待之,故徊徨而退。

    二十九日夜,有小船上来,贼徒三十余名,出到江边,欲乘船遁去,右协及吴总兵诸军厮杀,右协斩一级,吴军斩六级,余贼尽为伤抢,还遁入城。

    由此可见,杨镐没能立即攻克蔚山内城,并非中国史料所载,担心陈寅的功劳比李如梅大,就鸣金收兵,不强攻的。

    真实情况是杨镐指挥明军想方设法破岛山城,却久攻不下,并且,因为日军在坚城上,明军在成下,明军被日军的弓箭、铁炮不断打击,无法近城,反而为此付出很大的死伤代价,而岛山地形,日军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以及连日风雨,令得明军火器发挥不出实力,更增加攻城困难。

    与此同时,日军也损失惨重,内城中的士兵所剩不过二百余名,且疲惫至极,大多饥渴交加,奄奄待毙。

    当然,日军疲惫,明军也不好过。

    因为明军连日露宿在野外,甚至连杨镐、麻贵这样的明军主将都是围城好多天才能住上草房,还连遭大风大雨,加上明军长期以来的攻城失利,所以明军士气可谓是大挫。

    正是因此,杨镐明白,既然久攻不下,而且明军连日进攻,也都疲惫,索性就用明军兵力上的优势以及日军内城资源短缺,将其困死,这样不仅可以减少明军伤亡,还能休整军队,提升士气。

    只是,没有到日军援军为救蔚山,冒雨支援极快,他们从水陆两路发大军前来,而杨镐的部队也说是人困马乏,无法应战,只能撤军,致使蔚山之战功亏一篑。

    当然,蔚山之战的真相是这样,明军确实在结果上看是败了,毕竟未竟全功,甚至于还被日军援军追着屁股打退了,损失不少。

    只是,明军和朝鲜联军真正的损失,绝非中国史料所载,明军大败而归,死伤损失两万余人,真要如此,恐怕在朝鲜的大明军队,就要没了一半多了,那时候,就算万历帝再雄才大略,但他也抵不住朝野在战与议和上的舆论,说不得真要放弃朝鲜了。

    事实上,虽然明军被日本援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因为有杨镐当机立断,使得与明军人数相当的日军援军,在追击撤退援军时,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更没有像中国史料所载,被日军援军追杀溃退,死伤兵马两万余人。

    明军战后清算真正的死伤损失,在当时杨镐和麻贵联署所上《东师奏报》最为真实详细。

    其记载,官兵死伤阵亡千把总官张应元等二十一员,军兵青打哈等七百七十七名。

    阵伤回营身故官六员,病伤回营陆续身故军兵张四等八百一十七名,轻伤官军麻代等二千九百八员。

    马匹损失走伤阵死马二千三百三匹,在阵弹伤倒死马二百一十三匹。

    合计:各级将官死者二十七名,士兵亡者一千五百九十四人,伤者二千九百零八人,马匹损失二千五百一十六匹。

    其中,明军大部分伤亡,并非撤退伤亡,而是攻取蔚山、岛山城的损失,至于日军的死伤,却是货真价实的两万以上。

    若说这场战役败,明军确实是败了,毕竟明军没完成战略目标,并且还被日军撵着屁股跑。

    可是,对比战损比,明军强攻坚城,还造成日军比己方三倍以上的损失,这当然是一场大胜!

    这是参加蔚山大战的明军,以及朝鲜上下都一致认为的,所以这才有杨镐和其他朝鲜主要军将一起报捷的事情。

    只是,到了明廷,却因为党争,被政敌抓了漏洞,变成杨镐讳败为胜的污点。

403、明军百万骑兵

    《东师奏报》是由杨镐和麻贵的联署,因此最为真实,原因无它,因为杨镐和麻贵有隙,此事在朝鲜君臣内部,甚至明廷,都传开了。

    两人之所以关系不好,也是因为政见所致,正如明廷内部文臣之中有主战派和主和派一样,大明武将之中,也出现了主战派和主抚派。

    而杨镐作为连番让日军实力大损的人,自然是坚定的要把倭人打怕,要打的他们不退不休,让日军害怕,退回日本的主战派。

    至于麻贵,作为老将,深知明军在朝鲜的花费,自然希望早点结束战争,所以他主张用明军所打下的大胜,在拥有好机会的时候,利用外交手段,迫使日军知难而退。

    正是因此,杨、麻二人不在战场,平日关系不好,这才保证了《东师奏报》的正确性。

    毕竟,两个关系差,出了战场就基本不认识的人,要是相互之间有勾结,虚报明军,那可就奇怪了。

    当然,明军的战损比很详细,但是日军就不一样了。

    后世里,日本人一直不愿意承认蔚山之战里日军的损失在两万以上,他们只承认损失几千人而已,甚至于,不少日军声称蔚山之战,明军动用了百万骑兵来,因为寡不敌众,日军大败。

    不过,那些日本人可是真敢吹的,张口就说明军有一百万骑兵。

    要是大明那时候真有百万骑兵,那出兵朝鲜,怎么也不会就派几万人去?

    而且真要是那样的话,那大明的边塞绝对会和平很久,终究,大明真要是有百万骑兵,哪里还有那些边塞附近的。

    当然,蔚山之战的影响是深远的,大明和朝鲜联军,与日军的战损对比,实实在在的又给再次侵朝的日军泼了一次冷水。

    明军所拥有的众多火炮火铳,特别是明军中拥有“东亚第一强军”的浙兵,在绝对强大的火器实力,日军即使在火铳上也很有实力,但还是不敌当时明军的战力。

    日军这一场大战,可谓是惨胜,这也让日军在稷山大败之后,人心惶惶,士气大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轻易与明军开战。

    战后,杨镐率军回到汉城,当即上疏朝廷,汇报此战经过。

    疏中陈:岛山之贼指日可待,甚至于“不三两日,可生缚而生献之阙下”,没想到日军援兵四面前来,而明军早已疲惫,无法与日援军决战,只得撤回,将几乎可以摘取的胜利果实,就这样丢失了。

    杨镐自陈有责任,“臣宜罢归,仍愿治臣委任不称之罪。但乞余生,返衰于陇亩,无致填壑于异域,终抱尸位遗亲之恨。另简才能者前来,专征讨之事,庶军伍之气色更新,海氛之清荡无难矣。臣不胜惶恐待命之至。”

    其实,杨镐自己亦感到责任难逃,故自请罢归,这可以说是一种遗憾心态的表露,但绝不是后世中国史料所载,杨镐讳败为胜,主动压下战败之事,和朝廷报捷的。

    况且,就算杨镐有那个心思,但他也没那个能力。

    终究,虽然杨镐是大明在朝鲜军务的最高指挥者,但是这并不代表杨镐能驾驭得住在朝鲜的所有军将。

    毕竟这些军将,可是有不少当时大明的名将,他们的官职使得他们完全有渠道向朝廷告信,甚至直接向皇帝上疏。

    而杨镐如果真要做讳败为胜的事情,很明显,他不可能把那些大明当时的名将全都收买,但凡有一个人不听他的,向万历皇帝或者朝臣报知消息,杨镐获得欺君罔上大不敬之罪,那又哪里能活命?

    朝廷接到杨镐奏疏,下圣旨曰:“屡报东征全籍,奋勇争先,亲冒矢石,斩获数多,何速遂有此奏,专无靖难之计?倭情甚狡。遂与总督等官,竭力筹划,务为万全退便之计。”

    那时,万历皇帝看到杨镐奏折时,尚未接到后来丁应泰的弹劾杨镐的奏疏,所以万历皇帝不仅未准他辞职,还加以鼓励,敦促他“竭力筹划,务为万全退倭之计”。”

    与此同时,总督邢阶也上疏汇报此战情况,其解释未能将倭毙其功于一役的原因,曰:“奈何风雨为阻,士马久疲,且水陆之援兵俱至,此时围不得不解,兵不得不撤,抚臣临时变通,班师而还,深为有见。”

    对于杨镐撤兵班师之举,深表赞同,认为是明智之举,颇有见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因为极大的避免了明军伤亡。

    同时,邢阶也为杨镉请功曰:“役也,奋勇争先,战胜攻取者,诸将出之我力;设伏用正用奇者,提督麻贵之苦心,然独全藉抚臣杨镐。

    跃马身先士卒,环甲亲临行阵,主筹运算,无一事不经其心思,无一命不赖其指授。

    至于冒矢荷简不膜,穷日夜而无休,励兵图贼,终始如一,盖尤为人所难也。

    是以堂堂正正,成此奇捷,厥功伟矣,今以劳瘁偶疾,而天窃忠良,旋当痊可。

    若逃然艺休,圆之大事,更籍何人?伏乞天语勉留,暂行调理,另图战守。

    乃若职在王京,虽东顾西眄,南催北运,未敢一息之少停,然匣中之虎复出,签里之鱼再游,未竟九簧之功,实乏万全之算。

    祸来不得旱除,中原未即息肩,职固不得辞其职矣。”

    邢阶自己上疏将此战的功劳全归诸杨镐,认为完全是他筹划指挥所取得的,他对于杨镐评价甚高,对其战功也推崇备至,这完全打破了中国史料里一切功劳归邢阶的记载。

    而对于杨镐自请罢归,邢阶特别指出“若逃然乞休,国之大事,更籍何人”,企望万历皇帝勉留。

    当然,此战也特别受到朝鲜君臣的称颂。

    戊戌三月十五日,蔚山之战已经结束,朝鲜宣祖亲往杨镐经略衙门拜会,对于杨销的战功深表敬佩。

    宣祖曰:“自古大贼,宁有剿灭之理?岛山之举,实令凶锋概魄,将有破竹之势。皇上之德,大人之恩,诚不胜感激。”

    尽管未能尽歼守城日军,宣祖还是对明军的英勇善战,表示钦佩,故亲自前往杨镐的经略衙门致谢。

    而杨镐对此战颇有遗憾,且自觉有责任,所以杨镐对曰:“一举扫清,是俺本心,简力不齐,且缘贼援大至,以致班师。以此之故,业己具本辞职,方候圣旨耳。”

    听到杨镐谈起辞职之事,宣祖当即表示:“何可乃尔?愿大人终始济拯小邦,勿复为辞职之举。”

    由此可见,无论是朝鲜君臣,还是邢阶等明朝指挥官,对于此战都有很高的评价。

    尽管他们有所遗憾,未能全歼敌军,但是这场大战绝非大败,而是一次相当重要的胜利。

    可是,这场理应获得嘉奖的战役,却因为党争缘故,在明兵部主事丁应泰的眼中,却是一场丧师辱国的大败仗。

404、朝鲜之役里暗藏的党争

    本来,若无意外,杨镐向万历皇帝请罪,这招以退为进,是定然不会让万历舍得撤杨镐之职的,然而,最终还是出了丁应泰弹劾杨镐的变数。

    说起来,援朝之役里,杨镐因讳败为胜弹劾被撤,虽然是党争缘故,但却后来崛起的东林党无关。

    而之所以东林党要抹黑杨镐的一切,无非只是东林党为了抹黑其他党派,而让作为其他党派的代表人物的杨镐躺枪,从而在真实历史上的崇祯年间,东林党在反击清算以非东林党为首的阉党派系中,顺带着旧事重提,牵扯出了杨镐而已。

    否则,在天启执政期间,在诏狱里一直没问罪的杨镐,怎么崇祯上台,就直接被问罪伏法,判了死刑呢?

    至于杨镐在援朝之役被问罪讳败为胜,撤职的真相,那就得从首先弹劾杨镐的丁应泰说起了。

    丁应泰,湖北武昌府江夏人,时为兵部主事,负责赞画军务。

    说起来,丁应泰虽然被派到朝鲜策划布置军事,但是,本质上,丁应泰却绝不是主战派,而是封贡主和派,这么说的原因却是因为丁应泰是当时内阁首辅赵志皋的门徒。

    赵志皋,两度任内阁首辅,其字汝迈,号阳,浙江金华府兰溪县人,妥妥的浙党大佬。

    后世史载,赵志皋不植党,不怙权,稳重得大体,临下宽和,臣僚获得罪者,多尽力解救。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既已进了权利顶层,又如何能超然世外,赵志皋就算不想进那些官场权利争斗,但也不得不做,否则,他若是真的不结党营私,那为什么还要尽力去救臣僚?

    此时明廷中,东林党未崛起,朝中各党自然也并没有团结一致,而赵志皋在封贡一事上,却是和兵部尚书石星一派的主和派,他们一起主导封贡事务,但封贡之议因欺骗万历帝失败,沈惟敬被关,石星被下狱,而首辅赵志皋虽然并没有参与石星等人欺骗万历帝的事情里,但也因此被万历帝勒令在家修养闲住七月,其职暂由次辅张位代理。

    张位,字明成,号洪阳,江西南昌新建人,彼时,张位乃是明廷中主战派的领袖。

    朝鲜战事重起后,张位暂时掌权,趁此时机,其“力荐参政杨镐才,请付以朝鲜军务。镐遭父丧,又请夺情视事,且荐邢为总督。帝皆从之。”

    在张位的举荐下,杨镐得以担负经理朝鲜军务的重任,与邢合作,共同指挥中朝联军,与日军决战。

    本来作为内阁首辅,被万历帝人为在家休养,权利暂时让副手张位接管,赵志皋就非常不满了,而张位又是和当时的另一位浙党大佬沈一贯一样,是朝中的主战派,是身为主和派领袖的赵志皋的对头。

    几番缘由,使得赵志皋自然与张位、沈一贯这两个内阁成员发生矛盾,而他也时刻想要翻盘,打击报复主战派,即使沈一贯和他一样,都是浙党的大佬,但是因为政见不同,赵志皋就不得不打击主战派。

    丁应泰被派往朝鲜,便是赵志皋的意思,当时他已被万历赦免,让他回朝视事,而重得首辅之权,赵志皋就预谋发难,对付主战派。

    因为赵志皋知道,一旦主战派成功把日军打退,那就证明他以和为主的策略是错的。

    那样的话,就证明他在大方向的错误,极有可能导致他的首辅位置不保,因此为了保证他的权势,赵志皋不得不对付朝中的主战派。

    丁应泰第一次来朝鲜乃是戊成正月,抵达朝鲜时,恰好蔚山之战结束不久,当时浙江游击陈寅,中军周升等将,在岛山之战中得罪杨镐,受到惩处,遂怀恨在心。

    于是,他们向丁应泰进谗言曰:“岛山之役,遗弃资粮器械无算,天兵死者甚众,以军中带来杂役及买卖人等顶补其缺,干没饷银,不分给,各营军马绝粮累月云。”

    丁应泰闻知此事,即想参劾杨镐,打击主战派,于是前往拜竭,杨镐当时并不知丁应泰底细心思,还把新来朝鲜,主动看他的丁应泰当成朋友看待,希望拉拢他。

    甚至于,杨镐为了拉拢他还“出张阁老位所贻小帖示之,小帖中言岛山之战,经理功多,张欲为奥援,俾得褒宠云云。”

    看到政治对头的小贴,直接本就怀有敌意的丁应泰得了把柄,遂上疏弹劾杨镐,词连大学士张位。

    于是,大明朝廷里就这样掀起一个因党争而起的惊天大案,让不少文武自危,而且因为朝廷高层和边将的人事震动,极大干扰了明朝征倭之进程。

    同时,为了减轻和杨镐关系好的朝鲜国的说情效果,丁应泰之后又上一疏,把朝鲜也牵连进来。

    当时,丁应泰称他得到了一本朝鲜人写的书《海东纪略》,这本书实际上应为朝鲜申叔舟所著的《海东诸国纪》。

    因这书内容有些不妥,借着这书,丁应泰上书攻击朝鲜,说这本书充分暴露了朝鲜人的狼子野心,并列出朝鲜的三大罪过:

    其一,勾结日本人,企图恢复高丽旧土;其二,大书日本年号,小书明朝年号,奉日贬明;其三,妄称太祖,世祖等庙号,这是对大明的大不敬。

    当丁应泰弹劾的两份奏疏传来,自然引起了悍然大波。

    明朝方面,文臣之中,在朝鲜的监军御史陈效当即上疏,指出“东事难欺,烦言难据”,其说:“抚臣杨镐负气任事,严急招尤,功次未分,怨谤渐起,失意奸将与被逐流客,游言丧败,都市如簧。而赞画主事丁应泰堕奸将高策之计,复以其身证之,恐烦言一布,士庶交疑,恩仇徒快群谗,国家反成戏居。乞专劾科臣公同总督熟察情形,备查功罪虚实,公私不辨自明矣。”

    武将里,总督邢也立即上疏辩言:“应泰以丧师酿乱,奏报不实。”

    而部将吴惟忠、茅国器、许国威等二十三员将领也一同上疏,为杨镐辩护,为他请功。

    他们称:“盖杨经理,先住辽阳道,即焦心力备,有征倭火器数万,搬运朝鲜。及任经理,邰住平壤时,值南原失守,福地剥肤,鲜士民扶老携幼,悲号夜遁,数百里不闻鸣吠,鲜之君臣,拟发宫眷,舣舟待逃。此何等景象,孰肯不爱死以磨虎牙也?杨经理挺身跃马,二昼夜驰至王京,分发诸将,授以方略,遂有稷山、青山之接。既在鲜京,益修战具,裹储粮走险集,出前所制运火器,急攻蔚山。乃冲冒矢石、雨雪,为士卒先,倭人惮之,自是不敢复出。鲜人获衽疮痍,伊谁之力?况当其时,南北异将,马步异用,若非杨经理推心一体调度,马以卫步,步以济马,则蔚山之役,必相猜忌,岂能使诸将,今无间言?”

    奏疏之中,这些不少曾经戚继光手下的浙兵将领,对杨镐的品行大加称颂,即使他们属于南兵,而杨镐却是北兵。

405、陈情疏

    南北兵之争,在援朝之役里,也是明廷党争中,能够让功勋卓著杨镐撤职的主要因素。

    毕竟,若无浙江游击陈寅等将领向袁应泰进谗言,内外结合,给了丁应泰弹劾杨镐的理由,否则,任丁应泰再如何作为,没有致命的理由,也弹劾不了杨镐的。

    这种事情的发生,原因便是南兵和北兵争功所致?

    杨镐是河南人,他本是明朝北方地主集团中的成员,对于军队,自然在地域上更与北方军队亲近。

    在加上杨镐早年立的军功,便是和北兵一起,故而对于北方将领李如梅等人,杨镐必然更为亲近,在论功方面,肯定有所偏袒。

    如此,对于南方将领,杨镐自然有一定程度的疏远,这一点,即使是事后为杨镐求情的浙兵大将吴惟忠等人,与杨镐的亲近程度也不如北方将领。

    这样自然引起南兵的不满,而杨镐在朝鲜之役里,被陈寅等南方将领弹劾的“鸣金而退”之事,便是南方将领不满杨镐的最好的证明。

    事实上,在朝鲜史料里,蔚山之战里,陈寅率兵冲入敌阵,斩首数百,连攻下两寨,将攻下第三寨时,杨镐见左协副总兵李如梅部队未到,恐陈寅独占战功,忽鸣金收兵,致功不成的这件事情,却是有另一番记载。

    那就是陈寅不是因为杨镐鸣金收兵才退兵的,而是他攻了两寨后,自己负伤,麾下兵马也损失严重,主动退兵的,而杨镐也是看出内城岛山城难攻,这才改变战略,鸣金收兵,使用围城战术的。

    不过,主将杨镐尚未命令收兵,陈寅等人却带领攻寨兵马退兵,自然要得杨镐惩处。

    正是因此,再加上平日里杨镐对于南方将领,确实不如北方将领友好,种种原因,致使陈寅等人向丁应泰进谗言,为的就是把杨镐这个偏向北方军队的指挥官撤职,以达到他们报复的目的。

    有明一代,地域之争,可谓是贯穿整个朝代,到了中后期,愈演愈烈,这一点无论是文化人还是军队,都是如此。

    甚至于,不只是南北之分,相邻的省,也是争斗不已,党争便是最明显的记忆。

    即便在朝鲜战场上,也能看到地域之争的深厚的影响力。

    正是明廷之中,首辅赵志皋和次辅张位的权利角逐,主战派和主和派的政治斗争,南兵和北兵的争斗,三方结合,这才促使了杨镐被弹劾的事情,大到明廷要立即换了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的程度。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原因,那就是万历皇帝对于功勋卓著的杨镐和次辅张位的猜忌,这也是朝鲜国王连续为杨镐发陈情疏,万历皇帝都不采纳见证所有事情的当事国的建议,一意孤行的原因。

    为了救杨镐,朝鲜宣祖国王在陈情疏中,表达他那种吃惊的心情时说:“距始而疑,中简讶,终乃大骇,且惋且闷,如横舟巨海震风骇浪之中,篱师忽去,憋然以待死亡之无时也。”

    对于杨镐被弹劾,朝鲜上下实在是意想不到。

    他们对于杨镐到汉城以后的战功,深表称颂:稷山大捷,解汉城之围;蔚山之战,虽未收得全功,但也大大地打击了日军的气焰。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深知杨镐熟知朝鲜事务,对于朝鲜战事,尽心尽力。

    而现在,正是杨镐部署全面抗倭战争,将收复失地,赶走倭寇之际,却受到明廷弹勃,并被撤职归国,确实出乎意外。

    《陈情疏》中,朝鲜宣祖对杨锦称颂备至,其曰:

    “伏见抚臣杨镐,自膺简命,锐意东事,与督臣邢、按臣陈效,协谋宣力,弹竭思虑。

    其一心讨贼,尽瘁图报,素所蓄积,而勇往直前,不避险艰,当机刃发,任怨敢为,最其长处也。

    且莅任辽道,经理多年,请委本国残败之状,痛惩棍徒科扰之弊,约己甚简,冰自伤,束下甚严,秋毫不犯。

    至于樵烫,轮回标兵,而日供菜、粒,捐俸钱而取给,申明法禁,戒戢各营,驻过之地,民皆晏然。

    此则小邦三尺童子,亦所叹服。”

    而对于令蔚山大战功亏一篑的岛山之役,朝鲜宣祖,也是对杨镐的战功称赞有加。

    其曰:“岛山之役,杨镐以文职大官,擐甲上阵,暴露虎穴,过十二昼夜,一同提督及诸将,励气督战,焚烧内外寨栅,斩获千余级,清正穷戚一穴,渴馁几毙。

    是盖旷世之奇功,而不幸天雨急寒,士卒多伤,我势已疲,而贼援大集,固将有腹背受敌之患。

    杨镐与麻贵,密察事机,宣令左次,仍将遗下粮饷,尽行焚烧,挑选马军,身自为殿,贼不敢追蹑。

    即其事状,终始如此,令贼徒胆破,遇有小邦人扮作天兵貌样,则辄皆走避,不敢恣意樵采。

    是孰使之然哉?若征剿实绩,则既有小邦跟随陪臣,又有领兵诸将,目见具悉,其进退先后、人马失亡、功罪查核,自有公论。

    天日在上,岂容虚诳?”

    作为一国之君,通过这份《陈情疏》,朝鲜宣祖对于杨镐的人品战功皆称颂备致,同时,对丁应泰指责杨镐欺瞒隐漏,不以实闻,也不予认同。

    正是因此,在看到朝鲜方面为杨镐求情后,为了报复,丁应泰之后又上一疏,把朝鲜也牵连进来。

    丁应泰弹劾有三:其一,丁应泰称他得到了一本朝鲜人写的书《海东纪略》,而这本书实际上应为朝鲜申叔舟所著的《海东诸国纪》。

    因这书内容有些不妥,借着这书,丁应泰上书攻击朝鲜,说他因为听到辽民说朝鲜为了恢复辽河以东的“故土”,所以“诱倭入犯”,与倭寇合作。

    而他不经意得到的《海东纪略》一书,里面有关日本的内容,正是朝鲜“诱倭入犯”的证据。

    其二,朝鲜轻视中国,不尊明朝,书中有不遵明朝正朔,庙号僭称祖称宗,有违藩国礼仪。

    并且,朝鲜大书日本年号,小书明朝年号,奉日贬明,有不守本分,有犯上作乱之嫌。

    其三,丁应泰指责朝鲜国王昏庸无能,当今国王李“暴虐臣民,沈湎酒色”,并且与杨镐等明朝将领结党营私,“诱倭入犯,愚弄天朝”。

    这道弹劾奏疏传开,可谓是风波更甚,若非朝鲜方面知道丁应泰弹劾之意,否则说不得就让明与朝鲜的合作,出现决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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