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练兵方式
这支新练的浙兵,认真说起来应该是朱由校自己暗中训练的,因为他没有明文天下,告诉朝野上下,他要让张和张可大两个人重新训练浙兵。
原因倒不是因为朱由校想暗中进行此事,等到浙兵练出来,然后就拿这支浙兵当杀手锏,准备练出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
之所以见面暗中进行,却是因为朱由校不想现在就告诉朝野上下,他又派张主持练兵了,毕竟这事情传了出去,指不得有多少人要为此弹劾张了。
因此,为了不让朝野上下知道朱由校的目的,甚至关于这支浙兵,朱由校都把他们直接调到内廷御马监麾下了,让他们只能停他的命令。
至于这京城里给他们训练的军营,也都是御马监在京城内所拥有的地盘。
当然,在张心里,也觉得朱由校之所以没有明文天下,也是因为在张说了浙兵如今的训练困难后,所以朱由校没想一股脑的全力支持训练浙兵,因为他们感觉这节课没太多用处。
“那些从浑河战场退下的浙兵老卒,听说当初突围后,还依旧要留在辽东其他军中,与建奴对战,绝不苟且偷生,令人听了,实在是敬佩不已。”
张一边看着训练的各部兵卒,一边又对张可大道:“戚少保所留《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等书,确实都是非常好的兵书。不过,很多东西,仅仅写在纸上流传,没有实践经验,还是不会有效果的,相信观甫会更也明白这一点的。”
“国舅爷所言极是!属下当初根据戚少保所留兵书练兵,可练了这么久,虽有些进步,但确实不如人意。”张可大回道。
“嗯!这很正常,浙兵需要训练的东西太多,可这些并不是你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张回道。
“属下知道。”张可大看了张一眼,而后眼神坚定的说道:“但就算有再大的困难,我都不会放弃,一定会把浙兵练出来。”
“好!”张点了点头道:“那些从浑河战场退下来的人,现在可都是宝贝,他们当初在戚金手下怎么训练的,观甫你一定要认真观看,争取学到那练出浙兵的秘密。”
“属下明白。”张可大行礼回道。
闻言,张点了点头,而后没再说什么,他知道,怎么练兵,张可大作为一个练浙兵的经验之辈,心里有数得很。
虽然戚继光留下了不少的兵书,用来让后世之人,训练浙兵,不过,至今为止,真正能完整的把浙兵那一套全用出来练兵的,其实也就只有一个戚金而已。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其他的人只能靠戚继光的兵马,慢慢做,慢慢摸索,这样的话,他们自然比不上一直跟在戚继光身边,对于戚继光的练兵方式了若指掌的戚金。
其他的人,所训练出来的浙兵,其实都少了很多东西,看着都不像浙兵了,这也是张在朱由校要他主持训练浙兵后,第一时间,就向朱由校要求给他把在浑河血战里逃出生天的最后的一些浙兵找来的原因。
张打算把那些戚金手中的兵马,让他们和张可大原本所带来的兵马,暂时组成一支浙兵精英分队。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张想先练出一支数百人的浙兵精英,等到合适的机会就扩招人。
到时候,这些浙兵精英,完全就可以做中低层兵将,把他们所掌握的新兵,带动起来,训练成浙兵。
其实,按张练兵的思路很简单,那就是先练出一支小的精兵,使得这支精兵每个人都有做兵将的能力,而后军队等到扩军时,那就直接多招兵,完全不用担心招了兵,没有对应的兵将率领他们。
这种扩军模式,无论前世还是现在,都还是非常容易见到的,毕竟,这可是短时间里扩兵的同时,又能保证战斗力的最好方式。
正是因此,在选择训练浙兵精英分队时,张当然要招待已经经历过浙兵训练的人。
毕竟,若是完全找一些没经历过军事训练的人训练,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张才能把他们训练成一个合格的浙兵。
377、蓟辽总督王象乾
王化贞去朝鲜,要独掌朝鲜一军,从侧面牵制甚至夹击建奴逆贼,显然已经成为了东林党内目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东林党内显然十分希望王化贞这一个东林党内未来的“希望之心”,能够在朝鲜干出一番大事,从而重振名声,让东林党自袁应泰兵败后,这几个月一直发生的倒霉事情停一停。
而要保证王化贞在朝鲜那被建奴逆贼和大海阻隔大明的地方,有一番作为,除了王化贞自己要保证他麾下以朝鲜兵为主的兵马实力以外,剩下的就是看大明这一次会给多少帮助和支持了。
众所周知,朝鲜自从壬辰倭乱,即大明所称的援朝战役后,本就不是富裕大国的朝鲜,国力更加不足,到了现在都不是很好。
从萨尔浒之战时,大明让朝鲜出兵,并且要他们自己负责一些本国军队的后勤,他们开始百般推诿,就嫩个看得出来了。
明知朝鲜能提供的物资不多,东林党人当然不可能放着王化贞在朝鲜这异国他乡,后勤物资不富足的情况下和建奴逆贼对战,所以他们要想方设法的给王化贞好东西。
只是,现在大明能送东西到朝鲜的路,也只有通过水路才行,而水路上,现在能运东西的地方也就只有辽东附近的海边了。
至于另一个能走水路去朝鲜的地方,却是山东,不过,山东如今还不是完全对抗建奴的前线,也还没人提议去山东练兵,所以走山东这条路,再沿着海路去朝鲜,虽然能走,却没有人去。
因此,只能在辽东选地方给王化贞送东西了,而在辽东送,以熊廷弼和他们做对的个性,明显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所以,本来暂时不想染指辽东的东林党人,现在的他们只能想办法,再在辽东占住脚,而后再送东西给王化贞。
至于怎么在辽东占住脚,东林党人想了想,只能找一个熊廷弼都不敢轻易动的人,去辽东任职,然后伺机送物资给王化贞的朝鲜兵。
恰巧,此时蓟辽总督文球被罢免,思来想去,东林党人推荐了一个资历和背景,比熊廷弼都大的人,担任此职。
这个人名为王象乾,履历丰富,他是隆庆四年的亚元举人,连科进士,历经隆庆、万历、泰昌、天启四朝,可谓是朝中少有的四朝元老,他当了蓟辽总督,完全可以利用职权,给熊廷弼这个辽东经略威胁,让熊廷弼不阻止他们援助王化贞。
蓟辽总督,全称总督蓟辽保定等处军务,兼理粮饷,担当此职,可以节制顺天、保定、辽东三抚,蓟州、昌平、辽东、保定四镇。
换而言之,王象乾担任蓟辽总督,虽然和熊廷弼这个皇帝特设的辽东经略互不统属,指挥不了他,但职权上,却是比熊廷弼大得多。
这就是东林党人如今的意图,用王象乾节制熊廷弼,让熊廷弼不敢乱动。
初时听到王象乾这个名字,张不由得有几分厌恶此人,倒不是说此人日后失了大节,而是他真实历史上的一些政治策略还有主张,张十分看不下去。
当然,要不是张在后世看不下去他的一些事情,张还记不住此人了。
说来,王象乾其实严格来说,并非东林党人,因为他的发迹,明显比东林党的建立还早。
按理来说,论起党派,身为山东人的王象乾,应该和齐党走得近,然而,他并未加入齐党,同时又在党争之中,和东林党走得近。
很多时候,王象乾都帮了东林党,正是因此,虽然王象乾没入东林党,但东林党却一直对他很是友好,给各种好处,这次东林党很少有的不推荐党内中人,却推荐王象乾这个非东林党人做蓟辽总督,便是这个缘由。
当然,在张想来,王象乾没入东林党,恐怕也是东林党不好安排王象乾的身份的原因。
毕竟,以王象乾的政治资历,就是东林党的创始元老顾宪成、李三才、高攀龙那些人,见了他都得低一辈,要是让他入了东林党,那让那些东林党的创始人该怎么安排王象乾?
难道要让那些东林党的创始元老们,主动把自己的老大位置让出来,给王象乾这个后来者吗?
很明显,对他们而言,这是不可能的!
从一开始,那些东林党的创始人,创立东林党以来,虽然喊着各种“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进步口号,然而实质上,东林党却是沦为了大地主,大商人利益集团的代言人,而他们这些创始人,也早从一开始,就把东林党当做他们的另一种政治权利的博弈,没有谁愿意把自己的党内权利,拱手让人的?
终究,只要他们在东林党的地位越高,哪怕他们没什么本事,但在仕途上,他们都不会低的,毕竟,因为东林党的名声,会有无数人为了接近结交东林党,都会主动帮你升官的。
而王象乾与东林党互相合作,这从真实历史上,王化贞架空熊廷弼里,就能看出。
毕竟,王化贞能架空熊廷弼,除了朝廷大权在东林党手里以外,这个和王化贞同姓的山东同乡,出力也不小。
毕竟,作为蓟辽总督,在辽东方面,王象乾也能节制一些军队,他若是让这些军队全力投靠王化贞,抛弃熊廷弼,那绝对是可能的。
至于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辽东经略一职,是皇帝特设的,并非是朝廷一直有的。
所以,等到辽东战事结束,熊廷弼自然不会再担任辽东经略了,而蓟辽总督却不一样,作为大明如今的定设官职,王象乾只要不是死了或是犯法治罪,那日后这些辽东兵马,可都是还要受王象乾节制的。
为了日后不被王象乾记住报复,自然的,会有不少辽东兵将会遵守王象乾的命令,跟随王化贞。
有这一点,再加上朝廷中枢的东林党人的大力支持,熊廷弼不被架空都是怪事了。
当然,王象乾除了这事情令张讨厌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更让张气愤,因为王象乾,严格来说,就是真实历史上的“辽西无底洞”的创始人。
378、辽西无底洞
所谓“辽西无底洞”,是张自己总结的词语,里面包含辽饷、给辽西附近胡人的安抚买边境平安的费用,还有修筑辽西的军事建筑的等一系列费用。
反正,辽西那里无底洞般的花钱,却一直没多少成效,甚至到了崇祯朝财政崩溃没钱时,张记得,“辽西无底洞”占了大明朝廷的半数开支还不算,大明朝廷竟然还差“辽西无底洞”的钱,这还不是无底洞吗?
当然,张厌恶痛恨“辽西无底洞”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花了大明朝廷那么多钱,而是因为这些钱,花了却根本没见到多少成效,完全无限接近于打水漂。
张一直认为政府在保家卫国方面,必须不能吝啬,该花的钱必须要到位,毕竟,这事关国家安危。
可是,“辽西无底洞”投了那么多钱,关外的局面一直没得到改变,大明已经做了该做的支持了,剩下的自然该“辽西无底洞”来担罪。
而作为“辽西无底洞”的元老创始人,王象乾难辞其咎,张不厌恶他都怪了。
纵观王象乾再次接掌蓟辽总督后,在对外上面,似乎就变得软弱了起来。
真实历史上,当广宁失守,熊廷弼和王化贞放弃辽西全境,退守山海关后,朵颜赖晕大、蟒金儿、太束不的朗素等三十六家及哈剌慎罕孛罗势伯彦、黄台吉等诸部蒙古人,乘着大明又在关外失败的功夫,便露出獠牙,一改之前的受招安姿态,反咬了一口大明。
辽左之地,素来富饶,而大明放弃了辽西,逃难回关内的大明百姓自然是会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带走逃难。
穷困的蒙古人见了那些财富当然眼红,然后就肆意劫掠抢夺沿路逃难的百姓,满足自己的需求。
不过,这些蒙古人抢了东西还十分无耻,大概也是他们忌惮大明,毕竟,明军虽然对阵建奴屡屡战败,但他们的实力也不是吃素的。
况且,不只是明军,自努尔哈赤率领建奴崛起后,蒙古人对付建奴,也没打过多少胜仗,自然也没有对明军进攻,存在太多优势。
为了给自己留后路,这些蒙古人竟然无耻的冠冕堂皇的说他们是见大明兵败,主动带兵前来边塞,为大明朝廷守边的。
明眼人见此,一看就知道这些本就是大明花了不少代价安抚的蒙古人,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们根本不是真心为大明朝廷守边的。
按理来说,遇到这种情况,哪怕大明刚刚战败,兵力没多少,但为了震慑那些蒙古人,大明也该打一仗,好让那些蒙古人知道大明并不是好惹的。
可是,王象乾接到战报消息,却并没有教训蒙古人,而是要一力安抚他们,并给了他们这些一些器物、粟米,重新商讨设誓,完全的一昧纵容他。
这件事情,实在是非常让张气愤,或许,王象乾之所以不攻,反而给蒙古人钱的策略,真的是按他说的因为辽东的建奴逆贼猖獗,大明朝廷不可能两线作战,既对付辽东的建奴逆贼,又对付辽西的蒙古人,所以只能无条件的满足那些蒙古人的所有要求,极力安抚他们。
虽然不知道王象乾认为这种安抚是对是错,反正张觉得这绝对是错的,因为,这种明显纵容的伯父,实在是在助长他们再来劫掠的气焰。
这不,真实历史上,还没过多留,插汉虎墩兔、炒花、小歹青等部落,又一起到边塞附近索赏,一点儿也不尊重他们的誓言,而王象乾却依旧无条件支持前来劫掠的蒙古,只要他们不再劫掠,那就要什么给什么。
很快,那些蒙古部落的月饷及新旧额赏,就被王象乾安排好了,岁约百万,诸部蒙古人知道了,就都款如朵颜。
想到一年要给蒙古部落一百万银子的安抚费,张心里就暗笑,也不知道大明已故的那些皇帝,见到王象乾竟然花一百万安抚费和饷银,但去安抚蒙古人,会不会直接从棺材里直接跳出来。
毕竟,这一百万虽然说是安抚费和那些蒙古人的饷银,但在张看来,这其实已经和纳款没区别了,幸好王象乾没有地的权利让他割,否则天知道这位蓟辽总督又会干出什么安抚的事情来了。
反正,要想这位蓟辽总督出兵打蒙古,难得很!
张记得,就是一向爱面子,从来不轻易议款的崇祯,后来想打弱小的蒙古部落,建立威信,都被王象乾阻止,说得崇祯最后屈服,只能答应议款之事。
这些还只是辽西无底洞的一个方面,当然,也是最少得方面,毕竟,给蒙古人买边境平安的那些钱,还不如另外的项目多。
不过,后来无论是增加辽饷,还是增加军事建筑的费用,开始可都是有王象乾的参与,这也不怪张有些厌恶他了,虽然不知道王象乾在这里面捞没捞,但就算他没捞,也改变不了这辽西无底洞是个填不完,还得不到回报的大坑的事实。
379、远小人
辽西在熊廷弼起复掌权后,确实安定了许多,防守也算是固若金汤,令得这段时间在休养生息的建奴,对辽西发起的试探性攻击,也是半点便宜没沾到,反而让熊廷弼向朝廷发了几封捷报,虽然这些都是小捷,但也足以稳固熊廷弼被起复后的地位。
当然,虽然建奴没沾到什么便宜,但这也不是说熊廷弼的防守就天衣无缝,毕竟,努尔哈赤发动的这几次进攻,于建奴而言,却是并没有出什么力。
终究,攻取辽阳、沈阳的战役,于建奴而言,太过惨烈,“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的名头,可不是瞎说的,努尔哈赤作为一名优秀的女真头目,不可能不明白,没有一年半载的休养生息,建奴的军力很难恢复。
再加上刚刚攻下的辽阳、沈阳等地,建奴自己也需要消化,所以,狡猾的努尔哈赤也只是派出小部队试探一下老对手熊廷弼麾下军队的实力,看看大明的这些辽东败军,回到熊廷弼的带领下,实力恢复如何,若是可能,努尔哈赤心里也想再投机一下,再夺取明朝的一些地盘和物资。
不过,辽西虽然守得好,但除了辽西,大明的边塞,还是有地方出了败仗。
少数蒙古部落,眼见大明在辽东势微,趁此时机,劫掠边塞,而后长驱直入河北,连破大明军队,其中,除河北之地的卫所兵外,两支大明派往辽东的卫所援军也遭遇蒙古人大败固原援辽兵败于临,宁夏援辽兵溃于三河。
卫所兵的大败,明显让朝中上下看出大明连番败于建奴,朝廷各地的精锐已经损失殆尽,剩下的兵马已经不堪大用,连少数蒙古人都对付不了,那让他们去对付比蒙古人还厉害的建奴,岂不是送死吗?
所以,群臣眼见卫所兵已不堪大用,只能纷纷上疏,希望皇帝发内帑之银,下旨募兵,补充兵员,从而提升边塞各地的战力。
按理来说,这种有利于江山社稷的要求,以朱由校的性格,应该是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才是,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朱由校却是以内帑银不足,拒绝了这次募兵。
当然,拒绝归拒绝,但对于募兵的事情,朱由校却没有拒绝,告诉外朝,让兵部和户部合作,尽力凑出银钱募兵,甚至连募兵的地点,朱由校都替臣子想好了。
通州、天津、宣府、大同、陕西、河南、山西、浙江,这些也都算是大明如今出精兵的地方,若是钱粮到位,却是真的能募集到一批愿意做军户的精兵。
只是,外朝从来都是指望从皇帝内帑里要钱的,何曾吃过亏,要不到钱还白贴钱?
现在,朱由校竟然分文不出,这下子,外朝自然不干了,提起钱来,他们永远和皇帝一样哭穷,说朱由校听信小人谗言,又玩物丧志,竟然要和万历帝学习贪财,在国家大事上面,一分钱都不想出云云。
大明臣子利用言路批评皇帝,早已成了惯例,“言路无罪”也成了那些大明臣子的保命符。
反正,尽管朱由校十分痛恨这些臣子这般污蔑他,但他却是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反驳。
因为,这些早就占据舆论大义的臣子,既然敢直接明面上直接让朱由校出内帑,很显然,他们对于接下来会遇到的事情,应该是有了估计了。
既然对付不了这些臣子,朱由校索性就不理会这些人,毕竟就算他们嘴炮再厉害,但没什么军事能力,自然对于主要打定主意不理他们的朱由校无可奈何,只能不高兴的时候,各种宣传朱由校身边有小人作祟,这才使得少年天子,现在连江山社稷都不重视,不发内帑募兵了。
至于这其中的小人,虽然是外朝臣子的套话,但他们也必须要找一个人来做这个“小人”,毕竟,皇帝一向是要亲贤臣,远小人的,现在,“贤臣”自然是他们,那“小人”也得必须尽快找出来才是。
选来选去,外朝发现皇帝身边竟然找不到什么大奸大恶的人来当“小人”,当然,这对外朝也不是什么难事,本来就是让人背锅的,那就索性把最有可能也最能让人相信的人,宣传成“小人”不就行了?
为了某些目的,“小人”在某些的人刻意宣传下,突然间就变成了刚刚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不久的王体乾和李进忠了。
而让他们担任“小人”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皇帝是在他们升官之后,才变得这么快,甚至连内帑都不发钱来募兵了。
张在京师听到这坊间传播这消息是,心里也是不由摇头,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不发内帑募兵,就说他昏庸了,可是,这募兵的费用难道就该要皇帝出钱吗?国库里面的钱,难道不就是应该负责朝廷募兵的吗?
严格说来,皇帝出内帑募兵,这只能是他自愿,而国库出钱募兵,才应该是必须的义务,不过,到了大明后期,仿佛国库有银子时都不该出钱在军费上,军费的钱都应该是皇帝出一样。
很多时候,为了某种需要拨款的军费,外朝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找皇帝商讨,以达到他们国库不出钱,全部占皇帝内帑的便宜,就好像皇帝的内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
而一旦他们被皇帝拒绝,得不到内帑的钱,满足不了他们的意愿,各种对皇帝的污蔑也都出来了,这似乎成了明朝中后期的一种文臣的政治正确一样。
有时候,张觉得明末的皇帝可真的苦,人家做皇帝都是荣华富贵的享福,可到了明末那几位,却是天天愁自己的钱不够,还要天天像是防家贼一样,防着那些天天盯着他的内帑的文臣,可就是这样还是防不住,多数时候都是被逼的不得不出内帑。
不过,那些一直要钱的文官也真是无耻,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少,国库越来越不足,他们占了很大的原因。
可是,占了大明不少便宜的他们,反过头来,还说皇帝不好,也真是无耻得很。
380、今我大明,隐有十常侍者
这几日里,因为外朝的的“小人”宣传,李进忠可谓是气愤得很,据说他的府上,每天都要被他摔碎不少东西。
想他自从掌控内廷以来,对于外朝中人,也是十分有礼对待的,特别是对于他们送入司礼监的奏疏,也是除了少数因为某些原因不能送入司礼监的奏疏扣留以外,其它的奏疏,可都是一点儿也不拦截,就送到朱由校身边的,没想到事到如今,连司礼监老大的位置来没坐热,就成了外朝文臣口中的小人,这如何能让李进忠这个刚刚登上高位的本身就十分爱面子的人受得了?
至于传言中的另一个“小人”王体乾,却是对此没那么多在意,大概是在宫里的高位上,经历得多了,所以对于外界的这些污蔑的传言,也是看得很透彻,并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想想也是,在古往今来的历史上,大多数太监可都是历史的负面人物,坊间百姓不清楚情况,只要被随便宣传误导下,哪怕你什么都没干,但在有心人的刻意宣传误导下,你就是一个“小人”,无论你做什么,也都改变不了别人对你这个太监的评价。
当然,外朝这番突然针对内廷的攻击,张想来,恐怕其中也是有两个原因促成的。
其一,自然是因为皇帝朱由校死死拒绝外朝要求的出内帑募兵的建议,使得外朝群臣觉得很有必要找个理由给朱由校一点儿提醒,让朱由校知道他们是为国为民做事情的,他们的提议朱由校必须要接受,否则,朱由校就是昏君无疑。
其二,想来是看出外朝很多文臣需要找到人来发泄他们被拒绝的,那些因为王安倒台后,在内廷明显不如王安时期的舒服的东林党人,希望能把李进忠这个皇帝的亲信作为枪口,赶出司礼监,之后再想办法把和他们亲近的太监,进入司礼监。
只能说,高处不胜寒,一旦到了高位,总有人会为了一些目的,让你没惹事也摊上事。
这不,宫里突然又传来消息,内阁首辅叶向高,竟然主动上书提到了远小人的话题。
并且,在上书的时候,叶向高还把他的奏疏在上书的同时,给京师其他百姓他奏疏,而叶向高上书的内容,张也是从李进忠哪里知道一些。
其中,最严重的,张觉得,便是叶向高奏折里的这一段。
“陛下,臣闻,自古君王治天下,皆以道德教化四方,以文武为臂指治理百姓,故选贤任能、亲贤臣远小人,则成圣君。而亲小人,远贤臣则嬉戏游乐,疏于政事,致使小人当道、朝政昏庸。
昔汉灵帝宠信十常侍,耽于游乐,朝政被一班宦官权歼所把持,阴冒于阳,臣欺其君,小人擅权,下将叛上,引致亡国亡身,此当为后世者戒!今我大明,隐有十常侍者,万望陛下认清身边小人面目,引以为戒。”
在史书中,特别是在大明民间如今疯狂流行《三国演义》的时候,众所周知,汉灵帝宠信十常侍,甚至到了称呼太监为爹娘的地步,而十常侍也在历史风评不好,直接被说成后汉亡国的主要原因。
当然,具体如何,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反正,张就觉得汉灵帝宠信十常侍,也许过于信任,但用十常侍所代表的内朝,去压制后汉党人文士的策略,明显是极其高明的手段。
这一点,在后汉光辉的历史上,早有证明,而为什么到汉灵帝和十常侍的手里玩脱了,只能说某些党人吸取了前人的教训,隐忍了二十多年,准备的太充足了,这在后世一本名为《汉末皇戚》的书里,写得很清楚了。
言归正传,反正,叶向高这次有些高调的上书,实在是让人猜不到他到底想要如此。
毕竟,作为东林党魁,内阁首辅,叶向高就算想要弹劾李进忠,那也不该他直接自己高调出面,起码也该让他们东林的其他人,先做一个先锋上书弹劾李进忠试试水才是,远远不需要叶向高啥也不做,直接以自己私人名义上书朱由校了。
张觉得,恐怕这件事情里,另有猫腻,逼得叶向高不得不直接上书朱由校,来对付李进忠了。
381、片铜都运不出宫里
想不明白叶向高为什么做的张,还是决定亲自去找李进忠问个明白,对于九千岁和东林党之间的博弈,张一直很上心。
毕竟,虽然现在不是九千岁真正崛起,团灭东林党的时候,但张穿越后,也改变了不少东西,要是因此,间接改变了他不知道的这个世界的其他事情,让得九千岁能提前团灭东林党,那张自然要上心。
终究,这个时代没了客巴巴后,在张的一力帮助下,九千岁就算依旧做九千岁,在宫内宫外,他也得把张嫣和张,当成真实历史上的客巴巴一样,好好供着。
据张所知,李进忠和王体乾突然被朱由校提到内廷高位上,张嫣作为皇后,可是帮了他们不少震慑安抚内廷的忙,导致二人为此,隔三差五的都会去张嫣的坤宁宫请安,以示感谢尊敬。
对此,张也是欣慰,起码这个穿越后的妹妹,日后可不会像真实历史上一样,当了皇后,还要在宫廷里受气,当然,她日后也更不会自尽殉国了。
到了李府,张找到李进忠,就见他一脸怒气,地上隐隐约约还有一些瓷器碎片,料想他来之前,李进忠又砸了不少东西了。
客套一番,便直接问道:“李公公怎么得罪了东林党了?竟然让叶向高不顾其它,以首辅之位,主动上疏弹劾你这个司礼监秉笔?”
就在张期待李进忠回答的时候,谁知道,李进忠竟然回道:“国舅爷,你可冤枉咱家了,自担任司礼监秉笔以来,咱家对外朝可是什么都没做,叶向高为什么这么弹劾咱家,咱家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了。”
闻言,张一脸诧异,第一时间他是不信的,毕竟,李进忠要是没得罪东林党或者叶向高本人,那叶向高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犯傻了不成?故意得罪李进忠这个冉冉升起的内廷大佬?
眼见李进忠竟然在被叶向高弹劾的事后,都没明白他为什么被弹劾,张怀疑的同时,不断观察试探李进忠,他认为李进忠定然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向他言明,所以故意遮掩,不想对他说的。
然而,观察试探之后,张却是没发现李进忠有什么异常。
想到近日来,内廷确实因为刚刚完成权利交接,十分消停,没和外朝有什么摩擦,心里面,张明白,恐怕李进忠是真的不知道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东林党或者叶向高本人了。
张猜想,定然是有什么连李进忠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在他做了之后,得罪到了东林党或者叶向高,而且,得罪很深,否则,叶向高绝不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的。
这般想着,张便试探问李进忠道:“近日以来,在叶向高弹劾内廷之前,李公公可曾对外朝官员,做过其他和政事无关的事情吗?”
“政事无关的事情?”李进忠闻言,诧异道,同时,似有不解。
“嗯!”张点了点头道:“就是和政事无关,我在想,说不得是李公公处理宫廷的事情,得罪了东林党和叶向高也不一定。”
“原来如此!”李进忠恍然大悟,而后思索一番,却是想到了什么道:“国舅爷不说,我还真忘了,记得前些日子,继任国舅爷工部虞衡清吏器员外郎一职的万移谍内廷,说先帝的庆陵大工未竣,缺不少铜,要我们把宫里的废旧铜器给工部,用来铸造庆陵,不过被咱家拒绝了。”
“拒绝?”张闻言十分诧异,暗道这李进忠在想什么,连先帝泰昌帝的皇陵建造需要内廷的铜器,他都敢拒绝,难道是掌权之后自大了?
不对啊!
这可不符合九千岁的人设!
毕竟,真实历史上的九千岁,虽然也是毁誉参半的人物,但毕竟是对老朱家忠心的,特别是对朱由校,而现在他连朱由校的父亲的皇陵都不积极参与建造,这实在是让张感到惊讶和疑惑。
李进忠很明显也看出张的疑惑,笑着说道:“国舅爷是不是在吃惊咱家为什么拒绝用内廷的废铜建造先帝陵寝?”
闻言,张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毕竟,此事事关先帝陵寝,若是处置不当,传了出去,恐怕陛下那里发怒,公公也逃不了干系。”
听了张的警告提醒,李进忠并未害怕,反而依旧笑道:“要是咱家告诉国舅爷,此事皇爷已经知道,并且同意咱家的话,暗中严令咱家宫中废铜,一丝一毫都不能运出宫,国舅爷信吗?”
“嗯……”张听后惊疑不定,沉默了好一会儿,朱由校怎么会下这样的不孝命令?连他父亲的坟都不认真去修,传了出去,他怎么去当这个大明百姓表率的天子呢?
在张印象里,朱由校对家人是极好的,特别是亲人,宫中的妃嫔长辈,他都一直让张嫣注意孝顺她们,可是现在,面对自己父亲的陵寝,朱由校竟然连一些废铜也不让出,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虽说这时代铜作为稀有物品,拿出去卖也能卖出不少钱,但没道理朱由校会连这些铜都不肯出,终究,作为皇帝,哪怕这些铜是同等质量的锻造过的铜器,对于拥有天下的朱由校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一股深深的疑惑,完全涌入张脑海。
好在,李进忠没让张久等,而是直接解释道:“皇爷给咱家暗中下这命令也是有缘由的,那就是因为咱家接管了东厂后,节制锦衣卫后,骆思恭那里给咱家递了消息,说是如今大明南方市面上都有不足值的劣钱,大量涌现,疑有人铸铜造钱。”
“咱家得了消息,派人确证了此事,同时也四下派人寻找铜钱源头,不过却没查到太多线索,只能推测这铜钱并非私人铸造,可能是出自朝廷宝源局。”
李进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咱家将此事禀告皇爷后,皇爷担心宫中废铜为朝中贪赃枉法之徒利用,偷取一些废铜重铸劣钱,谋取暴利,盘剥百姓,所以,这才暗中让咱家死死看住宫中的废铜,没皇爷的命令,片铜都运不出宫里。”
382、东林党的红线
听了李进忠所言,张这才明白其中曲折。
“原来如此!”张点了点头,而后还有疑问,问道:“李公公就拒绝了万的请求吗?这种小事,虽然因陛下之命,不能对外人言明,但叶向高也万不至于因此就主动弹劾内廷吧?这应该不是叶向高会如此反常的弹劾内廷的原因。”
心里面,张想要再问问李进忠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毕竟,不过是拒绝给内廷废铜而已,这完全不是什么事情,根本不至于叶向高动如此干戈,亲自动手弹劾内廷。
当然,张同时也感到,李进忠这位未来的九千岁,确实把他当做自己人了,毕竟,控制废铜出宫,这种朱由校暗中吩咐的事情,很明显,除非亲近信任之人,否则,李进忠绝对不会轻易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别人的。
至于朱由校为什么限制铜,张想来,应该是宫里的铜数量不少的原因。
毕竟,能让负责修帝陵的官员,主动向内廷请求拨付铜,那就说明宫里面的废铜非常多。
终究,在古代,铜不仅是活人的硬通货钱财,同时也是死人的陪葬品之一,普通富裕人家陪葬,铜器就不少,更何况是皇帝下葬的陪葬品,什么铜鼓、铜锤、铜像……等等,这些陪葬品铸造起来,更是天文数字。
虽然说泰昌帝死得快,连帝陵都是雀占鸠巢,来不及选址,直接葬在了被废为王的景泰帝的未使用废弃的帝陵,但是,即便如此,泰昌帝作为皇帝,下葬所用的铜器数量也不低。
而朱由校既然从李进忠这里知道,朝廷专门铸造钱币的宝源局,竟然可能在铸劣币,这就不可能不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一批官员在铸劣币,挖国家的墙角,铸劣币谋私。
要是如此,那宫里这么多的废铜,当然不能随便运出宫了,毕竟,宝源局也隶属于工部,监造帝陵的也是工部的官员,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要是出现一个大的利益集团,说不得宫里面的废铜,有大半都要被那些贪官污吏漂没,铸了劣币赚钱息了。
李进忠听了张言语,也是点了点头道:“或许如此,咱家也不清楚,反正那万之后还不死心,又上疏要求内廷出废铜,没有办法,皇爷只能让咱家传中旨诘责他。”
“不过,皇爷念万这家伙监督先帝皇陵用心的份上,知道诘责他,让他委屈,所以又进他为屯田郎中,督办先帝皇陵事物,这才让这家伙明白取不出宫内废铜,老实了些,不再惦记着宫里的废铜。”
闻言,张点了点头道:“当今陛下仁厚,也算这万运气好,再加上他办事用心,否则,要遇不到当今陛下这样的明主,他哪会有这种升官的机会?”
“国舅爷说得极是!要不是陛下仁慈,哪有让他因祸得福的机会?咱家见了,都羡慕他的运气!”李进忠应着张的话说道。
屯田郎中,乃是大明洪武二十九年时,所设的职位。
当时,于工部内设屯田司,置郎中一人,正五品官,置员外郎一人,从五品官,掌屯种、抽分、薪炭、夫役、坟茔之事;凡军马守镇之处,有转运不给,则设屯以益守备。
万原本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工部虞衡清吏司的员外郎,现在被皇帝诘责,原本可能连保住官位都难,现在不仅没被降职,反而升为正五品的屯田司的主管官员屯田郎中,自然对他而言,是因祸得福,升了官了。
不过,虽然说升了官,但万可没以为皇帝是支持他用宫内废铜监造帝陵才升他的官,毕竟,朱由校开始就用宫内废铜不能运的事情诘责他了,升官可是之后的事情。
万就是再固执,此时当然也明白是朱由校的意思,知道要不到宫里面的那些废铜,他哪会继续再要?他又不傻!
至于泰昌帝帝陵的陪葬品,缺铜太多,那也没事,宫里不给运,难道工部就不能从其他地方运?再说了,陪葬品又不是只能用铜器,找些金银玉器代替铜器,其实也没什么,万要宫里面的废铜,也只不过想着废物利用,加快监造泰昌帝的帝陵而已,现在明白是朱由校不让他用宫里的废铜,他以前会想其他办法。
在张想来,恐怕朱由校严格控制宫里的大量废铜进出,也是打着让某些靠钱息谋利的人,因为铜的不足,遏制他们的贪污吧!
终究,帝陵监造这种大事,就算在陪葬品里再节约铜,但监造帝陵所需要的铜,依旧是个大数目,毕竟,帝陵有的设施,可是不得不用纯铜来造的。
而工部衙门能调铜的数量是固定,一共就能调那么多铜,现在帝陵作为第一要务,花费的铜需要的很多,这不就是间接的抢了那些利用铜赚钱息的贪官污吏的铜吗?
就在张觉得问不出什么的时候,李进忠大概是讲事情收不住话,又说了一句道:“反正,万这家伙搞得废铜事情解决,皇爷就让咱家尽快查清宝源局和劣币的事情,咱家得了皇爷之令,便派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不少番子,分别去南北宝源局查探情况,看看这劣币流通的真相到底如何。”
李进忠这话说出,他可能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张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后他也明白叶向高为什么突然那么大的反应了,他这是在围魏救赵,在为东林党的某些人争取时间,让他们收拾烂摊子。
张知道,他原先想得应该没错,这一次叶向高突然发怒,确实是李进忠事先触及了东林党人的红线了,得罪了整个东林党团体,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
叶向高正是因为李进忠无意识的得罪了整个东林党,甚至东林党会因此遭到巨大损失,这才激动的主动下场,对付刚刚上任,还对他们东林党人抱之友好态度的李进忠,并且一出去就是要治内廷,治李进忠于死地的架势。
383、挑拨离间
张记得,当初黄汴拦他的路,告诉他江南宝源局自从东林党执政以后,出现了官吏为了赚取钱息,挖大明墙角,而制造劣币的事情。
当时,虽然黄汴没有证据证明,但是张心里明白,这能在短时间里铸造出如此大量的劣币的,也就只有宝源局可以了。
不过,清楚归清楚,但那时候黄汴让他帮忙解决宝源局劣币之事时,张还是让他去找证据了,毕竟,无凭无据的去告朝廷衙门官吏,怎么可能告得赢?
更何况,现在的大明朝廷中枢,可是和宝源局背后的靠山一样,都是东林党人,没证据,你拿什么去告宝源局去?说不得宝源局那帮人,还会反过来告你污蔑朝廷命运了。
自从听了张的话后,黄汴就回了江南,没了信心,张想来,定然是这家伙派人去查探了,不过暂时还没什么证据,这才没再联系他。
至于说黄汴回到江南,自己怕了东林党,不再查劣币的事情,这才没有在联系自己,张想来黄汴肯定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这并不符合黄汴的基本利益。
毕竟,黄汴作为商人,如果坐看劣币充斥市场不理会的话,那么他的财产就会急剧缩水,最终被那些造劣币的贪官污吏,弄得亏损破产。
商人逐利,所以,在张看来,黄汴除非脑子傻了才会让那些贪官污吏挖了他的钱,否则,他必然是会派人去查宝源局铸造劣币的证据,只是,现下他还没找到,这才没有联系张而已。
而身为江南豪商的黄汴没有找到证据,说明东林党在宝源局一事上,行事非常隐秘,但这并不代表宝源局的事情现在就查不了。
黄汴查不了,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商人,即使他是江南豪商,有的是钱,但在朝廷衙门里,明显不是有钱就能把所有事情都查清的,相比起来,有权,才更能查清楚事情。
正是因此,李进忠才会被叶向高弹劾,就是因为他听从朱由校的命令,派出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全力搜查宝源局出现劣币的事情。
或许,朱由校派普通官吏查,叶向高还不会这么跳脚,但是,朱由校现在让李进忠派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查,这立马就不能让叶向高和其他东林党人淡定了。
毕竟,厂卫拿人,根本不受朝廷管制,东林党根本动不了他们,他们也只听朱由校的命令,真要让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现在把宝源局的人控制起来,那他们东林党岂不是要遭殃?
说实话,宝源局这块大蛋糕,东林党上下都有参与,至于原因,自然是铸劣币赚钱息的利润太大,大的就连叶向高这样二度出任首辅的人,也忍不住掺和一脚。
现在,突然之间,李进忠派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查宝源局,叶向高和其他东林党人自然是怕了,毕竟,以东厂、锦衣卫不受朝廷管制的查案权利,让他们去查,那些参与铸劣币的人,进了诏狱,能有几个人死扛到底,不坦白犯案经过的?
因此,为了给宝源局涉及此事的人反应时间,叶向高却是立马想了这出“围魏救赵”的策略,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李进忠的注意,让李进忠分心,暂时不把主要心思放在宝源局上面,而是放在朝堂上叶向高弹劾他的事情上面。
毕竟,只要不是李进忠死命去催东厂、锦衣卫的那些番子,让他们不顾一切的赶路去南京,叶向高就有把握,在那些厂卫番子进南京之前,南京宝源局就已经被接到消息的东林党人给收拾干净,不留任何证据叫厂卫番子查了。
至于北京的宝源局,本身因为京师的关系,东林党就没敢在这里铸劣币,只是在北京宝源局里做了些安排,帮助南京宝源局提高铸劣币的产量和效率,同时依靠他们的优势,少散一些劣币在京师里流通。
正是因为北京宝源局参与铸假币的人少,再加上队伍平时也低调,让东厂和锦衣卫派去的人,只能因为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放弃对北京宝源局的调查。
北京的宝源局无碍,那剩下的最让叶向高挂念的,自然就是南京的宝源局,而阻止不了李进忠,叶向高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之后便有了他主动上疏弹劾李进忠的事情,
明白了这些,看着眼前依旧对于叶向高弹劾他十分糊涂的李进忠,张心中若有所悟。
直觉告诉张,这是一个让李进忠提前和东林党决裂,他从中挑拨离间的好机会,要是真能让两方斗的话,那可真不错。
张可不信李进忠被东林党人这么欺负,还会想在和以前一样,对他们好脸相待,说不得,阉党的成立会因此提前也说不定。
想了想,张对李进忠道:“叶向高那里,自从前番他主动弹劾李公公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在我看来,恐怕弹劾之事,叶向高因为朝中事情忙,所以没再上书弹劾李公公了。”
“嗯!国舅爷说得有些道理,那是不是咱家按兵不动,静等消息,只要叶向高不再多做其他的危害咱家的事情。”李进忠听后,点了点头道。
“当然不行!”闻言,张立马喊道。
“怎么了?为什么不行呢?”李进忠反问道。
“李公公,你想想,你可是内廷的掌权人,现在叶向高主动弹劾你,这已经不是你和叶向高之间的事情,在很多人眼里,这已经是叶向高身后的外朝和李公公所掌握的内廷之间的斗争了。”
张解释道:“现在,若是李公公被叶向高弹劾,竟然还忍着不去对付叶向高,这样的话,明显会被有心人传播。”
“到时候,要是朝野传出内廷不如外朝,李进忠怕了叶向高的之类的话出来,那李公公你还有颜面在朝野里出现吗?”
闻言,李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松了口气道:“幸好国舅爷提醒得及时,否则,咱家真要不理不问叶向高弹劾咱家的事情,那还真可能丢了咱们内廷的脸。”
384、明招不行来暗的
见李进忠样子,张笑着恭维道:“李公公初掌内廷,每日内廷事物繁多,李公公劳苦监督,矜矜业业,所以没怎么在乎叶向高的弹劾,也是应该的。”
“国舅爷就不要给咱家找理由了,咱家本来是真不想和叶向高有冲突,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国舅爷又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咱家也只能好好会一会叶向高和他手下的那些东林党人了。”李进忠说着说着,脸色逐渐阴沉起来,显然是一惊想好了什么,下定了不少决心。
张见此,并未接话,他心里明白,若是过分的怂恿李进忠和叶向高以及东林党为敌,除非李进忠是傻子,看不出来,否则,换个其他人,肯定也会对张这么热心的“挑拨离间”有所怀疑。
李进忠说完后,又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见张一直没说话,连忙问张道:“国舅爷,咱们说是说对付叶向高和那些东林党人。可是,应该怎么对付他们呢?咱家到现在也没想出个办法。”
闻言,张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道:“确实如此,咱们得想个办法,好好对付叶向高和那帮东林党人。李公公,对付他们,咱们可得万分小心,他们混了朝堂这么多年,可不只能说会道,玩起政治来,也有得是一手,否则也不会从万历爷那时候党争开始,一直熬到今天。”
“嗯!国舅爷说的极是!”李进忠听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
“依咱们现在的情况来看,明着对付他们,显然极为被动。毕竟,叶向高刚刚上书弹劾李公公,这时候,李公公如果派人弹劾叶向高,那必然会被外人说李公公公然报复,那到时候事情传了出去,显然对李公公在外的名声不好。”
张有条有理的说道:“所以,咱们应该给叶向高和那帮东林党人,来一个暗招,让他们好好吃这个大亏。”
“暗招?什么暗招?”李进忠听后,有些不解道。
“很简单,就是劳烦公公,看看内廷近日有没有出去江南调查的东厂或者锦衣卫的番子。”张回道。
“这个容易,只是,你问去江南调查的?这却是要干什么?”李进忠问道。
“其实很简单,李公公也应该知道,江南是东林党人的大本营,要想给他们使暗招,那最好就是从江南入手,深深细查,最好到最后的时候,能把东林党内的其他人也拉下水,狠狠打击东林党在江南的势力,让他们都知道内廷的厉害。”张回道。
言语之中,虽然张有很明显的忽悠李进忠的言语,不过李进忠却因为张没表露多接近他的意图,觉得张是认真想的提议,并没有故意的意思。
“嗯!咱家听了这么会儿功夫,国舅爷说的倒还真是一番道理。”李进忠点了点头道:“确实要给那帮东林党人来点暗招,好让他们知道,惹了内廷,惹了咱家,咱家就要让他们明白,他们惹不起咱家。”
见此,张并未跟着李进忠的话说话,而是坐在一旁,表现一副倾听的模样。
李进忠说完后,这才摸着下巴道:“最近内廷也没搞什么大的动静,不过咱家派去东南的人了,倒是有不少,等他们到了金陵,各就各位后,咱家一定要让东林党知道后悔。”
张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带着笑意问李进忠道:“金陵吗?不知李公公派他们去江南,所谓何事?若是不方便,那我没事。”
虽然此刻张的心里,已经确认了李进忠话里群调的东厂、锦衣卫番子,肯定就是他被朱由校命令,派人去金陵彻查南京宝源局的厂卫番子。
“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他们被我安排去金陵,其实是咱家受陛下之命,查探江南近日劣币流通的情况而已。”李进忠半真半假的说道。
至于宝源局的事情,暂时也没有定论,李进忠没有说出来。
毕竟,此事事关朝廷威信名声,就是李进忠在没有证据时,也不敢随意说流通市场的那些劣币,是宝源局的贪官污吏铸造出来,并且为了赚钱息,从而流通市场的。
张闻言,通过李进忠的话,他已经验证他心里的想法,明白了李进忠已经种了他的道,并且按照他安排的路子走下去了,心里不由得一乐。
不过,为了不引起李进忠的怀疑,张也是装装样子,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故作惊讶道:“什么劣币?竟然让李公公安排这么多人去查,金陵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国舅爷勿急,这事情,且听咱家细细给你道来……”李进忠听后,以为张不知道劣币流通的苟活实情,笑着给张南无解释起来。
他把铸造劣币,市场紊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张解释完了,至于宝源局铸造劣币,其中不少的贪官污吏还有可能通过铸造劣币,套取钱息谋财的事情,李进忠却是没说,毕竟,调查宝源局,是朱由校让他暗中调查的,李进忠自然不敢轻易声张。
看到李进忠解释的时候,那一副自满得意的神情,张当时在一旁见了,心里就不由得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那种冲动心理很是微妙,毕竟,李进忠说的那些事情,张其实早已明白,可是他却装作不知道听李进忠解释,总让他有种后世逗宠物的快乐。
385、宫闱丑事
待李进忠滔滔不绝的讲完之后,张憋着笑的看着他一脸教育人的神情,暗想,此时九千岁一定在为他能在自己这个国舅爷面前这么装逼,卖弄他的学问而高兴吧?
“李公公,你说了这么多,劣币的事情,我也明白了。按照你这么说的话,我想如果真让东厂、锦衣卫的番子去查南京宝源局的事情,确实可以让他们再深入的把这案子联系到东林党人的身上。”张说道。
“嗯!咱家听国舅爷的话,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谁都知道这江南是他们东林党的地盘,一旦南京宝源局真有问题,要想牵扯进几个东林党人来,也不是什么多大的难事。”李进忠阴笑着说道。
张看李进忠这一举反三的陷害人的套路,不由心想,某些人干起对付人的事情来,确实是无师自通的。
就比如李进忠,虽然说他在真实历史上的成功,离不开天启帝的支持,但是如果没有李进忠在对付人上面的阴狠奸诈的天赋,朱由校也不会放出他来,去对付外朝掌权的东林党人。
而李进忠能收拢其他非东林党的文士,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李进忠这个太监卖命,组成阉党对抗东林党,无不说明九千岁的高明手段。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李进忠知道该怎么做,那也省得张手把手的教李进忠了。
“说得对!李公公!我还就不信了,这天下没有不盯缝的苍蝇,东林党人在外面把他们宣传的那么好,我还就真不信他们东林党内部就没有贪赃枉法的人。”
张一脸认真道:“既然这劣币能在江南流通,我估计东林党内部,定然会有人因此牵扯进来。毕竟,在江南这地方,要是没东林党人默许,有人敢随意把劣币放到市场里流通,就是东林党不急,他们背后的那些江南士绅,就得着急了,终究这劣币流通市场,那些江南士绅的钱财也得被掠夺缩水不少,这可是那些江南士绅绝对接受不了的。”
“嗯!国舅爷说得对,咱家明白了!”李进忠闻言,十分认同到。
朝廷高层的人都知道东林党人的背后是那些江南大地主,李进忠自然也听说,他也明白张的意思,既然这劣币能流入市场,挖朝廷墙角,掠夺巨额钱息,那不管这劣币到底是不是出自宝源局,在这其中,东林党人必然会有人有牵连。
毕竟,劣币散入市场,东林党人背后的江南大地主们,也是损失巨大的一方,要是他们因此不满意东林党对江南的保护,那东林党岂不是要因此失去最大的靠山不成?
因此,现在劣币能流入市场,定然是有东林党人同意的,说不得东林党人背后的江南大地主们,也参与了这场挖朝廷墙角的利益分赃里。
换而言之,无论劣币,有没有出自宝源局,但绝对可以攀咬到东林党人的,只不过,能在宝源局查到劣币源头,无疑比不再宝源局查到好。
终究,前者查办容易,而劣币如果真的是在他们认为不可能在的民间小作坊私造的话,那查起来,就困难太多了,而现在急需打脸东林党人的李进忠,明显等不了这么久的。
见李进忠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对付东林党,并且无意识的按照张给他的路子去做后,张便没有再去提醒李进忠在劣币上牵连东林党的注意点了。
还是那句话,言多必失,要是让李进忠发觉张比他还想陷害对付东林党,那说不得就要被奸诈的九千岁发觉不对了。
毕竟,张按理来说和东林党无冤无仇,要是他竟然比李进忠这个平白无故被叶向高弹劾的人更愿意报复东林党,只要是个有心眼的人,都会看出其中的不对的。
之后,张不再和李进忠说这坑东林党的事情,就顺口向李进忠问了句宫里面的事情。
本来,张也只是想通过李进忠知道张嫣的情况,没想到,李进忠竟然顺口说了些让张注意的事情。
“坤宁宫那里,近日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事情,国舅爷就放心吧!再有胆子的家伙,敢惹别宫失了势的妃嫔,也绝不会去惹正当权的皇后殿下的。”李进忠显然知道张的意思,笑着说简单说出了张嫣近日的情况。
“那就好!多谢李公公相告了。”张闻言,笑着回道。
不过,仔细品味了下李进忠的意思,张却是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听李公公适才话里的意思,难道宫里面有人在欺负失了势的嫔妃不成?”
“这……”李进忠听后,却是意识到他刚才失了言,没有继续说宫里的事情。
见此,张知道肯定是宫里有人欺负失了势的嫔妃了,而李进忠既然说了是别宫嫔妃,那就肯定不是被打入处于安乐堂的冷宫了。
想到朱由校才刚刚大婚,嫔妃说不得在龙床上还没滚够,因此绝对不会是他的嫔妃。
而不是朱由校的嫔妃,那就只能是万历皇帝和泰昌皇帝的嫔妃,这些按辈分来说,可都是朱由校和张嫣的长辈,即使现在已经没了丈夫失了势,但她们被欺负,传了出去,定然会被外人指责不孝,对于身为大明皇帝和皇后的朱由校和张嫣来说,定然会有名声上的污点,事关张嫣,因此由不得张不着急。
想到这些,张连忙问道:“李公公,陛下大婚不久,别宫里失了势的嫔妃,只能是万历爷和泰昌爷的妃子,她们按理来说都是陛下和皇后的长辈,要是被人欺负,却无人做主,那传了出去,岂不是令皇室蒙羞?让皇后和陛下难堪?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还望李公公如实告知。
“国舅爷,事涉皇爷家事,咱家也不便多说。况且,这事情既然发生,你以为皇爷能不清楚吗?不说其它,咱家和司礼监的其他内侍们,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哪里敢向陛下隐瞒先帝妃子在宫里受欺负的事情?毕竟,说到底,这也是宫闱丑事啊!”
386、西李受辱
李进忠的话,令得张眉头皱得更深。
看这意思,有长辈被宫里的人欺负,朱由校知道后,竟然无动于衷,这实在难以想象!
在张的印象里,朱由校可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完全不会做出这种事情,除非,被欺负的女人,是朱由校有什么苦衷,不好去帮的女人。
一瞬间,张心里想到了两个女人,按理来说,能让朱由校知道这事情,却没出手帮助的人,恐怕也就是那两个女人了。
只是不知道,被欺负的妃子,是这两个女人中的谁?
当下,抱着一股寻根究底的劲,张追问道:“李公公,我再说最后一遍,这事情到底如何?你给我仔细讲讲,否则,那我就去宫里问陛下和皇后了,到时候闹了难堪,别怪我说这事情是我从你嘴里听到的。”
张这话,不可谓不让李进忠忌惮,毕竟,虽然宫里面的事情,大部分都会通过不少太监宫女的嘴里,传到宫外,但是那都是没被人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要是这次张入宫,在皇帝面前闹了难堪,然后再把李进忠供出来,说是李进忠告诉他的,李进忠想想都觉得后怕。
要是皇帝因此对他不满,认为他是个大嘴巴,不能管好他的嘴巴,管不严实,从而不再信任他,李进忠越想越感到害怕,这可比叶向高弹劾他,更让李进忠害怕。
叶向高弹劾他,李进忠虽然也害怕,毕竟对方是堂堂的内阁首辅,权势滔天,主动弹劾他,他不害怕和忌惮才怪。
可是,这种怕,远没有张对他的威胁,让他害怕,终究,叶向高弹劾他,不会让他失去皇帝朱由校对他的信任,可是,张说他泄露宫里面的事情,这可是会直接让朱由校不再信任他。
而宦官这个靠皇帝得势内廷职业,一旦失去皇帝的信任,那就意味着你的仕途到了尽头,也许他现在还是内廷老大,但一旦皇帝找到合适的人,那他李进忠在内廷被一撸到底的日子也就到了。
想到从前做小火者在宫里举步维艰的地步,李进忠心里不由得害怕极了,同时也是暗骂这国舅爷真是深不可测,变脸极快,前脚功夫还在帮自己出主意,现在就要害他一无所有了,真他么的想不到。
国舅爷他么的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啊?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可怕?变脸变得这么快?
心里面,李进忠心里无比悲哀的想着。
不过,再怎么悲哀,现下的情况,也由不得李进忠不老实说出事情真相了。
“国舅爷,既然你这么说了,咱家也只能告诉你了。这被欺负的嫔妃,是先帝的妃子李选侍,她自从入了别宫后,就不遭宫里一些太监、宫女的待见,时常会出现有太监、宫女偷盗她的钱财,不过一直没被她抓到,而宫里面的其他人,也因为孝和皇后的缘故,对她避而远之,根本不帮她。”
李进忠说这事情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只是,前几天,却是正好被她抓到一名偷她首饰的宫女,并且当场人赃并获,等她准备找宫人治那宫女时,结果却被几个太监闯入,打了她,并且救走那宫女,同时还又直接抢了她的一些财物。”
“当然,就是这样,她去宫里求助时,也没人帮她,就是咱家,把事情告知皇爷,皇爷只说他知道了,却并未让咱家做什么,因此咱家虽然执掌着司礼监,但对这事,也是不敢做什么,而咱家不敢做,其他人就更不敢做了。”
听了这事情,张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十分震惊,不过,那受欺负的女人,果然是和张猜得一样,是朱由校不好去帮的两个女人之一,那就是泰昌皇帝的李选侍,后来封妃的“西李”。
至于另一个女人,那就是万历皇帝的郑皇贵妃了。
想到真是历史上,西李在移宫案败北后,因为站在了东林党的对立面,再加上和朱由校生母王皇后之死的过深联系,他在没被封妃的那几年,过得确实不好。
不过,原本在张看来,过得再不好,起码也是先帝妃子,生下过一儿一女,虽然那皇子早夭,否则也没朱由校和朱由检什么事情了,但起码有个女儿,朱由校即使再对西李有什么意见,也不该坐视这本就过不好的孤儿寡母受太多欺负不是。
最多也就是让她们母女受点宫人白眼,衣食住行达不到皇妃和公主应有的标准而已,只是,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不好来形容了,完全可以说是过得非常糟糕了,也不知道这母女俩个,是怎么熬到后来朱由校想通后,补封了西李的皇妃封号,让她们母女两个,在宫里面,能过上正常皇妃和公主的日子的。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张也不想去脑补明朝宫里面的那些刀光剑影的宫斗情节。
毕竟,后世的辫子戏宫斗剧,张最讨厌了,不过也陪女友看了些,里面的宫斗情节,稍微幻想下,张也能猜到西李母女两个在别宫里的日子是怎么样得了。
当然,话说回来,要是有人用西李母女在宫里面大起之后大落,然后受欺负,凭借着她们母女的智慧,最后熬到补封皇妃位的日子,那这明代宫斗剧,张说不得会有兴趣去看看。
在张想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想想怎么利用这事情为他谋取利益,毕竟,西李的经历,还有她最终的结果,若是把这牌打好,也是能帮助他更加过得朱由校和张嫣的信任的。
而且,西李作为东林党一直抹黑的人物,要是能为她证名,用移宫案的事情,对付东林党,说不得,真得让东林党一蹶不振了。
真实历史上,后来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阉党,可都一直在用移宫案作为政治斗争的言论武器,这本身就说明了移宫案的重要性,因此,作为移宫案主角,西李自然很重要。
而把西李这张牌打好,无疑会给东林党在移宫案时积累的完美形象和名声,予以巨大的打击,这可是任何一个要对付东林党的人,都一直想要的武器。
387、朱徽媞巩永固
明白了西李处境,张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帮西李才行。
翌日,打着入宫求见张嫣的名义,张见到了西李,西李的面容很憔悴,身上穿着一件老旧功夫,张看了,完全想不到,这是一位曾经的皇贵妃。
西李张,对这个穿着锦衣卫服饰的陌生男子,十分戒备。
“你是什么人?私闯我这宫殿,不怕死吗?”西李恐吓说道。
只是,很明显,虽然她的威严气势尚在,但是这些日子被太监、宫女欺负,她的语气和神态,已经多了不少畏惧警惕。
“我是皇后殿下的族兄张,见过选侍。”张没和西李墨迹,直接和她道明身份。
“皇后?”西李闻言,先是诧异了下,而后自嘲笑道:“差点忘了,陛下已经大婚了……”
张见了,没说什么,朱由校大婚,他就在朱由校身边,自然知道朱由校大婚时候,对于西李,也是不闻不问,恐怕连原本该给长辈的礼物,西李都没收到吧?
毕竟,见长辈给长辈礼物的时候,张可没瞧见西李。
之后,在和西李闲聊了会儿,张也是明白了西李如今在宫里的处境,确实很差。
第一时间,张就想出面,替西李解决宫里面的那些麻烦,不过,想到这事情的源头是朱由校,张就暂时打消了这想法。
毕竟,没朱由校出面,就算张这次在宫里,教训了那些太监宫女,他因为张嫣的关系没人敢动,可西李母女这边,说不得会被那些太监宫女报复。
虽然西李是先帝嫔妃,她的女儿也是大明公主,他们再如何,也不敢在宫里正大光明的欺负西李母女,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会在暗地里使阴招对付她们母女。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特别是在宫里……稍有差池,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情。
因此,张想了想,决定稍后一定去向朱由校求情,虽然现在应该因为泰昌帝朱常洛还没下葬,朱由校还不能比真实历史上加封西李的时间提前,但是至少,只要有朱由校发话,西李起码会过得比现在好才是。
就在张如此思索的时候,一个穿着宫装的柔弱小女孩,出现在张面前。
“你是谁?”那女孩见到陌生的张,质问道。
而后,张看到,那小女孩走到西李身边,柔弱的身体挡在西李身前,一双倔强的眼睛看着张,而后她问西李道:“娘,她也是那些坏蛋吗?我……我保护你……”
说完,那小女孩还脆生生的威胁张道:“你走开,我是大明的公主,不是你们这些奴婢可以动的……”
那副幼小却又极力表露坚强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有些触动,张自然不能免俗。
不过,这小女孩的话,却是让张知道她是谁了,既然她喊西李叫娘,她自然就是西李的女儿朱徽,未来的乐安公主,张对她印象极深。
当然,现在朱徽因为年龄未到,再加上她父亲泰昌帝的嫔妃还没加封封号,朱徽的公主封号,自然还没下来。
说起来,对于朱徽这个乐安公主,张其实没太多印象,真正让他对乐安公主有印象的,却是她未来的驸马巩永固一个注定让明末无数皇亲国戚感到羞辱的忠臣驸马。
巩永固其他的事情张记得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张一直忘不了。
那就是真实历史上,李自成贡献北京时,巩永固在家用黄绳子把家中剩余子女绑在不久前去世,尚未来得及下葬的乐安公主灵柩上,说了句“此帝甥也,不可污贼手”。
而后,巩永固举剑自刎,阖室自焚死。
虽然后世亦有记载,巩家并未全家遇难,因为巩永固有一女嫁给了京营总督李国祯的儿子李公藩。
在北京城破之前,李公藩带着家财逃到了江南,直到后来康麻子的时候,他都还健在,并且“颇豪而好客,竟以寿终”。
不过,不管如何,巩家当时在北京城的人,都集体殉国了。
而巩永固,也做了一个受大明国恩的皇亲国戚该做的事情,这远比那些世受国恩,最后却迎逆贼入城的皇亲国戚好太多。
这种忠臣,死得悲壮,张深深记得,因为无论任何时候,汉族都需要这种人的出现,否则,汉族就真的没有骨气了!
“见过公主殿下。”张对朱徽行礼道。
朱徽见张对她恭敬行礼,脸上却是放松了一丝警惕,不过,张没有只是简单行礼,也没有太多敬畏,却是让朱徽有些疑惑,莫非张有什么背景不成,难道也是皇族近亲?
别看朱徽年纪小,但毕竟之前也是泰昌帝的心头肉,那时候宫里各种见到她行大礼的太监宫女锦衣卫太多了,所以对于张这种行礼,她很明白这说明什么。
没等朱徽疑惑太久,西李的声音便传来了,只听她道:“这是你皇后嫂子的族兄张,不得无礼!”
虽说张不是皇族,但毕竟张嫣是皇后,是朱徽的嫂子,有这层拐弯亲在,即使张名义上还是朱徽的臣,但更是朱徽的兄,所以朱徽在张面前也不能像对待宫里的一般太监、宫女、锦衣卫一样无礼。
当然,要是张嫣是朱由校的普通妃子的话,那张可就没这种待遇了,皇后和妃子的族人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这也是自古以来,宫廷里,无数人争破脑袋去抢皇后位置的原因,毕竟,妃子可以有很多,而皇后,却只有一个。
所以,在听到母亲介绍后,朱徽浅浅行了一礼道:“见过兄长。”
这简单的一礼,虽然不复杂,但张见了不少宫人行礼,自然明白朱徽的宫廷礼节,无可挑剔,看来,当初西李得宠的时候,泰昌帝无论是当太子还是皇帝,对这个西李仅剩的女儿,疼爱有加。
想到这里,张突然觉得,要是泰昌帝泉下有知,知道他生前最宠爱的女人,以及他的女儿,要因为妃子昔日沾染的错事,而被儿子坐视她们母女受到欺负的话,那想必会气得,连棺材板都压不住吧?
当然,现在那棺材板还没封了,还得等些日子,下葬才行。
也不知道朱由校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连继母和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受欺负都不闻不问。
388、朝鲜中立
虽然张不知道朱由校到底什么情况,但是,这也不能让他改变帮助西李和朱徽的打算。
看着朱徽那有些人小鬼大的样子,张心想,真是苦了她了,这么小就想着保护自己母亲,可惜,再高贵的身份,没有权利保护,那也终究没有任何用处。
想到朱由校对朱徽的姐姐,另一个大明公主,泰昌帝朱常洛的皇六女朱徽婧,张心里就为朱徽喊冤,毕竟,朱由校这个朱常洛所剩的最大的儿子,对于朱徽婧可真是极好,大概是长兄如父的原因,朱由校可是疼死了这个妹妹了。
突然,张想到朱由校并非是一个厚此薄彼的人,既然他对朱徽婧非常宠爱,那就绝不会说放任朱徽受欺负,而且真实历史上,朱徽能嫁给巩永固这样的才貌双全的人,那也是有朱由校的原因的。
毕竟,要是朱由校对于朱徽不上心,甚至还因为西李的原因仇恨她,那之后又怎么会给朱徽选了巩永固呢?
现在细细想来,也许朱由校这一切都是装的,其实他比任何人都在意西李和朱徽,只是一直没有表露过而已。
越发这样想着,张就觉得他没猜错,毕竟,对亲人极好的朱由校,哪怕真的在西李身上有过不去的坎儿,那也不至于连朱徽都不待见。
明白了这些,张突然觉得,让朱由校在意西李母女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朱徽这个朱由校的妹妹,张不信,唯一在世的妹妹去求他,朱由校还能那么冷漠?
当下,张对西李说明了帮他们在宫里过得好的意思后,而后便说了他的想法。
此刻的西李哪有什么反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能在宫里有新的开始,那就行了,而且在西李心里,也没认为张能有能力,劝服朱由校。
之后,到了乾清宫,张带着年幼的朱徽,一起求见朱由校。
朱由校听到朱徽来了,当即准备逃,不想见这个妹妹,结果还是慢了,张和朱徽成功找到了他。
最终,在朱徽事先就准备好的撒娇之下,原本就心软的朱由校,最终也是硬不起来。
即使他期间还说了讨厌西李,就是因为西李和她生母的死有关,还有就是后来朱由校在西李手下养的时候,西李对于朱由校太严格,让朱由校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之后,朱由校被朱徽“皇兄”叫得,在听到西李和朱徽在宫里过得不好后,让李进忠好生申饬内廷中人,好好惩罚那些不知主仆规矩的太监宫女。
当西李知道张竟然真的让朱由校对她们母女好点后,十分感谢张,并且说了一些以后有什么忙,她一定会帮忙之类的话。
甚至于,西李还单独把朱徽叫到身边,叮嘱朱徽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帮助张,以还恩情云云。
看着西李做的这些事情,张不由暗道,果然是后来能少数活到螨清康麻子时候的皇族中人。
虽然这里面也有螨清为了宣传他们优待明朝皇族的虚伪面目,故意留着这些基本对他们没有任何阻碍的明朝嫔妃的命的原因,但很显然是就算有这原因,可最后能在螨清统治下立足到死的前朝嫔妃,也只有少数人而已,至于多数人,得罪螨清统治者,被提前弄的人大有人在。
很明显,西李能活那么久,为人处事方面,定然是十分有一套的,否则,就算她是女人,可作为汉明的妃子,惹怒了那些螨清鞑子,那就绝对不会留她的性命的。
八月,秋高气爽,朝鲜都城,汉城外,朝鲜国王李珲,坐在他的车驾上,一脸阴冷的瞧着远处赶来的大明军队。
此时的李珲,心里想着不是按照大明朝廷发来的国书命令行事,而是想着日后该怎么搪塞大明朝廷派来的这支明军以及他们的主将。
自从萨尔浒之战后,奉宗主国大明国之令的朝鲜,派出万余朝鲜精锐,以晋宁君姜弘立为都元帅,北兵使金景瑞为副元帅,助大明剿灭建奴。
只是,萨尔浒注定是一场要失败的战役,明军大败,那本身实力就不强的朝鲜军,自然也难逃败绩。
他们在深河遭到后金袭击,副元帅金应河与数千人力战阵亡,而都元帅姜弘立则率五千余残兵败将投降后金,朝鲜军最后唯有一千四百余人逃回朝鲜。
这一战,令朝鲜上下惊恐,他们不仅仅惊恐于大明这个庞然大物,会被建奴打败,更惊恐于他们朝鲜军队实力的不堪。
毕竟,因为朝鲜很多官吏存了还大明国当年壬辰倭乱时,大明国派兵援朝的再造朝鲜国的恩情,这一次朝鲜调兵遣将派出的军队,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很多将领还是当年壬辰倭乱成长起来的老将,可以说,朝鲜国再没有比这支军队还精锐的军队了。
结果,他们被建奴打的溃不成军,这自然让朝鲜上下惊恐,也让不少人动摇了帮助大明的信心。
其中,就有一开始在建奴反明时,就打算在大明和建奴之间周旋的朝鲜国王李珲,甚至于,在萨尔浒之战前,李珲一开始要求备边司搪塞明朝,并劝告明朝也慎重对待,可他始终不愿意朝鲜出兵。
最终,若非是万历皇帝的圣旨催促,国内一片还报大明恩情的声音,李珲不得已,这才同意出兵。
然而,萨尔浒之战后,到了现在,建奴实力震惊了所有人,原本搪塞大明孤助无援的李珲,一下子也多了很多觉得李珲原先对待大明和建奴的外交关系的支持者。
这也是自萨尔浒之后,朝鲜面对大明的诸般援兵请求,一直搪塞,无动于衷的原因。
即使朝鲜国内,一直有心怀大明恩情的臣民,希望朝鲜继续奉大明之令,征剿建奴,但是已经获得不少人支持的朝鲜国王李珲,明显已经可以压制住这些声音,按照他的外交策略行事了。
远处,策马而来的王化贞,脸上笑意满面,心情极好。
已经确定不能在辽东立功的他,这些日子也调整了心情,面对现实,正是这样,他一路上都在幻想他指挥异族精锐,立下从侧面攻打建奴,并且消灭他们的不世之功。
只是,很明显,对于朝鲜内部情况极不熟悉的王化贞,就算他真有很强的军事能力,可这一次,也注定不可能一帆风顺了。
389、汉城热情
“见过朝鲜国主!”
“见过上使!”
汉城外,李珲和王化贞互相见礼,说了一些礼节上的客套话后,李珲便邀请王化贞入都城再叙。
至于王化贞此行所带的一千明军,自然也有相应的朝鲜官吏,带他们入城,并且为他们一路赶来接风。
本来,若是他国军队入都城,很明显李珲甚至朝鲜国上下,都肯定要检验一番,才会允许那些军队入城的。
只是,在如今,唯有明朝军队在朝鲜特殊,毕竟,经过了壬辰倭乱,大明王朝不顾一切的出兵保住了朝鲜社稷,为他们再造国家,这份情谊,哪怕是对大明虚与委蛇的李珲,再没有出现特殊情况时,都不会相信明朝会对朝鲜有歹意的。
终究,壬辰倭乱时,明朝为朝鲜付出那么多,并且对付驱逐倭军期间,明朝也都有机会吞并朝鲜,可是明朝没这么做。
因此,在有更好的机会的时候,明朝都没有对朝鲜表露野心,自然的,朝鲜上下对于这支人数不多的明军,自然也没有太多警惕,甚至于他们对于明朝天兵的到来,都十分高兴,汉城城内城外,都有不少百姓自发前来欢迎明军的到来。
为了表示对明朝的尊重,李珲十分敬重的让王化贞与他同坐朝鲜国主的车驾,这可是让王化贞喜出望外,又觉得分外有面子。
一路进城,王化贞明显得意非常,毕竟,任谁被一国之主如此礼遇,都会迷失一些。
只不过,有的人很快就会自我醒悟,控制自己的分寸;而有的人,却永远沉浸在那种感觉里,比如,王化贞就是如此。
此时的王化贞,见李珲这么对待自己,已经在畅想,日后指挥朝鲜之兵,大家众志成城,从背后袭击,大败建奴,最好能直捣黄龙,以雪萨尔浒之耻,让他名垂青史了。
自带王化贞一行入城以来,王化贞这一副高兴的春风满面的样子,一直没逃过一直注视他的李珲的眼神,李珲其实是故意给王化贞这么大的礼遇的。
李珲这么做原因有二,一方面是为了麻痹王化贞等人,让他们以为朝鲜依旧十分重视明朝,听命于明朝,好让王化贞传回消息,麻痹明朝君臣,不让他们起疑;另一方面,却是为了观察明朝派来的朝鲜经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好让他准备好日后王化贞催促他配合明朝进军时,该怎么搪塞明朝。
反正,从一开始,李珲就没打算全力支持明朝,他更愿意在明朝和建奴之间来回摇摆,保持中立,除非到了万不得的情况,李珲才会决定支持明朝,派朝鲜兵支援明白。
当然,之所以支持明朝,也是因为明朝对朝鲜有驱逐倭人的再造之恩,李珲明白现在支持建奴是根本不可能得到国人同意的,否则,他也会考虑支持建奴的。
如今,看着王化贞这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李珲心里对他也有了大概的认知了,明白了他不足为惧。
要是明朝再派一个类似当年救朝鲜的杨镐的人物出来,甚至于把现在关押的杨镐放出来到朝鲜经略,李珲都得头疼该怎么应付。
毕竟,当年萨尔浒之战前,朝鲜出兵,除了因为万历皇帝下了宗主国的国书命令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杨镐给朝鲜送去的咨文。
要知道,在朝鲜驱逐倭人后,对于杨镐,朝鲜上下都感恩之极,甚至到了朝鲜国主动为杨镐立碑、立生祠的地步,这也是当初万历帝信任杨镐,让他经略辽东的原因。
除了杨镐本身战功卓著外,就是他在辽东,可以让朝鲜这个重要的盟友不动摇,虽然杨镐的军功有些污点,但是瑕不掩瑜,他的能力绝对是当时明朝顶尖的一波人。
而当时杨镐的咨文送到朝鲜,李珲就不得不调兵了,因为朝鲜上下都杨镐的感恩在当时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哪怕就是朝鲜跟着杨镐大败,朝鲜很多人失去了亲属,但他们依旧都不怨恨杨镐,足可见杨镐在朝鲜的威望。
因此,若是有类似杨镐的人,或者是他本人来,李珲说不得就不敢动太多心思,依旧如他当初当朝鲜王次子,隐忍那么多年一样,任由大明施为了。
可是,王化贞的自大样子,却让他安了心,不过,从明朝内部传来的王化贞背后是大明首辅和如今执政大明的东林党派后,李珲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王化贞背后的这股势力。
所以,想了想,李珲决定对待王化贞,还是采用今天的套路,表面上敬重礼遇,但暗地里,绝对不会轻易答应什么实际的东西。
反正,看王化贞的样子,只需要好好恭维吹捧他,就能让他迷得找不到北了吧!
“不成想朝鲜之地,竟有如此之多百姓,迎我大明天军,真令本官想不到。”王化贞坐在李珲身边,看着周围迎接明军的朝鲜百姓,有些诧异的感叹道。
“壬辰倭乱时,若非上国神宗显皇帝,派大明天兵全力支援,我朝鲜小国,必有社稷倾覆,亡国之危。因此,朝鲜上下,皆感念上国恩德,今日天兵来此,百姓闻得消息,自然夹道欢迎。”李珲笑着恭维道。
“朝鲜国主说得极是!”王化贞闻言,点头应道。
此时的王化贞,心里面,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实在是这种在异国他乡受到隆重礼遇的规模气氛,让他震惊。
当然,其实也不只是王化贞,随他一起乘船到来的一千明军,也是被朝鲜臣民的欢迎色情震惊了,这种感觉,是他们在大明基本享受不到的,在如今武勋势力卑微的大明,很明显,考个进士,都要比明军打了一场大胜仗,更能得到百姓的敬重。
正是因此,不少连日以来,因为没有长时间坐船,而感到身体不适,上吐下泻的明军,心里感觉他们这次来朝鲜,是真的值了,毕竟,在大明,恐怕一辈子也享受不到一次这种在千万人眼里敬重感激的目光!
390、崇祯二百六十五年
“敢问上使,前辽东经略杨镐,现今如何?”和王化贞聊了一会儿,李珲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了一句道。
对于杨镐,虽然他害得朝鲜万余精锐惨败,但是抛出其他因素,在私人感情上,李珲也和其他朝鲜臣民一样,十分关心杨镐的。
毕竟,若是没有杨镐,当初李珲也就不能在壬辰倭乱中,积累声望,赢得不少臣民支持,这才能让他以次子的身份,在朝鲜王位的争夺战中,脱颖而出的。
因此,在知道杨镐因萨尔浒战败下狱后,李珲也和其他朝鲜臣民一样,十分关心杨镐的处境的。
闻言,王化贞明显带着不满,终究现在正是他享受被朝鲜国崇拜的时候,自然不想被人打扰,更何况,对方还是用其他的大明儒将的名字打扰他,这怎么能让小肚鸡肠的王化贞满意呢?
只是,念及对方的身份,王化贞还是如实回道:“萨尔浒战败,杨镐身为主将,难辞其咎,如今为我大明皇帝陛下问罪,收押在诏狱之中,至今未放出。”
“可惜了!可惜了!杨公如此英雄,却因为萨尔浒一战,而英明扫地,甚至连他自己也下了诏狱,真是可惜啊!”李珲闻言,连忙摇头道。
这一番言语动作,明显让王化贞见了有些羡慕嫉妒恨,可却因为李珲的身份,又不好说些什么。
当然,李珲似乎没看到王化贞脸上的表情,一直在聊着自从杨镐被人陷害罢免后,朝鲜上下感念杨镐恩得的事情,这一点,足可见杨镐在朝鲜的威望有多高。
“自闻杨公下狱,我朝鲜上下,每日都有人去宣武祠,拜杨公,为杨公祈福,希望杨公脱险。”李珲又故意如此叹息道,说话的同时,他却是在暗暗观察着王化贞。
“宣武祠?拜杨公?”听到李珲言语,王化贞惊讶道,第一次听到这些东西,王化贞明显吃惊更甚。
而后,王化贞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敢问国主,难道你们是主动给杨镐建了生祠吗?”
“差不多吧!”李珲回道。
“嗯?差不多?这是何意?”王化贞疑惑道。
“虽然我朝鲜暂时还没有为杨公专门建生祠,但是在大明万历二十七年七月时,我朝宣祖,为了纪念壬辰倭乱时,为了驱除倭人而牺牲的大明和朝鲜的功臣,特建宣武祠于汉城南,让朝鲜臣民拜祭,配享大明和朝鲜的功臣。”
李珲慢慢说道:“当时,我朝宣祖首先提出应以杨公配享,我朝鲜臣子并不反对,于是杨公虽未死,但入了我朝宣武祠,宣祖更是亲书‘再造藩邦’的匾额,揭于宜武祠,令朝鲜臣民拜祭。”
“原来如此!”王化贞闻言,有些羡慕的点了点头道:“杨京甫这一辈子倒是值了,就算萨尔浒败了,如今生死难料,但配享了这宣武祠,就要让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了。”
语气里,王化贞的酸意很浓,明显羡慕嫉妒恨极了。
这一幕,可是被一直注意他的李珲看了,尽收他的眼底,而他的嘴角,也是跟着露出一抹笑意。
至于王化贞口中的“杨京甫”,其实就是杨镐,其字京甫,号风筠,河南商丘人。
而刚才李珲口中,直接以大明皇帝年号称呼时间,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大明是朝鲜的宗主国,一直受明朝统治,按理自然应该是要用大明的年号纪年。
而且,自从壬辰倭乱驱逐倭人以来,因为大明对朝鲜有再造之恩,整个朝鲜又一直都保持着亲明的风气,自然的,完全用大明皇帝的年号,之后渐渐深入人心了。
这一点,真实历史上,哪怕明朝日后灭亡,朝鲜被迫臣事螨清,但是朝鲜君臣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因为感恩,坚守着心底里对故明的怀念。
说来,朝鲜如此作为,也是因为螨清对朝鲜所执行完全不同的政策。
先前,螨清不但两度大规模入侵朝鲜,朝鲜史书上称为“丁卯胡
乱”和“丙子胡乱”,之后,螨清还强迫朝鲜世子入北京扣为人质。
后来,螨清得了天下,直接就把朝鲜当成天经地义的蕃属,二等国和滥施淫威、索拿卡要的对象,并且多次直接干预朝鲜内政,所以自然激起朝鲜对螨清的不满。
他们视螨清为“犬羊”、“夷狄”,私下称螨清皇帝为“胡皇”,称清使为“虏使”。
朝鲜孝宗帝甚至以光复大明为己任,倡议北伐,他曾对大臣们
说:“故欲养精兵十万,爱恤如子,皆为敢死之卒,然后待其有衅,出其不意,直抵关外,则中原义士豪杰,岂无响应者!”
只是,由于朝鲜财政困难,军备薄弱,北伐计划一直没有实施。
按说,受螨清统治,使用什么年号纪年,是一个非常敏感而又现实的问题。
对此,不忘故主的朝鲜王室表现的有些阳奉阴违,除了对螨清的公文贺表使用螨清皇帝年号外,其他一切内部公文,包括王陵、宗庙、文庙祭享祝文,仍用崇祯年号,地方官上的疏章、笺文也如此。
除了继续使用崇祯年号外,李朝国王对明朝皇帝年号的尊崇也达到了极点。
无论是文书、古印,还是马牌、御画,只要有明朝年号,一律收集整理,予以珍藏。
同时,朝鲜李氏王室对于明朝的各种追思活动也与日俱增。
仁祖时,每逢重要节日,宫中都要行“焚香望阙之礼”;肃宗时,自宜春门诣“禁苑坛”,以太牢祭祀崇祯皇帝,之后又在后苑春塘台设“大报坛”,祭祀神宗皇帝。
螨清乾隆十四年时,李朝王室又以明朝太祖、神宗、毅宗并享“大报坛”,并于三帝即位、忌辰日行望拜礼,而这种祭祀活动,之后每年都会进行,一直延续到李朝末年。
而朝鲜王室如此,朝鲜民间更是思明,在朝鲜的私人著述,其刻书所用年号则标以“崇祯后年”,甚至直到清末,仍有人书写崇祯年号,以至于竟然有“崇祯二百六十五年”的纪年。
后来,朝鲜方面不再使用“崇祯”年号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朝鲜反清派期望的汉民族武装反抗、满清统治土崩瓦解局面一直没有实现,直到甲午战争的爆发,朝鲜一方面走向亡国,另一方面君臣百姓也对中国的局势彻底失望。
当然,那些如今是遥不可及的,但有一点,即使有李珲这个立场不明的君主在,但在大事上,李珲也丝毫改变不了朝鲜上下对大明的忠诚的。